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帝本色 > 第八十一章 求婚

第八十一章 求婚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书,找书,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一句话石破天惊,所有人都一呆。

    静筠完全没想到她如此直白,惊得手一哆嗦,险些洒了姜汤。

    一旁翠姐等人已经退开,翠姐长长吐一口气,拥雪面无表情。紫蕊皱着眉,似在思索。

    宫胤本来要过来,此刻倒停了脚步。

    他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景横波当真是个奇葩,酒后尤其奇葩,既混乱又清醒,既简单又复杂。

    或者她本来就是清醒的,只是酒推动点燃了她的情绪,让她更加放纵自我,想要说出自己所有想说的话。

    不过现在,应该是她酒劲之后的清醒期。

    酒后要他背,是第一层酒劲;落水是第二层酒劲,就是不知道她的第三层酒劲,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我……我没有……”静筠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很快收拾了情绪,一边飞快摇头,一边低声道,“你这边已经有姜汤了,我看国师一直没喝,才送了碗给他。我是想着,如果他因为你而着了风寒,那群大臣或许又要为难你……”

    “静筠啊……”景横波就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依旧额头抵着窗棂,笑眯眯地打着酒呃,“送姜汤呢,没有什么。喜欢一个人呢,也没有什么。他宫胤又不是我的所有物,他那么好,那么帅,那么高冷得让人心痒,连我都忍不住上了他的套,你看中了,我也能理解呀……”

    蒙虎担心地看着主子,果然,主子的脸色又开始随着女王的奇谈怪论做各种非常性变化——第一句是不满的,第二句是喜欢的,第三句是恼怒的,第四句是想揍人的……

    静筠勉强维持的镇定,也被景横波这些话即将击溃,她有点慌乱地抬起头,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底似闪过几分希冀,又有几分疑惑,半晌她低低道:“你真是这么想的么……”

    “呃……我说呀……”景横波醉酒状态却完全是自我思维,根本不存在沟通这回事,打个呃继续道,“但是呢,虽然我挡不住人家喜欢他,但我却可以挡住人家抢他。这个人家,可以是你,可以是她,可以是蒙虎他妈,可以是隔壁小花……”

    静筠眼中希冀的光淡去,脸色又覆了一层惨白的霜色。

    蒙虎和宫胤齐齐脸色铁青。

    蒙虎——我妈五十了!

    宫胤——他妈五十了!

    ……

    “……他是我的男盆牛,是我喜欢的人。你是我的好朋友,是我的闺蜜。”景横波隔着窗棂抓住静筠的手,正色道,“朋友妻不可戏,朋友夫不可夺。静筠,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也许我看错了,也许我喝醉了,你就当我是醉话,反正我告诉你,这个男人呢,我喜欢了,就绝不会允许他身边出现任何可疑目标,凡是试图接近他的雌性生物,统统都是我的敌人,凡是他试图勾搭雌性生物,那他就是我的敌人……呃……不过我不想和身边的人做敌人……”

    宫胤面沉如水,斜睨着景横波,看模样如果不是碍着不方便进去,大有想把她拎出来教训一通的意思。

    平淡却直白的话有时候比辱骂更戳心,静筠再抬起头来时,苍白的脸色竟然已经涨红。

    “我……我……”她哭出声来,“你何必这样说我,我不就送了一碗姜汤,也和你说了理由了,难道不是为你好么……”

    景横波笑了笑,语气忽然有点唏嘘,“……我是女人啊,我是恋爱中的女人啊,我看得懂眼神啊……”

    静筠如遭雷击,退后一步。

    “我们做好朋友,一辈子,好不好?”景横波拉住她的手,“你在宫中好好养着,我负责将来给你找一门最好的夫婿,给你最好的陪嫁,让你风风光光出嫁,过一辈子幸福生活好不好?我们把事情变得简单点好不好?有时候也就是一时迷恋,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友谊,为了我们这一路走来的不易……珍惜它们,好不好?”

