笔趣阁 > 女帝本色 > 第三章 爽!

第三章 爽!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书,找书,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一声长长的传报,惊得所有人动作都顿住。

    板车下一直闭目凝神听着动静的景横波,霍然睁眼。

    一瞬间连胸腔都似乎痛起,泛着昨夜新鲜灼热的密密血沫。

    宫胤!

    他没死!

    那一刀竟然没能杀了他!

    还是他其实快死了,却支撑着巡视九门,安定局势?

    他此刻到来,为的是不是追缉她?

    到底不能放她自由,见她死才心甘么?

    嘴里泛上苦涩的滋味,微带腥甜,似乎又是昨夜风雪中事件重演,那个从不让她失望的人,最后给她狠狠一刀。

    这一刀刀势连绵未绝,势必要斩了这夜的雪么?

    四面都静了下来,她听见伊柒等人微带怒气的呼吸,听见那闹事的将领收枪迅速退回,听见铁星泽快速避向马车后,听见人群在慢慢散开,俯伏于地。

    “我不要跪他……”七杀小小声地说。

    伊柒立即挨了拥雪一脚。

    沉默的,似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姑娘第一次踢人,惊得伊柒腿一软,真的跪下了。

    “想死自己死,别害我大波!”拥雪声音狠狠。

    六个逗比师兄弟其实也无所谓跪不跪,看见伊柒跪下去的姿态很好玩,顿时你踹我一脚我踹你一脚,把各自也给踹跪下了。

    景横波已经做好了七人暴起的准备,谁知道竟然就这么给拥雪解决——这叫一物降一物?

    这群人都是围着景横波的板车跪的,做好了随时将她抢出去的准备。

    景横波自己却在神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逃也逃不掉。她发现现在自己心情,居然是闲散的。

    四面寂静,只有风吹碎雪的沙沙之声,景横波茫然地透过板车缝隙看着外面,一片青色的城墙,露着土黄的地基,点缀斑驳的雪,城墙边似乎是个摊子,有个瓦罐静静地冒着热气。

    忽然想起那一日在耶律府吃过的瓦罐汤。

    “……也许你看宫胤,各种奇怪各种不配为人夫君。可是我告诉你,他要么对我不说话,要么说的不好听,可说出来的到目前为止都是真的;他很少笑,大部分时候对我冷着脸很讨厌,可他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是真心的,是因为我通过了迎驾大典笑的;他不喜欢的人有很多,可以说全天下都是敌人,甚至我现在也不确定他到底喜欢我多少,可是我觉得,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也是真的。”

    “好比这菜,有点像我们那佛跳墙。你知道你这一锅菜为什么这么香?因为这里面每一样原料,都是真的,高级的,不含水分杂质精工细选过的原料,所以才有了这一锅汤菜的好滋味……情感,也是这样。”

