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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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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尚领兵赶到的时候,谷中的战事已然结束了。

    曹军的程昱,在暗中一箭射中袁绍的腹部之后,双方几乎便没有再做什么过多的纠缠,随即罢兵各自回撤,曹操继续率兵往西面逃走,袁军则是保护着重伤喷血的袁绍向东回撤,徐徐的退出了谷外。

    夕阳西下,血色残阳,头顶苍穹,脚踏千山,仿佛在影射着当世枭雄的末路袁绍被放在一副用军械和布帛临时制作的担架上,两只眼眸蒙松,似昏非昏,他草做处理的腹部伤口上,血水依旧是在缓缓的向着外面不停的涌动。

    父亲

    见了这样的情形,袁尚心下一紧,急忙下马跑至袁绍的身边,一边轻轻的呼唤,一边用手搭上了袁绍右腕脉门。

    这一摸之下,袁尚的心中顿时就是一凉。

    虽然不懂医理,但袁绍微弱的脉搏已是能让人知道,他此刻的情况并不太好。

    嘀咚嘀咚脉搏小的很令人惊异。

    所谓的命悬一线,或者是油尽灯枯,形容的大概就是现在的袁绍吧。

    似是听到了袁尚的呼唤,袁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伴随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嘴角不停地逸出殷红色的血沫,鼻息涣散气若游丝。

    显甫是你吗

    袁尚重重的点了点头:父亲,是我,对不起,孩儿来晚了

    袁绍身躯瘫软无力地仰倒在担架上,却强打精神不以为意地笑道:孩子,父亲尽力了,可终究是让曹贼脱蹿唉,废了天大的功夫气力,到头来却是留下了这么一个结局。显甫,我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

    袁尚的眼眶发热,竭力忍住泪,说道:哪的话,这些事其实应该是让孩儿来做的,说起来,我不是一个好儿子才是真的

    袁绍唇角的笑意似乎更浓了,道:你一定猜不到我为何会亲自去追曹孟德因为我真希望我能在临死之前,为你们几个兄弟留下一片没有祸患的江山基业。让你们未来的路能够好走一些。可惜,世事弄人袁某终究是违拗不过天意。

    袁尚的心如刀绞,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处说起。袁绍的呼吸明显地越来越急促,颤抖的手试图反握住袁尚的胳膊。然而这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此时此刻竟显得异常的艰难。

    一缕英雄末路的悲凉油然升起,但很快又被他与生俱来的傲性所吞没,他一咬牙抓住袁尚左臂,喘息道:为父纵横一世,死又何惧我只问你,为父死后,你能否鼎立袁氏,光大袁氏门庭。找素材就到吾读剿灭群雄,平定天下

    袁尚目中的泪水再无法遏止,终于奔涌而出,道:父亲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恢复康健,再次执马着刀。纵横天下,孩儿愿一生为父亲左右手,随你一同征讨天下,只请你好生养伤,保重身体

    袁绍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摇头道:痴儿,天下之大,谁人不死。又有何需要避讳

    话说到这里,却是一转头,再一次的昏厥过去。

    父亲快撤军火速撤军黎阳建安六年四月,袁绍在扶宜山追讨曹操的过程中,被曹军程昱一箭射中小腹,伤口崩裂,牵动旧疾,命在垂危。

    虽然打了胜仗,但因为袁绍受伤,整个军中上下没有丝毫的喜悦,上至高层将领,下到三军将士,全都沉寂在一片阴霾和恐慌之中。

    四月末,在仓亭布阵的袁军全部收兵回到黎阳屯扎,并将一直昏迷不醒的袁绍送往馆驿下榻养病,袁尚一面安顿诸军,一面火速派人赶往邺城,邀请其妻刘氏并一众袁绍嫡系重臣赶往黎阳探视,以应不测。

    再不见,只怕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动用了几乎所有可以动员的力量,整个邺城和黎阳的名医一个不差的被袁氏请来,为袁绍诊治伤情。