    姜汤碗终于落地,呛啷一声砸得粉碎,静筠努力要扳开景横波的手,景横波却变得极有力气,抓住她不放。

    她盯着静筠的眼睛,一字字道:“对不住,我知道我太霸道。但是,”她松开手,“捍卫我喜欢的人,我永不退缩。”

    “啊……”静筠终于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喊,转身就跑,心绪波动太大太激烈,她跑不了两步便跌倒在地。

    院子里的女护卫都没动,屋里的几个人都没动,蒙虎脚步微微一抬,又停住。

    静筠趴在地下,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左右缓缓看了一圈,那些没有挪动丝毫的脚。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无言的压力,岿然而森冷。

    静筠低头,用手肘支着地面,艰难地爬起身,踉踉跄跄回到自己的屋子,砰地一声关上门,随即屋内便传来一阵猛然爆发的压抑的哭声。

    庭院里静得可怕。

    景横波靠着窗棂,抵着额头,只觉得说了一番话,脑子里更加乱糟糟了,心里也乱糟糟的,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翠姐和拥雪都有些不放心,紫蕊拉了拉她们的衣襟,快步退了出去。

    人走了,景横波打个寒战,觉得还是想洗澡,蹒跚地爬向澡桶。

    “砰。”

    紫蕊等人刚刚出门,就听见里屋一声巨响。

    她们正要冲进去,蓦然身边白影一闪,寒气一重,隐约门帘掀起又落下。

    翠姐还要往里跑,紫蕊一把拉住了她,将她向外拖。

    “大波……”翠姐发急。紫蕊嘴一努,示意她看院子里。

    翠姐这才发现,院子里国师不见了,护卫们正在悄然向外撤。

    三人立时放轻了脚步,打个手势,示意所有的侍女都退出来。

    “走吧……”

    ……

    宫胤冲进屋内那一刻,就知道又犯了错误。

    他想退出去,但一回头,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宫胤在屋中傻傻站了一会,才无奈地认识到,好像自己的手下们,对于拉皮条都很积极……

    随即他也忘了这事儿,因为他发现澡桶翻倒,热水流满一地,景横波在地上四肢乱动挣扎,如一只搁浅于浅水的蛤蟆。

    他只好上前,亲自收拾。

    衣袖一抄,抄住了她的腰,将她从地上拉起,另一只手一招,里间软榻上备好的毯子已经飞起,包住了景横波。

    在宫胤的计划里,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必定衔接得天衣无缝,不会有任何出意外的机会。

    可惜人算从来不如天算。

    景横波被他抄起,只觉得精神困乏,身子忽然软绵绵往他身上一倒。

    他下意识抱住,手一按,也不知道按在哪里,软绵绵的触感惊得他手一弹,她便哧溜溜向地下滑。

    他只好弯身将她抱住,一手接住了飞来的毯子,准备把她拉起来再包裹住,免得毯子落在地上弄湿。

    她却干脆一返身,抱住了他的腿。

    宫胤定住,维持着半躬身,一手拉着她,一手拿着毯子的滑稽姿势。

    他不敢乱动。

    她抱得如此紧,湿透的玲珑曲线,都靠在他腿面上,明明柔软滑腻,他却觉得两条腿忽然麻了,连路都不会走了。

    她却好像还没玩够,格格笑着,一路顺着他的腿攀爬而上,天生柔韧练舞好身段,下意识便用了钢管舞一般的姿态,将他当根钢柱柔软攀附,游动曼妙如一条美女蛇。

    他却不是钢柱,是正当风华的男子。面对的是多看一眼也会心神激荡的女子。

    她的游动或许是这世上最美妙的诱惑和邀请,于他却如酷刑。

    胸臆常年盘旋带雪的风,是一色皑皑雪原,忽有一线火蛇逶迤,所经之处冰消雪融,在血液经脉之中犁出一道艳红深沟,裸露的焦痕土壤里绽开挣扎和*的种子,渴望天雨,渴望一场甘露的相逢……

    当她游动将及腰部……他忽然身子向后一倾。

    砰一声两人一起跌入满地的水中。

    *躯体交缠,她的灼热和喘息似惊雷响在耳侧。

    下一瞬满地犹自散发热气的水忽然冰冷,几乎刹那之间,一层薄薄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

    她身子一僵,哗啦一声,他已经揽住她破冰而起。

    砰一声两人一起栽在里间的软榻上。景横波压在宫胤身上,这回不笑了,打着哆嗦,“好冷……”