    这一生最初坚执信任,最终被命运证实错投的情感啊。

    恰如这一锅里,被无数次添加又煮沸的汤。

    水深火热,翻腾颠倒,最后入饕餮者之腹。

    她忽然眼睫一颤。

    看见了一匹雪白的马。

    从她的角度,还可以看见骑士雪白的长靴,垂下的雪白衣襟,衣袍很薄,因风飘拂如淡云。袍襟上,没有垂落任何时下男子常佩戴的香囊玉佩。整洁利落。

    她知道这人会有玉带束得极细的腰。

    她知道他的衣裳从里到外都如雪,都轻薄。

    她知道领口会有一枚珍珠,一般都是淡金色。

    她恨自己的知道,做不到轻易忘掉。有些记忆太深刻,镂在心版上,想要抹去,先得撕筋扯肉,鲜血淋漓。

    从策马的姿态来看,她遗憾地发现,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姿态笔直。

    看来确实没事。

    她再一次在心底涌上练武的迫切渴望。

    那匹马缓缓靠近,他竟然往这边来了。景横波清晰地听见七杀的呼吸越来越急迫,伊柒的手指一直停留在板车下,随时都可以将武器抽出。

    景横波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抹白影,两丈、一丈、半丈、三尺、两尺……

    气氛已经紧绷得快要爆炸。

    伊柒的武器已经抽出一半,换个角度就能看见乌黑的刃面。

    宫胤忽然停住了。

    就停在景横波板车之侧,离景横波半尺距离。

    伊柒的肩膀僵住,以至于差点抽筋。

    景横波紧紧盯着宫胤的靴子。

    这么近……这么近……

    手边就有防身的匕首,一刀就能捅到他,她出刀的技巧,足可以让他从此残废。

    手指慢慢弹动,抑制不住的**,指尖一翻刀已经在手中,在黑暗的夹层翻转出一道明光。

    光芒里忽然闪过往昔一幕。

    “你是打算剥兽皮还是人皮?”

    “注意关节。关节!”

    “三分处入,好,对,起!”

    “这一百只兔子狍子,你今天负责弄完。”

    “宫胤,你教我的好像不是剥兽皮手法耶,不会是杀人手法吧?小心我练熟了,宰了你。”

    “你尽可试试。”

    黑暗中她忽然泪流满面。

    那些留存在过往里的,明明美好却已经残破不堪的记忆。

    板车底粉尘落下,混杂着泪水灌入唇角,她狠狠咽下,不想忘记人生里每一段滋味。

    宫胤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板车,他似乎在看城门。

    随即景横波就听见蒙虎的声音,长声传令,“玉照与亢龙换防,最后一批出城者出城,一刻钟后,闭城门!”

    随即大批大批的士兵奔来,都是白色制式皮甲的玉照士兵,取代了亢龙的位置。

    七杀和铁星泽等人都舒了一口气,赶紧推起板车跟随出城的人流,景横波眼睁睁看着板车以极快的速度,离宫胤越来越远。

    现在想杀他,也做不到了。

    失去了这次机会,也许以后天涯永不再见,这一生的恨和爱,只凝固了昨夜皇城广场的血,永远留在了帝歌。

    他在城门前,她在板车内。他在光明里,她在黑暗中。

    越离越远。

    景横波闭上眼睛。

    不出手是对的。当他人为了她的性命甘愿委屈自己,她又凭什么不能为了他人的安全抑下杀机。

    眼看将出城门。

    忽然城门口一阵震动,似乎有军马逼近,地面撼动隐隐。地平线上几骑泼风般驰来,马上骑士还没到达城门,已经滚鞍下马,气急败坏地长声传报。

    “报——燕杀军称其主被冤,要申诉于国师驾前,现已逼近城门!”

    不用他喊,其实所有人都已经看见,那一片烟尘滚滚的地平线上,忽然就出现了风一般的燕杀军。

    这么冷的天气,依旧皮甲,裸胸,粗壮的手臂青筋贲起,不骑马速度竟然也如奔马迅速,眨眼就逼近城门前。

    “关门!”

    守城门的士兵立即关门。沉重的双开城门缓缓合起。

    此时景横波的板车正在城门中央!

    而来势极快的燕杀军阵列中,忽然就跃出几骑,骑士们彪悍壮硕远超一般燕杀士兵,声若洪钟地哈哈大笑。

    “抓几个人质玩玩,再和宫胤那小子谈判!”

    声到人到,一大群骑兵冲来,顿时将刚出城的那一批人掳去,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几人,看见那板车,咧嘴一笑道:“想吃菜!”劈手就来夺。

    “回家吃你娘奶去!”天弃一抬手就拍开了对方的手掌。

    “好功夫!”燕杀士兵眼睛一亮,也顾不得看守那些刚出城的人了,纷纷涌上,这边天弃和伊柒等人都扑了出去,只留铁星泽保护着几个女子和板车。

    城门还在缓缓关起,铁星泽额头急出了汗——是将板车推出去还是拉进城?

