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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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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母子靠这招很是唬走了几个心虚的贪官家属。阿妈免掉债务,我和部下们分个万把块落袋,没准还能顺手牵羊抢个爱疯什么的。接下来的戏码我们熟极如流,二宝横持利斧打头,厉声呼喝:“打劫!所有人脸冲墙蹲下!”

    其他人挥舞片刀跟在他身后壮声势。看到这样一伙凶神恶煞的蒙面匪徒,还有白光闪闪的刀斧,正常顾客的反应都是夺路而逃,遇到反应迟钝的或者吓昏头的,擅长唱信乐团的蒋白玉经理也会尖叫“警察!”

    提醒他们逃跑,其实这伙人都是战五渣,遇到狠人就会踢到铁板,如果对方是如此大只的两头黑人保镖,就不止是踢到铁板。

    而且是赤脚穿着人字拖踢到铁板。第一个冲进来的二宝第一个认出了铁板,停止了呼叫。后面的小秦还是照剧本一跃而起,拉住卷帘门,举高手弄得卷帘门哗哗响,作势要拉下卷帘门却拉不下来的样子。

    这殿后的角色通常是我的,小秦还是嫩了点,这个角色虽然远离而且背对观众,但其实最重要,要提醒肥羊有路可逃但随时可能会被关门打狗,这卷帘门绝不能拉下但一定要看起来随时会拉上,这名劫匪内心的焦急、彷徨和挣扎,全靠后脑勺来表现。

    看小秦在那里上蹿下跳,我真是恨不得把他踢开:太敷衍了,想感动观众就得入戏啊兄弟。光头从他们两人身后闪出,双手抖着一捆细麻绳?靠!

    我就知道这孙子面带猪相心中雪亮,居然出这种招数希望显得比其他人无害。两名黑人保镖四只白眼翻动,直眉楞眼地先看陈二奶,再看我妈,然后又看陈二奶,就是不看我们。

    本来坐着的陈二奶站了起来,日,这女人真高。她高高在上的眼睛从墨镜上面俯瞰我们包括我和我娘在内,跟她的黑人保镖用英语小声交谈了两句。

    其实他们可以放心大声说,我们这些人的英文水平无限接近美国聋哑人。陈国手的语气又镇定又狠,不用懂英文也知道不是“让我们把钱包交给劫匪吧”的意思。一名黑汉大步向前,一拳打向二宝。

    好个二宝,闪身侧头,让开这拳,拧腰摆腿,一脚踢在对方胯上,黑汉毫无反应,左拳跟上,打在二宝心口,我亲眼看到二宝双脚离地了一秒钟,然后就捂着心口摔倒在地。我正犹豫要不要拉着阿妈逃走。

    只见黑影一闪,另一名黑汉挥拳打向小秦,可怜小秦只是个卖水果的客串黑社会,他傻乎乎地背对着众人,仍然抓着卷帘门卖力地摇晃,根本没察觉到那保镖出拳,毫无反应地被柚子大小的拳头砸在后脑,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不动了,我和我妈异口同声:“打得好!”我妈作新闻联播里的模范百姓状:“你们这些为害一方的流氓也有今天!”我指指离我最近的一条比我腿还要粗的黑胳膊(真正比我大腿粗):“他代表正义惩罚你!”

    光头丢了绳子转身就逃,刚才打倒小秦的黑汉转过身来挡在门口,光头紧急刹车,双膝跪地,高举双手:“饶命啊英雄!”陈二奶冷笑着对妈妈说:“报警吧,我们在这里等警察来,好做证人。”

    我阿妈好演技,一副“啊呀多亏你提醒”的样子,急急忙忙地拿起电话来打,而且按了三下就是这么注意细节,店里的电话她让我设置过的“119”会接通褚阿姨。

    褚阿姨是跟我妈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她男人是本市城管局长,这种隔了一层的关系不能轻易动用,算是我们一次性的保护伞。陈二奶一把夺过电话,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冷笑说:“十一位的报警电话吗?”

    我阿妈一败涂地,只好认输:“妹妹,姐姐对不起你,你的钱全被我套在股市里了。”“套在股市里?还是你拿去给配资公司了?”我和妈妈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日,遇上行家了。

    妈妈淡定地笑:“我自己就是配资公司啊,怎么会给别人平仓?”“你自己给自己做杠杆、套在里面一样会被平仓。”陈二奶冷笑:“我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的老总,股票常识还是有一点的。”

    身后不知道是黑人还是我的笨蛋小弟把拉下一半的卷帘门重新拉起。刚巧外面出太阳了,白花花地照在老妈脸上。老妈皮肤真好,虽然不比正当年的小姑娘紧致。

    但细腻白皙,这么强的阳光中也看不出瑕疵。奇怪,生死关头我怎么会注意到这种不相干的的事情?“再过一天,再过一天国家队就要入场了”