    宫胤抬手一扯,满床被褥卷过来裹住了景横波,然而景横波身上衣裳都是湿的,这样焐着反而更容易寒凉入体。

    他微微犹豫,抬头对窗外看一眼,无奈地发现果然是没有人的。

    他的手只好从被子下伸进去,刚刚伸入,就触及凉滑柔软一片,赶紧闪电般又把手撤出。

    景横波给这一进一出痒得吃吃一笑,在床上翻身偏头看他,长发散乱,脸颊桃红,眼眸斜斜地飞过来,漾着水光,真真称得上媚眼如丝。

    宫胤深吸一口气,衣服不脱不行,伸进去脱也不行,只好跪上床,手搁在毯子上,暗运内力。

    一阵哧哧低响,隐约有纽扣崩裂之声,宫胤转开眼,衣袖一卷将景横波连人带毯卷起,另一只手一拂,把景横波被内力崩裂的湿衣碎片拂到床下,这才将她放回床上,揉在毯子里滚了几滚,估计身上的水也给毯子擦干了,才又扯过一床被子,盖在毯子上,再从被子下伸手进去,将毯子扯了扔在床下。

    一翻动作轻巧又迅速,从头到尾某人都没走光,但宫胤做完之后,长长吁一口气,只觉得背心又出一层冷汗,衣衫本就是湿的,这下简直能滴下水来。

    搞定她,简直比连续打败七杀大兄还累。

    蓦然景横波眼睁一线,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呢喃道:“你也换……你也换……”

    宫胤低头看自己湿透的衣衫,也准备先回静庭换了衣服再来,还没站起身,景横波忽然爬起身,抓着被子就扑了过来。

    宫胤下意识转头,忽然醒觉她此刻状态,赶紧硬生生将脖子一转,动作太用力,以至于险些扭着。

    他不敢回头,感觉到景横波已经连人带被趴在他背上,她竟然学着他刚才的动作,用被子裹住他,在他身上胡乱揉搓,想擦干他。

    她酒后手臂无力,被子又重,与其说是抓着被子给他擦干水,还不如说自己抱着被子在他背上蹭。一团软云般浮来荡去,馥郁的香气不断拂在他颈后。

    宫胤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体内的震颤和性灵的震颤交织,晕出无数环环相套的涟漪,惊涛拍岸。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转身,想投入,想不顾一切,忘却那些朝堂纷扰,如山压力,动荡四海,暗藏兵锋。

    做一回自己,放纵一回高飞,不去管人间是非,先紧攫眼前获得。

    然而一抬眼,看见静庭素净的黑瓦白墙,看见宫阙之巅琉璃瓦在日光照射下连绵如剑的金光,看见更远处平静蛰伏的大荒,那一股澎湃和激越,忽然就遇上了现实的霜雪,刹那之间凝结。

    人世间步步艰危,刹那放纵,换来的或许就是最后的崩毁。

    他尝过那样的滋味,不愿重来。

    他没有回头,肩头一震,震开了景横波。

    景横波砰一声抱着被子倒在榻上,呵呵地笑,“干了吗?暖和了吗?我答应过要焐热你的……”

    她此刻口气温柔真挚,直如一个宜家宜室的小妻子。

    宫胤心中一动,转过身来。

    景横波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张雪白的脸,一抹粉色的靥,乌发柔顺地垂在肩头,光裸的手臂无意识地伸出来按住被子,如两弯雪藕。

    宫胤抓起她手臂,塞入被中放好,景横波格格笑,道:“暖和了暖和了!”

    宫胤俯下身,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道:“横波。”

    “嗯……”她用鼻音回答。眼神朦胧又清澈。

    “上次我和夏女官,曾经说过几句话,有些话我不想再说,有句话我却还想再问你一次。”

    “嗯嗯……”她答,眼神多了几份期盼。

    “你,愿不愿意,”他语气缓慢,似在字斟酌句,“不再做这个女王,改换一个身份,只做我的……妻子,我会保护你,隐秘的,但是安全的,和我生活在一起……永远。”

    景横波慢慢瞪大眼睛。

    “你在……”她想了一阵,在一片混乱中寻找到关键词,有点吃力地道,“……向我求婚?”