    推出去,就是进入燕杀军包围圈。

    拉回来,是进入宫胤的包围圈,更要命的是,伊柒那几个不着调的,已经杀出了城外,他把板车拉回去,门一关,就连保护的人都没了。

    这一霎连向来稳重多智的铁星泽,都一时难以决定。

    身后蒙虎长声呼喊:“城门将关,有敌来犯!出城者速速退后!”

    铁星泽回头看一眼,咬咬牙,将板车向后一拉。

    景横波忽然道:“向外走!”

    此时人声打架声喧嚣,她和宫胤还隔着距离,大声说话也无人注意。

    马上,宫胤的衣袂忽然微微一震。

    铁星泽听见景横波这句,一怔,但还是下意识依从了她的话,将板车向外一推。

    正在此时一个燕杀士兵伸手来够板车,两边力道交击,哗啦一声,板车上各式菜蔬滚了一地。

    与此同时,城门也将关起,板车正卡住城门,砰一声两扇沉重的门撞在板车上。

    吱嘎声响,板车裂开。

    暗屉露出。

    景横波霍然坐起。

    整个城门内外,忽然一静。

    马上的宫胤,一僵。

    这一刻空气似乎凝固,只余对视双眼,他在马上高高俯瞰,她在板车上门缝间霍然抬头。

    隔城门、军队、帝歌、和一夜血火背叛,相望。

    时光如此短暂而又漫长。

    他衣袂飘起垂落,仿佛还是那夜凤来栖床上,看见他支起的肘清冷的眼和淡淡的月光。

    她长发零落披散,仿佛还是那日玉照宫桥上,他背着她,听她撒酒疯对苍天厚土表白,将一头青丝乱在他肩上。

    一生一霎,莫失莫忘。

    如电光。

    电光一闪,下一刻她手一挥,他头顶一根枯枝忽然脱落,也如电光猛射向他!

    他竟未动弹,似已将身周忘却,又似根本不屑于理会这软弱一击。

    “啪。”一声蒙虎出手,刀鞘将树枝拍碎,灰色尘屑纷落,染了他雪白衣襟。

    他微微垂下眼,似乎在看弄脏的衣襟,又似乎只是下意识。

    蒙虎咬着牙,看看他又看看她。禹春用一双胖手不断揉着脸,似乎想把自己脸皮子和心里的话都搓掉。

    景横波却已经被拉出了城门。

    一个燕杀士兵大笑道:“不进不出地堵在门口干嘛,来吧!”一伸手将只剩个底部的板车拖了出去。

    守门的士兵急忙拉动绞盘,轰隆一声,城门合拢。

    门缝合拢的最后一霎,他只看见她忽然闭眼,清晨初起的日光在她额头闪成一片淡金,庄严遥远如窟壁古雕。

    闭上眼,隔绝再见那一眼。

    城门合拢。

    他手中马缰,忽然无声无息断裂,掌心两道深红的勒痕。

    蒙虎转过头去,禹春踮起脚,焦灼不安地看看城门,再看看宫胤,终究没敢说话。

    景横波被拽出。

    忽然头顶烈风过,她下意识头一缩。

    “砰。”城门上一声裂响,一名冲得最近的燕杀士兵,将手中战斧扔出,擦过景横波脑袋,狠狠嵌在城门上!

    城门坚硬包铁,斧头能入城门,何等臂力!

    这还是一个普通燕杀士兵!

    景横波睁开眼睛,正看见燕杀士兵,如潮水般涌了来。

    伊柒等人,已经被燕杀士兵一团团围住各自厮杀,燕杀士兵极有野战经验,几乎在立刻,就将伊柒等人分割了开来,只包围不袭杀,只游走不接触,存心要耗累他们,气得七杀哇哇乱叫。

    七杀和天弃武功虽高,但却没有对敌军阵的经验,一开始就犯了策略错误,被打散包围,还要护住拥雪紫蕊,顿时被逼离景横波越来越远。

    景横波一人陷在燕杀军的海洋里。

    四面是先前被挟持的哭泣惊慌的百姓,身周是个个高大彪悍,满身杀气的燕杀军。她只仰头,眯着眼看天际的熙光。

    不管昨夜雪下得多大,今早太阳还是出来了。

    “这女人胆子大!”燕杀士兵向来佩服有胆量的人,看她镇定,倒来了几分兴趣,都围了过来。

    这些燕杀军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军纪严整的玉照亢龙两军,似乎更加随意放纵,在战场上也谈笑自如,但单兵武力也更高。

