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丁香一样芬芳文集 > 一个朝鲜女人在中国

一个朝鲜女人在中国

作者:丁香一样芬芳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是去年一个深冬的早上,天空中飘着青雪。风卷着雪花落到衣服上也落到了脸上,随之便融化了。又是一阵风吹来,吹起了一大棵蓬蒿,在沟沟坎坎的大地上滚动,最后在一条路沟里停住,无声无息躺在那里。

    我站在 傧仪馆的告别大厅里,望着“云姐”的遗像,心疼的要撕裂,我真的不敢相信“云姐”会这么早的离开人世,离开她的儿女和刚刚好起来日子

    在我刚刚记事时,云姐的女儿平儿以呀呀学语。云姐的漂亮及端庄很少人能与她当媲美。她也叫我的母亲为“妈妈”但她的年令比我的母亲小不了多少。孩童时的我,根本不理会大人的事。后来在母亲和邻居们的谈话中,我知道了云姐悲苦的身世。

    云姐她出生在现在朝鲜的兴义洲。她的父亲怎么死的,她也记不清楚。七,八岁时,她随同她的母亲来到了中国,她母亲嫁给了一个中国人。也许那一段生活是云姐最幸福的时光,好景不长,云姐的母亲为那个中国男人生小孩时,大出血离开了人世。那年云姐还不到十岁。可是她的继父就把她送去给人当了保姆带小孩。云姐的东家和我家是一个院子。当时我们家的家境很好,我的父亲是位很有名望的中医,还有几处买卖作的也很红火。母亲看到云姐很可怜,总是帮她干一些活。云姐的继父每月都来拿云姐的工钱,一分也不留给云姐,更不问云姐生存状态。

    一天,云姐抱着孩子,坐在马路边,小孩一闹,还不到十岁云姐抱不住,小孩被摔在了地上,哇哇大哭,云姐吓的呆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我的母亲跑过去,抱起小孩,看着云姐这个大孩,泪水夺眶而出。我的母亲终于愤怒了,把来取云姐工资的云姐继父臭骂一顿,站在院子里,大声的宣布“收云姐作女儿”那时云姐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母亲把云姐改成我家的姓。从此,我们就有了云姐。

    我的母亲是一个善良又很霸道的人。云姐出生在朝鲜,但一句朝语也不会讲。云姐没有上过一天学,在中国除了我的母亲,她没有一个亲人。从小逆来顺受的性格,也决定了对我母亲的话言听即从。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云姐变的更加怯懦,更谈不上反抗。云姐在这种环境下一天天的长大,也出落的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云姐恋爱了。她的对象是管我家这一片的民警。我的母亲坚决反对,说他长的象个“猴子”云姐几乎一句都没有争辩结束了她的初恋。在以后云姐的对象几乎是由我的母亲来决定行与不行!

    一天我们家的院子里,搬来了一户人家。他们姓“程”程伯伯家里有三个小孩。大儿子叫“程森林”二儿子叫“程柏林”还有一个女孩叫一个很奇怪的名子“小吊”程家的女主人在唐山老家就病故了,程伯伯带着三个孩子很是不容易。程伯伯家的生活条件非常好。他是一个八级工,好象挣钱很多。他的大儿子森林在搪瓷厂上班,长的个头很高,但瘦骨嶙峋,也象一个“猴子”

    母亲一项人缘很好。每天家里总是坐着一大帮人。东家长,西家短,不厌自烦的议论着别人家的事。这时云姐已经上班了。工作也很好。每天按时上班下班,稳稳当当不多说一句话。邻居们看见云姐总忍不住的夸上几句。

    那一天邻居们提到了“程森林”不约而同对云姐说:“森林那孩子很好,人也老实,家里又没有婆婆,你要是嫁给他,进门你就说的算。”云姐一点表情也没有。这句话道是提醒了我的母亲“这么好的条件,咱怎么没想到”母亲去问程伯伯,程家真是求之不得。也就是“程森林”这样的老实人,日后让我的云姐蒙受了耻辱与苦难。

    好象顺理成章,云姐嫁给了程森林。没有人理会云姐爱不爱程森林。那个年代“爱”并不是时髦的名词。一切似乎满足了善良人们愿望。云姐生活的很好。“程森林”单位给他们分了一间平房。云姐从我家的院子搬了出去。程伯伯的二儿子“柏林”去当了兵。“小吊”也嫁了人。程伯伯没有找老伴和云姐住在一起生活,云姐似乎天生伺候人的命,毫无怨言伺候公公。

