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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隔夜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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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断续续说寒温,虚虚实实作假真

    ***

    北魏皇帝元诩从有记忆以来,便一直生活在至尊至上、众人仰慕的环境中,必然造就出唯我独尊、狂妄自大的性格来。随着时间的增长,小魏主越来越大,也就难容别人在自己面前指手划脚。

    元叉是惯于捉摸别人的,更用心于摸索小皇上的一切。他深知皇上的心里特点,觉得小皇上很好对付。重要的是实现自己梦想,还有很多障碍,最大障碍是满朝文武没办法一下子全都换掉。至于各地暴乱、边陲战事,什么长安危急,六镇丢失都不在话下。现在的山河还不是自己,是他元诩的。在他看来,国家越乱,越说明皇上无能,自己取而代之的条件越成熟。元叉按这种想法,对小皇帝也日渐疏远,用这样的办法来孤立皇上,在乱中看小皇帝的热闹,同时也是为了躲避责任。

    于是,他整天沉迷于享乐之中,放任于婬秽之行。此外,他竟然放肆到在宫廷大内之中设立自己的珍宝仓库,他的高车驷马可以任意驰骋于宫院之中。在他的车中还专门地放着一些浓妆艳女,兴奋的时候,就是在车上也肆意地行婬事。有时把那女人赤裸裸地暴露出车外,故意让人看见,而宫廷上下无人敢管。

    有个被元叉迫害,逃往南朝的皇族叫元树,在南方被册封为邺王。他给北魏朝庭写了封书信,中间说道:“叉本名夜叉,叉弟名罗刹,两鬼食人,非遇黑风,事同飘堕。鸣呼魏境!罗此二灾,恶木盗泉,不息不饮,胜名枭称,不入不为;况昆季此名,表能噬物,暴露久矣,今始信之。”

    很快,这封信在朝野上下流传甚广,元叉也看到了书信原文,自知自己干的不法之事太多,臭名远扬,但他不思悔改,仍然我行我素如故。

    元叉明知朝野上下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很多,已经引起众怒,将来无法收拾残局。便决定孤注一掷,拼它一下,也许能夺得山河。只要自己能当天子,那时,将是“胜者王侯,败者贼”一切舆论也就平息了。

    于是他与兄弟等人暗暗准备兵马,并告诉他们:“一旦咱们的兵马够用,就预期举事,到那时,我将独霸天下,你们都是有功之臣。”

    这个时期的朝纲,正像史书中对北魏朝庭当时情况所写那样:“纲纪不举,州镇多非其人,于是天下逐乱矣。”

    小皇帝已经十五六岁,渐渐懂得国家政务。他见朝庭首尾难顾,混乱不堪,也急得抓耳挠腮。他在自己心中无主,又有些身边的人向他说起神龟年间何等昌盛的时候,小皇上才想起,只有母亲大人可以为自己分忧。

    公元524年秋季,北魏败乱局面日趋严重。小皇帝元诩乘着元叉不在宫中的时候,把胡太后请到嘉福殿。一些大臣知道皇上请了太后,也跟着进殿。

    元诩为母亲摆好座位,让母亲坐好,自己首先向母亲跪拜,然后起来与母亲对面坐下说:“皇儿不孝,这些年让母亲受罪了。”

    太后说:“你能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元诩犹犹豫豫地说:“近来朝中不宁,边关紊乱,国家无安详之日,实在无暇省视母亲,请母亲能够理解做儿子难处。”

    胡太后说:“见皇上更加成熟,我心宽解不少。”

    元翊说:“皇儿希望太后助我一臂之力。”

    胡太后低下头去,沉思着说:“现在我们母子隔绝,朝庭不允许我们互相往来,我还能有什么用途呢?我早已经有个打算,现在你已经能够自立,我就要准备离开宫殿,去蒿山闲居寺出家修行,今日相见也算是一别吧。”

    胡太后说完,吩咐宫女取出带来的剪刀。她接过剪刀就要剪自己的头发,执意要剃度去出家。元诩和在场的官员们见状,慌忙跪地,苦苦哀求胡太后留在宫中。太后不听他的话,拉开自己的发髻就要动剪子。

    元诩见状,急忙上前死死拉住太后的袖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痛哭地求母亲不要出家。刘思逸等人见状也上来相帮,众人好不容易夺下太后手中的刀剪。小皇上已经累得汗流满面,扶着太后哭泣。众官员都齐齐地跪在地上,请求太后安坐静息。直到日暮,众官又请皇上元诩留住太后,与母亲一起吃晚饭。

    夜间,闲杂人员退出之后,只留刘思逸一人侍候,由郑俨作为卫兵看守殿门。母子两个才安静下来,胡太后向儿子细细地谈起国事。

    元诩说:“当今,元叉专权误国,堵塞贤路,纲纪混乱,民众叛离,内外扰困。”

    这时,站在一旁的刘思逸跪地禀报说:“奴才听说一件确凿大事,不知可否奏禀?”

