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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染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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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薛娴心一愣,斜睨了卓晴一眼,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不耐烦地叫道,"哪里来的疯女人竟敢在相府撒野,把她给我赶出去。"

    "住手。"楼夕舞指着卓晴,叫嚣道,"她是哥哥的女人,谁敢把她赶出去!"虽然她也讨厌这个丑女人,但是相较之下,薛娴心更加可恶,她今天就是和她杠上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卓晴则是满头黑线,她第一次被冠名为某某人的女人,这个称呼真是为了挫挫这位夫人的锐气,也顺便让她如愿地进去小楼,她轻咳一声,笑道:"我叫青枫,传说是你们的皇上御赐给楼夕颜的女人。如果说没有正室,小妾就是女主人的话,那么这位夫人,现在相府的女主人已经易主了。"

    她是御赐的美人?薛娴心嗤之以鼻,冷笑道:"一派胡言!你这个丑女人绝不可能是皇上御赐给夕颜的美人。"

    卓晴皱起眉头,故作惊恐地叫道:"你是在怀疑穹岳皇帝的眼光?"

    "我我我是怀疑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卓晴了然地点点头,一脸无辜地将问题扔给了景飒,"景飒,这个问题你来回答比较好。"

    这次景飒倒是相当配合,冷声回道:"二夫人,她确实是皇上御赐给主子的青枫姑娘。"

    薛娴心有些慌了神,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是御赐给夕颜的皓月美女,先不论她的样貌,光看这性子就不是温顺好欺的主,她可不能让她坐大。薛娴心摆摆手,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说道:"好吧,既然你是御赐的女人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不过我是夕颜的娘亲,是镇西将军夫人,有我在,女主人的位置还轮不到你。行了行了,回你的院落待着去吧。"

    这位二奶是在给她台阶下吗?卓晴好笑,如果不是为了要进去看看楼夕颜在搞什么鬼,她会跳出来和她顶撞?她真的很饿了,不想浪费时间和她废话,于是不留情地回道:"二夫人是吧?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的相府,不是将军府。既然是丞相的府邸,当然是丞相的女人是女主人了,你这个做娘的,还是好好安享晚年吧。"

    "你你你"她居然咒她早死!

    薛娴心气得脸色潮红,话都说不清楚。卓晴悠悠一笑,啧啧笑道:"您老一定要小心身体啊!我进去看看夕颜,您还是回去歇着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薛娴心一副气得快晕倒的样子,楼夕舞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追着卓晴向小楼跑去。

    瞪视着那道悠闲的白影,薛娴心眼中满含怨毒,手紧握成拳,尖细的指甲深深地戳进肉里。好你个青枫,到底谁先死,我们走着瞧!

    卓晴毫不在意背后怨毒的眼神,走到门边,对着看了一出闹剧僵在一旁的老御医轻声说道:"御医,我只在外厅看看他就好,不会打扰你医治的。"

    杨暮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回道:"好好。"此女容颜虽毁,依旧气韵天成,刚才言辞犀利能言善辩,现在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可见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杨暮在宫中见多了女人的明争暗斗,他早就看透了,做人做事留三分,才是活命之道。

    门缓缓打开,卓晴率先走了进去,正对着门的,是一套会客的座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很简单。隔着一面大大的屏风,朦胧中可见里间比外面更加宽敞,具体的摆设看不仔细。

    御医和药童走了进去,卓晴和楼夕舞只能在外面等着。其实站在屏风外,基本看不太清楚屋内的情况,烛光映照下,只看见墨白高大的身边守在床前,老御医坐在床前把脉。细细听来,过于粗重的喘息声像是哮喘病发作,但是看不见病人,卓晴也不能下结论。

    傻傻地站在屏风外很是无聊,卓晴看向身边盯着里间、眼睛一眨不眨的楼夕舞,问道:"他经常犯病?"

    可能是刚才卓晴帮她出了一口恶气,楼夕舞对她的印象好了一些,眼睛仍不转,只是低声回道:"一般都是在春天发作,平时都好好的,一犯病就像这样喘不过气来。"

    "多久了?"