    宫胤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她,“是。”

    景横波霍然闭上眼睛。

    宫胤眉头一皱。

    “我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她喃喃自语,把被子往头上蒙了蒙。

    宫胤眼底光泽微微一暗,坐直了身体。

    一霎那他脸上又恢复了往常冰雪冷傲的空白,淡淡道:“我明白了,你休息吧。”说完毫不犹豫起身。

    “宫胤!”

    宫胤停住,没有回头。

    “我没有丝毫勉强你的意思,”他道,“你大可忘了。”

    “宫胤……”景横波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眸还是眩晕的,“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个……我好乱……我好晕……不过,你先别走,听我说完。”

    宫胤慢慢走到窗边,将虚掩的窗子关上。

    “说吧。”

    “我……”景横波抚着额头,弯起指节邦邦地敲,十分头疼的模样,“我得先告诉你……听见你那句妻子,我先震惊,然后好像是欢喜……对,是欢喜……宫胤,我知道我喜欢你,但是不是爱,我也没想清楚,我有时候不会想到那么多,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那就在一起,更远的事情,我觉得我还年轻,真的没有想过……但是你刚才忽然说出妻子两个字,然后我先慌后喜,我才知道,我可能是爱你的……”

    宫胤注视着窗外,隔着澄纱的窗纸,可以隐约看见窗外树碧花红,只是那般的美和艳,朦胧而不真实,像一幅挂得很远的画。

    “但是……婚姻那么远的事儿……我还年轻……我还没到二十岁……”景横波撑着额头,不胜烦恼地道,“真的要这么早吗?宫胤,我好喜欢恋爱的感觉,不想过早结婚生子做一个普通妇人……我想拥有最饱满的青春,想好好尝尝爱情的甜蜜,想不辜负最好的年华……我说了也许你不懂,你们这边二十岁都是老女人了,该嫁了……可在我们那边,二十岁……大好青春刚刚开始呢……”

    宫胤立得笔直,看见一只蝴蝶缓慢地飞向一朵红菊,又无声坠落。

    这深秋的蝶,翅膀再载不动沉重的金风。

    “……还有,为什么不能再做女王?为什么要改换身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还要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我可以不在乎女王身份,我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但我不能接受不做我自己……我不能接受成为他人的附庸,一辈子像个鼹鼠一样生活……连自己都不能做……我会失去自己的……”

    那只蝴蝶跌落了,在泥泞中挣扎,翅膀最终无力地紧贴在地面,不动了。

    天凉好个秋。

    窗户还有一缝,宫胤轻轻拉上,咔哒一声,挡住了一线凛冽的风,也锁住了这一刻室内的暖。

    他缓缓回身,眉宇间空白霜雪之色已去,换了平静和柔和。

    “你说的对。”他道,“我若懂你,便不该和你做此要求。你如此放纵散漫,该在最广阔的天地潇洒来去,谁也没有资格试图拘束住你的自由。”

    “宫胤……”景横波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生气了?”

    “不。”他缓缓走回,俯下身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拭去她唇角微微晕开的一点口红。

    “是我一时想差。”他淡淡道,“我早知道,你这样的人,不适宜过那样的生活。折了你的翅膀,你会堕于泥泞,会不再是你自己。到那时,和我在一起的已经不是景横波,我又何必?”

    景横波垂下眼,她仍旧晕乎乎的,因为晕,她只想说心里话,就算不晕,她觉得她还是应该说心里话,对喜欢的人不该有欺瞒,否则将来,难免会有过不去的槛。

    她心中还隐隐有一层担忧,对宫胤情况的担忧,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求婚,似乎不那么妥当,但他情绪掩饰得太好,以至于她知道,有些事就算她问,也不会有结果。

    她努力地想感知宫胤的情绪,却发觉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宫胤自己本身就没情绪,他还是如此平静,毫无怒气,甚至是坚决的,似乎她这个答案,他早就知道,问出来,不过是尊重她,从她口中确认罢了。

    他没有生气,没有发作,没有多想,她该安心的,可是心中又有奇异的情绪徘徊不去,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手,道:“……我终究会看清楚自己的心……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好。”宫胤难得如此温柔,将她的手送回被中,“别闹了,睡一觉。”

