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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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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御花园里,满园名贵繁花都已花落凋零,只有华丽名贵的菊花争奇斗艳地绽放着。

    光兴帝驾崩后,这是后宫头一回的“赏菊宴”由皇太后邀请各宫嫔妃一同赏花消遣。

    皇太后端然坐在园中设置的红木椅上,云鬓高髻上垂着长长的珠络,脸上厚着脂粉,几乎遮盖了她所有的皱纹,身上一袭绛紫色云纹缎裳,绣着繁复精致的牡丹花,整个人华丽得令人不敢逼视。

    她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一边品茗,一边看着自己的一对侄女索玉霞和索玉露在园中活泼蹦跳着。

    蕙妃和琳妃虽然也精心打扮,但和皇太后比起来实在朴素太多了。

    蕙妃怀中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公主元堇上前给皇太后请安,元堇一看见皇太后便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元堇长胖了些,不过太怕生了点。”

    皇太后脸色淡淡的,也没再多看小公主一眼。

    “是啊,元堇每天只跟臣妾在一起,很少见外人,所以胆子小了些。”蕙妃急忙把元堇抱到一旁哄骗。

    “拿些糕饼给她吃着,免得一见生人就哭,坏了兴致。”

    皇太后皱眉说道,明显对孩子没有耐心。

    “是。”

    蕙妃尴尬地安抚着女儿,和蕙妃感情不错的琳妃也凑过来帮忙哄,好半天才让元蕙止住了哭。

    这时,端容皇贵妃带着燕长乐缓缓来到御花园,因她们不在皇太后邀请之列,所以当皇太后一看见端容皇贵妃时,脸色立刻陰沉了下来。

    蕙妃和琳妃看到她也都相当诧异,从前,由于后妃之间的争宠,不但皇后没有给过皇贵妃好脸色,就连蕙妃和琳妃也都暗暗孤立她。

    光兴帝死后,皇后成了皇太后,为了在宫里平安活到老,她们在皇太后前面只敢唯唯诺诺,依她脸色行事,对端容皇贵妃只当没她这个人的存在。

    光兴帝的嫔妃不多,仅有端容皇贵妃、蕙妃和琳妃,其中最爱宠的只有端容皇贵妃,也因为嫔妃太少,所有仅有皇后生下元狩,端容皇贵妃生下一子夭折,蕙妃生下一女,琳妃无所出。

    为了确保儿子的皇位,皇后与皇贵妃之间向来水火不容,而皇贵妃所生的皇子死于非命,皇贵妃怀疑皇后的嫌疑最大,然而因为宫人们全都装聋作哑,所以她始终查不到一丝证据。

    “臣妾见过皇太后。”

    端容皇贵妃脂粉淡施,一身素净的裙袄,美丽朴素,和皇太后的华贵雍容成了强烈对比。

    在皇贵妃向皇太后行礼请安之后,蕙妃和琳妃只淡淡地向皇贵妃问个安,连基本礼数都没有,皇贵妃似乎也懒得计较这些了,在她身上仍是那股傲然的气势,不曾散去。

    “臣女燕长乐叩见皇太后。”

    燕长乐低首上前,向皇太后端正地行了大礼。

    皇太后斜斜瞟燕长乐一眼,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出现,神情也没有动怒,像是对她入宫之事早已知晓。

    “把这么大一个人弄进皇宫来,竟然也没来个人询问哀家应不应该?可不可以?这是当后宫无主吗?

    皇太后双目逼视着皇贵妃,眼光中暗藏冰冷刀锋。

    “是朕私自把长乐接进宫的!”

    自回廊处传来清亮的嗓音,随即见到元狩大步走来,贝仲嚣随在他身后。

    “儿臣请母后安。”元狩朝皇太后屈膝跪下。

    “给皇上看坐。”皇太后淡淡吩咐身后宫婢。

    贝仲嚣恭敬行礼后,侧身站到一旁,神色从容地望着燕长乐,燕长乐知道贝仲嚣在看着她,但她不敢回望他一眼。

    昨夜,她整晚辗转反侧,他俊雅的容颜、低沉平和的嗓音,总是在她脑中缠绵不去,他的形貌愈清晰,就愈叫她茫然害怕。

    她似乎懂得了这是就是所谓的动心动情,然而,她动心动情的对象不该是他呀!

