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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错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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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璇玑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镜中的容颜。紫漪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替她梳着发髻。杨璇玑今日的心情似乎极好,眼角眉梢俱是喜色。她朱唇微启,笑生两靥,眼神之中亦流动着一抹魅惑,缓声道:“紫漪,你说是不是老天在助我?”

    紫漪并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替她梳理着长发。杨璇玑转过头来,微微眯起眼睛:“紫漪,你可是心怀不满?”

    紫漪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站着。杨璇玑的心头陡然腾起一股无名之火,眸光随之一暗:“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如此?”

    紫漪急忙跪倒于地:“奴婢不敢。”她叩首道,“殿下从来深思熟虑,奴婢不敢妄言。”

    杨璇玑笑道:“自从我给驸马求了光禄寺少卿一职,你便心事重重起来。紫漪,你如此为驸马着想,倒真是个心慈之人哪。”

    紫漪抬起脸来,怔怔地看着杨璇玑,小声道:“奴婢只是觉得驸马很是无辜,他并未做错什么,待殿下也是一心一意。殿下给驸马留一条活路,也并非不可能,殿下何必如此无情……”

    杨璇玑打断了紫漪的话:“我冷酷无情?”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靠椅的扶手,眸光如电,“紫漪,你这是在兔死狐悲么?”

    紫漪垂眸道:“奴婢不敢。”

    杨璇玑冷笑了一声,缓声道:“驸马的确甚为无辜。然而,他既然做了我的驸马,便要与我休戚与共,生死同命。我若事败,他亦绝无活路,但他若能为我的大业牺牲,却是他的福分。有朝一日我若能得偿夙愿,定会为他建庙立碑,追封他身后的无限荣光。他那些未了的心愿,我都会替他一一完成,他的母亲妹妹,我亦会好生照顾。紫漪,你觉得这是无情么?你既知我志在何处,又岂能有妇人之仁?”

    紫漪垂着头,双唇微颤,低声道:“是奴婢愚钝。”

    杨璇玑站起身来,她的长发散在身后,衬得面色越发苍白,眼眸幽深犹如一潭水:“如今我身怀有孕,却将驸马留在京中,光禄寺乃是皇姐掌管,她自然会觉得胜券在握,对我的行事掉以轻心。”她笑容更深,“实乃时也,运也,命也。”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微微叹息道:“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如今皇兄仍无下落,只怕早就已经落入皇姐之手。若不是因为眼下我有孕在身,不能长途跋涉,依大院君的主意,早就要我随驸马回到关中去了,到那时再要入京,只怕是势比登天。”

    杨璇玑在房中来回踱着步,若有所思:“母上这段时间常常罢了早朝,我又不能主动去见她。这其中,只怕有些不妥。”她深锁着眉,“那日殿前许婚,她曾口谕说要等皇兄归京之后才给我行大婚之礼,而后却突然又听从大院君的话,让我仲春之前出嫁。”她微微闭目,喃喃道,“先是太后重病,如今母上的龙体又微恙。大院君的气焰之盛,非比寻常啊。”

    紫漪道:“明日奴婢去太医院为殿下拿药,正好去会一会云娘。”

    杨璇玑摇了摇头:“如今我们更要谨言慎行。”她凝神思索了片刻,“你去见见云娘也好。过几日我会设法让皇姐同意我去京畿白云观静养,祈福安胎。”她轻笑了一声,“皇姐一定会同意的,她巴不得我能在白云观中出家了呢。我人在京中,她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心的。”

    ******

    叶云舒刚将最后一只恭桶刷完,正要去洗手更衣,转身便看到紫漪正倚在净房的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叶云舒正要开口,紫漪却将食指抵住自己的双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快步走到了叶云舒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叶云舒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半步,道:“这里是净房,我刚做完事,身上有些味道,莫要弄脏了姑娘的衣裙。”

    紫漪却摇了摇头,声音之中带了些许哽咽:“你受苦了。”

    叶云舒一笑:“我如今每日里便是清洗恭桶而已,算不得什么辛苦。”她平生最不习惯的便是旁人的眼泪,每每遇到有人在她面前哭泣,她便手足无措起来,而这位紫漪姑娘却时常哭哭啼啼的,叫她好生为难,唯有拱手道,“实话告诉姑娘,我如今每日里都开开心心的,哪里谈得上甚么吃苦。姑娘莫要为在下担心,姑娘一哭,在心于心何忍哪。”

    紫漪拭了拭泪痕,从怀中掏出一包糕点来递给叶云舒,道:“你自从被赶到净房做苦役,只怕平日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我今日进宫来给帝姬取药,特地给你带来一包点心。”她使了一个眼色,“红色那块是我亲手做的,你一定要一个人慢慢吃。”

    叶云舒会意,四下看了看,将糕点塞入怀中,又高声道:“帝姬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一时大意把她绣的嫁衣烧坏了,真是罪该万死。能保住一条性命在宫中做苦役,也是我的福分了。”

    紫漪道:“帝姬如今和驸马燕尔新婚,如兄如弟,哪里还会记起你这个煞星。我走了,你且好自为之罢。”说着,她转身而去,才走了几步,却又掉转头头,突然快步走到叶云舒面前,紧紧抱住了她,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着。”她的泪水扑簌而下,仿佛此刻是生离死别,低头却看见叶云舒脖子上那根红绳。霎时间,紫漪只觉得心如刀割,痛断肝肠,于是如梦呓一般地耳语道,“你什么都忘了吗?你忘了姐姐吗?”

    叶云舒一愣,紫漪却再不敢多留,只是胡乱拭了拭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净房。叶云舒呆呆地站着,许久,才缓缓地将脖子上挂着的红绳取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红绳下绑着的那枚小小的铜锁,上面是斑斑驳驳的岁月的痕迹,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韩”字。她突然想起紫漪曾有意无意地在自己面前提过,她姓韩。一霎时,叶云舒仿佛福至心灵,莫非当日归雁庄中舍命救下自己的那个小丫鬟采芩竟与紫漪有些瓜葛吗?她眉头深锁,努力回想着采芩的容貌,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唯记得那双透着决绝死寂的乌黑的眼眸,与紫漪倒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日大人若报了大仇,请把这个锁片埋在此地,我泉下有知,便可瞑目了。』

    叶云舒将铜锁紧紧握在掌心,她知道,紫漪定然是错认了人,然而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却从心底油然而生,席卷而来。她突然想起前人的那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