    怎奈袁绍此次却是真的伤了元气根基,任凭所有的名医使出千般手段,万般招数,袁绍的伤情也是不见好转。

    几次苏醒,又是几次昏迷,他的神志变得日益模糊不清,时不时的还总是高烧发热,睡梦时满嘴跑火车说胡话,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命悬一线,只在垂危。

    袁绍身体日益沉重,牵动的是整个河北四州的人心与袁氏未来的走势动向。

    消息虽然隐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几乎是没用多长时间,各地的郡县便纷纷得知了袁绍的伤情,许多的地方官员躁动心悸,一个个开始变的不安起来。黎阳馆驿之内,一股沉郁凝重的哀伤之情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令人直欲窒息。

    刘氏时时刻刻守护在袁绍的身边,日日以泪洗面。

    袁绍的儿子们也是恪守于馆驿,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各有所思。

    袁氏的一众文臣武将亦是躁动难宁,心浮气躁,几乎没有人有心情去处理政事军务。找素材就到吾读

    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十七天,直到袁绍从昏迷中转醒过来才有所好转。

    可惜他的病情并未有什么起色,经过医者的把脉诊断,得出的结论反而是比原先变得更重了。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回光法照吧。

    袁绍也是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刚一苏醒,便急命三子一侄并其手下一众重要的文武前来他的房间。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这其中还包括了赵云,邓昶这两个身为袁尚心腹,却与袁绍并无交集的人。

    召集袁尚的心腹与一众重臣一起到自己的床榻前,这是什么意思

    许多人已经开始在暗暗地揣度了。

    寝室之内,袁绍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平日里半黑半百的头发此刻已是几近花白。披头散发,凌乱的散开在枕头之边,英武的面容显得苍老衰弱。

    看到众人进来,袁绍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袁尚生母刘氏坐在床沿,垂着头默默拭泪。

    望着袁绍苍白的笑容,众人的心头愈加难受,一个个施礼躬身,又强自忍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诸公,袁某的寿时将至。只怕今日,便要与你们说声道别了。

    主公

    从邺城赶来的审配当先流下了两行浊泪,苦楚言道:主公,您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还请保重身体。待日后康健,我等还欲追随主公平定天下,肃清寰宇,得酬壮志

    袁绍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人之生死,天道纲常,非人力所能阻也,袁某终究亦是凡人中的一个,早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可不曾想这一天却是来的这么快实在是太快了一点啊。

    众人闻言,各个泣不成声。

    恍惚里,似听袁绍微弱的声音唤道:显思,显奕,显甫,买儿。你们四个过来

    袁谭,袁熙,袁尚,袁买四兄弟急忙上前,半跪在袁绍的床榻之前。

    袁熙的喉结艰难的滚动几下。涩声道:父亲,我们在这。

    袁绍欣慰的看了看四子,用一种暗淡的口气道:儿子们。为父要走了。

    袁谭,袁熙,袁尚都已成年,心志坚强,唯独袁买年幼,听了袁绍的话,眼中的泪花顺着面颊不停的袁绍的被褥上垂落

    父亲,您不会死的您年前还答应我,要亲自教导孩儿的骑射功课,您要是走了,孩儿却是怎么办啊。

    袁绍长叹口气,双目中,浑浊的泪水亦是滚滚而下。

    孩子,父亲也舍不得你啊,只是人生在世,谁又能逃的过一死之劫你年纪还小,涉世不深,为父若去,你当以三位兄长为尊,大事小事,需得请他们为你做主,不可任性擅为

    袁买泪流满面,一个劲的点着额头。

    缓缓的将头扭向一边,袁绍的目光在几个儿子身上来回跳动,最终落在了袁尚的身上。

    显甫,你靠近些

    袁尚闻言,半跪着的身体急忙向软榻旁挪动了几步。

    父亲

    袁绍喘着粗气,用极其微弱,却又能让整个屋中的人都能听见的嗓音缓缓说道。

    今时今日,若是你处在为父的位置上,河北四州的未来的路,你想要怎么走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满屋的众文武闻言无不骇然。