    从知道他走过来时,她的心跳就已经急促紊乱了起来,她害怕看着他时,会掩藏不住情绪。

    “皇上随便把一个大臣的女儿接进宫里来住,竟不让母后知道?”

    宫里遍布着皇太后的眼线,在燕长乐进宫后的第二天,皇太后就已经接到密报了。

    她不动分声色隐忍了许久,就是要看元狩和贝仲嚣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母后,儿臣以为这是小事,用不着惊动母后,这件事是儿臣疏忽了,请母后息怒。”元狩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皇太后当然不可能轻易息怒,她语气严厉地训斥道:“皇上骤然失去父皇,江山社稷猛然间全落在你的肩上,母后怜你无所适从,所以,这些时日你坚持吵着要贝太傅留宿宫中陪你,母后也只能任着你胡来,若不是信任贝太傅为人君子,否则皇宫嫔妃宫婢众多,怎可允许一个皇帝以外的男子留宿后宫?

    可是母后纵容你看来是错的了,你现在是越发胡来,连大臣之女也随便接进宫来!你当了皇上才多久?怎么眼里就连母后的位置都没有了?你是这样孝顺母后的吗?如今你是有‘外人’撑腰,所以连母后都容不下了吗?”

    皇太后一番严词重语并未吓住元狩,这样一个对他态度冷峻威严,甚至常常疾言厉色的母后,他是早已经习惯了的。

    有一种女人天生没有母性,而皇太后的性格便是如此。

    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元狩,她从未温柔慈爱地把他搂抱在怀中过,更因为讨厌孩子哭闹、调皮,所以在元狩幼童时,她总将他丢在侞母处,每日只在早晨请安时见一见。

    然而,这么短的相处时间里,元狩仍是常常无端遭到她的厉声责骂,原因可能只是打翻了杯里的茶水或是吃了一地的糕饼屑。

    等元狩渐渐长大,他也不受见母后的面,当母后责骂他或训斥他时,他总是故意用不以为然的态度来激怒她,有时甚至连听都不肯听,索性一甩头直接跑掉,常把母后惹得更为暴怒。

    年纪再大一点时,他意识到自己独特的地位,知道他如何叛逆反抗,母后都不敢对他怎么样时,他就更加变本加厉了。

    “儿臣真不知道后宫规矩这么多,只不过把燕长乐接进宫来陪伴端容母妃而已,母后何必想太多了?”元狩轻轻笑道。“贝太傅教导儿臣,母慈子孝,天下方能太平,身为万民之首,儿臣会努力尽孝做好万民榜样,儿臣要做一个贤君,所以不会容不下母后的。”

    皇太后登时哑口无言。

    从前,元狩对她的态度确实极为叛逆,但是自从贝仲嚣当是他的太傅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就恭谨了许多,不再直接冲撞她,也肯耐着性子听她把话训完。

    她不知道贝仲嚣究竟是怎么改变元狩的,而她对贝仲嚣这个人的感觉矛盾复杂,不知应该感谢他,还是要提防着他?

    贝仲嚣接过宫婢献上来的热茶,专注地看着身旁的一丛白菊,他知道这种场合没有他开口的余地。

    皇贵妃目光柔和地望着元狩,在她身后的燕长乐垂首拨弄着裙带,神态恬静平和,仿佛置身事外。

    蕙妃和琳妃抱着小公主躲到更后面喂点心,完全不想沾染是非的态度。

    “皇姑母、皇帝表哥,你们为什么要一直板着脸说话?今天不是说要赏菊花的吗?菊花一盆盆摆在那儿开得真漂亮,可你们都不看!”