    说起这个,楼夕舞显得有些烦躁,"从小就有的毛病,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

    从小就有?那不太可能是装的,但是先天性的哮喘不应该是季节性发作啊?暗自思量着,两人都听见里间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喘息声,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忙乱。

    "主子!"随着墨白担忧地低呼,心急的楼夕舞顾不得那么多,直冲进里间。卓晴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了进去。

    里间被烛火映照得十分明亮,一张大得不可思议的床上,铺着厚厚的长毛丝被,雪白的丝被,衬得楼夕颜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他平躺在床上,呼吸异常急促,气粗息短,一只手紧拽着胸前的衣襟,额头、脸颊上全是汗,黑发半束着,早就被汗水打湿,每呼吸一下,他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着。

    "哥"楼夕舞泣不成声。看着这样的楼夕颜,想起他白天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样子,卓晴都有些不能适应,更别说楼夕舞了。

    杨暮一手按着楼夕颜,一边大声叫道:"快快,拿我的针过来。"

    "是!"药童一阵手忙脚乱地翻找,终于拿来一盒银针递了上去。

    接过银针,杨暮却不知如何下针,楼夕颜的身体一直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全身都在动,这让他如何下针?要是错了一个穴位,他的命还要不要?

    杨暮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卓晴无奈地摇摇头,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抬脚直接跨上床去。她爬进床的内侧,半跪在楼夕颜的身侧,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想将他扶起来,但是没想到,楼夕颜看起来清瘦,肌肉却十分结实,重得要命。

    使不上力,卓晴对着墨白说道:"蓝眼睛,扶他坐起来。"

    墨白幽深的眼带着一丝不确定冷冷地凝视着她,卓晴不耐烦地低吼,"不想他死就快点!"

    墨白略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楼夕颜扶了起来,楼夕颜才坐好,卓晴一把撕开他合拢的衣襟,一只手揉搓着他的背脊,一只手直接抚上他衣襟敞开的前胸。

    楼夕颜忽然抓住卓晴的手腕,细长的眸倏地睁大。两人眼眸相对,卓晴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双时而如沐春风,时而狡黠算计的眼此时犹如一潭深水,深邃得让她心慌。额间流淌的汗随着脸颊滑落,正好滴在卓晴的手臂上,她手上一震动,抓住她手臂的手更加收紧,他的手不同于白天的冰冷和温柔,此时的他手劲极大,而且掌心就像火烧一样的热。

    看着卓晴的手停在楼夕颜胸前,楼夕舞受不了,在这种时候,卓晴还对她哥哥上下其手,她几乎是尖叫一般地吼道:"你这个丑女人要干什么?还不放手!"

    卓晴不理会楼夕舞的叫嚣,回视楼夕颜幽深的双眸,低声说道:"楼夕颜,你放轻松,跟着我的节奏呼吸。"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楼夕颜蹙眉,她在干什么?胸中的窒息感在坐起来之后似乎真的好了一些,看着她认真地陪着他用力呼吸着,楼夕颜心中一暖,终于缓缓地松了手劲,随着她的节奏呼吸着,手却是自始至终没有放开过。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卓晴带领着楼夕颜呼气吸气,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治疗的。不过说来也奇怪,楼夕颜坐起来这样深呼吸几次之后,虽然依旧喘息得很艰难,但是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几次呼吸之后,卓晴抬头瞪着杨暮,冷声骂道:"你继续治你的,看我干什么!"

    杨暮终于回过神来,连声回道:"哦哦。"手下也不敢怠慢地下针。

    一炷香之后,通过御医和卓晴的努力,楼夕颜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呼吸越见平顺,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杨暮收了针,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细细的汗珠,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实在凶险,好在那位青姑娘用了奇招,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师傅,药来了。"一个药童端着一碗纯黑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药还没端到面前,卓晴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好在当年她选的是西医,这种鬼味道,光是闻就已经够她恶心的了。想用手捂住鼻子,却发现楼夕颜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一紧,抬眼看去,他狭长的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寒光,她记得进来之前,楼夕颜就摔过一次了,他也讨厌中药?还是

    杨暮接过药碗,走到床前,墨白上前一步,冷声说道:"杨御医,让我来吧。"

    生怕再有什么闪失,杨暮迟疑着是否要亲自服侍楼相用药,一道清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悠然响起,"御医,你也累了一个晚上了,不如先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待会其他御医来了,你还有得忙的,这里就先交给我们照顾吧。"

    话说得很体恤,却又带着一股不能抗拒的力量。杨暮抬眼看去,只见女子大方地坐在床上,丝毫不见矫情,一只手被楼相紧紧地握着,难怪她刚才气势那么足,原来是有楼相给她撑腰!杨暮赶紧敛下眸光,将手中的药碗交给墨白,躬身回道:"也好。那就有劳夫人了,老臣就在旁边的房间,您有事叫我。"

