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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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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花晓叫道:“何足道,你敢!”

    何足道放下司徒花晓,忽然有手一痛,食指被咬了一口,鲜血泪泊流下。

    何足道道:“你快去换换衣服吧,天色晚了,风也大了。”

    司徒花晓一言不发,又往船边跑去,何足道一长身拦在前面,他口中不住地道:“司徒姑娘有话好说,只要你讲出来,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不要技水,什么都行。”

    司徒花晓凝视着他,只见他额角青筋微暴,汗水直流,一脸忧急无比的模样,那样子就如他上次运功相救,她终于醒来第一眼所见的一样,她心中一软,火气全消,双脚立不住坐倒地上。

    何足道道:“在姑娘,你快去换衣服吧,舱里我有两件外衫放着的。”

    司徒花晓低头一看,自己衣服贴在身上十分不雅,她不由脸色一红,走进舱中。

    过了一会,司徒花晓儒巾长衫,含镇带悄走了出来,她上次装扮男子行到幽州,是以对于男子举止行动颇为熟悉。何足道见她三步一顾,真如一个翩翩书生,心中一阵轻松,气也消了几分。

    两人谁都不好意思开口,只放舟河中,越行越远,何足道心中忖道:“这恐怕是我跟这姑娘最后一次游玩了。”

    他想到此,不由心内发痛,可是自觉心中光明磊落,并无半点对不起这位姑娘,再怎样也放不下脸来。

    又过了一会,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那船顺水而下,也不知到底流了多远,突然前面兵刃之声大作,何足道心中一凛,身子一拔立在巨桅之下,远远望去,只见远远岸上两个汉子正在生死相搏。

    他偷瞧司徒花晓一眼,见她并无反对之色,便把船前开去,渐渐地行近那两人,抛锚停船,何足道大感意外,原正在相拼的竟是帆扬镖局总缥头孙帆扬。另一人却是北方第一名捕生死判官顾绍文。

    两人正在以上乘武功相拼,一招一势都是间不容发,此时天色已暗,两人聚精会神不敢半点疏忽,是以并未发觉大船。

    何足道见孙帆扬出招凌厉,长短金刀漫天酒来,那顾绍文执双判,脸色沉重,紧封门户,守而不攻。

    这时新月初上,星光闪烁,两人兵刃不时相交,发出龙吟之声。何足道忖道:“这两人兵器均非凡品。”

    蓦然两人齐喝一声,双双转了个身。孙帆扬白发萧萧,脸上却是正气凛然。

    何足道忖道:“这姓孙的阴阳刀一施出,姓顾的便得败走,只是他为什么不施阴阳刀?”

    他见司徒花晓也在聚精会神观看,心中不禁好笑。孙帆扬刀法已然通悟,招招俱是佳作,那长又重的厚背金刀,在他手中,每招必走偏锋,刀尖指穴,更是又准又狠。

    何足道见他每招都是顺理成章,透露出一片正大光明之气,丝毫没有半点阴狠之气,何足道武学已是炉火纯青,也不禁为这巧妙刀法心折不已。

    砰地一声巨响,两人兵刃而交击了一招,身形自然一转,何足道只见顾绍文睑色变得明查,他双手兵器一挫,展开他生平成名绝艺“鬼愁十二判”

    当年生死判官顾绍文和柳家堡交恶,就凭十二式和古老四血战,结果两败俱伤,古四侠在河洛已是首屈一指的好汉,可见这十二式之威力了。从此顾绍文声名大噪。

    子母金刀孙帆扬见对方招式突变,他倒退两步,招式也是一变,两刀一划,长刀直刺,短刀横崩,一套江湖上绝无仅有的刀法施了出来。

    何足道忖道:“这阴阳刀是失传绝艺,顾绍文又岂识得。”

    顾绍文只见对方招式越来越怪,那长刀疾如暴雨,声势煞是吓人,短刀却是招招砍向要害,间不容发,一时之间,对方抢尽先机。

    他“鬼愁十二式”才施了一半,身形已被逼得倒退六步。暮然他暴吼一声,身形又倒窜一丈。

    何足道虽知这趟怪刀法,可是并未见过,此时见孙帆扬一招招施出,真是妙到颠毫,不由心醉不已,他正凛神瞧着,忽然耳边一个轻轻的声音道:“喂,这是什么刀法?”