    云姐的女儿“平儿”出世了。我也渐渐的记事了。这时我的父亲也病故了,家境一天天在落破。母亲代着我们兄妹四人艰难生活。云姐时常的送给我们衣服,有时也给我母亲一点钱,但母亲一旦手上有了钱,就把云姐的钱如数的还给她。那一年云姐的儿子“小朝”呱呱坠地。又隔了一年,云姐的小女儿“小雨”也欢快来到人间。云姐来我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母亲仍然为云姐的婚姻而得意,夸赞着自己的杰作。

    我的生父去世不久,母亲改嫁与我的继父,便有了小妹。云姐仍然和我家走动,看到我的继父和我们一样的叫爸爸。云姐非常喜欢小妹。总是把好吃的带给小妹。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夜间,继父成了“反革命”我们一家人被遗送回乡,那年,母亲意外的故去,也让我们尝遍了人世间的百味,云姐也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直到七十年代,我们又回到沈阳,当我看见云姐的那一刹那,真不敢认云姐了。云姐是那么的憔悴。衣裳破旧,眼睛里没有一点光泽。“云姐你怎么了?”云姐摇摇头,一种难言的苦痛压抑着她,她呜咽起来。

    后来我知道“程森林”因为犯了强奸罪,判了十五年的徒刑,至今还押在监狱里。云姐没有和他离婚,带着三个孩子和公公艰难的生活着。

    我不知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女人痛彻心肺。让她在人们的面前抬不起头。屈辱、眼泪,把漂亮的云姐折磨的如同“祥林嫂”多少人劝云姐和“程森林”离婚。可是云姐说什么也不离。我敢断定云姐绝不是出与对“程森林”的爱。还有什么比这种的背叛更让人无法容忍呢?那是为什么?怯懦,逆来顺受吗?当我问起云姐时;“云姐简单的回答了我”“为了孩子”我还能说些什么,这就是一个伟大母亲为了儿女要忍受,要牺牲的一切吗?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鉴证了云姐生活。如果光是生活上的苦还能忍受,但在精神上,云姐也摆脱不了来至程家的折磨。云姐的公公退休了,他天天拿着一个小板凳,坐在云姐家的院子里,窥视着屋子里的动静。云姐上班下班,买菜,几乎一切行动都在他监视范围之内。云姐的小姑子“小吊”在一次意外中就伤一只眼睛,虽然眼睛残疾了,嘴可不残疾,三、七嘎啦话,是常念给云姐听。我很气愤云姐的那个窝囊劲,凭什么受他们的气,但毕竟云姐不是我的亲姐姐,云姐不反抗逆来顺受,我也就事可而止了。

    “平儿”嫁人了。虽然她比我小不了几岁,但她还是很亲的叫我姨。结婚那天我简直目瞪口呆。“新郎”拄着拐杖,半条腿随着拐杖荡来荡去。而“平儿”的美艳却惊呆四坐。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新郎”的儿子用敌意的目光盯着“平儿”这个世界怎么了?婚礼没结束我就不辞而别,这哪是婚礼,是“平儿”在葬送自己。  事后,我问“平儿”为什么找这么样的人。“平儿”低下头,红着眼圈说;“他开了一个灯具厂,我和他结婚,小朝,小雨,工作都能解决,还能给我妈买房子。”当时,我的心情非常的复杂。我不知道“平儿”真是为了这个家,还是爱慕虚荣,这样选择是能让人恭维还是能让人理解呢?

    “程森林”十五年后,从监狱出来时,小雨都为人母了。”小朝”娶了媳妇并有了一个男孩。我去过云姐家几次,云姐的儿媳妇就象没看到我来,根本不搭理我。我也不很在意,对婆婆都那个样子,我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婆婆和媳妇是天生的矛盾体,谁是谁非谁也说不清楚。我可怜云姐,含辛茹苦把儿女拉扯大,唉!还不如孩子们小时候,有一种企盼。盼望他们早点长大,可等他们长大了,最后的那一点希望却破灭了,忽然间自己变的是那么多余,没有人在需要了。好在“平儿”很孝顺,云姐多多少少有些安慰。可这时“程森林”出狱了,他又会给云姐带来什么呢?