    "好。"卓晴根本没注意夫人这个称呼,更没注意到楼夕颜的唇角轻轻地扬了扬。

    "哥。"楼夕舞轻咬着菱唇,半跪在床前,不想哭,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楼夕颜轻轻抬手,温柔地抹掉楼夕舞眼角的泪光,柔声说道:"我没事。夕舞,哥有话和青姑娘说,你先出去。"

    "嗯。"看了卓晴一眼,楼夕舞没说什么,乖乖地退了出去。

    墨白也退到了屏风外,只剩下楼夕颜和卓晴两个人,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宽敞的里间里,楼夕颜明显的喘息声起起伏伏,而他的衣襟微敞,结实的胸膛、腹肌隐约可见,墨黑的发丝半束低垂着。卓晴承认,眼前的一幕秀色可餐,但是这样盯着人家看会不会太过分?不过如果这样都不看,也会伤他自尊吧。

    卓晴看得肆无忌惮,直到与那双微扬促狭的眸撞上,卓晴才尴尬地轻咳一声,说道:"你现在最好少说话,多休息,有什么事等你好一些了再说不迟。"

    "我想请你帮个忙。"

    卓晴抬起被楼夕颜抓着的手臂,爽快地回道:"你说,不过能不能先让我下去?"

    她也知道尴尬?楼夕颜好笑,他没见过哪个女儿家这样盯着男人看的,还看得津津有味!楼夕颜总算没有为难她,轻轻松开了手。卓晴赶紧起身,跳下床来,不忘抓起旁边几个枕头垫到楼夕颜腰下,让他靠坐着。

    看着在身边忙碌的身影,楼夕颜忽然放低了声音,轻轻回道:"我这病有些年头了,御医治来治去也没个起色,我看刚才你的方法很有效,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照顾我。"

    "我刚才不过是急救而已,具体如何治疗,我并不知道。"她学的是西医,让她剖尸没问题,治病不是她的专长,尤其是在没有医疗设备的情况下。

    "没关系,你能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帮到我,就已经够了。"低低的叹息声让卓晴没来由地不舒服,他还是更适合意气风发的样子。不过楼夕颜真的很奇怪,说他是装病?不可能,刚才他发病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说他真的有病,为什么他不好好用药?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她没兴趣知道,她只想找到顾云!

    心中有了主意,卓晴不再纠结于楼夕颜的目的,坦然回道:"好,我可以留下来,但是我要在一个月内见到我的姐妹。"

    "好。"这对他来说,只是小事而已。

    "好吧,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拿起墨白留下的药汤,卓晴却不是走向楼夕颜,而是走到窗前,一脸可惜地说道,"哎,这药凉了,药效就会差,还是等御医开了新药再喝吧。"手上却是不见半点犹豫地将药汁全部倒进了窗前的盆栽里。

    她背对着他,惬意地摆弄着盆栽。楼夕颜注视着她的眼,越发的幽深,她比他预料的要聪明得多。

    放下盆栽,卓晴正准备离开,屋外,景飒冷傲的声音忽然响起,"主子,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楼夕颜低声唤道:"墨白。"

    墨白进入内室,楼夕颜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倏然起身,拉着卓晴往外走,卓晴莫名其妙,干什么啊,皇上来了关她什么事?他们干吗一脸紧张?

    两人才走到屏风处,屋外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显然皇上就在院外了,墨白只能又把她带回屋里,卓晴翻了个白眼,这屋子大是大,根本没地方躲嘛!

    "不用迎驾了!"随着一道急躁又霸道威仪的男声响起,门也被猛地推开,几乎是同时的,里间里原来还明亮的烛火,被墨白轻轻一个拂袖,居然只留下了一盏微弱的烛光,其他的全部灭了。

    卓晴被墨白推到屏风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托盘,匆忙而急促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卓晴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疾行而来。男子一直背对着卓晴,她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见他一袭暗灰的长衫,袖口处金线绣制着盘龙祥云图案,低调中尽显无限奢华,也同时将他霸气尊贵的气势展露无遗。

    男子一进门,看见楼夕颜背靠着靠垫半坐着,面色一沉,低吼道:"你好好躺着,坐起来干什么!"

    "御医呢?"偌大的房间里,只看见墨白和一个侍女,男子立刻发飙,"不要命的东西,这时候跑哪去了?"