    何足道回头一看,司徒花晓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何足道见她肯和自己讲话,那就表示和好如初,他大喜道:“这是阴阳刀。”

    他接着便把这刀法来历很仔细说给司徒花晓听,司徒花晓听得出神。

    这时场中形势早变,孙帆扬占尽先机,那顾绍文不愧高手,他每至危境,都能发出救命绝招,逃出刀圈之外,两人边打边走,不由走近河边。

    顾绍文忽然右臂一振,挑开孙帆扬长刀,他飞快将右判交到左手,墓地飞起一脚交增孙帆扬左胁。

    孙帆场身子一滞,顾绍文倒窜三步,伸手摸出一个圆筒,口中狞笑道:“姓孙的,今日就是你末日到了,老顾放你生路不走,你却偏偏要往死路投来。”

    何足道见顾绍文满面得意,心想那圆形铁筒不知是什么厉害之物,顾绍文好像稳操胜券。

    孙帆扬略一沉吟,双肩一抖往前退去,顾绍文哈哈狂笑,一按筒上机簧——

    蓦然漫天银光,直罩孙帆扬头上,何足道失声叫道:“七巧银针!七巧银针!”

    他目不转瞬瞧着孙帆扬,心想孙帆扬纵有通天彻地之术,只怕也难逃此厄运。

    司徒花晓也闭上了眼不忍看下去,她虽不识两人,但见孙帆扬正气凛凛,心下早就希望他赢。

    忽然孙帆扬全身长衫鼓起,长刀缓缓划出,在头顶不停地划着圈子,短刀舞起一道白光,护住全身。

    何足道只听见嗤嗤之声大作,那漫天银针如石沉大海,不是被短刀削去,便是被长刀吸住。

    孙帆扬一吐气,长刀上掉下无数寸许小针,针上乌黑,分明是煨了剧毒。

    何足道喝彩道:“好一招‘万流归宗”呀!”

    孙帆扬一挺身,刀势直奔而上,顾绍文只觉眼前刀光闪闪,他知身临绝地,只是不住倒退,对方一刀直削面门,他闪无可闪,只有闭目待毙,忽然对方刀锋一偏,他只觉两耳一凉,鲜血流了下来。

    他为人阴险,虽在此时犹是沉着不乱,他见对方刀锋一偏,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他凝神瞧着一招破绽,双判直攻直入。

    孙帆扬刀势一偏,左胁自然露空,但见顾绍文临危一击,知道非同小可,眼看问避不及,反而迎身而上,长刀一回,仿若自刎,当地一声,顺势架开双判。

    何足道心中暗忖道:“少林失传的玄玄刀孙帆场也学上了,大河南北只怕以此人为第一高手啦!”

    顾给文心知多留无益,连忙抱头鼠窜。孙帆扬哈哈大笑,朝何足道船上叫道:“何公子,在下尚有要事,公子大恩,孙帆扬今生不能报完,来生——”

    他尚未说完,何足道接口道:“好说,好说,孙大侠仗义助人,我老早便听江湖上传遍了啦,孙大侠有事只管快去,咱们后会有期。”

    孙帆扬向何足道恭身一挥,从树后拖出~只木筏,推下水中,杨波而去。

    司徒花晓道:“这人英雄气慨,瞧他为人又极正派,他连受对手暗算,并不赶尽杀绝。”

    何足道心道:“那姓顾的手段卑鄙,上次逼迫孙帆扬走头无路,这次定是姓孙的找他算帐。顾绍文是公门内第一高手,他受了削耳之忧,怎能忍下这口怨气,常言道:民不与官斗,孙帆扬干脆把他做了可不干净利落?”