    阿妈垂死挣扎,信誓旦旦。陈二奶问:“玉姐,看来我的钱是没了?”我老娘也只能低头:“今天你要提我确实没有,一星期之内,我保证付清,美元欧元还是澳币加币随你挑。”

    “一个星期?不如我在这儿等你一年好不好?”老妈真诚地说:“妹妹,你现在就是杀了我也没用的钱都在股市里,股票都停牌了。”

    陈二奶环顾四周,目光似乎并不主意我们这群牛鬼蛇神,只是打量房子,冷笑一声说:“嗯,还算干净那好,这一个星期我们就打扰了。”

    咦?要住在家里贴身逼债喽?我们母子俩开钱庄这几年被人逼债是家常便饭,我毫不烦恼反而心花怒放:噢耶!

    这位长腿御姐要跟我同居!这就是老顾说的桃花运这就是传说中的因祸得福吧?等等,长腿姐姐刚刚说“我们”就打扰了?“们”是什么意思?我们住家就在当铺楼上,私搭乱建的彩钢房。让着三位凶神穿过铺子,走进后面的走廊。

    我家铺子的结构有点古怪,前半截是店面,中间隔断,打开柜台后面的这道门,是一道一人宽的走廊,两边密密麻麻隔了四个房间,所每个房间也就放得下一张床。是的,你猜对了,这本来是家不理发的发廊。

    去年春节打掉东莞,本市也跟风扫黄,老板跑路紧急卖房子,我阿妈就买了下来,本来一共八间,妈妈拆掉了前面的四个扩大店面,后面四间分别当作办公室、仓库、卫生间和客房,我外公外婆有时过来打牌时间晚了就睡在这里

    我们的二楼是前房主私自加盖的,那楼梯陡峭狭窄险过华山,外公腿有毛病,爬不上去。推开走廊尽头的后门,眼前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院,右手靠墙立着陡峭的室外楼梯,通向楼上的加盖。我的彪悍阿妈也有斯文的一面,这小院被她收拾得繁花似锦。

    后墙爬满木香花,墙根下背阴的角落里摆着几块石头养青苔,墙外有苦楝探进一条手臂,暖风吹过,紫色花瓣纷纷落下。院子里高高低低种着海棠碧桃二月兰夏枯草,花草中一桌一椅,桌上有紫砂茶具,椅子里靠着一把琵琶。

    陈二奶满意地点头:“玉姐你还会弹琵琶?”“弹不好,瞎弹弹打发辰光。”我作证,阿妈不是谦虚,她这琵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着对面蛋糕店的老板娘学了两年,只学会了一首十面埋伏。带着讨债团队上楼,阿妈和陈二奶在前,我本来想跟在黑保镖们后面。

    但看到阿妈的牛仔短裙,担心她被人看光光,就走在了第三个好吧其实是我自己想偷看。我家这私搭乱建的木头楼梯不但陡而且窄,陈二奶把我阿妈挡得严严实实,她自己又穿了条喇叭长裤,没什么好看的。我正在惆怅,忽然脚下猛地一抖,我先是以为地震了,然后才明白是两位保镖跟了上来。两条黑汉加起来怕不有六七百斤,木头楼梯被踩得吱呀惨叫。

    陈二奶紧张地问:“玉姐,你这楼梯承重多少,吃的消这么多人吗?”我阿妈快步跃上最后一级台阶,开门闪进二楼,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她裙子下面,今天的内裤是白色纯棉运动型,象征着清纯小女生或者贤妻良母。

    楼上只有两间卧室加一大间厨房兼餐厅,当然不够这么多人住,虽然天气热打地铺也凑合,我也绝不跟两个黑人睡同一间房,听说他们在美国坐牢的时候主要娱乐就是爆菊。

    陈二奶满意地点头:“想不到玉姐你鼎鼎大名一个江湖人物,竟然很有生活情趣。”“陈妹妹过奖。”

    “好,我就在这里凑合几天好了,给你们五分钟收拾东西。”“五分钟能收拾什么?”“你们又不是搬走不回来了,对付个两三晚赶紧还了我的钱我就走了。”陈二奶眉毛一竖“或者说你根本没打算还钱?”

    “我们就算只睡一晚,也需要拿上洗漱用品吧。”“旅馆里什么都有。”“我们哪儿还有钱开房啊,不怕你笑话,我儿子最近跟女朋友打炮都是趁我睡觉时在楼下店里打。”陈二奶不耐烦地敲敲手表:“还有四分钟。”

    知道没理可讲,我们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天气热我也不需要什么,抓了几条t恤短裤塞进一个桶包就完。我知道女人麻烦,拖了个箱子去妈妈房里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