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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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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至西北的路途上,一辆六头宝盖马车正四平八稳地朝著前方行进,除去前导的两名护军之外,马车左右两方各有五十名护卫骑马相随,后头则另有随行的杂役和属下等人乘坐的马车,一行人把队伍拖得长长的,后边还有二十个护卫殿后,场面十分壮观,仿佛怕人家不晓得来者何人一般。

    “王爷真是有心啊,就怕王妃像上回一样受委屈”坐在马车外支著下巴自言自语的人是烟儿,她是在皇城长大的,生平从未到过西北,这回跟来除了尽正职之外,也算长了见识。瞧,那放眼望去黄沙一片是多么壮观啊!

    正当她著迷地看着眼前景色的同时,一匹马忽然接近她身边指示。

    “傍晚就能到达西北的沙多城口了,在这里先停一下吧!”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英亲王瑞祥,烟儿身边驾车的护官闻言,立即拉直了缰绳示意马儿停下。

    瑞祥顺势登上了马车,还不忘吩咐烟儿。“烟儿,去取点茶水来,我进去看看王妃。”

    “没我的吩咐,不要随便进来。”烟儿忙不迭地去了,瑞祥又朝护官吩咐,而后便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与车外相比,车内真可说别有洞天,一式的明黄绸缎铺底,还有张楠木桌子以及厚实的卧榻,卧榻上则躺著个面色略显苍白的女子,手中还抱著小婴孩,正是宫千巧母女。瑞祥见到她,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下来,他随手捞起一件羊绒毯子,走到卧榻旁边。

    “天气渐凉了,捂得严实些。”他边说边将毯子围到宫千巧的肩上。

    “谢王爷关爱。”宫千巧看着他,语气平静而不起波澜。

    “谢什么,都是夫妻了。”话一出口,瑞祥自己也有点惊诧。

    这么寻常的一句话,听起来真的没什么,然而,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说出这种话的,此时此刻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他的内心终于承认千巧是他的妻子的缘故吗?

    于此同时,他又感觉到一种小小而微不足道的幸福,从心中自然泉涌而出

    “其实,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

    “千巧做了什么,值得王爷向我道谢?”

    “给了让我对你好的机会,这样还不够吗?”

    “恐怕王爷真正想对她好的对象另有其人罢了。”忍不住还是酸了他一句。

    瑞祥何尝听不懂弦外之音,但换作平常早就勃然大怒的他,这回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扯开了话题。

    “小小呢?她睡得可好?”由于正式的公主封号还得等皇上示下,所以女儿至今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是以较足月生下的孩子还要瘦弱为缘由,起了个乳名叫做小小。

    瑞祥轻触著宫千巧怀中那可人儿的小脸蛋,跟这小家伙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越感觉到生命的不可思议,一看到女儿,什么脾气都没了,现在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宫任安每每一见到千巧就心肝宝贝儿地叫个不停的原因了。

    “刚刚才哭过一阵,现下大慨是累了,所以很安静。”宫千巧看着瑞祥对孩子那般著迷的模样,神情虽然仍是冷冷的,身体却不自觉微微前倾,好让小小更靠近他一些,不料瑞祥竟伸出手将孩子抱了过去。

    “你一直顾著她没睡吧?眼圈儿都黑了。”

    “”面对他突如其来将话题又放回自个儿身上,宫千巧一窒,直觉别过头去。

    打从南都回到皇城至今,瑞祥宛如换了个人似的,虽说他从前也十分体贴,却从不曾如此无微不至,小心翼翼到像怕摔碎她似地

    瑞祥见她不答话,倒也不逼她,这时烟儿的声音忽从外头传来。

    “王爷,我拿茶水来了。”

    “端进来吧。”

    烟儿听见他的许可,便掀开帘子走进来。

    “放下东西就出去吧。”

    “是。王爷,奶娘说小姐的吃奶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请准许烟儿将小姐抱到奶娘的马车上头去”

    瑞祥点点头。“仔细点,外面风大。”

    “烟儿明白,烟儿出去了。”烟儿一面点头,一面将孩子给抱走了,车子里头只剩下瑞祥与宫千巧两人独处,顿时气氛凝结了起来。

    没了孩子做缓冲,似乎也就没了话题,宫千巧觉得有些尴尬,倒是瑞祥却好整以暇地吁了口气。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面对宫千巧的不发一语,瑞祥并没有因此而沉默下来,只是拿过茶水吹凉。

    “喝点东西吧,这种天候,喉咙不润一润,都要干了”手上的杯子递到她的面前。

    宫千巧直觉推拒。“我不渴。”

    “那就当做预防干渴。还是你希望我喂你?”