    司徒花晓道:“那姓孙的本事真高强,姓顾的就是再去找他,也未必能占什么便宜。”

    何足道道:“他开镖局做生意,如果官家一味找麻烦,可也够他受的,哪天有便,由我出面去警告他一下,谅他也不敢再为难孙帆扬。”

    司徒花晓笑道:“你好威风哟!”

    何足道道:“小可在江湖上薄有小名,像姓顾的那多人,只稍吓他一下便可镇住了。”

    地半开玩笑地说着,其实此事倒真不假,何足道这三年来在江湖上闯下极大万儿。”

    司徒花晓道:“何大侠,啊!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冒犯虎威,请大侠饶命,饶我一条小命。”

    她又说又笑,那模样就如盛开鲜花,何足道不由得看痴了。他心中忖道:“别人说少女的心意如黄梅天气,变幻无穷,刚才还凶霸霸的要死要活,现在又笑得这样开心。”

    司徒花晓忽道:“喂何大哥,你刚才是不是答应我什么事都听我的?”

    何足道不善打桩,只有点点头,心想这姑娘不知又有何主意。司徒花晓道:“你只要依得我一件事,我永远不向你发脾气。”

    何足道想这事一定非同小可,可是事到如此,只有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事?”

    司徒花晓正色道:“你永远不要再见那什么司徒花晓姑娘。”

    何足道忖道:“我和柔云剑客不过是萍水之交,我看不顺眼别人欺侮他,这才出手助他,那司徒花晓姑娘更说不下什么交情了.日后咱们天南地北,想要见面也不容易,我答应司徒姑娘却又何妨?”

    司徒花晓见他沉吟不语,脸色一寒,正待反唇相讥,何足道道:“这个有何困难?”

    司徒花晓喜道:“你说话可不能不算数。”

    何足道道:“这个自然,我不去找他们,怎会见着她,除非在路上遇上。”

    司徒花晓道:“在路上遇到也不准理她。”

    何足道好生为难,但见司徒花晓俏脸板起,便道:“一切都依你。”

    司徒花晓大喜,她柔声道:“何大哥,我老早就告诉你我脾气不好,刚才对不住啦!”

    何足道只觉受宠若惊。司徒花晓又道:“何大哥,我如再向你使气,便是顶坏顶坏的人,你也别再理我了。”

    她说得十分口甜,一时之间态度大为改变,不停讨好何足道,只要是何足道所说,她不管懂是不懂,都先律上两句,她拍马之术极是高明,不露痕迹,何足道只觉受用无比,句句话都说到他心田里,不由大起知己之感。

    这时天色已是全黑,何足道放舟回行。司徒花晓忽道:“何大哥,你再过几天便要走,是不是?”

    何足道点点头道:“明日我便要离此北行。”

    司徒花晓道:“不行,至少还要陪陪我们三天。”

    她原本是说陪我三天,可是话到口边,只觉太过明显,便改口了。何足道道:“好,三天就三天。”

    司徒花晓道:“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们?”

    何足道道:“我尽量快点便是。”

    司徒花晓想了想道:“何大哥你对我们好,那是没有话说了,我我还有一个请求。”

    何足道双目凝视着她不语,司徒花晓很不好意思地道:“何大哥,自从我与你认识以来,都是见你雍容摧敌,散财行侠,其实我知道你是文武全才,文的方面更有惊人成就。”

    何足道被她赞得大感不好意思。司徒花晓又道:“你琴棋书画一定无所不精,何大哥,我请你吹一曲十面埋伏如何?”

    她从身旁又拿出一管洞萧。何足道怪道:“你不是击断了吗?我对音韵可是一窍不通。”

    司徒花晓道:“我可不信,你不吹便罢。好,好好,我唱了很多歌给你听,你也该唱一个给我听啦!”