    “吃我一刀!”有人拔刀下劈,刀光匹练般倒挂她头顶。

    她抬起手,握成拳,搁在心口。

    刀光在她头顶一分处戛然而止,出手的士兵手臂如铁,青筋绷起,刀纹丝不动。

    其余士兵哈哈大笑。

    “确实好胆量,就冲这胆量,不为难你!做我们人质就好了!”

    景横波没理会他们的话,拳头抬起,慢慢在心口擂了三次。

    像当初,迎驾大典上,燕杀士兵曾经做过的那个动作。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那出刀的士兵将刀一把归鞘,低下头,瞪着铜铃大眼,仔细打量着景横波的脸。

    景横波配合地抬起头,对他露出个明媚生花的笑容。

    士兵们又静了静,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虚弱狼狈,浑身精气都似乎散了的女子,在这样的时刻,居然还能露出这样灿烂,令人目眩的艳美笑容。

    有种人骨子里的风华,历经磨折才见其色。

    那士兵瞪大眼,半晌喃喃吸口气,“……女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上下打量景横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士兵们有的终于认出了她,有的完全陌生好奇地冲她看,但让景横波微微放松的是,敌意和杀气,没有了。

    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好久不见,”她笑了笑,“你们是想救耶律国师的吗?我刚从耶律府里出来,他好像被亢龙军拿下了。”

    人群中一个将领模样的人道:“耶律家和我们有守望相助的议定,我们听说帝歌事变,相当一部分人可能会受到牵连,所以来帝歌接应耶律国师。他现在怎样了?”

    “还不错。”景横波道,“我觉得他似乎对自己的可能处境早有准备。你们是要攻打帝歌吗?”

    “那还不至于。”那将领咧嘴一笑,“燕杀是独立孤军,人数有限。打帝歌虽然好玩,但还不至于疯到拿兄弟们的命去拼。我们只是想给宫胤施加点压力,让他放过耶律国师罢了。”

    “宫胤不会杀耶律祁,但也不会允许他在这次事件后,继续占据高位。”景横波懒懒道。

    “对了,我们挟持你,要挟宫胤,他会不会立即把耶律祁放出来?”那将领眼睛一亮,看看景横波神情,急忙补充,“假装的,假装的。”

    景横波呵呵一笑。

    “你就是拿我的尸体去,他也眼皮都不会眨的。”她呵呵道,“不过换句话说,你如果说拿我人头换耶律祁,保不准他还真会答应。”

    心口有窒息的闷痛,她慢慢咳嗽两声。

    “媳妇!”伊柒终于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人在半空就在哇哇大叫,“你们放开我媳妇!我和你们拼了……”一低头看见景横波正和燕杀士兵谈笑风生,愣了愣,气一泄,砰一下栽下来。

    他一个骨碌爬起来,看看景横波,看看那些抱臂斜眼冲他笑的士兵,愣了半晌,沮丧地道:“媳妇,你怎么到哪都能勾这么多人的魂呀?不是我说你,你亲切是亲切,但也太亲切了些,作为一名优秀女子,你应该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矜持才对得起你的身份……”

    “闭嘴。”景横波没好气地打断他,“再叨叨我就对你一个人矜持。”

    伊柒立即闭嘴。那边燕杀将领哈哈大笑着挥挥手,道:“别打了,熟人熟人,散了吧啊。”

    燕杀士兵说打就打,说停手就停手,一转眼人群大笑散开,天弃七杀刚还在奋战,一转眼发现面前空空荡荡,忽然就没了对手。

    “当初迎驾大典,我们答应你三次援助。”那将领大声道,“燕杀言而有信,我们会放了你和你的同伴,这是第一次。”

