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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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群山，险峰，密林，枝蔓丛生，遮天蔽日，飞鸟难进。绝幽暗处，居然凝立一人。
人在山洞前，山洞嵌入险峰。
洞前隐约有字，鉄划银勾，深刻石壁，题曰：“我葬寂寞于此！”
人就站在这山洞外，刻字旁。
来人很年轻，但看着这六个字，神情忽然很消沉。
他来了很久，精神仿佛一直陷于这几个字之中，默默的孤立于山洞旁。
山洞里是什么？难道当真是个坟墓，里面葬着一个寂寞长眠的人？
一个他很亲近、以致甘愿跋山涉水、抢往险地前来拜祭的人？
这样飞鸟难进的绝地，这样阴森的山洞，当然象个藏尸的绝佳之地，但当大家几乎真的要这么认为的时候，年轻人忽然对着山洞开口说话。
他用一种非常消沉的声音对着山洞说：“大师兄，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周围很静，所以他话音虽然很低，但却非常清晰，在这静谧的深林，显得非常突兀。远处忽然有鸟儿被惊起。
没有人回应，死人怎会开口说话呢？但如果里面真是死人，那么他为什么又要问、要等呢？
青年等了很久，终究还是没等到回答，于是他只好再次开口：“你等的人有消息了！”
青年丝毫没有怀疑里面没人，所以他坚持呼唤，虽然事过多年，但却深信里面的人依然活着，因为他知道，里面的人还在为一个希望活着——他坚信当里面的人还有希望的时候就决不会想到死，当他不想死的时候，他就绝不会死，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因为里面的人是他无比敬仰的大师兄！
当他第二句话说完，山洞内仿佛忽然有阵风迎面袭来，他眨下眼睛，面前忽然已多了一个人——一个面色灰暗、消瘦如竹的人。
他人虽然消瘦，但朝那一站，仿佛稳如磐石，林荫下灰衣灰面，但两颗眼睛却亮如寒星。
青年身材虽然远比他魁梧，但人在他面前，似乎自觉矮了很多。
那人忽然一挥手，身侧一棵大树忽然拦腰断裂，半截树干中，露出半截剑身。
剑身黝黑，剑体粗大，仿佛一柄百斤重剑。
灰衣灰面人忽然走到断木旁，苍白的手掌缓缓抚向重剑剑身，多情的象在抚摸久别的情人。
青年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忽然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灰衣灰面人身不动，头不转，手握重剑剑柄，低沉的说了三个字：“人在哪？”
2
群山，依然是群山，世上本就有无数山区，所以即使见到群山你也不必惊讶，因为这个山区未必就是你刚刚见过的那个山区。
高峰，峰顶有树木，也有平地，并不是所有的山峰都险绝人寰，就像世上的人，虽均有一心，但心心却不尽相同。
峰顶平地很宽阔，可以纵马奔驰，当然也可容很多人。现在这儿就围着好多人，他们在峰顶平地团团的围成一个圈，圈中空地刚好够几个人在里面耍拳卖艺。但目前这儿却绝没有人在卖艺，也绝没人敢在这卖艺，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可怕的东西，里面有的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可怕的绝不会是美人，美人只会令人欣赏、赞颂。
任谁都可以看出，可怕的其实是围在圈外的那些人。
圈外有五百八十四人，五百八十四张面孔，五百八十四颗心，各不相同，相同的只是他们随身都有携带要命的兵器和那满面的杀气。
任谁在这种场面下都决不会觉得轻松，因为谁都可以看出，情势一触动就会有人开始血溅五步，而且汇流成河。
在这儿压力最大的或许就是圈中那美人吧？因为谁都可以看出，她正是锋向所指。
一名看似弱不禁风的绝色女子，在数百江湖豪客的重围下，如笼中鸟，岌岌可危，插翅难飞。情景足以令许多场外的人替她担心。