    年纪小小的索玉露天真稚气,口无遮拦地喊道。

    孩子的童言童语立刻打散了僵凝的气氛,元堇小公主又正好在此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更添了几分热闹。

    “好,咱们来瞧瞧菊花吧!”

    皇太后勉强挤出笑容,起身拉着索玉露的手走到菊花前。

    索玉霞也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指着一丛白菊花喊道:“这菊花像白兔!”

    元狩也好奇地靠过去看,笑说:“不像白兔,这白菊叫‘白鹤卧雪’。”

    “皇上也知道这些菊花名吗?”皇贵妃神色温软地看着他。

    “朕不知道,因为这品菊花时常看见,也觉得特别,就记下花名了。”元狩笑盈盈地靠在她身旁。

    皇太后见自己的儿子与端容这个情敌有说有笑,不禁又燃起妒火。

    “好久不见妹妹了,看你气色不错,想必吃得好也睡得香,这样姐姐就放心多了。不过你打扮得这般素净,发髻上连根银簪都没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姐姐亏待了你呢!“皇太后冷冷说道。

    “皇太后哪里有亏待臣妾,只是把臣妾晾着不闻不问而已,何况先帝都已不在了,费心打扮是要给谁看?”皇贵妃反唇相稽。

    “既然妹妹痴情至此,那么还来这个‘赏菊宴’做什么?我可不记得有邀请你。”皇太后强忍着怒气。

    “是儿臣邀请端容母妃出来赏花散散心的。”元狩淡淡插口。

    皇太后冷厉地瞪了元狩一眼,和端容一番唇松舌剑,她没占到半点便宜,脸色更加因愤怒而铁青了。

    “这花更洪亮了,瞧这花瓣是一瓣一瓣垂下来的!”蕙妃抱着小公主指着一盆菊花笑说。

    “太傅,这菊名叫什么?”元狩回头问贝仲嚣。

    “臣不知。”贝仲嚣摇摇头。

    “皇上,这叫‘金带风飘’。”

    燕长乐走到元狩身畔,浅浅一笑。

    “你知道?”元狩微讶地看着她。

    “家父爱菊,所以平时常听家父说菊,菊花分成几品、菊名叫什么,多少都听家父说过。”

    燕长乐本不是个会抢风头的人,但贝仲嚣要她让皇太后深深记住她,她只能努力去做了。

    “长乐,那这株呢?这株真漂亮!”皇贵妃有意让她表现。

    “娘娘,这株名“共同争艳””她笑答。

    “这些花名真好听!”索玉霞拍手笑道。

    “那这株呢?”索玉露的小手开心地指着一丛金灿灿的菊花。

    燕长乐轻轻一笑。“这叫‘金毛狮子’。”

    两个孩子一听,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自然而然地逗得大人们也跟着笑出声。

    “长乐,朕都不知道这么有趣的花名,还有没有更有趣的?再说来听听!”元狩忘形地扯着她的衣袖笑说。

    “小时候特别记得一些古怪的花名,不过那些品种的菊花不够名贵,所以这儿好像没有。”

    燕长乐由着元狩扯她衣袖,她也正努力和他亲近。

    “没关系,你说说看!”元狩鼓励催促着。

    “还有‘苍龙训子’、‘羚羊挂角’、‘玉匙调羹’、‘鸟爪仙人’”

    听到“鸟爪仙人”又惹来一阵捧腹大笑。

    “‘蜜蜂窝’”

    众人更是笑到打跌了。

    “长乐,我不相信有菊花名叫蜜蜂窝,这肯定是你编的吧?哈哈哈”元狩笑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半抱住她的手臂。

    “不是,真的是菊花名。”燕长乐无辜地笑说。

    元狩不可思议地大笑道:“朕好久没这么开心笑过了,朕要是知道取这花名的人是谁,肯定要重重赏他!”