    原来三次擂胸是三次援助,景横波撇撇嘴,有点失望——还以为是从此效忠呢。

    这么想又自嘲一笑,看多了吧?那样桀骜不驯睥睨狂霸生于荒野死于战场的一支军队,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他们的风格,因为他人一点恩惠就全部投靠才叫荒唐。

    这样的军队,三次援助已经是很厚的报答,她不想浪费这第一次。

    “这次不算吧。”她讨价还价,“我给你们出个主意,能要出耶律祁,最起码保他周全,还能狠狠在帝歌城下出个气,算是答谢你们放过我和我同伴的恩情。互相扯平。然后你们还是欠我三次援助好不好?”

    “哈哈哈女王你真是精明!就冲你这份精明,行!”

    人群聚拢在她身边,景横波抬起头,看向帝歌城头。城头旗帜猎猎飞舞,帝歌城头一向竖三面旗,最大最前面的是开国皇帝的金凤旗,每年都换新的,永不降落。第二面是属于现任女王的旗帜,她还没正式登基,艳红如血的大旗没有任何纹样,等待她登基当日才会有属于她的纹章和尊号。第三面旗号称帝歌旗,是帝歌的代表旗帜,但多年来已经成为大荒实际掌权者的代表旗帜,在每位掌权者手中更迭,如今这面旗,正如此刻掌权的右国师一般,雪白厚重,纹黑水白山,据说这面旗每日都会换新。

    三面旗,是帝歌象征,永远有重兵守护,除非改朝换代,永不磨损改变。

    旗下白影伫立,宫胤正在城上俯视。

    看着那道影子,似见冰帘挂心头。

    她扯扯嘴角,似笑非笑。

    她要走了。

    短期之内,不会回帝歌,但若回来,也必不会如今日狼狈离开。

    她会留下礼物。

    帝歌,今日,我们彼此铭记。

    抬手,她指着城墙,“告诉城上人。皇图绢书有一半内容,我交给了耶律祁。如果不想耶律祁借此在帝歌生事,该怎么做,自己知道。”

    伊柒立即将话声远远传开。

    城墙上,宫胤眉毛微微一颤。

    身后忽有脚步声,他没有回身。静筠的声音,轻却执拗地响起。

    “皇图绢书她确实只拿出了一半,剩下和那一半才是和我们有关的……她逃出后曾去过耶律府,难道真的交给了耶律祁?如果这东西真的在耶律祁手上,那就绝对不能留他在帝歌。他会以此生事的!”

    她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姿态优雅,笑容温煦。

    “站住。”

    宫胤的声音冷如冰晶,凛然似有杀气。

    她一下怔住。

    “你……”

    “城墙前三丈之地,不允许你出现。”

    她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尖声道:“宫胤!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你是不是怕她看见我受刺激,你——”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我说话?”宫胤截断她的语气如刀,“难道你以为你失忆了,我也失忆了?”

    静筠忽然浑身就僵硬了。

    城墙上的空气,似乎也忽然被冰封住。

    “你……你……”好半晌之后,静筠浑身开始颤抖,越抖越厉害,抖得她几乎站不住,“……你……你知道……”

    宫胤不说话了,如冰似雪的颊上,掠过一丝不正常的浅红。眼眸却越发幽深,满是厌恶。

    “我会让你做女王。”他抬起手,示意蒙虎等人将静筠拖下去,“除此之外,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不要再试图出现在我面前。想活?那么,在我允许你开口的时候开口,在我让你闭嘴的时候,闭嘴。”

    “宫胤——”静筠被蒙虎一手捺着推了下去,挣扎着伸手哀绝地呼唤,那个背影却如雪山,巍巍远在天涯。

    她心中一颤,颓然而绝望地垂下手,想着刚才一霎他语气的决绝霸道,不同于以往的清冷漠然,多了一种凌厉绝杀和急迫的味道。似夜行者从雪地中操刀而来,急于将这天地杀个翻覆,换了人间。

