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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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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铅灰色的乌云自天边席卷而来, 犹如夏夜雷暴雨的前驱,沉闷压抑的感觉倏然而至。

    岳青莲从夏英杰肩头抬起脸来, 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夏英杰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这干嘛?”

    “不管, 总之答应我。”岳青莲眼睛闪亮,执拗地要求。

    “好,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同样的要求。”

    岳青莲站起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回眸一笑:“那当然的,我还等着你赚钱给我花呢!”

    说完, 她脚尖一点地, 整个人飞旋而起,直冲半空,三朵青色莲花从身体内飞舞而出,停在她的头顶和肩头, 把她一张秀丽从容的脸庞照得份外冷静。

    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 分别徐徐升起了一道夹杂着金色符咒的七彩光芒,瞬间铺满城市的夜空,二十八个穿着道袍的道修占据了大阵的二十八个阵位,垂目握着自己手里的法宝,喃喃低语着,而四个浑身包裹在髯掀械牡佬拊蛩廖藜傻鼗夯合蛩姆较蚱础

    耳边响起秦明川的声音,冷硬, 毫无商量余地:“小岳,我知道你是不会乖乖投降的,所以不如提前一点,早点赶完,大家可以早点收工。”

    岳青莲唇边噙着一抹讽刺的微笑:“秦总迫不及待了吗?”

    “我不是有意要打搅你最后的宁静时刻的,当然如果你这个时候改变主意,我也随时欢迎,大阵的阵眼在我手里握着,就算他们突然发难,我也可以保护得了你。”

    岳青莲摇摇头:“不,我决心已下,死战到底,绝不退缩。”

    秦明川的声音里竟然透出几分笑意:“好吧,如你所愿。”

    岳青莲仰脸向天,看着那四个不怀好意包抄过来的道修,一字一句地说:“我岳青莲上敬天地,中敬鬼神,下敬万物,不管今天是死是活,我都对得起自己的心,可以坦坦荡荡说出问心无愧四个字!”

    “丫头,少要废话!你速速把脖子上的白玉印交出来,我们也不为难你,随便你愿意加入我们三家中哪一家都可以。”秋长老的眼睛一眯,诱骗地说,“你一个女娃儿家,怎么能撑得起一个门派,还是速速降伏了罢!”

    说着,他一手抡起手里一柄金光环绕,紫色符咒隐隐透出的紫玉杖,搂头向岳青莲脚下砸来,岳青莲习惯地侧身躲避,眼前忽然一花,突然出现幻境,好像城市上方夜空的星辰都活了过来,转眼就散布在自己周围方圆之地,那些星光璀璨的石头带着无比巨大的压力,压迫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小心!青莲,不要妄动!”夏英杰焦急地提醒她,岳青莲立刻醒悟自己和上次在刘家庄园一样,是陷入了阵中,她并不知该如何破阵,只是本能地脚下一转,已经踩起了禹步,灵活地左兜右转,避开了迎面撞击而来的万点星火。

    秋长老得意地哈哈大笑:“丫头,你终究还是稚嫩,一个二十八宿星辰璇玑阵就能把你困住,也罢,待老朽给你来个痛快,送你一程!”

    他看着一眼在场中面露迷茫,团团乱转的岳青莲一眼,举起紫玉杖,喝了一声:“起!”,次哦娘紫玉杖上飞出一条须尾俱全的黑龙,迎风长大,一口咬向岳青莲。

    杖中黑龙刚靠近岳青莲身前一丈之地,岳青莲依旧脚下乱踩,悬浮在半空中都有些踉踉跄跄,忽然目光一凛,三朵青色莲花成品字形向前疾扑,莲房压低,金色莲子带着赤红的尾焰喷射而出:“加特林攻击!”

    转眼黑龙就被扑面而来的莲子射得体无完肤,仰空嗥叫了一声化成一股烟飞回了紫玉杖。

    秋长老并不惊慌,冷笑了一声:“居然还真不是无能之辈。”说着用紫玉杖向前一指,无数手指般长的紫色剑芒从杖身中一窝蜂地涌出,尖啸着犹如游鱼一群向岳青莲身前袭去。

    对于这么多的攻击在刹那袭来,莲子射击一时是顾不全了,岳青莲心念一转,三朵莲花掉转头,嫩黄莲蕊对准前方汹涌而来的紫色剑芒,一口气吸了进去。

    本命宝莲和她本人气息相关,这一瞬间就好像无数强大而锐利的力量涌进她的身体一样,虽然不至于真的造成什么伤害,但那股扑面而来的锋锐感还是隐隐冲击着经脉血肉,震得她摇摇欲坠。

    深吸一口气,岳青莲刚要举步离开这一片星辰乱飞的天空,忽然眼前又是一变,明明是深夜,周围却起了一团团白色的云雾,缠绵粘腻,温柔地开始向她聚拢而来……

    温长老悄没声地从后方掩杀而到,一抖手,七十二枚青白色的真元灵光弹划破夜空,向着岳青莲苗条瘦削的背影激射而去!