但奇怪的是，她身处重围之下，居然一点也未露恐惧之色，但当然也没有丝毫笑意，只是旁若无人的在圈中站着，似乎有恃无恐，也似乎已抱必死之心，神情令人不可琢磨。
——绝世有佳人，凌然在绝顶！
也许正因为此，所以她才能活到现在，才能令身周数百豪客不敢妄动分毫。
有人在流汗，已是三伏天，流的却是冷汗。
也有兴奋的汗水，有些人在杀人前总会感到很兴奋。
人群忽然开始骚动，有人开始跃跃欲试。
五百豪客中有女人，不少女人。
只有女人才会对女人心狠，如果说在场有人先向美人出手的话，那人当然是个女人，一个心很硬的女人，否则便是一个不正常的男人。
场面终于暴动了，煽动者果然是女人，因为动手之前，每个人都清晰的听到有个女人忽然嘶喊一声——“剁了那婊子！”
然后就暴动了！
五百多人挥舞兵刃，满面杀气，野兽般吼叫着向前涌。
但这个时候被围的美人忽然笑了，本来她不应该笑的，在这个临危的关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因为这个时候，她忽然看见半空中盘旋飞舞过来了一柄黝黑粗大的长剑，带着呼啸的风声。
只是一柄长剑，黝黑沉重，风轮般从半空呼啸而来，然后呛然一声稳稳钉在圈中美人身前一尺处的山石上。
一瞬间吼声停止，一切动作停止，重剑钉在岩石上，人们的眼睛钉在长剑上，满面惊恐，象遇见魔鬼。
美人笑了，灿若春阳。
她知道，在危险的时候，总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一如以往。
没有人可以抵住她倾城一笑，一笑百媚生，可以令无数人为之卖命，包括去死。
目前这柄剑的主人就是那众多人中之一。
看到这柄剑，她就不由自主想到了剑的主人，一个奇怪的人，明明又瘦又小，但背的剑却沉重笨拙无比，让人担心他瘦弱的脊梁会被重剑压垮。
但他却是天下最可怕的剑客——夺命剑——杨！
——现在剑来了，它的主人肯定已不远！
美人笑魇如花，因为这个时候，她已听到远处的场外忽然传来一个冰冷但却熟悉的声音——“谁动陆青珊，先动我！”
3
“非天下第一英雄豪杰，莫肯与嫁！”
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陆青珊如此宣称。消息传出，江湖立即风起云涌，无数青年才俊跃跃欲试，拟拔剑搏美人一笑。
群雄奋起，是盛会，也是惨剧——欲搏美人心，必先搏得那天下第一英雄好汉之誉。
风雨欲来风满楼，自古以来江湖为这“天下第一”四字埋葬了已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无论这种场面是否陆青珊的初衷，现在已都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的了，江湖杀戮，又被掀起，而且不知何时休止，当人们杀红了眼，杀寒了胆，但却无力脱身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了红颜祸水这四个字。于是陆青珊自难逃这众矢所指，因此得了个不雅得称号——“妖姬”！
正当战火将要燃到她身上的时候，一个不知名的剑客出现了，穿灰衣，背重剑，惊绝江湖。
陆青珊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喜欢穿着灰色厚重的衣服，一出现，就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字是配做他名字的，他一生只尊敬他的姓与剑，因为是他的祖先给了他生命，剑给了他力量，所以当有人问他尊姓大名时，他从来只会说不变的四个字——“夺命剑——杨！”
剑，黝黑沉重，人，又瘦又小，两者极不相称，却是天下最可怖的组合——他的人虽然瘦小，但内里却像个爆发力十足的野兽，一旦发怒，便如他的剑，所向披麾！所以他很快便赢得了天下第一剑客的称誉，而他却碰巧正是奔陆青珊而来！
——“非天下第一英雄豪杰，莫肯与嫁！”
当爱慕英雄豪杰的天下第一美人遇到天下第一剑客，童话般的故事似乎已该有个唯美的结尾，江湖征战也该告一个段落，即使仍然厮杀，但却已不再会是为陆青珊拼斗，试问天下尚有谁还傻到敢与天下第一剑客争锋？