    成森林出狱了。十五年里,不知曾为自己的一切惭悔过没有?他仍然挺着腰板,人前人后,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云姐老了。脸色总是那么的苍白。云姐公公也去世了,在成森林没出狱之前。云姐这回也该省点心了,享她的天伦之乐了。但命运似乎没给云姐太多的恩赐,她还是摆脱不了苦楚的纠缠。

    平儿离婚了,这也许是一种必然。平儿的女儿是这种必然的产物。但平儿勇敢去面对现实,活的洒脱。这段婚姻,让她积累整个灯具厂的全套管理经验,也控制了灯具厂业务往来,并在“全国最大的家具市场里有了两个旺铺”在平儿的身上我重新的认识什么叫“得与失”平儿的叛逆却让云姐惶恐不安。天天叨念没完,怕平儿在生意上在有闪失。

    成森林病了,而且卧床不起,整整三年。云姐毫无怨言的伺候着曾背叛自己的男人。我不知道别人会怎样的认识这个问题,如果我是云姐我肯定作不到。这是一种美德?还是云姐麻木了?我找不出恰当的语言来解释,来说明她内心世界所思所想。

    “程森林”死了,一点没有愧疚,眼睛闭的严严的,嘴角挂着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狞笑。云姐和他结婚大约三十年,有十五年“程森林”在监狱里度过,他的死,云姐也结束让人们无法定义的婚姻。“程森林”的骨灰被送回了唐山老家,然而,这也给云姐身后事留下了伏笔。

    这几年,沈阳的变化特别大。昨天还是一片低矮破烂了平房区,转眼几月,高楼拔地而起,街心花园,草坪,新植名贵树木都在你不经意间,堂而皇之落户到城市每一个角落。云姐也迎来了她人生的鼎旺时期。云姐的儿媳妇信了基督教,改变了信仰,也改变了对云姐的态度。以从没有过的孝顺对待云姐。云姐,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

    萍儿,给云姐买了一套商品房。是一个花园小区。窗前,有一块私家的小花园。装修正在进行中。云姐每天都到房子里去,恨不能马上住进去。

    萍儿,将云姐以前房子卖掉,又贷款给云姐买了这套房子,现在云姐租了一间不到十米的小屋住,她能不急吗?这段时间我也为云姐高兴,并告诉云姐说;现在有去朝鲜的旅游团,你去一次吧,以后岁数大了,想去又该走不动了。云姐的儿女也非常赞同,并表示愿意资助,毕竞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二分之一朝鲜的血液。萍儿说;等房子装修完了,搬进去,春天的时候就陪云姐去朝鲜。

    那天,好象是上午,小妹来电话约我去看云姐。我问;云姐怎么了,她说;以是肺癌的晚期了。我、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命运对云姐真这么无情吗?

    来到医院时,云姐的儿女都在,云姐的小姑子“小吊”也在。云姐以经病了两个月了。医疗费花了五万多元,几乎都是萍儿一个付的。云姐的儿媳妇主张让云姐信基督教,她说;只有上帝才能挽救云姐的生命。萍儿不让把病情告诉云姐。“小吊”不让。她故意站医院的走廊大声的说;这病花多少钱,也治不好了,还花那么多钱干什么。早晚也得死。萍儿愤怒却无奈望着她姑姑。云姐的儿子一直沉默着。我赶紧向病房里望去,只见云姐欠了欠身子,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忽然间我悲从心起。云姐是那么的可怜,面对着死亡却是那么的无助。平儿直到云姐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治疗。

    云姐走了。她什么也没有带走。带走的只是对自己祖国的无比眷恋。她临终时叮嘱儿女让把她的骨灰送回朝鲜。我们大家劝她说;你在朝鲜什么亲人都没有了。中国有你的子孙后代。不管我们怎么说,云姐只是默不作声。但她表示,坚决不和程森林合葬。也许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反抗吧!

    平儿准备在郊区买一块墓地来安葬云姐。小吊坚决不同意。她说;我嫂子没和我哥离婚,他们就是夫妻,夫妻就得合葬在一起。至今,云姐仍然没有入土为安。她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里。她的一生都在飘泊,逝后也没有根基。

    每当想起云姐,我就想起了朝鲜电影卖花姑娘云姐的一生的悲苦与电影的主人公,相差无几。我的写作水平有限,不能完整的描述云姐的一生。但我只想对人们说;“记住这个为中国人,生儿育女的朝鲜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