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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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我们开车回家。

    此时是凌晨两点。

    昂热拉像往常一样坐在方向盘后面。

    一条狭窄的街道蜿蜒而上,通向她的住宅区。我们驶近铁轨。拦木放下来了。昂热拉按喇叭。在路旁一间道口看守员的小房间里,一个男人爬起身来,转动滑轮。拦木升起来了。

    “这些拦木夜里总是放下的,得按喇叭。”昂热拉说“这样,即使道口看守员睡着了,也不会发生事故。”

    当我们爬上坡时,在车灯照耀下,我看到周围别墅的花园里有许多栋榈树和柏树。月光洒照着它们。那装着二十三万五千法郎的包裹我抱在膝上。昂热拉把车开进她的车库,锁上车库。这上面空气清新,我感到吃惊。我一点不累。

    我跟昂热拉坐电梯去四楼她的住处。小小的电梯里我们的身体碰到了一块儿。我们彼此对望,纹丝不动。在她的房门外,昂热拉在手提包里找钥匙找了很久。当她终于打开了门时,我犹豫不决地站住了。昂热拉双手抱住我的头,吻我的脸。我抓住她,搂紧,吻她的嘴。透过衣服我感觉到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她一定也感觉到了我的冲动。她先是紧闭着嘴唇,然后,突然张开来,她的嘴温软神奇。她轻声呻吟。然后她推开我。

    “不,”她说“不,罗伯特,亲爱的罗伯特。请别这样。我不想”

    “您不愿发生得过早?”

    她只是凝视着我,不回答。

    “好吧,”我说“明天上午我有事。我叫辆出租车去康托码头。咱们在特拉博夫妇的船边再见。”

    “您找得到它吗?”

    “它叫什么?”

    “沙利马。”

    “那我就找得到。”

    “您有游泳裤吗?”

    “没有。”

    “我为您买一条。浴巾、防晒油和所有的东西全由我带。给您带一顶帽子,因为太阳。在海上它非常厉害。”

    “我不知道,”我说“我是不是愿意脱得只剩下一条游泳裤。你们一个个都晒得黑油油的。我我身上很白”

    “这让您难为情?我们曾经都很白。您别招人笑话了。”

    “我很可笑,对不对?”

    “一点也不。”

    “每一个热恋的男人都可笑。”

    “但您不是,”昂热拉说“您不是。相反,您太严肃了。几年前,戛纳这里生活着一位作曲家,一位在法国非常有名的人物。他也跟您一样老是顾虑重重。他老是说,他身陷困境。他会因为每一桩小事陷入困境。您知道大家怎么称呼他吗?”

    “怎么称呼?”我问,嗅着她的清新皮肤上的温馨。

    “困窘乔。”昂热拉说。

    “他为什么又离开了这里?”

    “他找到了一位妻子,一场伟大的爱情。它治愈了他的困境癖。他跟她远远地离开了,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度。我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听说他非常幸福。”

    “晚安,昂热拉。”我说。

    她又温柔地在我的嘴上吻了一下。

    “晚安,困窘乔。”她说“我给你叫辆出租车。你别让人宰了。到‘庄严酒店’,司机至多可以索要十二法郎,不能再多。如果他抽出那么一张表格想多要,您得马上抗议。”

    “好的,夫人。”我说。

    “明天在‘沙利马’见。”昂热拉说,说完随手关上了门。我坐电梯下楼。我将钱包裹甩来甩去。困窘乔。滑稽,很滑稽。只不过我确实是身陷于困境之中。比如说,我有个妻子。比如说,我身体不健康。可这些昂热拉不知道,必须公正。她也不应该知道这些,我痛苦地想。不,她应该永远不知道这些。永远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困窘乔。非常滑稽,真的。

    出租车来了。在铁轨那儿我们又得停下来,因为拦木放下来了,先得让它升起来。那位出租车司机认出了我是外国人,在‘庄严’酒店前面果然抽出一张表算账。我粗声对他说,车费十二法郎,给了他十三。他说了句“臭老外”之类的话就开走了。

    我洗澡,裸身躺上床去,想像昂热拉一丝不挂的样子。然后我想起我的妻子。我也看到我的妻子一丝不挂,这让我非常神经质,我爬起来找烟。我一整天没吸烟了。现在我连抽三根。我像个傻瓜似的打量着我的左脚趾。我穿上一件晨服,走上阳台,望着夜幕下的十字架路和大海,想我跟昂热拉的未来。喷水车驶过,清扫着行车道。我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神经质。三点半左右,我给昂热拉打电话。占线。我一再地试,昂热拉的电话总是占线。后来我放弃了。妒忌攫住了我。昂热拉这时候还跟谁通电话?我又吸了一支烟。这时电话铃响了。

    “卢卡斯!”

    “罗伯特!”是昂热拉,她的声音听上去透不过气来“你跟谁讲了这么长时间?”

    “没跟谁。”

    “可你的电话一直占线!”