    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袁谭亦是跪在床榻之边,满面煞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袁绍,又转头看了看袁尚。

    一瞬间,嫉妒和怨毒的眼神充满了袁谭的双目。袁尚静静的思虑了一会,方才缓缓的开口言道:罢兵停战,休养生息,屯田养粮,裁剪兵员,充实敖仓,招贤纳士,以待天时

    袁绍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盛极而衰,否极泰来,为父过去确实过于着相了,显甫,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这四州的江山,为父今日就全权交付于你从今往后,你便是河北之尊,袁家门庭,此刻起便由你做主

    一旁的袁谭闻言,呆若木鸡,恍如被雷电劈中了一样。

    袁尚心下一紧,道:父亲,我

    袁绍开口截断道:你不必推托,也不能推托。中兴袁氏,舍你其谁这副担子,在你们四兄弟当中,亦只有你挑得起原谅为父给你留下的这副残局,但我相信你能胜任,一定能

    说着,他伸手握住袁尚的手,用力紧了紧,目不转睛,注视着这个长得极像自己的儿子,道:答应我

    袁尚热泪滚滚,抚首榻前,垂首道:是,父亲孩儿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所托,中兴袁氏,剿灭曹操,洗雪今日之奇耻大辱

    袁绍闻言松了口气,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孩子们,父亲对不起你们,一念之差,致使我袁氏在官渡和仓亭两番曹贼两番羞辱

    曹贼乃是当世奸雄,远非常人所能度之,但为父相信,只要你们兄弟四人齐心,终有一日,一定可以战胜曹操,平定中州之地,为父此生最大的荣耀,就是你们有你们兄弟在,何愁袁氏不兴,何愁天下不宁

    袁绍的声音越说越小,声音逐渐微弱,蓦然手一松,从袁尚的掌里滑落,垂在了软榻边缘。

    父亲袁尚心沉谷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主公满屋重臣顿时纷纷跪倒在地。

    但见袁谭,袁熙,袁买三人亦是痛呼一声,纷纷扑到了袁绍的床榻上,趴在袁绍的身体上失声痛哭。

    袁尚面色沉痛,定定的看着袁绍的遗容,有那样的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正置身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中。

    人死灯灭,身陨气毁,无论在世时他曾如何地叱吒风云睥睨天下,在走完轰烈的一生后,终归于无声无息。

    泪水潸然而下,袁尚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掏空。

    按道理来讲,袁绍并不算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但他对自己的关心,关爱之情,却是发自真心实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恍然到了现在,袁尚才霍然发现,袁绍在他内心深处所占据的分量,是那样沉甸甸的。

    他早非第一次历经生离死别,可却从没有这次一样,胸口那般的疼,那般的恸,甚至感到心被掏空,血被拧干。

    袁尚不愿收回那只紧握住袁绍的手,他拼尽全力压榨着自己,暗自祈求奇迹的出现。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甘地呼唤,似在希冀,似在拒绝

    奇迹,竟是真的出现了

    但见适才如死一样的袁绍,猛地睁开了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从他的额头上瞬间落下。

    父亲父亲活了,父亲又活了袁尚兴奋的大喊了一声。

    主公主公又活了臣子们纷纷抬头,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袁绍的胸脯忽高忽低,鼻孔喷洒着剧烈的粗气,双目圆睁,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说不出来。

    袁尚急忙起身,将头探到袁绍的枕边,低声道:父亲,你你怎么了有话想对孩儿说

    但见袁绍艰难的抬起了手,颤抖的指了指趴在他被褥上哭泣的袁谭,干涸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用恍如蚊声的话语对袁尚说道。

    这这个逆逆子让他滚这混蛋压我腹部的伤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