    她知道她又要被点睡穴,挣扎着抗议,“不……”话音未落,眼前一黑。

    宫胤坐直身体,看她瞬间沉入梦乡,这回睡得并不安稳,眉宇微皱有纠结之态,想必梦中也在为刚才的一席话烦恼。

    他微微叹息。

    是自己多少也有了几分酒意,短暂昏了头,其实何必出口这一句,让她思虑难安。

    这人间烦恼,本该男子来担。

    他微微抿起唇角,想着今日原本也是个意外。这酒给她喝,原本是为了强健她的身体,谁知道这是个酒疯子,竟然惹出这么多事来。

    她的手指仍旧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他轻轻一根根掰开,每次掰开手指,指尖都和她指尖对一对。

    离心脏最近的距离。

    松开手后,他伸手将她微微纠结的眉头抚平,手指慢慢移下,落于她唇侧,轻轻捏出一个笑容。

    做个纵情自由的女子。

    你该永远微笑。

    ……

    夜深了。

    玉照宫沉浸在一片冷白的月色中。

    夜晚的玉照宫特别安静,看不见行人和护卫,因为国师好静,所以玉照宫的机关和护卫,向来都布置在暗处。

    因为景横波睡在了静庭,她的寝宫就撤回了一大半的护卫,白天闹了那一场,所有人都累了,寂静的夜里,游荡着梦呓和呢喃。

    一扇门轻轻打开。

    玉照宫的门都是时常修理上油,打开全无声息。

    瘦弱的身影从门后闪了出来,长发披散,白衣单薄,一张同样苍白的脸泪痕未干,乍一看让人惊讶,这是不是女鬼。

    月光薄薄地落在她脸上,是静筠。

    她神态有点空,有点茫然,穿了双软底的鞋子,步子有点飘,一步步穿过院子,往女王寝室去了。

    景横波睡寝宫的时候,虽然不要人在外头值夜,但一定有护卫在暗处看守,不过今晚是个例外,护卫全部去了隔壁。

    静筠熟门熟路上了台阶,进了门。畅通无阻。

    又一扇门轻悄悄地开了,拥雪乌黑的眼睛透过门板,无声注视着静筠的背影。

    眼看静筠进了女王寝室,她皱皱眉,无声无息也跟了出来。

    静筠一点不像是偷进人家的寝室,也不像是来搞什么破坏,她昂然直入,闲庭信步,对景横波的寝室似乎有种天然的熟悉感。

    她在景横波床前站了站,在景横波的试衣间前站了站,她甚至在景横波的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慢悠悠梳了梳头。

    午夜,白月,模糊的镜子,散乱的长发,缓慢的动作,幽幽的脸,回忆而怀念的神情。

    窗外偷偷盯着的拥雪,搓了搓胳膊,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

    她没有在静筠脸上找到杀气和敌意,甚至没有找到她的意识,静筠给她的感觉,像是处于一种民间传说中的“夜游魂”状态。

    但“夜游魂”是一种病,会不止出现一次,可她和翠姐与静筠认识这么久,没发现静筠有夜间游荡的毛病。

    或许有种人,是受了刺激才会出现这种行为?

    静筠忽然在镜子上呵气。

    她红唇微张,在镜子上呵出一片白雾,然后伸出手指,开始画画。

    拥雪眯着眼睛,仔细辨认那图,慢慢皱起了眉头。

    静筠画了几笔,格格一笑擦去,空寂的室内,这一声笑如夜鸟低鸣,听得人发瘆。

    静筠似乎自己也被自己的笑声惊着,偏头听了听,忽然举起梳子,在半空中,缓慢地敲了三次。

    三次敲完,她又偏偏头,身子一让,似乎要让开镜子里扑出来的魔鬼似的。

    拥雪眼睛一眨不眨,记下了她所有的动作。

    铜镜里女子脸容模糊,看上去似乎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静筠做完这些,优雅地站起身,将梳子往梳妆台上一搁,昂起下巴,张开双臂。

    这姿态有些古怪也有些熟悉,拥雪想了想——莫不是梳妆完毕,等人上前给她穿衣裳?

    可是她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的伺候?

    拥雪当然也不会上前,她看着静筠张开双臂等了半晌,似乎有些失望地又慢慢放下手臂,又在寝室内转了起来。

    拥雪看她没完没了地转,也不见她做什么,稍稍松了口气,低头想了一阵,再次一抬头,忽然一怔。

    屋子里静筠不见了!