    “对,因为我正试着给你打电话,可是你那儿一直占线。”

    我听到她笑起来。

    “我一直在试着跟你通电话!”

    “为什么?”

    “因为我我还想说点事,罗伯特。”

    “什么事?”我问。

    “谢谢。”

    “谢什么?”

    “有一回你给我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啥也不谢。’”

    “对,那是三天前漫长的时间以前千年以前。现在我真的要感谢你。”

    “为什么谢?”我再次问。

    “为你在分手时表现得那样。”

    “我还有什么选择呢?”

    “噢,不,”她说“这不对,你知道的。如果你强迫了我,我我会放你进房。那样不好。”

    “不,”我说,恢复了平静和从容“不,你说得对,那样不好。”

    “不应该这么快,”昂热拉说“这样很愉快。应该慢慢来,好让它完美无缺。你不也想这样吗,罗伯特?”

    “对,我也想这样。”

    “你机灵。你不是困窘乔。我想过此事。你肯定有真正的麻烦。”

    “每个人都有一些。”我说。

    “您会解决它们的,罗伯特。”

    “肯定会的。”我说。

    “我对你讲你写在纸条上的话。现在我说‘谢谢’。谢谢一切。你扔掉了那张纸条吗?”

    “我一直随身带着它,在我的钱包里。”

    “把它放在那里面吧。将来我们会端详着它回忆一切是如何开始的。”

    “对。”我说。

    “晚安,罗伯特。好好睡。”

    “你也是,”我说“晚安。”

    我把听筒放进叉簧,关掉灯。通阳台的门我没关。又有洒水车驶过十字架路。我听到它的喷水口在沙沙响,扫净路面的大辊子轻轻滚过。

    15

    矮个子路易-拉克洛斯和那拉来自尼斯司法警察局的鲁瑟尔探长默默地听着我讲。探长高大魁梧,长着灌木样的浓黑眉毛,波浪样的白头发。我向他们讲了自从我回到戛纳后发生的一切。我告诉了他们,我在杜塞尔多夫从弗里瑟司长和缉税官克斯勒那儿了解到的一切。

    我边讲边眺望窗外的马利提姆码头,小艇在那里驶进驶出。渔民们夜航归来了,正在清洗他们的船只,把网张开来晒。远方的树阴下我看到有几个老头在玩球。现在还不到八点,戛纳还不是太热。

    “这一切,”鲁瑟尔最后说“非常让人捉摸不透。克斯勒先生的解释跟您现在的解释截然两样。”

    “这当然有可能纯粹是自我保护的解释。”我说“特拉博邀请我今天跟他、他的妻子和黛尔菲娅夫人一道去海上。特拉博也许会向我讲点对我们有用的重要的事情。他给我一种正直的印象。克斯勒在戛纳吗?”

    “他又回来了,对。他打过电话。他还没来。我们现在正等着从巴黎来的我们的金融专家。他显得想跟他们合作。他没通知过您吗?”

    “没有。可这是约定好的,我们只在万不得已时才联络。否则我们形同陌路人。”我掏出一只信封递给拉克洛斯。

    “这是什么?”他问。

    “您向我要求的笔迹。”

    “噢,您全弄到了?太好了。我马上把它们交给我们的笔迹专家。也许”他的声音哽住了。

    “您怎么了?”

    “小孩出麻疹。”拉克洛斯说。

    “所有的孩子都出麻疹。”我说。

    “但不是没有危险。”拉克洛斯说。

    “他十分爱他的家庭。”鲁瑟尔说“对不对,路易?”

    他默默地点头。

    “您呢?”我问探长。

    “我没有家庭。我独身。对于我这种人来说,这样大概是最好的。您瞧,如果我谁也不爱,那我就不会经历艰难的时刻。”鲁瑟尔说。

    “但也没有幸福的时刻。”我说。

    “有时有小小的幸福,”探长说“有时候,当我需要它的时候。那时我就劝说我自己。但我知道,我只是劝说我自己,事过之后,我不伤心。另外,我的手下和我将在这里呆到破获维阿拉谋杀案为止。我们就驻守在这里的中心分局。”

    16

    这天,我在白裤子外面穿着一件白衬衫,脚穿白凉鞋,带着昂热拉送给我的皮包。我从旧码头沿十字架路慢慢地往下走,经过一家家酒店,直到巴黎凡-克莱芙和阿尔佩尔斯珠宝店那白色的分店。我昨天在赌场一赢到钱就知道了该怎么处理这许多钱。

    凡-克莱芙店的店面不大,但它有空调,布置得很有情调。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比我年轻许多,上身穿着蓝衬衫,下身配白裤子,一根鳄鱼皮带和蓝凉鞋。他模样俊美,一见到他笑,你也就忍不住微笑。我还从没遇上过这样的男人。

    我说,橱窗里有一对钻石耳环。他跟我来到店门外,我指给他看那对耳环。当我们去“费利克斯”吃饭时,我感觉到昂热拉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过。