但世事总是这么令人难以预料，谁也不会想到，天下第一美人与天下第一剑客相聚并无多，两月后的一天，传闻陆青珊忽然失踪，与她从小青梅竹马的一个情人私奔！第一剑客的伤心绝望可想而知，自那之后又开始浪荡江湖，遍寻当世好手逐一决斗，有人说他是心冷寻死，但不想诺大江湖竟无一人是他敌手，不仅没死，反而杀孽愈重，引起江湖恐慌，正当武林意欲结盟将之围剿之时，他人却忽然销声匿迹，从此不知消息，亦难测生死，江湖猜测颇多！
而今十载已过，不仅美人重现，名剑亦在今晚重出江湖！
妖姬重现，风传江湖，有识之士为避免重蹈覆辙，决定先发制人，约集天下好手将之围之数重，意欲杀之而绝后患！
刀光霍霍，人声恶嚷，在这喊杀声中，美人依旧，英雄何在？是否老矣？
重剑临威，犹如人在，众人竟无一敢越雷池一步！
“那人来了吗？”人们惊呼，忽然某方人群潮水般向两边分开，一名消瘦的灰衣人正缓缓朝中走来——刚才人们看到他的剑，随即想到了他的人，现在看到他的人，马上又想起了他的剑，他的人与剑，似乎已合二为一，人就是剑，剑就是人，人剑合一，谁敢首当其冲？
人们心没名的跳着，他的脚步却可怕而准确的踏着这跳动的节拍——来的究竟是地狱的恶魔，还是徘徊人间的死神？
——气氛让人感到骤雨将至
4
群山，险峰，密林，枝蔓丛生，遮天蔽日，飞鸟难进。
峰壁有洞，洞前隐约有字，鉄划银勾，深刻石壁，题曰：“我葬寂寞于此！”
本来这儿站着的似乎只有两个人，但现在却又忽然多出了四五条人影。
黑衣黑靴，身背长剑，与所来青年装束居然一样，只不过他们的年华已过，最年轻的也已双鬓斑白，但气势却似乎绝不亚于任何一个青年。
其中一个说：“你不能去！”
灰衣人居然未觉奇怪，反问：“如果我非要去呢？”
那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你可知道等你赶到那儿的时候，已经有数百好手等在那了，他们是志在必得，任谁都可以看出，要是有人想要救那人，就必须要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那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灰衣人满面倨傲，手抚剑柄，仰面向天曰：“虽千万人，吾往矣！”
当年西楚项羽面对汉军十面埋伏也曾出此豪言，但最终却换来自刎江边的悲壮——难道他已抱必死之心？
所有人都变色，青年惊问：“为那女人冒此大险，值得吗？”
灰衣人没有回答，黑衣人中却有人哼一声，道：“你现在才这么问，当初你就应该明白会是这个结果的！”
“是。”青年面目扭曲道“我本不该告诉他的，我早就应该知道他一听到那人的下落就会出山的！”
人一出山，不亚于毒龙出洞，人世自难免一浩劫！
错已铸成，犯错的人又该如何呢？
青年仰天长笑，忽然挥手拔剑，剑气荡向四周，凌厉无匹。
众人不防他有此一举，均闪身让开，灰衣人剑已拔起，当胸一竖，扫来剑气已然四散无踪。
然后闪电般向青年掠去，但为时已晚，忽然剑光又起，鲜血已如烟花四溅。
自己的咽喉，自己的剑，青年凄笑当场，居然以死谢罪。
灰衣人弃剑将其扶住，热泪盈眶：“这又怎能怪你，若非当初你答应了我此事，又岂有今日之举！”
“我有错。”青年挣扎说“当初你树敌无数，长辈们已发觉如此下去必与你不利，故而尽出我门高手将你寻回，但今日我此举无异坏了众长辈的苦心，大错铸成，死不足惜！”
血已尽，人已冷，大好的生命忽然已如黄叶纷飞。
一黑衣人道：“你走吧！”
灰衣人无语。
黑衣人接着道：“小庄临死虽对自己所作有悔，但却始终也没一句劝你勿去，可见他已深知你意已坚，劝已无功——想来我们的话也未必有用！而且我们人都已老，动手已没有必胜的把握——与其无谓伤亡，不如放你离去，人各有命，强求无益，只望你此去莫辱了我们杨家的声名！”
话音将落，人已飘远，但他的心情无异于身背的长剑一样沉重！
有多沉重，至少他自己知道，至少落在他背后叹息的四五个老人知道
有些事总是这样，只要一开始，就无法停止，但结果会如何，看看天地间飘落的黄叶，看看西沉的夕阳，看看已逝的青年，看看无言静默的老人，似乎一切已不必说
情之一字害人苦
1
群山，险峰，密林，枝蔓丛生，遮天蔽日，飞鸟难进。绝幽暗处，居然凝立一人。