    绯红顿上,宫千巧只得不甘不愿地伸出双手接过茶杯。“我喝就是。”

    “这才听话。”瑞祥见她捧著茶碗一口一口的啜了起来,显然十分满意,于是转移了话题。

    “晚一些就能进城了,你心里一定很兴奋吧?”

    宫千巧喝茶的手势微微一顿,但仍是没有回答,瑞祥似也不要她回答,只是拨开了窗帘子,兀自自言自语著。“沙多城这名字是先祖皇取的,他喜欢简单易了的事物,所以就将黄沙滚滚的西北第一大城取名为沙多,打仗的时候,我也曾经来过好几回,那个时候却一次都不曾见过你,反而是你千里迢迢地去到皇城,还成了我的妻子缘分这两字,真正奇异又不可言喻”

    随著他的一字一句,宫千巧也随之出了神,与他的视线一同朝著外头望去,她不禁遥想

    也许,也许他们曾见过的在沙多人群熙攘的街上擦身而过,在漫天黄雾般的沙尘中彼此交错,也许是见过的

    瑞祥回过神来,望见了那张怔然的面孔,不由会心一笑,伸出手轻抚上她的脸,唤回她悠邈的神情。

    “千巧和我想的一样吗?”

    他的手温其实很正常,然而宫千巧在被触及的那一刹那,却宛如被高热火焰灼烫到一般急急缩开。

    这回瑞祥却不再任她退缩,反而将她一把拥在怀中,五指紧紧地伸入千巧柔软如云的发丝中,他的唇靠在她的耳际,不住地摩挲低喃。“千巧为什么躲我?”

    他的怀抱是那么灼热、那么的结实有力,从他指尖所透出的劲道,几乎是等量的欲望,千巧浑身一颤。

    他渴望着自己感知到这个意念,千巧顿时再也不能抗拒他的手、他的拥抱、还有他窒人鼻息的吻

    他的吻一如以往不,或许更加的灼热

    这睽违已久的吻,很快使得久未尝到那专属于千巧的甜美的瑞祥理智全然溃堤,忍不住更拥紧了她一些

    “不”发现他并不只甘于一个单纯的吻时,宫千巧开始抵抗著他的热情与探索,不住浑身紧绷著想要推开他,而瑞祥似也察觉到了她的不愿,于是手劲一松。

    “怎么了?”他的嗓音此刻听来是无比的沙哑和撩人

    千巧轻咳了一声后,呐呐地道:“大家都在等王爷启程,请不要耽误时间才好”瑞祥情知这不过是千巧的托辞,目的是别让自己太过忘情,真忍不住就这么要了她而已。

    “我并不介意你躲著我。”他轻描淡写地说。

    宫千巧直觉想要辩驳,瑞祥却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

    “只是”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眸子里,那无声而浓烈的黑火不住地熊熊燃烧、燃烧

    她第一次见到瑞祥时,他也是这样的神情,仿佛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连同那份炙烈一同焚化成灰

    “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五年、十年一辈子吗?”

    宫千巧浑身一震,垂下头去。

    瑞祥不禁叹了一口气,也不愿再逼。

    如果,如果能回到初识的那一段时间该有多好啊?如能回到从前,他绝对不会让那花般笑颜自她脸容消逝。他想让她明白自己的情感,但却又怕吓著她,瑞祥太明白自己的个性,一旦动情,他将会是占有欲、爱欲都特别浓厚的一方,千巧是否承受得住呢?她虽已为人母,但很多方面其实仍旧稚嫩,如何让她恢复对自己的信任,看来才是眼下最最重要的课题吧!