    她大惊,正要奔进屋内,忽觉身后有异,霍然转身。

    静筠直挺挺站在她身后!

    拥雪一声惊呼险些冲口而出!

    没想到她身后静筠似乎比她惊吓还要厉害,脸上神情一震,那种模糊的面具般的诡异表情散去,眼瞳渐渐聚光,脸色却越发苍白。

    她似乎真正醒了。

    不待拥雪喊出声,她霍然先转身,踉跄向外便跑,跑得太急,绊到门槛,骨碌碌滚下阶,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立马翻身爬起,不顾一切地冲出院中。

    奇的是,这种情境,这两个女子都没发出声音。

    拥雪站在廊下,僵立如偶,浑身都凉了。

    她急急奔出几步,想要追,却发现静筠步子极快,她那小短腿根本追不上。

    她想了想,只好奔向侧门,打算招呼一下隔壁护卫,门却忽然打开了。铁星泽站在门后。

    “我出来方便,听见隔壁似有动静。”他简单地道,“怎么了?”

    拥雪松一口气,她不想把事情闹大,由铁星泽来解决再好不过。

    “静筠姑娘出了点事,能不能烦劳铁世子去瞧瞧?”

    铁星泽点点头,对身后闻声赶来的蒙虎禹春打个手势,道:“没什么,我去瞧瞧。”飘身越过了围墙。

    拥雪在院子里心神不定地等着,不时回头看看女王寝宫。翠姐也被惊醒了,听说了今晚发生的事,脸色发白,硬拉着她进入女王寝室,将里头东西都好好检查了一遍。

    “不会有什么。”拥雪道,“我一直盯着,她没做什么。而且我也没感觉到她有杀气。”

    翠姐停了手,转头看她,半晌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也挺有城府。”

    “我们这样的人,”拥雪慢吞吞地道,“想要活下去,本就该小心些。”

    “我们这几个人,”翠姐拉着她坐下来,“当初靠大波救了命,现在也依附着大波活,大波好,我们才好。静筠有些糊涂,你可别学。”

    拥雪不说话,乌黑的眼睛蕴着温润的光。

    “我本来一直担心来着,一个人有时候都觉得睡不安稳,”翠姐欣慰地出口长气,“既然你也有心,那就好了,以后咱们姐妹警醒点,给大波守好她的院子。”

    “我倒不觉得,”拥雪慢吞吞地道,“静筠有什么本事能对大波姐姐不利,她的病是真的,她弱也是真的,她甚至没有胆气,我今天只是怕她自杀,令大波姐姐难受而已,没觉得……”她摇摇头。

    “你这话说得好像能看出人的内心似的。”翠姐有些不以为然,“告诉你哪,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娇娇弱弱,越可能行事狠毒,这样的人,姐姐我在青楼,看多了!”

    拥雪摇摇头,似乎不想和她辩论,因为门声一响,铁星泽回来了。

    他半身*的,抱着同样*,已经晕迷的静筠。

    对着两人惊异的目光,他的回答同样简单利落,“她想要跳水,我救下了她。”

    两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要紧么?要不要请大夫?”翠姐并不愿意半夜惊动景横波。

    “没事,我点了她睡穴而已,睡一觉就好了。”铁星泽将静筠交给两人,想了想道,“此事不宜声张,我想还是不告诉陛下比较好,善后之事,麻烦两位姑娘好好抚慰静筠姑娘。”

    翠姐和拥雪正中下怀,都点点头。

    两人目送铁星泽的背影,翠姐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喃喃道:“这位铁世子为人真好,坦荡细心。”

    拥雪不说话,大眼睛里有种奇异的神情。

    “怎么?”翠姐转头看她。

    拥雪摇摇头,又点点头。

    “嗯,是好。”

    ……

    景横波第二日醒来回自己寝宫,并不知道前一夜发生的事。

    酒醉的事,也没有给景横波留下太多影响。

    静庭的人都是可靠的,女王发酒疯的事情,被严令封锁。

    景横波自己对于当日的事,记忆模糊,每件事都隐约记得,但每件事都不太记得细节。

    以她的酒量,本不该大醉,完全是喝过快,心中也有心事的缘故。

    景横波怕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不妥的事儿,特地将紫蕊召来询问当日发生的事,说到她要宫胤背,景横波大声为自己点赞,说到桥上表白,她连连追问有没有人看见宫胤表情,说到两人双双落桥,她笑得前仰后合。