    “就是这一对。”我说。

    他点点头。我们走回店里,他从橱窗里取出了那两只耳环。我说了我叫什么,他报出了他的名字。他是凡-克莱芙和阿尔佩尔斯这家分店的经理,名叫让-凯马尔。从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位金发女子,凯马尔为我作了介绍。凯马尔夫人跟她的丈夫一样给人好感,亲切和蔼。她叫莫妮卡。

    “您听我说,凯马尔先生。”我说“我很想知道,有没有某位夫人已经打听过这对耳环。”

    “这我或许不能告诉您。”他说,微笑着。

    “您可以说,是黛尔菲娅夫人。”

    “噢,黛尔菲娅夫人!”看来她在这里也相当出名。当然了,我想。大概她的首饰,或者其中的一部分就是在这儿买的。“对,先生,黛尔菲娅夫人有一次进来,让我将这对耳环拿给她看过。她特别喜欢它们。”

    “我知道。”我说。

    “这跟马蒂妮-卡洛尔,那位已去世的电影演员,跟她戴的同样——我是说同样的工艺。”凯马尔夫人说。

    “多少钱?”我问。

    凯马尔翻查一本登记簿。

    “十一万五千法郎,卢卡斯先生。”

    “您是外国人。如果您将这首饰带出国,在边境上申报的话,您能省下税。我们可以优惠百分之二十。”凯马尔夫人说。

    “我不会带它出国。”我说,想到我要为这对耳环支付多少钱,我有点晕乎乎的。可这些钱不是轮盘赌赢来的吗?我不是靠我们的幸运数字十三赢的吗?

    “行。”我说。

    “您当然得到一份纯洁度证明和一份详细说明,有供保险公司使用的图片。您希望把它们送到哪里?”

    “请送到‘庄严’酒店。耳环我想马上带走。”

    凯马尔夫人进去取了一只盒子把东西装起来。这期间我打开我的皮包,数出十一万五千法郎。我赢的钱还余十一万九千法郎。凯马尔数那些五百法郎的票子,每十张拿一根小针别好。凯马尔夫人走回来,递给我盒子。外面包了层有金色小星星的深蓝色的纸,盖了章。我把它塞进我的皮包。

    “这下我将很难向黛尔菲娅夫人解释我卖掉了这对耳环。”凯马尔说。

    “我买下它们,是为了把它们赠给黛尔菲娅夫人。”我说,心想我早这么说或许能多打折,但为时已晚。

    “那还用说,这我明白,卢卡斯先生。请您原谅这愚蠢的玩笑。”凯马尔说。

    “您送这件礼物会让夫人喜不自禁。”凯马尔夫人说。

    “是的,”我说“我很想这样。”

    “我们谢谢您的惠顾,先生。”凯马尔说,跟他妻子送我到门口。

    “您感谢赌场去吧。”我说。来到外面的大街上,我所经历的一切都让我感觉一点也不真实。我看到‘费利克斯’对面有一位非常年轻的画家,正把他的画往棕榈树之间挂。这是那位不走运的青年画家。我向他走去,给了他五百法郎。他以为遇到了一个疯子,拒绝收下钱,因为我不想买他的画。

    “您收下吧。”我说“您今天吃中饭了吗?”

    他羞愧地摇摇头。

    “那您就赶快去吃吧。您必须吃饭。您好好地吃上几天吧,空着肚子不会有运气。”

    “谢谢您,先生。”那拉年轻人说“这种事我还从没遇上过。”

    “我也没有。”我说。当我望向大海时,我注意到美国的驱逐舰夜里开走了。

    17

    若塞-萨冈塔纳讲着一口在学校里学的德语:“‘如果那只犀牛怒冲冲地想吃掉你,这很糟糕,那么就及时爬上一棵树。不然你就麻烦了。’我知道的,我还能背。威廉-布什。一直很给我启发。”

    “您现在想及时爬上一棵树。”我说。

    “对,”若塞-萨冈塔纳说,又讲起法语来“我是想这样。我痛恨麻烦。”

    此时是九点四十五分,我在阿根廷肉罐头大王巨大的办公室里,拜勒乌豪华住宅区他家的房子里。这里地处皮耶尔城区高勒王子街,是最精致、最漂亮、最昂贵的地区之一。拜勒乌豪华住宅区坐落在长满棕榈树、柏树和杉树的大公园里,有很多大游泳池。这可能是全城最大的豪华住宅区。这男人外表有点土气、总让我想起南美草原上的骑马牧人。我们可以相信,昨天他还是个牧牛人,在他的故乡的辽阔平原上放牧大群牛。当我到达时,他早就在工作了。一位仆人迎候我,把我交给一位秘书,他则请我在一间客厅里就坐。萨冈塔纳很快就从隔壁的一间房子里出来了。我看到一个大房间,里面有五个姑娘坐在办公桌旁,敲着打字机、打电话或者发传真。