    卓晴轻轻掏了掏耳朵,这就是所谓的君王之气、皇家之仪吗?这个皇上的脾气看起来不怎么好,她还是安分点比较好,卓晴低下头,闭目养神。

    楼夕颜轻轻抚额,低笑道:"我刚喝了药,已经好一点了,你嚷得我头都疼了!"他不仅脾气差,嗓门也大!

    燕弘添瞪视着他,冷哼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一听说你病发,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你倒好!"整个穹岳,或者说六国大陆,估计也只有他敢这么和他说话吧。

    楼夕颜立刻坐直身子,抱拳正色回道:"臣惶恐,不敢劳圣上费心。"

    "楼——夕——颜!"

    楼夕颜轻轻挑眉,燕弘添寒眸微眯,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卓晴暗暗猜测,这两人的君臣关系还真是另类,接下来他们不是要打一架吧。可惜她失望了,只见燕弘添忽然一屁股坐到床上,看楼夕颜脸色确实渐好,低声问道:"那个礼物你还满意吧?"

    "什么礼物?"楼夕颜错愕!

    "青枫。"

    "她"楼夕颜轻轻抬眼,越过燕弘添的肩膀,看了一眼仿佛很温顺地乖乖站在后面的卓晴,轻笑回道,"很好。"

    很好?夕颜可是很少这样评价女人的。"享用了没有?"

    享用?她是排骨饭吗?他把女人当什么!卓晴满头黑线。

    卓晴郁闷的样子逗笑了楼夕颜,一个岔气,楼夕颜压抑地低咳起来,"咳咳咳!"

    "怎么又咳起来了!"燕弘添皱眉,轻拍着他的背,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正妻,也好为你们楼家留个香火!你和萱儿的事情"

    没等燕弘添说完话,楼夕颜轻叹一声,回道:"我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谁跟着我都是受苦,正妻的事情先缓缓吧。"

    楼夕颜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却引得燕弘添微怒,"胡说什么,萱儿能跟着你也是她的福气,你若不喜欢萱儿,再选便是。"

    不愿接这个话,楼夕颜借故岔开话题,"北齐与迪弩两国常年混战,这次北齐来穹岳朝拜,我看是来求援的吧。"

    "打得好!北齐想要穹岳出手,就看他们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这件事你不要费心了。"知道他不愿说与萱儿的婚事,燕弘添也不逼他,天下间谁他都可以逼,唯独楼夕颜不行。轻拍楼夕颜的肩膀,他起身说道:"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我先走了,这几日就不要上朝了。"

    "嗯。"

    燕弘添起身走到屏风前,又忽然停下脚步,朝角落里的侍女看了一眼,夕颜身边一向只有墨白,什么时候又多了侍女?女子一直低垂着头,燕弘添也没有细看,抬脚离去。

    卓晴暗叹,这人的攻击性真强,他刚才只是扫了她一眼,她已经能感受到那双黑眸带来的戾气。

    确认燕弘添离开之后,卓晴立刻放下手中的托盘。楼夕颜以为她起码会问些什么,没想到她什么也没问,急匆匆地朝着门外走去,楼夕颜急道:"你去哪儿?"

    卓晴头也不回,只幽幽地飘来一句话,"找吃的。"

    楼夕颜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她火急火燎的,就是为了找吃的?

    卓晴出去一会儿之后,景飒手中拿着一幅画卷,轻轻推门而入,站在屏风外低声说道:"主子,查到了。"

    带着疲惫的低吟由内室传来,"进来说吧。"

    景飒进入内室,一边展开手中的画卷,一边说道:"青家姐妹久负盛名,京城有不少人收藏着她们的画像,这张是去年皓月诗会青家三位小姐赋诗时文人张涵熙所绘。"画卷上,三个女子站在一张矮几前,蓝衣女子一手拿着蒲扇,一手轻轻研磨,姿态轻盈,笑容雅致;中间的紫衣女子正提笔想要写些什么,飞扬的眼眸中自信满满;她的身后,还有一个身形娇小的绿衣女子手拿丝帕,颜面轻笑,娇俏迷人。三人是三种不一样的风情,却个个仙姿妙容,只是一幅画,已经让人欲罢不能了。

    看样貌,中间的女子应该就是青枫了,画中的她清高自诩,面容娇美。现实中的她,桀骜不驯、冷傲自持,看着画中笑靥如花的女子,楼夕颜面色越见冰冷,沉静的声音带着寒意问道:"她的脸是谁弄伤的?"