    “嗷!”小麒麟跳了起来,单脚一踩地面,化出原形,摇晃着肥圆的大头,浑身火焰缭绕,灿烂耀眼,中间隐隐显出成年麒麟的倒射之影,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马蹄、牛尾,低下头来,中间的额头上凸显出一个光点,他再狠狠一踩小毛蹄子,光点化成金红色光柱喷薄而出,直射上半空!将那七十二枚真元灵光弹硬生生地拦截在岳青莲身后。

    “乾火麒麟!”近处远处的四个元婴期修者都看得清清楚楚,齐声惊呼。

    小麒麟威风凛凛,昂首而站,稚嫩的小嗓子奶声奶气地高呼:“吾乃朝歌山青莲宗护山神兽是也!”

    温长老眼珠子急转,回头瞥了一眼自家这边的马长老,暗自盘算着如果能擒下这头幼年麒麟,放在龙虎山上,这盖世奇功,那三代天师难道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走!”他们这边还没等盘算完,那边的终南山秋长老和手下已经在刹那间打定了主意,他抡起紫玉杖狠狠地一击冲向小麒麟,另外的韩长老已经从怀中掏出一只葫芦,倒提葫芦在底部一拍,一蓬无色无味的百炼神砂化成一张网,严密地包围向小麒麟。

    小麒麟夷然不惧,晃了一下大头,又是‘嗷’地一声,用额头光柱硬生生地扛住了秋长老砸下的重逾千斤的紫玉杖,被震得小小的身体弹跳了一下,嘴鼻里隐隐渗出血迹也毫不在乎,小毛蹄子死死地钉在原地,不向后倒退一步。

    但百密一疏,小麒麟只顾着迎战秋长老,却没注意到那蓬网状神砂已经无声无息地向他身边洒了下来。

    “灭!”就在这个关头,岳青莲身形忽动,脚下踩出一串流畅至极的禹步,停下的时候恰好站在大阵的一个盲点之上,她一秒钟都没耽误,挥手之间,白玉印祭上半空,红光迸射!犹如地心岩浆翻滚,又如九天之上的神鸟凤凰临凡,如此辉煌灿烂的红色光芒席卷而下,顿时那正要困住小麒麟的百炼神砂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单手抓住白玉印,稳稳地站在半空,清澈的目光一一扫过这四位元婴期高手,平静地说:“各位都是修真世家的元老,今日居然也以多凌寡,欺负我一个人,也罢,今日之战,传出去,无论输赢生死,我无愧天地,无愧本心,倒是几位前辈,可要当心自己的道果了。”

    “丫头,休要猖狂!”温长老断喝一声,“我们如今还是手下留了情的,你若再不识趣,我们可要动真格的了!还不快快将你手中的白玉印交出!”

    岳青莲泛起一丝冷笑:“想要?自己来拿呀!”

    七十二枚真元灵气弹在她开口的时候就再度激射而来,岳青莲一挥手,白玉印发出的红光牢牢挡住,使其不能前进一步,但与此同时秋长老的紫玉杖和马长老的飞剑也一起杀到,她咬紧牙关,丹田内青色灵力急速旋转,硬拼着挨了这一下,‘砰’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仿佛,连头上厚重的乌云层都被震荡得摇晃了几下,岳青莲脸色煞白,待要飞纵回楼顶,秦明川操纵的大阵忽又一变,万柄飞剑从上而下,笼罩大地!

    而此时在城市的另一角,吴长老率领的三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场地中密密麻麻的人群,因为观众分区的关系,所以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竟然是分明的一座小青丘太阴狐煞阵,但是构成大阵的却不是狐狸,而是真真切切的人类,凡人!