    “您这办公室可真大。”我吃惊地说。

    “两间。这间里面还有一间。七名女秘书。我到处都有办公室。得到处工作,让人家找得到。您过来,我领您看看这房子,不是所有的,我妻子还在睡。她需要很多睡眠。”这男人的脸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纽扣眼鼓突着,他一直半眯着它们,领我穿过房子。萨冈塔纳穿着衬衫和裤子,光着脚来回跑,说这里实际上是三套房子,分布在两个楼层。他把三套全买了下来,作了改造。

    “每套房子有九个房间。一共花了十七万美金。我最喜欢用美金换算,也是这么支付的。”我能想象得到,我想。“这是我在这里花钱最少的部分。因为这房子是两层的,我得让人安装楼梯和一部专用电梯。我让人把墙扒掉,只留下柱子和支撑梁,好有个足够大的厅。”他领着我穿过许多这样的房间。图书馆和接待室,里面也可以开饭,肯定有普通公寓房中普通房间的十到十五倍大。在生活条件优越的市民来说是客厅,在萨冈塔纳这儿只是带壁橱和镜子的更衣间。萨冈塔纳骄傲地解释说,地面全铺的是清一色的卡拉拉大理石,包括浴室和浴缸的瓷砖。他指给我看这么一间浴室。普通的水龙头和小五金被换成了那种金的。顺便说一下,整体布置气派非凡,古式家具和昂贵的地毯。

    窗户跟外墙一样大,三米高,十五米长。当然有空调。所有的接待室和工作间位于底下的两个套间里,私人房间在二楼。玛丽娅-萨冈塔纳还在楼上睡觉。从窗户里能望到大海。

    “这房子有多少房间?”我问。

    “二十二间。”他说,像个骄傲地展示一只特别漂亮的玩具的孩子一样自豪“我需要很多地方,您知道。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我们有一幢三十二个房间的别墅。现在您到我的办公室来吧。”

    他的办公室在女秘书们那两间办公室后面,完全保持着翠绿色的色调。翠绿色——以及深褐色的旧家具。巨大的办公桌空着。只有一部电话,无论如何,上面有许多开关。当我进去时,一个男人站起来。他是坐在办公桌前的一张沙发椅上等候的。那人身材高大,短发淡黄,左额头有一块疤。这人是波恩的缉税官奥托-克斯勒。

    18

    “多么愉快的意外。”我说。

    “我同样高兴。”克斯勒是个没有一点幽默感的人“我本想打电话给您,问您有没有进展。那样咱们可以在什么地方碰头。”

    “你们别在这里讨论你们的调查。”萨冈塔纳说。他坐到一张气派的大办公桌后面,头顶上方挂着我从画册里认识的一幅马奈的画。“我也请克斯勒先生今天早晨来这儿,因为我跟他有事要处理,因为我要对您讲的,你们俩都会感兴趣。”

    “今天有人邀请我了。上特拉博先生的游艇。”我对克斯勒说“不过我已经去过拉克洛斯那里。他知道我了解到的一切。”

    “那我过后就去他那儿。”克斯勒说。他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精力不集中的印象。“我的大多数消息都得自萨冈塔纳先生,有关黑森林的科德公司、基尔伍德先生和赫尔曼先生的英镑生意——我在杜塞尔多夫汇报的一切。我当然仔细核对过它们——不是不信任您,萨冈塔纳先生,但我必须这么做。”

    “理所当然。我也只是给了您提示。”那位阿根廷人说。

    “另外,基尔伍德昨晚又酩酊大醉了。”

    “对,在赌场”我开口道,克斯勒点点头。

    “我已经听说了。有一位警官跟我是朋友。这真是令人恶心。是谁把基尔伍德送回家的?”

    “法比安和泰奈多斯。”阿根廷人说“可是,您要是相信基尔伍德只有晚上才出丑,那您就错了。在玛丽娅和我正准备去特拉博家之前,他来到这里,那时候已经醉得很厉害了,非要跟我讲话不可。说他跟我最熟。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什么?”我问。

    “那罪过,那压迫着他的可怕的罪过。”

    “什么罪过?”

    “赫尔曼之死的罪过。”若塞-萨冈塔纳说。说完他背诵了那首犀牛诗。

    19

    “您现在想及时爬上一棵树。”我说。

    “对,”若塞-萨冈塔纳说“我想这样。我痛恨麻烦。”他转向克斯勒“我告诉您我的猜测,您核查后证明了是正确的。我也告诉过您,基尔伍德是个严重的酒鬼。他最近几天的表现已经不能再说是喝酒,甚至不能再说是酗酒了。您昨天经历过了。”萨冈塔纳对我讲。我点头。“如果您擦一根火柴放到基尔伍德的嘴边,他就会爆炸。”萨冈塔纳摩挲着他的下巴“逃上树不容易。”他说。

    “不管怎么说,现在会慢慢地引发一场丑闻。我不仅跟基尔伍德是朋友,跟他也有共同的生意。现在还有。事实反正会暴露出来的。基尔伍德陷进了一种疯狂的招供狂状态。昨天下午,当他来找我时,他就想招供了。他先是想去警察局。我阻止了他这么做。”

    “为什么?”