    她心中忽然掠过不祥预感,似看见陋室暗影,孤灯冷窗,自己蹒跚地转过身,月光下一头白发早衰。

    她激灵灵打个寒战。

    ……

    城墙上,宫胤笔直地立着。

    “告诉他们。”他神情微带疲倦,对蒙虎道,“耶律祁犯上作乱,证据确凿。现连同家族及府中人丁一千三百四十二人,分押于玉照公所和帝歌府。皇图绢书非国家重器,只能换取一人自由。让他们自己考虑。”

    蒙虎担忧地看他一眼,照样传话。

    景横波听着,笑一笑。

    好快动作,好大杀气。

    牺牲她所换来的军权人心,终于起了作用。如果不是亢龙已经全数归心,他哪可能这么快就将原本实力不弱的耶律家族全部下狱?

    成孤漠他们,是失算了。枭雄嘛,还真以为会为美人放弃江山?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当初宫胤宫城自杀,琉璃坊对她的捍卫,也不过是做个假象。故意让所有人都觉得,国师把女王看得比自己命还重,会为了她和天下对抗,由此挑起了反对派的野心,利用她这个女王,群起逼迫宫胤,想要逼宫胤为了护她,自己退位。

    然后事到临头,他决然翻转,一方面令人措手不及,再无理由作乱,从此不得不更加臣服。另一方面,他可以由此看清所有反对派的嘴脸和实力,对付起来更加轻松,不用再费心猜测被动等待。

    是他固有的拔毒瘤方式——稳、准、狠、不惜将自己先置于险地。

    她哈哈一笑,忽觉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这就是绝顶政客。

    原来这就是政客看待风云翻云覆雨的方式。

    从今天起,她也懂了!

    “要耶律祁!”她笑完,大声道。

    燕杀军毫不犹豫大声传话,“耶律国师!”

    景横波收了笑容,有点歉意地看了燕杀军一眼。

    唉,欺负老实人,有点不好意思。

    她坚持要耶律祁可不是好意,把耶律祁扯出了帝歌,拔除了他和帝歌势力的联系,又当着这么多人,把另一半皇图绢书栽在他头上,从此后,耶律祁只怕就得永无宁日地流亡了。

    她发过誓。

    当日参与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耶律祁同样有份。

    城墙上,宫胤闭了闭眼睛。

    “放。”半晌他只简短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去!”禹春立即匆匆下城传令,跑得比蒙虎快。蒙虎无奈地瞪着他背影。

    两人此刻都不愿呆在城头,眼睁睁看这城上城下。

    禹春动作很快,两刻钟后,城门开了一线,耶律祁被推了出来。

    他并无喜悦之色,大概已经知道情况,一脸无奈苦笑。

    城墙上蒙虎再次传令。

    “左国师耶律祁,僭越狂悖、专擅欺罔,勾结交联,图谋犯上,经诸臣联席议定弹劾,着降三级,改任八部巡回使,即日出京,非王令不得回京!”

    听见“八部巡回使”这个官衔,耶律祁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抬头对城墙上望了望。

    这个自由度极大的官职,已经几乎废除的官职,此刻给的,真是意味深长啊……

    更重要的是,以往以宫胤的谨慎,他虽然独掌大权,也不会直接发布对他这样的同级国师的处置命令,必然要假惺惺以女王令下旨,如今这般直接霸道作风……

    他抬头看看天色,天青如洗,却似有一朵乌云缓缓逼近。

    这天,终究要变了啊……

    景横波看着耶律祁出来,做好了被他气急败坏责问的准备——这其中猫腻燕杀军看不出来,耶律祁不可能不明白。

    结果耶律祁只是上下将她打量了一下,从容地笑了笑,道:“气色好多了。”

    “不生气?”景横波也一笑。

    “生气做什么?帝歌这许多年,为了家族不断勾心斗角,我也腻了。”他转头对景横波眨眨眼,“正好摆脱漩涡,看遍天下风物。哎,如果是陪你看遍天下风物,那我这辈子心愿也就完满了。”