    “千巧,我们慢慢来吧。”瑞祥怜惜地凝视著她,语气是那般的体贴缠绵。“你好好休息,晚一些到达了目的地,精神才能抖擞些,嗯?”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起身下车了,不一会儿,宫千巧感觉到马车又开始往前移动,她掀开帘子,发现瑞祥就在离她不远的左前方,他并没有回头,但却像是属于他的另一种无言的温柔,为了安她的心,而总在她的视线范围之中,好让她触目可及

    瑞祥释出的情,她不是感觉不到,那么她还在害怕什么呢?

    宫千巧扪心自问,却仍得不到答案。

    *  *  *  *  *  *  *  *

    沙多城口。

    虽说沙多是西北的最大城,然而由于人口稀少、风沙大的关系,进城之后仍有不少路要走,由外城绕进内城最热闹、最中心的地方还要花上半天时间,所以外城一般来说除了护军和旅客以外,是不太有什么人往来的。

    但打从瑞祥一行人才进城口,便见到有人排列相迎,瑞祥就猜到必定是思女心切的宫任安夫妇已经前来,于是在快要接近他们的时候,他翻身下马,亲自徒步前进。

    宫任安看见王爷居然为显示尊重而走路过来,不禁面露敬服之意,扯著宫夫人一起下拜,异口同声地道:“拜见王爷吉祥!”

    “快快请起。”瑞祥连忙伸手去扶。“今日只是探亲,不叙朝仪,岳父岳母切勿如此多礼。”

    “好好”“外城风沙如此之大,还有劳岳父亲自来迎,连岳母也来了,小婿心中实在有愧,怎不待我们进了城内驿馆再行叙阔?”

    “好说、好说。”宫任安也不明讲,其实他和瑞祥心里都晓得,千巧既是女眷又是王妃,尊贵身分比不得他人,要等进了驿馆,见面的规矩又不同了。

    “王爷南都一行,想必十分劳累,而今又应小女的任性要求前来西北,怎不教下官惭愧”

    正当他还在客套的时候,一旁的宫夫人却已经忍不下去了。“王爷,想必您也知道,我们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想念她是自然的,因此就容妾身直截了当地问一句,千巧呢?”

    宫夫人如此开门见山,瑞祥倒也不以为意,向身后指著那辆最为华丽的马车说道:“岳母不必担心,千巧就在那辆车子上头,许是长途跋涉,身子乏了所以现在仍然睡著,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现在就吵醒她。”

    宫任安与妻子互看了一眼,情知这位王爷向来是说一不二,那原本想说早一些来迎接、也就能早一点看到女儿的心愿落了空,也就只得暂时死了心。

    “千巧能得王爷如此宝爱,真是她的福气,那么咱们还是先行回驿馆吧”宫任安这句话听起来就有点有气无力了。

    “如此甚好。”瑞祥点点头,向后头的人大手一挥,原本停住的队伍又开始朝著内城的方向走去。

    “岳父大人,请。”瑞祥伸手相让,宫任安只得笑一笑,与夫人上了原本搭乘而来的那辆马车往回走去。

    沙多内城,驿馆。

    宫千巧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从马车的卧榻里头被移到了一个大房间的床上。

    想必是瑞祥吧,不是他还有谁?

    “外头有人吗?”她轻声地唤著,不一会儿,烟儿应声入室。

    “王妃,您醒了?”

    “咱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我知道”这熟悉的气味是属于她的故乡的,一种干燥又含著粗厉的沙土味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讨厌这样的感觉啊!如今她竟然感到无比的怀念,只因这一切从没变过,她却已经不是从前的宫千巧了

    一旁的烟儿看着她有些恍然的神情,深怕她又胡思乱想伤了神,连忙打断她。“王妃,还有更值得您高兴的消息呢!宫大人和夫人都一起来瞧您了,现在正在花厅里候著呢,小小姐也在那里,宫大人可喜欢了,直说她长得跟小时候的您一模一样呢!”

    宫千巧没注意烟儿后头的话,便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么?爹还有娘他们?!”