    “我对您讲过,我很想爬上一棵树,如果那只犀牛,那只最严重的,我们讲法律、正义或者谁知道是什么,到了想吃我的地步,我想,就把我从基尔伍德那儿获悉的东西告诉你们。我不想直接跟警方联系。这对于对于一个人”他真正难为情起来,第一次让我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如果像我这种地位的人陷进了这种事,那他就需要朋友,中间人,让他躲在背后。我必须呆在背后,只要能行的话。你们去跟法国警方讨论怎么办好。你们直接说,是我叫你们来的。这位拉克洛斯先生的上司们肯定会理解。我的工厂眼下正跟法国合作一笔很大的生意。法国想在阿根廷投资。还要我讲下去吗?”

    克斯勒和我摇摇头。我想,原来这种事在这个圈子里是这么处理的。克斯勒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了,他毫不惊讶。

    “还有呢?”我问。

    “还有,基尔伍德喝醉了,来到这里嚎哭。我把他弄到这间房子里。他想招供,一定要招供!他想到了一些好事:一场国际性的新闻发布会。这我可没想到。我相信,谁也不会想到——连您的部里都不会,克斯勒先生。”

    他单调地摇摇头。他穿着米色的喇叭裤和凉鞋。

    “基尔伍德怎么讲?”我问。

    萨冈塔纳按了按他的办公桌一侧的一个按钮。一只装有录音机的抽屉弹了出来。萨冈塔纳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堆纸——原始的和一份多页手稿的打印副本。他把它们递给我们。

    “为了先安慰住他,我对基尔伍德讲,让他对著录音机讲话。然后,我亲手打出他讲的内容——请您原谅打印错误,但我可不能将它交给一位女秘书。在我答应了他把两份都转交警方后,他在原件和打印件上签了名。”

    “他为什么不自己直接去找警方?”我问。

    “要那么做他又太胆小了。他想坦白,然后自杀。”萨冈塔纳说“我告诉您,这个人快要疯了。无论如何他昨天晚上在这间房子里讲了,您可以跟着读。”萨冈塔纳将录音机摁到“重播”上。

    20

    “这是约翰-基尔伍德在在讲话。我所说的,是是是一份把供。我起誓,是我若塞-萨冈塔纳废话逼得赫伯特-赫尔曼自杀的”

    磁带转动。响起了基尔伍德醉醺醺的声音。我们跟着他的话,克斯勒和我。外面,在窗外,公园里百花争妍,色彩纷呈,太阳从深蓝色的天空照耀到深蓝色的海面上。

    “我多年来跟赫尔曼一一起喏!合作,好了他是一位银行家我们在德国开有科德公司现在,一切运转正常,好几年,我们所有的舞弊”接下来是详细叙述克斯勒在杜塞尔多夫就已经汇报过的金融交易。这持续了相当长时间,在打印件中占了很大的篇幅。终于:“后来发生了英镑的事我把钱转到了赫尔曼的银行,委托他,以英镑放贷全部加起来高达高达达”

    含糊不清的话。

    萨冈塔纳的声音,很严厉:“您振作起来,约翰!”

    基尔伍德的声音,更清楚了:“高达五亿德国马克我有个周密的计划如果没有赫尔曼的疯狂行为,也会成功的这一下一切全泡汤了,当然赫尔曼来到这里,要求我补偿他他在这件事上损失了四千万马克他咎由自取!”

    “我全都猜着向您讲过了。”萨冈塔纳迅速对克斯勒说。他只是点点头。

    “他要求弥补弥补他得承担的百分之八的损失我帮不了他钱周转不开暂时全套住了不,这不是真的!我这不是真的”抽泣,好几分钟。带子转动。阳光洒照。外面的花园里鸟儿在啁啾。“这是个谎言!事实是我想毁了赫尔曼!要他去死!我想要他的银行!不错,我要它!因此我一个子儿都不给他。他说,那他就得杀死自己自杀我说,这是个了不起的主意建议他来个炸船好让一切看上去像一场事故,他保得一身清白他说,他是当真的我说,说,说说,我也是当真的。我希望,他真的是当真的。希望得有道理。赫尔曼杀死自己——自己和其他人。如果他只杀死自己的话,但是那许多的无辜者这令我发疯!”这下那声音喊道“这令我失去理智!那些无辜者!我本来能够帮助他!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能够帮助他!我们的小集团!我们有足够的钱!他他我不懂,他是不是也向其他人求助过萨冈塔纳,没向他我相信您别生气,若塞,我不相信您像他这样处境的人会抓住每一根稻草!无庸置疑可没人帮过他因此实际上不仅我是他的凶手因此我们大家都是凶手我们大家可我,我确实因为他而良心不安。这这是我的招供。今天是星期一,一九七二年五月十五日,现在是十八点五十二分。我叫约翰-基尔伍德。我发誓,我所讲的是事实纯粹的事实我当着上帝起誓”声音沉默了。磁带无声地转动。