    皇太后冷眼盯着燕长乐,看到元狩如此开心搂抱她的模样,她可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另一个笑不出来的人是贝仲嚣。

    他没想到燕长乐的表现出乎他预期的好,从皇太后眉眼间藏不住陰戾之色的紧绷怒容看起来,燕长乐已经成功让皇太后将她视为目中刺了。

    接下来,他只要等索国舅发难就行了。

    只不过,在看到元狩抱住燕长乐的臂膀时,他竟感到一丝丝妒意,忽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傻的人。

    “赏菊宴”在皇太后脸色难看地宣布身子不适后草草散去,蕙妃和琳妃各自回宫,索玉霞和索玉露被皇太后留下来陪元狩玩,端容皇贵妃也识趣地独自回“飞霞宫”去,把燕长乐留下来陪元狩。

    燕长乐虽然留下来了,但是索玉霞和索玉露两姐妹拉着元狩捉迷藏,三个孩子在假山、太湖石间穿梭跑跳,她即使留下来也没机会和元狩单独相处。

    燕长乐和贝仲嚣在菊花丛两侧默默站着,各自想着心事。

    “我命人将玉霞和玉露送回去,让你有机会和皇上单独说说话。”贝仲嚣最先打破沉默。

    “算了,我累了,想回去歇息了,改日再说吧。”

    燕长乐摇摇头,低低叹口气,转身走出御花园。

    贝仲嚣怔了怔,随即跟上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要陪着皇上。”

    “有海总管在看着,不会有事。”贝仲嚣说完,怕她误解似的又解释道:“我若不送你,怕有不认识你的宫监会找你麻烦。”

    燕长乐淡淡一笑。“劳驾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贝仲嚣默默定在她身后,凝视着她纤瘦的背影。

    一支金钗绾住她乌云般的发髻,金钗上的珠玉流苏随着她的步履微微摇动,闪烁动人,也晃动着他的心绪。

    “今日多谢你了。”

    对她今天的表现,贝仲嚣想好好夸赞一番,但却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只好称谢。

    “贝太傅言重了,我也是为了保家父。”她轻声说道。

    “你今日和皇上对谈的态度颇为自然,大有进步。”

    她淡笑。“是贝太傅教得好。”

    贝仲嚣有种被刺伤的感觉,他深吸口气,苦涩地笑着。

    燕长乐没有看到贝仲嚣脸上涩然的苦笑,在“赏菊宴”上,她努力想和元狩培养“男女之情”但是看着元狩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蛋,她实在难以有心动的感觉,甚至还有些不道德之感,像在勾引一个孩子似的。

    走出回廊,前方一片绿柳垂荫,阳光从浅浅的云层间洒下碎金般的光斑,落在烟波浩渺的蓬莱池上。

    燕长乐不禁被湖光山色相映的美景吸引,缓缓走到池畔。

    “宫里竟有这么大一座湖,好美呀——”她赞叹着眼前的美景。

    “这是蓬莱池,不过天然的湖景才美,太湖、西湖,那里才有人间最美的景致。”贝仲嚣对皇室以人工开挖的这座蓬莱池没有多大好感。

    燕长乐对他形容的天然湖心生向往。

    “可惜,我今生见不到太湖和西湖了,我能看的恐怕只有这座蓬莱池。”她不由得伤感了起来。

    贝仲嚣略一怔忡,一丝愧疚从他心底漫过。

    “我有罪恶感”燕长乐忍不住喃喃自语着。

    贝仲嚣愕然。“什么罪恶感?”

    “我好像在对一个孩子做坏事。”她蹙眉说道。

    贝仲嚣低声笑着。“你只是让元狩挽一挽手臂而已,这不算坏事。“

    “我在教一个孩子了解男女之情,这还不叫坏事吗?“

    她胀红了脸,回头嗔视着他。

    “你对男女之情的了解太浅薄无知了。”贝仲嚣摇头,低沉地笑着。“牵牵手,只是试着让元狩情窦初开而已,你不必想得太严重。”

    燕长乐注视着他,低声问道:“那么,你认为皇上情窦初开了吗?”