    景飒与墨白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也看到了一抹极淡的惊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今晚情绪似乎过于激动。景飒心中有些了然,微低下头,如实回道:"是她自己。青家三姐妹并不愿意作为礼物送到穹岳,皓月王抓了她们的父母相威胁,没想到青家两老竟然死在狱中。出发之前,她们自毁容颜,还曾经上吊自尽,不过没有成功,被救了下来直接送入穹岳。"

    自尽?他不相信青枫会自尽,起码他见过的这个冷静自傲的女子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绝不会选择自尽!楼夕颜思量着,问道:"青家姐妹还有什么其他特征?"

    "青夫人是皓月有名的刺青师,几乎所有皓月国的贵族千金在及笄之时,都会邀请青夫人为她们在眉心刺上心仪的花饰。青夫人在三位小姐满月的时候,就在她们身上刺了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所以如果她真的是青枫,她的身上应该刺的就是枫字。"

    "在身上刺个枫字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吧。"墨白皱眉,这算什么特征,景飒可以查到,别人也一样可以查到。

    景飒摇摇头,坚定地回道:"这个特征只有青家姐妹才会有,据说青夫人有一项绝技,能让刺在身上的字平时看不出来,只有情绪激动或者体温升高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而她只用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找机会核实一下她身上是否有枫字。"这个女子的行为举止都异于常人,他起码要确定,她是不是青枫。

    景飒脸上一僵,久久不回话。楼夕颜感觉到了景飒的异样,低声问道:"刺青的位置在哪?"

    "胸部"

    春日的晨光旖旎温暖,轻轻地洒在人的身上,很舒服。昨夜天黑,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座小院,现在细细看来,卓晴不得不说,楼夕颜的品位很好。小楼位于院子的后方,楼前面有一小块空地,排放着石桌石凳,在这里看风景,让人神清气爽。因为抬眼看去,就是一大片几乎看不到边际的湖泊,与湛蓝的天际相接,辽阔而平静。卓晴暗叹,真是奢侈啊,二十一世纪寸土寸金,谁会在家里挖一座这么大的湖泊!不过不得不说,楼夕颜真会享受,醒来就能看见这样清澈宽广的水域,心情想不好都很难吧。

    卓晴伸了伸腰,微微抬头,惊讶地发现,湖泊旁边的院墙下,植了三四棵成年木棉,很美,高大的树枝苍劲有力地舒展着,火红而硕大的花朵开得正艳。远远看过去,仿佛一簇簇火苗,与碧绿的湖水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但是,楼夕颜的院落怎么会种植木棉呢?

    卓晴抬脚走了过去,轻轻拾起掉落的花朵,陷入了沉思。

    一大早就赶过来的楼夕舞看见她居然还在楼夕颜的院落里,叫道:"青枫,你为什么还在这儿?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哥允许你在摘星阁住下,你就真的是楼家的女主人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妾,记住了吗?"

    卓晴低着头,只盯着花看。楼夕舞纳闷,一朵残花有什么好看的,走到她身后,不耐烦地叫道:"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卓晴不理会她的叫嚣,抚摸着粗壮的树干,问道:"这几棵木棉是一直种在这院子里的吗?"

    "你知道这叫木棉?"楼夕舞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得意地一笑,回道,"算你有点见识。我们穹岳没有木棉树,木棉的种子是很多年前一个南疆边境的小国进贡的,整个穹岳只有西太后的宫里有一片木棉树。这几棵是哥哥官拜丞相之时,西太后赐的。"

    "西太后?还有东太后吗?"卓晴随意一问。

    "有啊。"说起这个,楼夕舞的头不自觉地昂得更高了,"东太后就是我姑母。"

    "楼夕颜和皇帝是表兄弟?"难怪昨晚上楼夕颜和皇帝不像是一般的君臣关系。

    看卓晴今天的态度不算太嚣张,经过昨晚,她也不是那么讨厌她了,楼夕舞心情不错地点点头,回道:"算是吧,姑母一直就是东宫之主,但是多年来未有所出,西宫的德妃娘娘也就是现在的西太后很得先帝宠爱,育有二子一女,先帝就将大儿子过继给姑母抚养,并且立为太子。小时候我和哥哥经常入宫,所以哥和皇帝哥哥一起长大,亲如兄弟。"

    卓晴故作了然地点点头,笑道:"那这么名贵的树种赐给楼夕颜,西太后一定很喜欢你哥喽。"