    我读着打印纸上最后的句子:“我向上帝起誓。”那下面还有基尔伍德的签名,潦草,几乎无法辨认。萨冈塔纳关掉录音机。

    “这应该马上送给警方。”克斯勒说。

    “因此我将它交给您。”萨冈塔纳倒带,把磁带交给克斯勒。“请拿去吧。拉克洛斯的上司们会知道该干什么和如何干。我相信,我上树了。”

    “昨天在赌场里他嚷个不停,说你们全是凶手。”我慢条斯理地说。

    “这下,他在磁带上也解释了他是什么意思。”

    “但听起来两样。”我固执地说。

    “您这么觉得?”萨冈塔纳傲慢地望着我。

    “对,这是我的感觉。”我说“当他们问我时,我也会这么讲。不,如果他们不问我,我也会讲!一定会讲。在被拖走之前,基尔伍德还喊了一些有关博卡的一位阿尔及利亚人的事,一切都是由他开始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

    “真不清楚?”克斯勒问。

    萨冈塔纳耸耸肩。

    “基尔伍德对我讲,他还讥讽地建议过赫尔曼,让他去雇一名美国专家,请他准备游艇,因为他自己没这本事。十分钟后他又说,他建议过他,从巴黎的黑社会请个人来。昨天又成了个来自博卡的阿尔及利亚人。我有什么好讲的?这个人精神有毛病。不清楚他在讲什么。”

    哎呀,我想,当时我对我听到的一切深信不疑。

    “当他对着磁带讲时,他清楚他在讲什么吗?”我问。

    “我想是清楚的。”萨冈塔纳冷冷地说“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卢卡斯先生?”

    “只是问问而已。”

    “您问得怪,卢卡斯先生。”

    我忍无可忍。

    “您讲了奇怪的故事,萨冈塔纳先生。”

    “您是讲您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您。”我说“我不明白我是不是该相信基尔伍德。”

    “但是我知道。”克斯勒说“现在,尽快把它送给拉克洛斯和鲁瑟尔吧。该死的丑闻!这反正会被掩盖掉的,您不用担忧,萨冈塔纳先生。您上到您的树上了。走吧,卢卡斯,咱们走,您有车吗?”

    “没有。”

    “那您叫辆出租车吧。一刻钟后咱们在拉克洛斯处相会。咱们每人拿一份这次招供的复印件。磁带您拿着,卢卡斯。萨冈塔纳先生,在此事澄清之前,请您别离开欧洲。”

    “肯定不,”那位阿根廷人说“我呆在我的树上。”

    21

    这一天天气变得非常热。

    拉克洛斯的办公室里三台电风扇都开着。那些早晨在海滩上玩球的老头子们不见了,渔夫们也不见了。他们的船停泊在那儿,网晒干了,白得像石灰。

    当鲁瑟尔和拉克洛斯跟巴黎通电话时,克斯勒和我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要求司法部派代表来,派有全权的经济部代表来,通知美国大使馆。

    我从电话中听出来,他们碰到了坚韧的扯皮和很大的抵抗。鲁瑟尔发怒了,他威胁将自行行动,把事情闹大,显然是要尽力阻止这样。

    克斯勒对我讲:“这情形有趣吧?”

    “您相信在我们国家会两样吗?”我问。

    他不回答,随意地摁响手指。警官们进进出出。

    拉克洛斯跟他们谈。他现在精力旺盛多了,不再那么伤感。警官们似乎在监视基尔伍德的住房。它地处莫金斯,一个小地方,相距约八公里。据警官讲,基尔伍德酣睡得像头死猪。女管家说,基尔伍德天快亮时还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别墅受到监视,警官们说。基尔伍德若想离开它,不可能不被发现。如果他想逃跑,随时都可以阻止他——传讯他到拉克洛斯的办公室里来。传讯单拉克洛斯已经预先填好了。这他还能做到,但尽管如此:“我希望那家伙睡觉,直到我们得到来自巴黎的援助。”这位“行政上司”的矮个子代表说。

    “要到什么时候?”

    “今晚之前来不了。”拉克洛斯说“为什么?”

    我又讲了我跟特拉博夫妇的约会。

    “您放心地走吧。您回来后,就向‘庄严’酒店打听有没有给您的留言。如果没有,我们就仍然没到那种地步。”

    “行。”我说“小孩怎么样了?”