    景横波当他打肿脸充胖子,撇撇嘴不理。

    城墙上,宫胤看着底下那对含笑攀谈的男女,搁在冰冷墙砖上的手指一动不动。

    “女王,你说要给帝歌留个纪念,让咱们出出气的呢?”燕杀军在嚷。

    “借我真气。”景横波向伊柒摊手。

    “你不适合现在动真气。”耶律祁立即劝阻,“借的尤其不行。”

    “我还不适合做女王,我还不适合活着,”景横波头也不回,“但我现在还活着。”

    耶律祁闭嘴,发现不仅宫胤变霸道了,连景横波都变得不可抗拒。

    “凡是媳妇说的,都是对的;凡是媳妇要求的,都是必须办到的。”伊柒乐颠颠过来,手掌按在景横波背上,一按上去就大呼小叫,“哎哟媳妇你咋地瘦了,骨头好像都出来了!”

    “小七七你个登徒子,”六杀乱七八糟地叫,“快说,你啥时摸过她了!居然敢不告诉我们!”

    “梦里!”

    景横波哈哈一笑,闭上眼,眉宇间紫气一闪而过。

    伊柒的内力果然浑厚,她这个没什么武功根底的人,虽是外行,也感觉有股热流雄浑如大江,奔腾于五脏六腑,所经之处,浑身血脉都似被唤醒,跃跃欲动。

    对面,耶律祁凝视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紫气,神情惊异。

    她不是不会武功吗……为什么已经能主动吸纳天香紫?

    他当然不知道瑜伽的腹式呼吸法,在某种程度和他耶律家的吐纳之法类似,误打误撞催动了天香紫在丹田的生化,当然,景横波自己也不知道。

    片刻之后,景横波睁眼,萎靡精神一扫而空,眼神如电。

    借来的精神,也让人忽然振奋。

    似生吞并风云的雄心。

    她一转头,看住了燕杀那位将领腿上贴的薄刀。

    为方便作战,燕杀士兵都打绑腿,绑腿贴肉绑着极薄的利刃,用作最后和敌人肉搏之用。

    那将领被她看得一惊,下意识腿向后一缩,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腿上的匕首忽然自己浮了起来!

    他急忙伸手去捞,那刀却似自己有灵性一般,霍地向后一让,随即一个大转折,弧光如电,直奔城头!

    城头上人早已看清这一幕,都神色大变,纷纷躲避,蒙虎大喝:“主上让开!”闪身扑来。

    刀光弧线虽然还未确定目标,但既然是景横波出手,必然直冲宫胤。

    宫胤一动不动。

    蒙虎大急,不顾尊卑抓住他肩头,把他向后拉,刚触及他肩头,忽然听见寒冰碎裂之声,他一惊,手已经在一片冰冷中滑过。

    飞刀已至,光芒冷耀,果然是冲着宫胤的。

    他依旧一动不动,长发无风自舞,遮住他一片幽黑的眼神。

    蒙虎的嘶喊连声音都已经变了。

    “主上,您再不能……”

    这一声撕心裂肺,宫胤似乎被提醒什么,眼眸里幽光一闪,抬手手指一划。

    飞刀止住。

    众人刚松一口气,团团围聚在宫胤身边。

    忽然上头一声巨响!

    听起来像是什么断裂的声音。

    旗杆!

    所有人脑海中立即闪电般掠过这两个字,霍然抬头。

    就看见一片湛蓝的天空上,呼啦啦倾斜下一片雪白,巨大宽展,好似又下了一场厚重的雪。

    第二眼看见帝歌旗,属于宫胤的那面黑水白山旗,旗杆已断,一柄不知道从哪出现的斧头,正呼啸掠旗面而过,嚓嚓嚓嚓几响,对着旗面,乱砍!

    死一般的寂静。

    城上城下近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中旗帜缓缓倾倒,一柄斧头疯狂妖异地乱砍,转眼将宫胤的旗帜砍了个稀巴烂。

    就好似有个透明的神人,正悬身半空操着板斧,当着上万人,砍烂了帝歌象征!