人在山洞前，山洞嵌入险峰。
洞前隐约有字，鉄划银勾，深刻石壁，题曰：“我葬寂寞于此！”
人就站在这山洞外，刻字旁。
来人很年轻，但看着这六个字，神情忽然很消沉。
他来了很久，精神仿佛一直陷于这几个字之中，默默的孤立于山洞旁。
山洞里是什么？难道当真是个坟墓，里面葬着一个寂寞长眠的人？
一个他很亲近、以致甘愿跋山涉水、抢往险地前来拜祭的人？
这样飞鸟难进的绝地，这样阴森的山洞，当然象个藏尸的绝佳之地，但当大家几乎真的要这么认为的时候，年轻人忽然对着山洞开口说话。
他用一种非常消沉的声音对着山洞说：“大师兄，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周围很静，所以他话音虽然很低，但却非常清晰，在这静谧的深林，显得非常突兀。远处忽然有鸟儿被惊起。
没有人回应，死人怎会开口说话呢？但如果里面真是死人，那么他为什么又要问、要等呢？
青年等了很久，终究还是没等到回答，于是他只好再次开口：“你等的人有消息了！”
青年丝毫没有怀疑里面没人，所以他坚持呼唤，虽然事过多年，但却深信里面的人依然活着，因为他知道，里面的人还在为一个希望活着——他坚信当里面的人还有希望的时候就决不会想到死，当他不想死的时候，他就绝不会死，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因为里面的人是他无比敬仰的大师兄！
当他第二句话说完，山洞内仿佛忽然有阵风迎面袭来，他眨下眼睛，面前忽然已多了一个人——一个面色灰暗、消瘦如竹的人。
他人虽然消瘦，但朝那一站，仿佛稳如磐石，林荫下灰衣灰面，但两颗眼睛却亮如寒星。
青年身材虽然远比他魁梧，但人在他面前，似乎自觉矮了很多。
那人忽然一挥手，身侧一棵大树忽然拦腰断裂，半截树干中，露出半截剑身。
剑身黝黑，剑体粗大，仿佛一柄百斤重剑。
灰衣灰面人忽然走到断木旁，苍白的手掌缓缓抚向重剑剑身，多情的象在抚摸久别的情人。
青年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忽然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灰衣灰面人身不动，头不转，手握重剑剑柄，低沉的说了三个字：“人在哪？”
2
群山，依然是群山，世上本就有无数山区，所以即使见到群山你也不必惊讶，因为这个山区未必就是你刚刚见过的那个山区。
高峰，峰顶有树木，也有平地，并不是所有的山峰都险绝人寰，就像世上的人，虽均有一心，但心心却不尽相同。
峰顶平地很宽阔，可以纵马奔驰，当然也可容很多人。现在这儿就围着好多人，他们在峰顶平地团团的围成一个圈，圈中空地刚好够几个人在里面耍拳卖艺。但目前这儿却绝没有人在卖艺，也绝没人敢在这卖艺，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可怕的东西，里面有的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可怕的绝不会是美人，美人只会令人欣赏、赞颂。
任谁都可以看出，可怕的其实是围在圈外的那些人。
圈外有五百八十四人，五百八十四张面孔，五百八十四颗心，各不相同，相同的只是他们随身都有携带要命的兵器和那满面的杀气。
任谁在这种场面下都决不会觉得轻松，因为谁都可以看出，情势一触动就会有人开始血溅五步，而且汇流成河。
在这儿压力最大的或许就是圈中那美人吧？因为谁都可以看出，她正是锋向所指。
一名看似弱不禁风的绝色女子，在数百江湖豪客的重围下，如笼中鸟，岌岌可危，插翅难飞。情景足以令许多场外的人替她担心。
但奇怪的是，她身处重围之下，居然一点也未露恐惧之色，但当然也没有丝毫笑意，只是旁若无人的在圈中站着，似乎有恃无恐，也似乎已抱必死之心，神情令人不可琢磨。
——绝世有佳人，凌然在绝顶！
也许正因为此，所以她才能活到现在，才能令身周数百豪客不敢妄动分毫。
有人在流汗，已是三伏天，流的却是冷汗。
也有兴奋的汗水，有些人在杀人前总会感到很兴奋。
人群忽然开始骚动，有人开始跃跃欲试。