    “不好,”拉克洛斯说“可惜不好。医生说,麻疹在头几天总是最严重的。可怜的孩子。”

    22

    “有三种人,跟他们打交道有好处。”克劳德-特拉博说“那些内心坚强的人、正直的人和知识渊博的人。”我们相挨着坐在“沙利马”游艇船尾的长椅上,喝着杜松子酒加奎宁。在我们身后,一面法国国旗在风中猎猎飘动。我们的背后吊着那艘小船,还有抛锚用的两只铰盘。

    昂热拉和帕斯卡勒站在前面船头上。她们在因为什么发笑,头扎头巾抵御行驶引起的大风。帕斯卡勒身材非常苗条,仍然透露出她曾当过模特儿。她穿一件细小的绿色比基尼。昂热拉穿着一身游泳衣,是由非常薄的肉色薄纱做成的,乳房上方、肚子上、背下面缝有白色的花边。花边上是白色的布花。看上去就好像她皮肤上只有这些花。

    “因此,”克劳德-特拉博说“我们非常喜欢跟昂热拉交往。我们跟她交朋友。她一生经历坎坷,始终正直,内心坚强。您爱上昂热拉,我很能理解,卢卡斯先生。”

    两位女人保持着平衡,沿着船舱和船帮之间的狭窄过道向我们走来。我穿一件黑白图案的游泳裤,是昂热拉为我买的,特拉博穿着一条蓝的。他们全都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只有我身上非常白,我感到有点羞愧。上船之前,我们全都把鞋脱去了。昂热拉向我解释,说这是神圣的习俗。船尾的长椅前有一张固定得牢牢的桌子和三张躺椅。

    “我们嫌热。”帕斯卡勒说“我们也想喝点东西。”

    “皮埃尔!”特拉博喊道。他必须喊,因为风从他嘴边吹走了话,船的螺旋桨制造着噪音,法国国旗在迎风沙沙响。

    那位光脚的船工,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他原来站在只比他年纪稍大一点的船长身旁。船长在我们前下方,坐在游艇船长室里的驾驶台旁,坐在他的设备和那只大轮子前的一张高椅上。小伙子走上三级台阶。

    “你们要什么?”特拉博问女人们。

    “你们喝的是什么?杜松子酒加奎宁?也来杜松子酒加奎宁。”帕斯卡勒说“行吗,昂热拉?”

    “行。”

    “请再来两杯杜松子酒加奎宁,皮埃尔。”特拉博说。

    “马上就来,先生。”皮埃尔走开了。跟船长马克斯一样,他也是一身白皙。女人们坐进甲板藤椅里。我们都涂了厚厚的防晒油。我身上是昂热拉帮我涂的,好让我不被晒伤。为了让我们不在椅子软垫或藤椅的布垫上留下痕迹,到处都铺着大浴巾。昂热拉也给我买了一顶白帽子。

    纳芙塔利,那只克尔特猎狗和“以色列的儿子”晃过来,在帕斯卡勒的腿上磨蹭。然后它舒服地躺在她那脚指甲涂成红色的脚上。

    “你们谈什么了?”帕斯卡勒问。

    “谈昂热拉。”她丈夫说。

    “谈昂热拉什么?”

    “我们为什么爱她。”她丈夫说。他吻昂热拉的手。

    “哎呀,别这样。”这位说。她注意到我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便向我嫣然一笑,她的眼睛放射出金色的火花。她的头巾是白布做的。

    皮埃尔端着两杯饮料上来,把它们放在桌子上。我们一起喝,马克斯让游艇拐了一个大弯,加速顶风行驶。风扯着我们的帽子,水花溅到了我们头顶。太阳、大海,我心里有一种巨大的宁静感和幸福感,一种我还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前面就到尼斯了。”克劳德-特拉博说。

    离开拉克洛斯的办公室后,我坐车去了“庄严”酒店,拟了一份给古斯塔夫-勃兰登伯格的电报,译成了密码。我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那封电报很长。我请求指示,万一丑闻受到掩盖和不对基尔伍德采取任何行动时我该怎么做。然后我去了康托码头。其他人已经在等着我了。他们站在甲板上。一道栈桥通向码头。我想踩上去。

    “脱掉鞋!”昂热拉喊道。

    于是我脱去鞋,登上甲板,纳芙塔利快乐地吠叫着欢迎我。当我们起航驶出码头时,特拉博领我参观船。它有两台总发动机,每台二百八十三马力,一台柴油发动机供应船上用电。船身长十八米,宽五米,重四十五吨,速度能达到每小时八十海里。从甲板上有一个台阶通下上层船舱的前部。在一块巨大的玻璃板后面,右侧是船长的位置,左侧是雷达设备。两台设备中间有一个台阶通下客厅。全是用红木和漆成蓝色的家具布置的,有许多擦得锃亮的金属器件。再下去几级有两间客舱。里面的床是叠起来的。每间舱室都有一个卫生间。我在其中一间里更衣。昂热拉选了另外一间。船舱对面是厨房,备有电磁灶。最前面是两个小伙子、船工和二副的舱室。船的另一头,甲板上有个可以坐着休息的角落。甲板下是一间大船舱,舱里有双人床、书橱、壁橱和船上的电话。长途旅行时,特拉博夫妇就睡在这里。船上散发出帆布和沥青的味道。特拉博对他的船非常骄傲。换成我也会的