    楼夕舞娇笑回道:"那是当然,她还想把她女儿朝云公主许配给我哥呢。"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花瓣,卓晴眉头轻蹙,这么说,不是仇敌,那为什么送他木棉?是无意,还是卓晴面色沉冷,又盯着手中的残花看。楼夕舞误会她是担心自己的地位,上前一步,小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们楼家也不是喜新厌旧、攀慕权贵的人家,只要你好好服侍我哥,不会有人难为你的。"

    卓晴回过神来,不由苦笑,楼夕颜娶谁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不好!她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木棉树下,两个女子心思各异,一道满含调侃轻佻的男声忽然响起,"啧啧啧,哪里来的小美人?"

    卓晴和楼夕舞同时回头看去,就见景飒身旁多出一个白衣男子。卓晴脸色当下一沉,是在牛家庄时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个男人!卓晴彻底地无视他,转身朝湖泊旁边的九曲桥走去。

    谁知齐天宇居然不死心地迎了上来,卓晴抬头,冷冷地回视他。走近之后,齐天宇才发现,这女子的右边脸颊上有两道深深的刀痕,毁了她光洁如玉的绝美姿容,刚才远远看去,她一身素衣,手握残花,孤傲而立,气质逼人,走近才发现,她脸上竟然有此残缺。

    一般的残颜女子都会用发丝遮掩一下,或者低头躲避别人的视线。她决然不同,及膝长发被她利落地结成长辫,没有任何发饰,整张脸也清清楚楚地展露人前。尤其她的眼睛,犀利而冷傲,与她对视,他的心反倒是一跳,这个女子真是有意思,他对她更感兴趣了。齐天宇拦住卓晴的去路,扬起自认为最帅气的笑容,问道:"原来小姐还是个冰美人,我喜欢。敢问小姐芳名?"

    卓晴轻轻扬手,手中的残花落地,冷淡地回道:"我讨厌轻佻的男人,不干净。"

    齐天宇笑容一僵,楼夕舞掩唇低笑,她几时见过齐大哥吃瘪,看他一脸的尴尬,楼夕舞好心地回道:"齐大哥,她叫青枫。"

    青枫,她是青枫,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齐天宇心中暗自生疑,手上还是作了一个揖,笑道:"青姑娘,小生有礼了。"她不喜欢轻佻,文人总喜欢了吧!

    "我更讨厌做作的男人,恶心。"

    齐天宇笑容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楼夕舞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齐大哥的表情太好笑了。

    就连酷酷地站来一旁,面无表情的景飒唇角也泛起一丝疑似的笑容。

    齐天宇哭笑不得,他没得罪她吧!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啊!"正当大家笑得开怀之际,薛娴心带着几个丫头迤逦而来。

    齐天宇微微见礼,笑道:"好久不见,夫人还是一点没变。"

    薛娴心阴阳怪气地笑道:"哟,是齐大公子来了,难怪我们家夕舞笑得这么开心,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最好早点滚出这个家,她这种刁蛮的性格,也只适合齐家这种市井之家!

    楼夕舞眼光紧张地扫过旁边的景飒,立刻叫道:"二娘你别胡说!"

    卓晴轻轻挑眉,小姑娘不会是情窦初开,心有所属吧?

    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薛娴心心情更好,故意曲解道:"还害臊了呢!"

    看楼夕舞急得手都握成拳了,齐天宇打起圆场,笑道:"夫人这是拿我说笑吧,夕舞年纪还小,我当她是好妹妹呢。"

    "好,哥哥妹妹正好!"薛娴心也怕楼夕舞再像昨晚一样发起狂来,越过他们,一边走一边对着景飒问道,"夕颜呢?起来了吧。"

    她身后的丫环手里端着的药与昨晚的药汁极其相似,卓晴想了想,上前说道:"药给我。"

    "给你?"薛娴心转过身,绕着卓晴走了一圈,厉声说道,"你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笑话!昨晚我是看夕颜正病着,不想和你计较,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女主人的称号!卓晴无所谓地回道:"这个女主人的位置我没兴趣,但是他的药目前归我管。"

    没兴趣!没兴趣还在这儿指手画脚!薛娴心冷笑,"好大的口气,谁给你胆子在相府撒野?景飒,把她给我丢出去!"

    景飒沉声不动,薛娴心正要发飙,小楼的门缓缓打开,楼夕颜低沉轻柔的声音低低响起,"是我给她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