    “烟儿知道王妃肯定开心。”烟儿笑着扶她起身。“不过王妃还是要打扮打扮吧?就这样可是见不了人的”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烟儿愣了一下。“王妃请棺待,烟儿去应个门。”

    说完这话后,她便忙不迭地去开门,没想到门一开,便瞧见了宫夫人的脸。

    “夫夫人?”

    “对不起,我实在等不及,就自个儿进来了。”宫夫人站在门口微笑道。“千巧到底醒了没有”

    “醒是醒了,可是还没梳妆”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了。

    “娘!”

    只见宫千巧鞋子也来不及穿,便直直奔到门口来,望着门外的母亲,眼圈儿红成了一片。

    见到女儿如此模样,宫夫人的心更是狠狠的揪痛了起来。

    “烟儿,能让我们母女俩说说体己话吗?”

    “夫人尽管吩咐便是,不必客气。”烟儿慌忙退开身子让宫夫人人内。“烟儿这就去端茶水,请您与王妃慢慢地聊。”说完她便替两人关上了房门,迳自走开了去。

    而宫夫人和宫千巧却没有立即发话,只是怔怔地瞧着对方,待得脚步声走远之后,宫夫人才踏步向前,一把抱住了她那心肝宝贝儿。“天哪你怎么瘦成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被母亲紧拥在怀中的千巧眼底忍不住闪出了泪花,然而她仍故作坚强。“没有啊娘您是不是眼花了?生了小小之后我反而还胖了呢!”

    “胡说八道,你当娘没眼睛吗?瘦了胖了我会分不出来?”宫夫人怜惜地看着女儿,怎么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嫁到了生活环境比西北更加富裕优渥的皇城,反倒成了这副模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宫夫人拉著女儿走进内室,低声地说出心中的疑问:“你老实告诉娘,王爷待你不好?”

    “很好。”宫千巧仍是笑。“瞧我锦衣玉食、出入排场,哪一样不是最高规格?娘不要为千巧担心。”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宫夫人哽咽道。“这种种表面荣华,在咱们家中一样也不少,若是单凭这几样就能得到幸福的话,你爹跟我难道舍得让你远嫁到皇城去?”

    宫千巧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她与瑞祥之间的事,从前是她为了瑞祥心神不定,现在却是瑞祥在挽回她的心,于此种种,太多的转折与起伏,怎么可能三百两语就道得尽、说得完?

    然而她的沉默,很显然地让宫夫人误会成另一种意思了,很明显地她有口难言,那么只有一种情况可做解释,那就是瑞祥对她并不好,然而她却什么都不敢说

    想到这里,宫夫人着急地去拉宫千巧的手。“千巧,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啊?”

    话才刚说完,她突然眼尖地发现,千巧领口处的肌肤上有一道奇怪的疤痕,她想也不想就抓住了领口翻开来看,看见女儿那白玉无瑕的肌肤上竟然出现了这样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差点惊得晕昏过去,她强自镇静,伸出手轻触,只见疤痕虽淡,却仍可猜想得出受伤当日是如何的痛不欲生

    “你这是你这是”

    宫千巧连忙将衣服拉紧,遮去那道伤痕。“娘别多心,这根本没什么。”

    “没什么要是我没发现,你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肯说?”宫夫人一阵怒气从心头涌了上来。“不行,为娘的再也忍不下去了!”她一边说一边回身就往外头走,宫千巧这下却着急了。

    “娘,您要做什么?”

    “我去找王爷!”

    宫千巧闻言,想也不想就直接挡在她身前。“不要!”

    “为什么?!”宫夫人气问道。“我都亲眼看见了,难道就叫我这做娘的看着你继续被他伤害?”