    何足道双手乱摇道:“我什么都不会唱,从来没有学过。”

    司徒花晓道:“过几天你便要走了,何大哥,我这个要求你都不答应?”

    何足道被她说得没有办法,他搜尽脑中所忆,却还记得儿时在山上听到樵夫的山歌,他满面羞渐地道:“我唱得不好,你别见笑。”

    司徒花晓拍手道:“何大哥,我爱听你唱,快啊!”何足道提起嗓子唱道:

    “山高路又险哟,打柴艰又难哟!

    穷人生来骨头硬哟!不怕虎与狼哟!”

    他唱着唱着,越来越是走了调子,忽见司徒花晓眼圈一红,泪水直流下来,但心中不解住口不唱了。

    司徒花晓柔声道:“何大哥,你待我真好,我心里明白。”

    这时船已靠岸,何足道、司徒花晓双双走到岸上,并向往城里走去,那通往城里的路又长又直,远远看不到一个尽头,何足道忽觉得手中一紧,一只又滑又暖的小手紧握着他的右手,顿时他只觉勇气百倍,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这富家的公子,在他心灵深处,还保存着最完美的纯洁的情感。

    天上繁星闪烁,这是进城大道的起点,那尽头之处黑压压地没有人能看清楚,在人生的路途中,司徒花晓、何足道携手出发,那终点目的地是什么,却也无人知道。

    时间倒退十天——

    天边一片火红,夕阳西下。

    小镇上,逐渐嘈杂起来,来往投店打尖的,人呼马嘶结成一片浑厚的声音。

    镇中心唯一的一条道路上,来往行人熙熙攘攘,好些屋堂深的人家都已点了灯火,那火红的太阳在云端闪了闪,终于落下去了,立刻一片暮色苍苍。

    一阵马蹄声传来,暮色中一骑缓缓驶向小镇,那马儿分明已走了不短的路程,蹄声轻重不匀,口中不断喘气,马上坐着一个大汉,一身灰白衣衫,面上忧苦重重,只是双目炯炯有神。

    一人一骑来到镇上,那大汉缓缓跨下马来,走到一家客栈前,犹疑了片刻方才举步踏入。

    屋内灯光一照,只见这大汉头上斜斜载了一顶帽儿,衣衫破烂不堪,但举止之间,却威武凌人。

    小伙计上前招呼,那大汉叫了一斤酒和几盘卤菜,一个人据着一张桌子,抱林独饮。

    他似乎满腹心事,不时叹气吁声着,好在这时客栈酒楼之中,人声鼎沸,无人注意他。

    他喝了一阵闷酒,呆呆沉思一会,忽然一个人流起泪来。

    这时,客栈门口忽听辔铃之声一响,两匹骏马猛地收住了蹄势,下来一老一小两个人。

    那老年人大约有六十开外,双目之中精光吞吐不定,一手挽着一个年方十三、四岁的孩童,一手拂拂轻袍,招呼伙计道:“可有房间吗?”

    伙计接下马匹,那一老一少走入店中,只见灯光下蒸气弥漫,人声嘈杂,老人不由一皱眉,心中暗道:“人这么多,遇到熟人可不好”他心中虽是如此思念,但脚下已走入店内,那男孩拖着老人家东望西找,却没有一张空桌。

    那孩童扯了扯老人衣袖道:“爷爷,没有座位了。”

    老人嗯了一声道:“安儿,咱们还是换一家——”

    那安儿这时忽然瞥见右方那正在喝闷酒的大汉,他一人斜依在桌沿,那张桌子还可以坐好几个人。

    老人随着安地的目光一看,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好吧,咱们就坐过去。”

    一老一小入得门来,确实惹了不少人注视,老人走到桌边,微咳道:“这位壮士请了——‘”

    那大汉满腹心事,根本没有理会他说些什么。那老人双眉微皱又遭:“店中客满,座无虚席,老朽和小孙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