    “尚未。”贝仲嚣摇摇头。

    以他对元狩的了解,他看不出元狩对有一丁点儿情窦初开的反应。

    “情窦初开是什么感觉?”她困惑地问。

    “情窦初开”贝仲嚣低眸浅浅一笑。“情窦初开会娇怯害羞,会无端烦恼,会茶饭不思,辗转难眠,不断想着心动的人。“

    燕长乐咬着唇,看他。“贝太傅能再指点迷津吗?”

    贝仲嚣心一动,脸上极力克制着平和的神情。

    “你得自己去摸索,这种事教不来。”他不会再让昨晚的事发生。

    燕长乐深吸口气,轻松一笑。“但你昨晚就教得很好,我感觉到了。”

    贝仲嚣心跳更加剧烈。“你感觉到什么?”

    “情窦初开的滋味。”她的声音轻柔得宛如梦呓。

    贝仲嚣瞬间失了神,脑中像有千军万马在奔驰,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贝太傅怎么吓成这样?”

    燕长乐抿嘴轻笑,他怔呆的表情让她万分得意,至少她可以确信他是有几分在乎她的。

    “你说的是玩笑话吧?”

    他不应该再继续探究,但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是真的。”她认真瞅着他。“我看见了你会娇怯害羞,会因为你说的话无端烦恼,会一起想着你辗转难眠。”

    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要明白。

    贝仲嚣的心剧烈地颤动,突然,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脑中迅速转动着无数个念头——她是他为元狩选取的皇后;元狩需要燕守青的扶助,他必须立她为后;燕守青得罪了索国舅,她必须当上皇后才能当家族的靠山;她才貌双全,温柔宽厚、机敏聪慧,是天凤皇朝皇后的最佳人选。

    然而,最清晰的一念竟然是——他不想立她为后了!

    这个念头如响雷般劈醒了他,记忆片断从他脑中迅速飞掠而过,他分明从燕府红墙外听见她的笛音开始就已对她动心了!

    他以为自己眼中所见的燕长乐,完全符合天凤皇朝皇后的所有条件,只是他到此时此刻才蓦然顿悟,这引动他所认为的好条件,其实根本就是他心中所爱女子的完美形象,他从一开始就喜欢她的才情、她的美貌、她的机敏、她的敦厚,与她多一次相处,他就更加喜欢她的性情,更加喜欢她的一切

    他深深凝视着她,眼眸无法自她脸上移开。

    而她,亦不愿移开目光。良辰美景,她多希望就这样伫立在蓬莱池畔,与他长长久久的凝望。

    “贝太傅――”

    “长乐姐姐——”

    “皇上,您别跑啊!当心摔着了——”

    一声声孩童天真的叫唤声,还有海总管焦急的喊声,让两人恍然回神过来。

    贝仲嚣转过头,元狩和索玉霞就冲到了他面前停住,两人气喘吁吁地大笑着。

    索玉露年纪小,跑得太快煞不住脚,一头撞上燕长乐,燕长乐慌忙抱住这个小身子,但是索玉露不知她身后有危险,还在蹦跳着。

    燕长乐急着想把索玉露往回拉,但瞬息之间,索玉露就已经一脚踩空了。

    “危险!”

    燕长乐弯腰抱住索玉露,往岸上猛力一拉,她看见索玉露跌倒在地上,心口一松,却没料到自己为了拉她而失去重心,整个人踉跄一步,然后往后栽进了蓬莱池中!

    “长乐——”

    贝仲嚣大惊,往前要扑捉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来人!快来人啊!”元狩慌乱失措地大叫着。

    眼见燕长乐快要灭顶,贝仲嚣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救她。

    湖水很凉,凉得透心。

    燕长乐不识水性,猛然挣扎间,口鼻灌入了不少湖水,她感觉湖底像有人伸手来抓住她的脚,将她往下拖

    “长乐!长乐——”

    她看见阳光穿透过湖水,波光摇曳,接着,她看见贝仲嚣的脸在波光中渐渐扭曲模糊了。

    “长乐——”他伸手向她。

    在失去知觉前,她一直听见贝仲嚣不断呼喊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