    “娘,我知道您疼我可我求您别去。”

    “为什么?”宫夫人看着她哀恳的眼神,心头忽然一紧。“莫非你爱王爷爱得那么深”

    母亲的视线是那么的震惊与愕然,宫千巧一时间也如遭雷击地定住不动了,空气在母女两人之间凝结住,她们怔怔地看着对方,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宫夫人率先打破那凝重如石的沉默,盈著泪水,颤声问道:“千巧,娘的乖乖,你倒是老老实实的说话啊。”

    “我”宫千巧愕然。

    叫她说什么呢?她也是到这一刻,才猛然发现自己并不愿意与瑞祥决裂,就算自己现在对他多么的冷淡、多么的疏离,其实她心中渴求他的意念并未随著刻意的压抑而有所消减

    所以,假若让母亲替她出了这个头,她和瑞祥这下子真的会越行越远,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会一下子消失殆尽。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竟不能控制一股伤心从心中最深处油然而生

    是的,伤心

    超越爱恨嗔痴,她只感到伤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已然不能没有瑞祥;不是因为没有瑞祥她活不下去,而是因为没有了瑞祥,恐怕她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眼见宫夫人还等著她回答,宫千巧终于开口。“您若是真的为了我好,那就请您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吧,千巧只求娘这件事”

    “你要我视若无睹?”宫夫人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要求我什么吗?你对身为母亲的我又是何其残忍?”

    “一切总归女儿不孝”宫千巧身子一低,竟跪了下去,不过膝盖尚未著地,她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双手从她身后将她扶了起来。

    宫千巧一愣,回头一看,来人竟是瑞祥!

    “王爷?!”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岳母不要责怪千巧。”瑞祥说完,竟一撩袍角,跪将下来,让其余两人均是一震。

    “亲王礼绝百僚,王爷这岂不折了老身的寿吗,快快请起!”宫夫人连忙去搀,然而她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搀得起一个大男人?!

    “瑞祥除了自己有错,更要代妻子向母亲道歉。”瑞祥不动如山,语气平稳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损伤,皆是因我而起,并非千巧的本意,瑞祥怎可由千巧自己一个人承担?”

    “但是你这是哎”宫夫人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却没想到宫千巧居然挨在瑞祥身边也跪了下来。

    “女儿没有好好保护自己,怨不得谁也怪不得谁,女儿也给娘赔不是,希望娘原谅”

    “怎么连你也”宫夫人看着并排跪在身前的两个人,怎么拉也拉不起身,实在感到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就夫妻同心,又岂会搞到这等地步?算了算了,你们都起来吧!再这样子下去,只怕难受的换作我了。”

    宫千巧闻言,看了瑞祥一眼,两人这才站了起来,瑞祥还扶了千巧一把,这么细微的小动作,自然也入了宫夫人的眼。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管不著也不会管了,只是我想告诉王爷一件事,千巧是我们宫家最宝贝的女儿,看到她身上那道伤,比杀了我还让我跟老爷心痛,所以我不会让老爷知道这件事,可我也希望,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从今以后,千巧能平平安安、无灾无祸地过完这辈子,我这当母亲的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瑞祥当不负岳母所望。”他坚定的声音、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不禁让宫千巧望了他一眼。

    “你真这么想的话,我就太欣慰了。”宫夫人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尔后便朝著门外走去。

    “娘”

    宫夫人却不再回头,迳自走远,只剩语音传来,有著一种不得不放手的伤感。“我没什么事好跟你交代,换好衣服以后,就出来见见你爹吧,他想死你了。”

    “娘”宫千巧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复又低头看向自己的领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单衣被扯得松垮垮的,而同时她也感觉到一阵炙热的视线朝著她的颈项处投射而来,直觉抬头,发现竟是瑞祥的目光。

    下意识地伸手抓紧了衣襟,她的脸蛋却已然完全不受控制的胀红起来,连忙走进内室准备更衣,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角余光也扫到瑞祥将房门关起来,走到她身后。

    宫千巧正站在镜子前方,只著白色的单衣,披散而下的黑发柔顺的覆在身前,瑞祥的视线与镜中的她相互胶著难解,他伸出手,轻轻放在她的两肩,稍一施力,那薄如蝉翼般的单衣便翩然滑落,露出她胸前那道伤痕。瑞祥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只手伸到她的胸前,轻轻地抚触。

    “每一次看,都觉得触目惊心”他的视线定定的凝视著宫千巧,有著太多太多想说的话。

    “王爷”

    “什么时候,你才愿意改口?”瑞祥的表情未变,只是看着她。“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叫我的名字?”