五百豪客中有女人，不少女人。
只有女人才会对女人心狠，如果说在场有人先向美人出手的话，那人当然是个女人，一个心很硬的女人，否则便是一个不正常的男人。
场面终于暴动了，煽动者果然是女人，因为动手之前，每个人都清晰的听到有个女人忽然嘶喊一声——“剁了那婊子！”
然后就暴动了！
五百多人挥舞兵刃，满面杀气，野兽般吼叫着向前涌。
但这个时候被围的美人忽然笑了，本来她不应该笑的，在这个临危的关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因为这个时候，她忽然看见半空中盘旋飞舞过来了一柄黝黑粗大的长剑，带着呼啸的风声。
只是一柄长剑，黝黑沉重，风轮般从半空呼啸而来，然后呛然一声稳稳钉在圈中美人身前一尺处的山石上。
一瞬间吼声停止，一切动作停止，重剑钉在岩石上，人们的眼睛钉在长剑上，满面惊恐，象遇见魔鬼。
美人笑了，灿若春阳。
她知道，在危险的时候，总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一如以往。
没有人可以抵住她倾城一笑，一笑百媚生，可以令无数人为之卖命，包括去死。
目前这柄剑的主人就是那众多人中之一。
看到这柄剑，她就不由自主想到了剑的主人，一个奇怪的人，明明又瘦又小，但背的剑却沉重笨拙无比，让人担心他瘦弱的脊梁会被重剑压垮。
但他却是天下最可怕的剑客——夺命剑——杨！
——现在剑来了，它的主人肯定已不远！
美人笑魇如花，因为这个时候，她已听到远处的场外忽然传来一个冰冷但却熟悉的声音——“谁动陆青珊，先动我！”
3
“非天下第一英雄豪杰，莫肯与嫁！”
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陆青珊如此宣称。消息传出，江湖立即风起云涌，无数青年才俊跃跃欲试，拟拔剑搏美人一笑。
群雄奋起，是盛会，也是惨剧——欲搏美人心，必先搏得那天下第一英雄好汉之誉。
风雨欲来风满楼，自古以来江湖为这“天下第一”四字埋葬了已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无论这种场面是否陆青珊的初衷，现在已都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的了，江湖杀戮，又被掀起，而且不知何时休止，当人们杀红了眼，杀寒了胆，但却无力脱身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了红颜祸水这四个字。于是陆青珊自难逃这众矢所指，因此得了个不雅得称号——“妖姬”！
正当战火将要燃到她身上的时候，一个不知名的剑客出现了，穿灰衣，背重剑，惊绝江湖。
陆青珊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喜欢穿着灰色厚重的衣服，一出现，就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字是配做他名字的，他一生只尊敬他的姓与剑，因为是他的祖先给了他生命，剑给了他力量，所以当有人问他尊姓大名时，他从来只会说不变的四个字——“夺命剑——杨！”
剑，黝黑沉重，人，又瘦又小，两者极不相称，却是天下最可怖的组合——他的人虽然瘦小，但内里却像个爆发力十足的野兽，一旦发怒，便如他的剑，所向披麾！所以他很快便赢得了天下第一剑客的称誉，而他却碰巧正是奔陆青珊而来！
——“非天下第一英雄豪杰，莫肯与嫁！”
当爱慕英雄豪杰的天下第一美人遇到天下第一剑客，童话般的故事似乎已该有个唯美的结尾，江湖征战也该告一个段落，即使仍然厮杀，但却已不再会是为陆青珊拼斗，试问天下尚有谁还傻到敢与天下第一剑客争锋？
但世事总是这么令人难以预料，谁也不会想到，天下第一美人与天下第一剑客相聚并无多，两月后的一天，传闻陆青珊忽然失踪，与她从小青梅竹马的一个情人私奔！第一剑客的伤心绝望可想而知，自那之后又开始浪荡江湖，遍寻当世好手逐一决斗，有人说他是心冷寻死，但不想诺大江湖竟无一人是他敌手，不仅没死，反而杀孽愈重，引起江湖恐慌，正当武林意欲结盟将之围剿之时，他人却忽然销声匿迹，从此不知消息，亦难测生死，江湖猜测颇多！