    “师父,这……这……”弟子也没了主意,看着下面疯狂的人群和大屏幕上显示的图像,“这必定是妖狐用了什么妖法,蛊惑了数万人之多,我们应该早做铲除,免得当局察觉,连累了我们!”

    吴长老怒气未熄,回身扇了徒弟一个耳光,“什么妖法!你看不出来他们都神智尚还清明,只是中了些须催眠术法,就算当局察觉,这些人回家睡一觉也就好了,还铲除?杀了这几万人,当局那才会找我们的麻烦。”

    “长老,这个名堂弟子省得,唤作演唱会,是世俗间娱乐的玩意儿,并没有多大杀伤力,城里每年大大小小都要闹上几次的,这还不是算顶级疯狂,须知尘世中的人追起星来,那是连亲娘老子都不认的……”另一个弟子正说得高兴,又被吴长老扇了一个耳光,“俗世中都有这等惊世骇俗的玩意儿,你为何不早报于我知道!”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场地中疯狂挥舞的手臂,和那些嘶哑的声音喃喃哼唱的咒语,一跺脚:“也罢,你们且留下两个监视这里,此刻我们是动不得这些凡人,但在台上唱歌的那个,肯定是妖族,竟然蛊惑民众,不可饶恕!等人都散去之后,你们就结果了他!”

    “是,弟子遵命。”

    吴长老带着剩下的一个人匆匆沿着大街向回飞去,刚才看到七彩光芒闪耀,现在大阵已经开始催动了吧,不赶紧回去,万一东西被正一道的家伙抢在手里,分东西的时候就会按派系均分,只给自己这边一半了,如果是自己这边抢到手,到时候就按人头分,自己这边可以得六成哩。

    他正架着飞剑埋头前进,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阁下可是终南山一脉?”

    “然也,不知道兄……”他抬头才发现面前半空中已经站上了几个人,为首的一袭长款黑衣,扣子一直扣到下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敝姓齐,出身阴姹宗。”

    “呔!狂妄邪修,上次被我们收拾了一顿,幸亏有道盟居中调停,才饶了尔等狗命,不滚回你们的坟地去等待拆迁,竟然还敢出头?”吴长老气势汹汹地说,“今夜可是正道三家联盟的斩妖除魔行动,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是想找死吗?”

    齐先生叹了口气,惋惜地摇摇头:“岳青莲那小姑娘是哪一门子的妖?又是哪一门子的魔?既然连她都成了妖魔,那我们这些邪修,在你们正道眼里,自然更应该是妖魔了,既然如此,与其等日后你们再杀上来,还不如现在,就决一胜负。”

    他眼中厉光一闪,黑眸陡然变得血红,吴长老狞笑道:“也罢,我就腾出手来先收拾了你,取了你的内丹,也算是有所得。”

    “嘻嘻,嘻嘻,好美味……好美味……”从齐先生身后探出一张脸,明明是樱唇瑶鼻明眸皓齿,却拖着一具残缺的身体,光着头,穿着一件也不知是被血染红还是沾上污渍的褐斑红衣,看向吴长老的时候,还舔了舔嘴唇。

    不知怎么的,吴长老活了三百岁,僵尸也看得多了,此刻看到这个女僵尸,心头突突乱跳,古井不波的心境忽然尝到了什么叫‘恐惧’,他死死盯着光头女僵尸,这时候从齐先生腰间的一个锦囊里又传出不耐烦的嘀咕声:“庐舍啊~~~~好庐舍~~~~”

    他的弟子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站住!好丢脸么!”吴长老喝止了他,心念一转,黄色飞剑已经从脚下跃入手中,长笑一声:“吴某此生也不知道杀过多少邪魔外道,莫非还就怕了你们几个区区残兵败将,来来来,放马过来!”

    齐先生微笑着不说话,抬手一圈,黑气从他指尖缭绕而出,化为一柄利剑,伴随着旱魃小姐的细细笑声,凶猛地冲向吴长老!

    此刻在卫总的别墅里,已经是一片杂乱,面向庭院的玻璃窗全部粉碎,碎片有的在屋里有的在室外,凌乱不堪。

    陈初吐出一口血,手指摸索着腕上的手串,不禁心中一沉,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而在外面,那两个穿杏黄道袍的正一道弟子也不比他好过,其中一人的飞剑已经折断,正被捧在手里哀嚎,另一人的飞剑也已经黯淡无光,没精打采地在身边盘旋,甚至鼓不起剑气去进行下一次攻击,碎裂的符纸扔了满地,被微风吹得在地面上打着旋儿。

    他们是真没想到,不过是一个修为全毁的废柴,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能把自己俩师兄弟给逼到如此地步,本来以陈初的年纪,就算修为还在的时候,也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十七岁少年,他怎么就在完全废掉的情况下,还能发出那一道道惊天动地锋锐无比的剑意?

