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清宫静妃传 > 四十六、前盟今约

四十六、前盟今约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青月传了肩舆,那身后迤丽一列宫人执着羊角风灯随行,不过一盏茶时分,便到了沁竹斋,太医许临安正收了药箱出来,见了她忙躬身道:“皇后娘娘吉祥。”青月方颔首道:“佟贵人如何?”

    许临安虽尚年轻,却为千金一科的圣手,素来妃嫔有孕,皆由其照料,他愈发恭敬道:“回皇后娘娘,贵人想是白日里受了惊吓,以致胎气震荡,微臣已开了几副安胎之药,贵人喝了便可无虞。”青月便道:“有劳太医了,本宫进去看看佟贵人。”

    那沁竹斋虽然规模颇小,然而瑾瑜细心拾掇,布置得倒也精致美观。她穿着云白的织花锦衣,长发披散,愈发衬得下颌尖尖,一张脸娇小如荷瓣。瑾瑜的面容颇有些苍白,紧紧抓着那苏白锦被的一角,见了青月方失声唤道:“皇后娘娘——”

    青月屏退了众宫人,方坐在那炕上,一双寒如星子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瑾瑜:“本宫已经将那陈太医打发回乡间了。”

    瑾瑜顿时花容失色道:“皇后娘娘都知道了?”

    青月的声音清泠似那檐下铁马,在夜色里玲玲作响:“你们自小青梅竹马,怕是早已情根深种了罢。不过碍于宫规,才做出那副泾渭分明的模样。”

    瑾瑜面如死灰,伏倒在那炕上,道:“皇后娘娘英明睿智,臣妾无可辩驳。只是臣妾不明白,娘娘既知臣妾与铭宇撒谎,为何不当众拆穿,反而挺身而出保护臣妾?”

    沁竹斋里灯火阑珊,青月出落得极美的侧影映在那帷帐深处,微微有些发颤,她长叹了一口气,道:“本宫替你诊脉之时,发现你已身怀有孕,便心下不忍,转了念头。也亏得陈铭宇还算机灵,懂得装傻充愣来保住昔日情人。”她静静凝望着瑾瑜,见她娇柔的面容清秀而惶恐,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般,便道:“本宫瞧着你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想必也明白那‘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道理。今日陈太医冒着那欺君的死罪也要保护你,可见他待你确非虚情假意。只可惜……这世上的男欢女爱,原本就有许多是不能被成全的。”

    瑾瑜清明的双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有温热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她再度拜倒道:“臣妾与腹中孩儿,多谢娘娘庇佑。”

    青月道:“本宫保你,便是相信你与陈铭宇并无私情。你能怀上龙裔,便足见你的福气不止于此,今后你便好自为之罢。”

    瑾瑜护着自己的腹部,神色坚定而执拗道:“臣妾从前愚钝,总以为对不住铭宇,便处处优柔寡断,他欲进太医院,臣妾也未曾阻挠,更以为他进了宫能时时照拂臣妾,不曾想酿成大祸,竟险些遭奸人所害。现下臣妾明白,既已进宫,从前的佟瑾瑜,便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是皇上的佟贵人。”她清越的声音里有一分显而易见的激动,道:“臣妾一定会好好护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孩子,以报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青月听罢,那面上淡薄一缕浅笑,似夜里清凉的一阵风,她未发一言,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得瑾瑜跪地而倒,她乌黑柔软的秀发散在肩头,分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臣妾托人去打听过,那碧瑶……原是咸福宫贞贵人手下打发出来的,贞贵人嫌她手脚不干净,三月前便放了出来,待到臣妾进宫了,内务府方分了碧瑶至臣妾的沁竹斋伺候。”

    青月淡淡“哦”了一声,方道:“你想说什么?”

    瑾瑜欲言又止,那一张素白的小脸登时涨得绯红,思虑了良久,方道:“臣妾是想提醒皇后娘娘,若贞贵人绵里藏针,只怕如今娘娘坏了她的事,来日贞贵人或会伺机报复。”

    青月依旧是那无悲无喜的沉静面容,冷冷道:“本宫瞧着贞贵人柔柔弱弱,不似心肠歹毒之人。不过那方丝帕和凤头钗,合该是陈常在趁你不备取走的。”她瞥了瑾瑜一眼,又道:“本宫看得原不错,果然是个玲珑通透的妙人儿。”

    待回了坤宁宫,却见那未央殿里灯火阑珊,滟滟生光,远远便闻着一缕熟悉的龙涎香的气味。那回廊处梨花若雪,满地莹白,在月下分外清冷,青月方以为自己生了错觉,便信手解了那外氅,交至其其格手中,举足进了殿里。

    未央殿里的烛火皆用鲛绡的纱罩笼了,那柔和的光一簇一簇望得分明,福临便背对着她站在那书案前,依旧是一身蓝纱织八团金龙纹夹袍,那系发的一缕明黄穗子和八宝璎珞垂在腰际,当真是高山仰止的君王。

    其其格与其木格忙掩了那殿门,侍立在外,青月定了定心神,抬眼凝视着他巍峨如玉山的背影,平静道:“皇上如何来了。”

    福临回首,那手中执着明黄一方锦帕,绣着栩栩如生的一条五爪金龙,见她消瘦的面颊又清减了三分,那面上竟是极力自持的模样,静默了片刻,方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青月正欲伸手去拿,福临反将她纤柔的手紧紧握住,凝视着她,道:“我来原是要告诉你,那日你问我懿儿是谁……”他顿一顿,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方又道:“她便是十一弟的福晋,董鄂氏,此前你亦见过她。”

    青月的唇角牵起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淡淡道:“我知道。”

    那灯火盈盈里,福临清俊的面容含了三分震惊,七分愧色:“你……果然一早便知道了。”他沉思片刻,忽然惶急道:“你可告诉了皇额娘?”