而今十载已过，不仅美人重现，名剑亦在今晚重出江湖！
妖姬重现，风传江湖，有识之士为避免重蹈覆辙，决定先发制人，约集天下好手将之围之数重，意欲杀之而绝后患！
刀光霍霍，人声恶嚷，在这喊杀声中，美人依旧，英雄何在？是否老矣？
重剑临威，犹如人在，众人竟无一敢越雷池一步！
“那人来了吗？”人们惊呼，忽然某方人群潮水般向两边分开，一名消瘦的灰衣人正缓缓朝中走来——刚才人们看到他的剑，随即想到了他的人，现在看到他的人，马上又想起了他的剑，他的人与剑，似乎已合二为一，人就是剑，剑就是人，人剑合一，谁敢首当其冲？
人们心没名的跳着，他的脚步却可怕而准确的踏着这跳动的节拍——来的究竟是地狱的恶魔，还是徘徊人间的死神？
——气氛让人感到骤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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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险峰，密林，枝蔓丛生，遮天蔽日，飞鸟难进。
峰壁有洞，洞前隐约有字，鉄划银勾，深刻石壁，题曰：“我葬寂寞于此！”
本来这儿站着的似乎只有两个人，但现在却又忽然多出了四五条人影。
黑衣黑靴，身背长剑，与所来青年装束居然一样，只不过他们的年华已过，最年轻的也已双鬓斑白，但气势却似乎绝不亚于任何一个青年。
其中一个说：“你不能去！”
灰衣人居然未觉奇怪，反问：“如果我非要去呢？”
那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你可知道等你赶到那儿的时候，已经有数百好手等在那了，他们是志在必得，任谁都可以看出，要是有人想要救那人，就必须要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那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灰衣人满面倨傲，手抚剑柄，仰面向天曰：“虽千万人，吾往矣！”
当年西楚项羽面对汉军十面埋伏也曾出此豪言，但最终却换来自刎江边的悲壮——难道他已抱必死之心？
所有人都变色，青年惊问：“为那女人冒此大险，值得吗？”
灰衣人没有回答，黑衣人中却有人哼一声，道：“你现在才这么问，当初你就应该明白会是这个结果的！”
“是。”青年面目扭曲道“我本不该告诉他的，我早就应该知道他一听到那人的下落就会出山的！”
人一出山，不亚于毒龙出洞，人世自难免一浩劫！
错已铸成，犯错的人又该如何呢？
青年仰天长笑，忽然挥手拔剑，剑气荡向四周，凌厉无匹。
众人不防他有此一举，均闪身让开，灰衣人剑已拔起，当胸一竖，扫来剑气已然四散无踪。
然后闪电般向青年掠去，但为时已晚，忽然剑光又起，鲜血已如烟花四溅。
自己的咽喉，自己的剑，青年凄笑当场，居然以死谢罪。
灰衣人弃剑将其扶住，热泪盈眶：“这又怎能怪你，若非当初你答应了我此事，又岂有今日之举！”
“我有错。”青年挣扎说“当初你树敌无数，长辈们已发觉如此下去必与你不利，故而尽出我门高手将你寻回，但今日我此举无异坏了众长辈的苦心，大错铸成，死不足惜！”
血已尽，人已冷，大好的生命忽然已如黄叶纷飞。
一黑衣人道：“你走吧！”
灰衣人无语。
黑衣人接着道：“小庄临死虽对自己所作有悔，但却始终也没一句劝你勿去，可见他已深知你意已坚，劝已无功——想来我们的话也未必有用！而且我们人都已老，动手已没有必胜的把握——与其无谓伤亡，不如放你离去，人各有命，强求无益，只望你此去莫辱了我们杨家的声名！”
话音将落，人已飘远，但他的心情无异于身背的长剑一样沉重！
有多沉重，至少他自己知道，至少落在他背后叹息的四五个老人知道
有些事总是这样，只要一开始，就无法停止，但结果会如何，看看天地间飘落的黄叶，看看西沉的夕阳，看看已逝的青年，看看无言静默的老人，似乎一切已不必说
情之一字害人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