    化意为形是剑意的高等境界,明明上一次这小子最初也是最后发出的剑意还未能成形,但是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那一朵朵在面前盛开的青色莲花如此璀璨耀目,美得惊心动魄,威力也大得超出他们的想象,竟然已经废掉了他们身上十之八九的护身法宝。

    “一定是最后一次了!”师兄一狠心,说道,“他就是个废物,这点不会错!一定是那把飞剑给了他力量,都是陈家的人,没准还有什么秘诀什么的,不过不用怕,再来一次!”

    师弟怯怯地说了声:“可是我看他还很镇定的样子,不会是还有什么后手吧?”

    陈初瘦削的身影稳稳地站在窗户面前,衣裳被刮裂了好几个地方,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露出肌肤上的道道血痕,一双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庭院里的人,嘴唇紧抿。陶韬早就被剑气的冲击给震得昏了过去,卫总把他给拖到楼上藏好,自己又下来,虽然迫于两边斗法的锐气远远地避在一边,但是心急如焚,恨不能自己冲过去,代替陈初狠狠教训那两个混蛋一顿。

    紫电剑在他腰间一直蓬勃跳动,仿佛急不可耐脱鞘而出,但他也明白,目前为止,还只是陈初和正一道两个弟子之间的争斗,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后手,如果有的话,自己这边紫电剑上残留的陈予的意识就是最后的底牌了,过早地亮出唯一的底牌是不明智的。

    但是……陈初还撑得住吗?

    陈初缓缓抬起什么表情都没有的黑眸,冷冷地说:“再来?”

    师兄咬紧牙关,怒号了一声:“再来就再来,谁怕你这个废柴!”说着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掏出一把符纸,往地上一扔,顿时化作一排张牙舞爪的古代甲士,身上的盔甲都如真的一般,反射着路灯的光芒,咚咚咚地踩着地面,沉重有声地向陈初这边奔来,那气势简直是要拆掉整栋别墅,把任何阻挡在面前的人或者事物都踩得粉碎。

    陈初憋住一口气,手指捏住最后一颗莲子,狠狠地在指间捻碎,用尽全身的力气抛了出去,然后傲然挺立,毫无退缩之意地面对奔袭而来的铁甲符兵。

    “瓜娃子!”卫总急红了眼,偏偏紫电剑在这个时候忽然蛰伏不动了!

    一朵水色青莲在夜色下温柔绽放,映着那些沉重笨拙的铁甲符兵的脸,就在打头的第一个符兵刚刚碰触到娇嫩花瓣的时候,莲台中间突然释出无上杀气,剑意迸发,向四周扩散开去,轰地一声,地上的尘土都被爆扬了起来,遮蔽了人的视线。

    就在这阵烟雾掩护之下,谁也没注意,在别墅外的车道上,一条窈窕的黑色人影无声地闪过,白皙的手轻轻一挥,两道血红色的细线笔直地射入了两个正一道弟子的后心,他们踉跄了一下,惊讶地回身看着这边,然后颓然倒了下去,大好身体却在转瞬之间化成了一团七彩光雾,被血红色细线牵引着,慢慢飞到了黑衣女的身边,被她一手一个抓住,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抬起头看了看卫总的别墅,黑衣女眼中掠过一丝关心,但并没有停下脚步,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咳,咳咳!”卫总冲到窗前,被飞扬而起的尘土呛得咳嗽了半天,才勉强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没事,卫叔。”

    “你们两个龟儿子!想拆老子的房啊!”卫总怒气冲天地骂着,但等尘土完全落地之后,他惊讶地发现那两个‘龟儿子’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怎么看地面上两件杏黄色道袍倒是似曾相似,可人呢?

    “奇怪了,莫非正一道的绝技里还有金蝉脱壳这一门……那也犯不着脱衣服啊。”他纳闷地说,看见陈初终于支持不住,软软欲倒,急忙上前扶住他,“还说没事!你这是想让我真没脸去见岳小姐啊?”

    陈初歉然地向他一笑,又把目光转向窗外的庭院,夜色中,什么都没有,刚才是不是他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