    “前面就到尼斯。”克劳德-特拉博这时说。游艇几乎画了一个圆圈,冲上尼斯的海滩。就在我的脚前,我看到一个四角形的箱子。特拉博向我解释说,这是一个救生器。如果将它抛进水里,它就膨胀成一艘橡皮艇,里面能容纳十二个人。那只船里储备有食物、水、闪光弹手枪、呼救器和能把水染得发亮的颜色,好让人从空中看到这个救生器。在通向船长室的门左侧挂着一只白色救生圈,上面写着白色字母:沙利马。游艇的船舱板是白色的。从船尾有一道梯子通到船长室的甲板上去。可以裸身躺在那上面。

    尼斯的海滩近在眼前了。我看到其它游艇,水边人很多。我看到我所见过的最难看的居住机器——摩天大楼的怪物,地基很宽,越往上越狭窄,灰不溜丢,没有人性,但还是住着数千人。我既无法数楼层也无法数窗户。它整体看上去像是巴比伦古塔的复制品。

    “您觉得它怎么样?”特拉博问。

    我说了实话。

    帕斯卡勒笑。

    “您为什么笑?”

    “因为克劳德有大笔钱花在这两样东西里。”她说。

    “我也觉得它难看。”特拉博说“我得想办法有所赢利地卖掉它们。这不难。整个沿海都在大兴土木。如果您想投资您的钱的话,那您就在这儿搞建筑吧。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投资了。”

    “我”刚开口我就听到昂热拉笑了。

    “对不起,”特拉博说“我老是忍不住想到生意。”

    “哎呀,罗伯特是个非常富有的人。”昂热拉说“你们知道的,他昨天赢了多少。”

    你不知道,我用它做了什么,我放在船舱里的皮包里放着什么,我想。

    特拉博说:“另外,我得请您原谅,卢卡斯先生。昨晚我没向您讲实情。我确实是向您撒了谎。”

    “撒谎?什么时候?”

    “当我向您讲,我也有理由杀赫尔曼,因为我跟他做非法的外汇交易时。”

    “您没有吗?”

    “没有,”特拉博说“我也永远不会做这种事。我常向赫尔曼银行贷款,是的,眼下也是。仅此而已。”

    “我不理解。”我说“那您为什么要自我谴责?”

    “那是一个测验。”特拉博说“您瞧,赫尔曼和我真正是好朋友。他的死让我很难过。我也想查出谁对他的死负有责任。因此,我当着我的客人们的面谴责自己,想看看有没有一个人反驳,他们会有何反应。可是没有人反驳。他们的反应很奇怪,您不觉得吗?”

    “对,”我说“非常奇怪。尤其是全权总代表泽贝格。他肯定知道真情,知道您的自我谴责是不公正的,可是他也一句不反驳。这我觉得是最奇怪的。”

    “泽贝格是个非常机灵的人。他也许是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讲我撒谎。或者他也觉得奇怪,他附和我是因为希望弄清我的意图何在。他可以有许多的理由。但您别忘了——当不幸发生时,泽贝格还在智利。他因此几乎不可能干掉了他的上司。不管怎样,您必须知道,我真的没有干掉赫尔曼——从来没有。我艰难诚实地挣我的钱,我这个傻瓜。”

    “您还记得我昨天告诉过您的我们的情况吗?”帕斯卡勒问。

    “记得。”

    “那就好。你们也互称克劳德和罗伯特吧。咱们大家都以‘你’相称!”帕斯卡勒说“谁有异议,请举手。”

    没人举手。

    “你好,罗伯特。”克劳德-特拉博说。他戴着一顶退了色的船长帽。

    “这样好。你们饿吗?”帕斯卡勒问。

    “饿极了。”我说。

    “那大妈我就去煮饭了。”她说“昂热拉要让你看看莱宁群岛,如果不能看圣马格丽特,那至少要看看圣火奴拉特。圣火奴拉特要更有趣、更漂亮得多。”

    “也小得多。”她丈夫说。

    “咱们将停在那里吃饭。”帕斯卡勒说“有酿肉辣椒,我今天早上预先煮好了,只需热一下。你起来吧,纳芙塔利,以色列的儿子!”她用脚趾温柔地轻挠猎狗。帕斯卡勒以姑娘般的动作走下了船长室的台阶。

    “我来看你做。”克劳德说。

    “这就对了,”帕斯卡勒转过头来说“让这对年轻的幸运儿单独果会儿吧。我们让人给你们送两杯杜松子酒加奎宁开胃,行不?”

    “行,帕斯卡勒。”我说。

    昂热拉滑到我身旁的椅子上。

    我用一只胳膊箍着她。船现在又冲向宽阔的海上。

    “他们俩是不是了不起?”昂热拉问。

    “对,了不起。”

    “你快活,罗伯特?”

    “对,很快活。”我说,将她搂紧。

    “这真好。”昂热拉说“这太好了。我要你终于高兴起来。”

    “你,”我说,感觉到我唇上的咸咸的海水“这你很容易做到。你已经做到了。”

    “我还会做到很多。”昂热拉说。

    一只大游艇迎面而来,水波激在“沙利马”上,它开始有点左右摇晃和颠簸起来,我将昂热拉紧紧地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