    斧头舞得毫无章法,却疯狂霸道气势逼人,那姿态不像砍旗帜像砍人。看得人人凛然,只觉浑身汗毛竖起,似见血流漂杵,天下争霸,一个人从泥泞中挣扎而起,以杀气席卷天下。

    片刻之后,从震撼后醒来的燕杀军,发出一声无比解气的欢呼。

    “好!”

    声浪如雷,震得帝歌城墙嗡嗡作响。

    帝歌城池都似微颤,人人相顾失色。生怕那诡异斧头忽然飞来袭击国师,只得一层又一层将宫胤护住。

    只有宫胤一直面色不变,近乎专注地看着斧头疯狂地砍着自己的旗帜。雪白的布屑飞溅,有些溅到他脸上,他并不退让,慢慢伸指接住,出神地看着。

    分不清布屑和指尖,哪个更如雪。

    那疯狂的斧头并不罢休,砍烂旗面,一个飞旋,嚓嚓嚓嚓连砍旗杆无数刀,连旗杆都砍成无数截。最后一个转折,破旗面冲天而起,日光下刃面寒光四射!

    已经烂成渔网的旗帜悠悠降落,在城头积雪泥泞里,零落得不辨原来模样。

    众人呆呆看着破旗,再仰头看那飞上高空的斧头,竟然还没落,一个转折,直奔第二面旗!

    众人屏息,等着再一轮的疯狂砍杀。

    那斧头却直上旗面,没有动旗杆,在旗面上“哧哧”两声,划了个巨大的“x”!

    然后砰一声掉落。

    城头众人惊得向后一退,“保护国师”一阵乱嚷,生怕那斧头再蹦起来砍人。

    宫胤看也不看那斧头,只回头看景横波。

    景横波轻轻长长,吁出一口长气。

    超常发挥。

    没想到在伊柒帮助下,这次意念控物如此狂霸,也许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内心的愤懑之气,需要一次酣畅淋漓的发泄吧。

    城头断你大王旗,城头凌空十八斩,劈裂浓云探青天,劈破霓虹逐星散!

    哪怕因此受损,值得!

    飞刀不过是掩护。她真正使用的是先前燕杀士兵砍在城门上的那柄战斧,趁众人被飞刀吸引全部注意力,操控战斧悄悄顺城墙而上,一斧断旗。

    这也是她第一次同时操控两件武器,出乎意料的完美。

    燕杀的欢呼直上云霄,他们不喜欢帝歌,看见帝歌守卫如此吃瘪,顿觉如六月天吃冰,爽到心底。

    “痛快!”那将领大力拍伊柒的肩膀,“女王陛下真汉子!这个朋友,交定了!”

    ……

    景横波抬起头,手对着城头一指。

    燕杀士兵呼声立止。

    城头一片肃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学会了在她面前认真聆听。

    景横波指着第三面旗的位置,那里只剩半截光秃秃旗杆。

    “篡夺大权,凉薄无耻者,不配为帝歌旗!”

    宫胤脸色如雪,脊背挺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景横波看也不看他一眼,再一指,指向本该属于自己的那面旗。

    “那是我的旗,我的纹章已经刻上,就是这个叉!”她大声道,“这个叉告诉你们:今天我先做傻x,来日你们全傻x!”

    城上城下无声,不知道是被她的语气,还是被这恐怖用词惊住。

    她用尽最后力气。

    “这面旗,迟早有一天我会来补好。有种你们就换了,谁换,将来我杀谁全家!”

    满城无声。

    她看看那断了的旗杆,哈哈大笑。

    “爽!”

    最后一字出口,她向后便倒。耶律祁眼疾手快接住,伊柒慢一步,怒踹他后膝窝。

    燕杀军齐声大笑。

    “爽!”

    ------题外话------

    ……

    月底高举月票旗,凌空掏兜十八斩,劈开肚兜找月票,月月踞城来一战!

    求月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