    但后头紫蕊说起来就颇有些支吾了,最后直接和她道,是不是该给静筠寻个婆家,此事她会尽力去办。

    景横波只知道就在她醉后当晚,静筠又病了,这次病得很重,直接下不了床。太医来过,说是先天体弱,后天挫伤,再有心气郁结,致缠绵之疾。

    这种情况,挪出宫是让她死,找人嫁也不合适。

    景横波隐约还是知道一点发生的事的,心中也百般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话没错,做得也没错,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静筠心思过重,人也太细腻,这种人你和她旁敲侧击没有用,就是应该下猛药。

    但选择的时机方式不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留余地。

    她也禁不住苦笑——酒醉误事,这要静筠气出个好歹,她这辈子心里也不安。

    也只能先这样了,等她好些再安排之后的事。景横波吩咐紫蕊对静筠多用些心,紫蕊答:“陛下放心,臣一定瞧好了这个院子。”

    景横波觉得她似乎会错了意,但也懒得说明了,她更多地想着那日酒醉最后,似乎……似乎宫胤求婚?

    然后?结果呢?

    似乎没结果。

    记忆中隐约宫胤还有个提议,具体内容记不清,但她记得自己隐隐的抗拒。

    她知道自己,无论多喜欢谁,这么早结婚肯定不乐意,她还没玩够呢,怎么可以早早结婚生子做黄脸婆。

    再说喜欢一个人,是否一定就能走入婚姻,也是需要时间观察的。

    对于婚姻和爱情,她并不因为走进古代就跟随古人风俗,她始终坚持着当初的想法——对婚姻期待又慎重,再喜欢一个人,都不会将婚姻轻易交付。

    因为一交付,就是一生。

    她珍惜自己的一生,也珍惜他的一生。

    他的身边,是否真的适合站下自己?

    她希望自己再强大些,能够真正和他并肩,如此才能不给他带来更多困扰。

    但她的强大,却又似乎必须建立在和他争夺对立的基础上。

    ……真是个无解的复杂命题。

    这个问题她解不了,也无法找宫胤去解,他又开始了一轮的忙碌,听闻亢龙军在和玉照军换防。

    他似乎一切如常,照样将她的事安排得妥当,只是她越发少见到他。很多时候,连蒙虎也是匆匆来去。让她不好意思把人拉住浪费人家时间。

    天气越来越冷了,据说再过阵子,大荒很多沼泽会冻起,道路会更加通畅,一些隐藏在沼泽深处和山间的大盗土匪,都会在这个季节出来掳掠。

    这一天,阿善带着人回来了,景横波看见宫胤麾下这个擅长易容的女子,才想起来好像好久没有看见她了。

    阿善据说是去执行任务了,景横波不知道是什么任务,只是有次经过静庭护卫的值班房,听见里头阿善一边烤火一边和蒙虎道:“我按照国师命令,去把那小子整了一顿。国师说那小子如果如常生活,就算了。如果他真的按照留书所说,改造了密室,全弄了菊花,就给他个教训。我也便简单教训了一顿。”

    “怎么个简单法?”蒙虎的声音似乎在憋笑。

    “我找了个舞女,易容成陛下模样,给他跳了一场舞,然后揍了一顿、拿光了他屋里的钱,摸了他十件最精巧的暗器,还在他身上用菊花拼成‘*爱你,菊花万岁!’八字。”阿善笑,“想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陛下了。”

    景横波在屋外听得目瞪口呆。

    这说的是谁?不会是西康城那个苍白小受吧?

    人都走了,还回头整人家一顿?宫大神的心眼儿原以为至少有针尖大,现在看来,有一微米吗?

    “这事儿我知道就好了,也不必和主上禀报了,他现在没有空理会这等小事。”蒙虎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既然你回来了,正好有事和你说……”

    景横波这回便是恨不得把耳朵贴进墙里,也听不见了。

    不远处有护卫走过来,她只好悻悻走开。

    回到自己寝宫,她发现拥雪在她廊下等她。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小丫头开门见山。

    ------题外话------

    要我喜欢的月票,我永不退缩。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