    青月冷笑一声,道:“皇额娘若知道,她此刻还能平安待在襄王府里,做她的嫡福晋么?”

    福临的神色突然变得极复杂,那面上又似欣慰,又似愠怒,半晌方道:“你既知道,为何不来问我,难道竟是一点也不关心么?”

    青月心下怅然,到底,他还是那样在意自己的,便道:“你若不说,我便不问,你我夫妻,本该如此。”

    福临忽然苦笑道:“你为何要如此倔强,我一早便来了,却听闻你去陪了佟氏半夜,我一个人坐在那暖阁里头,忽然想起你白日里说的话,‘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青月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她微微垂了眼帘,那分泪意凝在眼里,被鸦翅似的睫毛挡着,看得并不分明。良久,她亦不言语,听得福临无波无澜的声音道:“我想得明白了,那些书信,我已然尽数焚毁,我与董鄂氏并无瓜葛,今后,亦断不会有半分牵连。”

    她方抬起头来,那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像是天上最灿烂的星子一般,干净明洁,此前此后,他都不曾再见过那样一双眸子,美得令人几乎要忘记了呼吸。

    只听得她清灵的声音道:“我一早便说过,你是皇上,是这天下的主人,你要做什么,都无须顾虑我。”

    他方执起她的手道:“我答应过博果尔,会保董鄂凌霄一生平安,我只希望你应允我,此事对旁人必然绝口不提。

    四下寂静无声,他久违的温度包围了自己,那朱墙上的影子蓦地一晃,她静静倚在他怀里,那衣襟上刺绣的龙纹摩挲着她光洁的脸颊,忽然怔怔地落下泪来,那一分温热洇湿了他蓝纱的长褂,似止不住一般,良久,方喃喃道:“你曾说过天下平定之时,与我一同去江南……不知怎的,我却觉得……或许不会有那样的一天了……”

    她还未说完,福临便斩钉截铁道:“不会的。”他温暖宽厚的手心抚上她单薄的肩头,那眼神里深深的温情和关切,竟教人毫无招架之力,只听得他一字一句分明道来:“八月里是你封后两年的日子,我便带你下江南,咱们去那西子湖边,寻一处你喜欢的大宅子……”

    那红烛帐暖里,幽兰猗猗,龙涎脉脉,福临拔下她髻上的碧梅簪,那满头的青丝如瀑布般委落,他握着那支玉簪,道:“你还戴着它。”青月纤细的指亦握上那朵寒梅,方道:“忧来思君不敢忘。”他静静拥着她,安然睡去,竟是一夜无梦至天明。

    顺治十年七月十七日,福临正陪着青月在那暖阁里头,静静地看着她绣一只八宝缨络的狻猊荷包,她的手指生得纤细柔白,那飞针走线里,仿佛一只翩跹的素白蝴蝶。初夏的日光原有些烈,经那坤宁宫的鲛纱与珠帘一遮,却柔和得恍如月色般,静静打在她莹白如玉的侧脸上,那样的时光里,当真是岁月静好,教人生了宜言饮酒,与子偕老之感。

    忽然听得那外头嘈杂不已,福临方皱了皱眉,安德广便立刻挑了帘子出去,不过片刻便回来了,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万岁爷,宁贵人生了,是个皇子。”

    福临大喜过望,青月心下掠过一分淡薄的伤感,依旧笑道:“我与你一同去永和宫。”

    宁贵人甫生产完,想是累极了,躺在那榻上,微微睁了双眼道:“把阿哥抱来给我瞧瞧。”乳母忙应声去了,宁贵人眼前一晃,却见帝后已立于眼前,她的一缕鬓发被汗水沾湿,黏在鬓角之上,她素来并非娇弱柔娆的女子,此刻已露出了爽朗的笑意,道:“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

    她方要挣扎着坐起,皇帝已是一把将她扶住,那乳母正抱了二阿哥来,小小一个婴儿,裹在那赤红的福寿十字襁褓里,只露出粉扑扑的一张小脸来,皇帝一眼望去,确是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孩子。

    青月细细打量着襁褓里的二阿哥,心下又是羡慕,又是感伤,便对宁贵人道:“真是个俊朗的小阿哥,恭喜贵人了。”

    宁贵人亦含笑道:“多谢皇后娘娘。”福临喜出望外,吩咐了乳母将二阿哥抱下去喂奶,又击掌唤了吴良辅进来,道:“传旨六宫,宁贵人董鄂氏晋为嫔,赐居永和宫正殿。”

    满殿的宫人皆跪下行礼道:“奴才恭喜宁嫔娘娘。”

    慧馨入宫不过三年,虽尚得宠,但出身不高,一朝得封主位,不禁感激涕零,她对着帝后二人盈盈拜倒,道:“臣妾谢皇上,谢皇后娘娘。”福临方扶了她坐起身,又听得她道:“臣妾读书不多,素闻皇后娘娘满腹经纶,臣妾斗胆,恳请皇后娘娘为二阿哥赐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