    宫千巧愕然,怎会是不愿意叫呢?是她叫不出口啊!

    最初是怕生,后来是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到了现在,则是再也说不出口,她怕一呼唤那两个字,就泄漏了自己饱胀的情意

    瑞祥呵瑞祥,他难道不晓得自己有多大的魔力?然而他的冷淡疏离,却又怎能不使人寒心?

    “我知道你还无法相信我。可是我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

    “意怜,不或许该说皇嫂。”这是第一次,瑞祥主动提起她。“她是我年少轻狂时最美的情梦,如今梦醒情淡,对她,其实只剩下崇仰之情,无一丝不应有的奢想妄念。所以,我容不得有人诋毁她一丝半点,是为了维护她身为一国之母的清白与尊严,这些,我希望你能理解并接受”说到一半,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真是不可思议,从前,我是从来不屑解释这些的”

    “那么为何解释给我听呢?”

    “因为你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宫千巧一颤,半晌,她才艰难地开了口:“你就就这么坦白?就不怕我不能接受?”

    瑞祥闻言,眉头忽尔皱了起来,沉默了一下,尽管只有一会儿,那氛围却让千巧瞬间有窒息的感觉,然而,再度开口的他,却给了她一个答案。

    “尽管如此,我仍想牵你的手,走完这一生。”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朴实又平淡的话,却让千巧瞬间红了双眼。

    “太太狡猾了”她哽咽地道:“你根本根本不管我我的心情”

    “你不喜欢我了?”瑞祥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我对自己发过誓,这辈子不再做任何一件伤害你的事,所以,假若你觉得,我在你身边对你而言是一种负担的话,那么你就坦白地说。”说完后,他两眼直视著宫千巧盈盈水目,又问了一次。“你不喜欢我了吗?”

    “”这简直是犯规,不是吗?宫千巧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任著那泪水自眼角泛流。

    “哭了?”瑞祥看着她的眼泪。“那就是讨厌我了?”

    直觉地,宫千巧用力地摇起头来,她想说话,但声音根本就梗住了,不由更急得满脸通红。

    瑞祥微微一笑,却还有意逗她。

    “摇头,那就表示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不是他这人这人怎么这样曲解她的意思呢?宫千巧又气又着急,然而一方面却又怕他真的误会,忍不住抬起头张开嘴想要说清楚,于此同时,腰间被瑞祥用力一收,一个软热厚实的东西贴上了她的唇瓣,封住了她的唇齿,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千巧几欲透不过气来,瑞祥才微微地离开她,在她的唇畔、耳际细喃。“千巧,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温柔,诉说著从来不曾有过的请求,宫千巧纵有再多矜持,又如何抵受得住?

    毕竟要为他倾心著迷,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了,更何况打从第一眼看见瑞祥的那一瞬间,千巧就已然恋上了他

    误会可以消弭、伤痛可以平抚、过去也可以遗忘,唯有真心所爱的人,必须穷尽一生守护,一切只因为,现在才是最重要的;而体认到这个事实的人,才会感到无比的快乐。

    宫千巧并不言语,只是伸出了双手,揽上了瑞祥的腰,感受到她的紧拥,瑞祥满足地叹了一口长气,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前。

    “王王爷”

    “叫我瑞祥。”

    宫千巧咬了咬红润的下唇,低声道:“瑞瑞祥”

    “唔?”这时候的瑞祥,已将她放在那温暖的大床上头。

    “我爹娘还在外头等著咱们”

    “我相信岳父岳母不会介意的。”

    瑞祥一边说,一边俯身,而面对他的欺进,宫千巧再也抵受不住,只能将最后的言语吞回肚里,化作一声声柔软的娇吟

    房外,因为宫任安忍不住想快点见到女儿而被派来叫人的烟儿,缩回了原本要敲落房门的手。

    “算了,反正一时半刻是出不来的吧。”

    她笑叹了一声,转身移步往花厅的方向走去,沙尘方停,院中归为一片寂静,幸福的时光,也仿佛终在此刻驻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