    皇上说:“讲。”

    刘思逸进奏道:“元叉曾派弟弟元洪业与武州人姬库根,偷偷买了很多战马和兵器,由元洪业在北方置办军队,准备起事。”

    太后说:“元叉残酷杀戮,包藏祸心,若不及早制止,恐怕你这皇帝宝座不久是他人之物了。”

    元诩越听越觉得胆寒,逐与太后密谋罢黜元叉,母子两人一直淡到深夜。

    ***

    第二天,皇上没有上早朝,派人跟元叉说自己要在宫中玩两天。因小皇上做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元叉并不在意,更没有把自己往危险上面想。小魏主竟然在北宫中一连住了好几天,表面上是为了玩,实际上是在密谋政事。

    从心里说,元诩虽然感到元叉危险,但仍觉得几年来,姨父一心辅政,不见元叉造反的端倪不应该罢黜他,更不能杀掉他。就这样,小皇上犹犹豫豫地又过了好几天时间,也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

    时间一久,元叉得知皇上在后宫与胡太后在一起,心中难免产生怀疑。他专程来到后宫找魏主,对小皇上说:“臣多日不见皇上,十分思念,来看看皇上有没有需要臣的地方,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元诩知道元叉不会轻易离开自己,想了想后对他说:“太后想去蒿山出家修行,这不明罢着是丢朕的脸吗?”

    皇上说完这句话,装作很不理解的样子,看着元叉的反应。元叉一时也弄不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不好回答皇上。这句话,皇上在一天之内竟连续对元叉说了四遍,弄得元叉反问皇上道:“皇上如何回答?

    皇上说:“朕当然不能同意。母后还说,要是朕不接见母后,就到显阳殿来找朕,请求放她出去。”

    元叉忙说:“那就让太后到显阳殿吧。”

    其实元叉是希望太后能到显阳殿说服元诩,去出家修行。而小皇上则利用了元叉这个说法,让母亲常来显阳殿坐坐。

    这样,胡太后就有机会,在后宫与显阳殿之间来往。每日郑俨总在她的身边随行,阻止那些想靠近太后的人,胡太后也不再受卫兵和那些爪牙们的刁难了。这样,太后和皇帝之间可以经常往来,有些事情也可直接商量了。

    一次,母子俩正在谈论事情,元叉进入殿中,胡太后立即把话头转到元法僧身上说:“逃到南方的元法僧又造舆论了。”

    这才叫那壶不开提那壶,元叉因自己推荐的这个人叛国投敌,早已在国人面前丢尽了脸。现在听见皇上和太后也在谈这个人,心中自觉尴尬,红着脸退了出去。

    在太后帮助下,魏主重新调整边关策略,对北方柔然汗国以抚慰为主,利用他们与其它汗国的矛盾,分解他们的反魏联盟。委任章武王元融为大都督,率兵讨伐汾州胡人反叛。任命安丰王元延明为东道行台,临淮王元 为都督去收复彭城,任命在西路讨伐的京兆王元继为太尉。这些调度虽然为保住大魏的安定起了一些作用,但是因民心已经丧失,各地贼势已成燎原之火,要想立即得到整治成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过去几年中,朝庭派出的官员多不得力,特别是有些人名为官吏,实际上不如贼寇。稍微好点的人也是终饱私囊,徇私舞弊,如:萧宝寅等人攻占一个地方,便肆意收取民间美女和财物。使魏朝百姓的心中感到,朝庭和匪患一样都是不讲诚信,只知害民,靠不住的。百姓往往见了盗匪不躲,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怕抢的了。见了官兵反倒躲得远远的,因官家不像盗匪那样一时为害,而官家还会给他们再施加别的灾难。弄得各地反叛之势如燎原烈火,忙得朝庭四顾不暇,只靠刀剑维持政权,眼见着北魏皇权已经岌岌可危。

    公元525年二月,胡太后借故带着魏主到洛水游玩,实际是想到高阳王元雍的府邸商量事情。元雍是三朝元老,多年来,不管朝庭风向怎么变,都能保持自己的位置。不单是因为他比较灵活,也是因为在他身上很难找出政治中的毛病。这次,他本是在家休闲,突然报知皇上和太后一起到洛水,要路过他的府衙。他先是感到诚惶诚恐,不知所措,但随后他就明白过来,一定是胡太后要有所举动才这样的。

    元雍急忙穿起官服,奔出府门迎接皇上和皇太后的车驾,他故意跪在路上堵住皇上和皇太后的道,待皇上车队停下后,他以个人的名义邀请皇上和太后幸临自己府上。

    这样,太后和皇帝表面上是受其邀请,才随其自然地进入高阳王府。元雍忙令人摆出家宴庆贺,为皇上和皇太后接风。已经升为统制的郑俨又以厅室狭窄为由,把所有随从人员都留在外面大厅招待酒菜。只留几个亲随跟着进到里面。利用这个机会,皇上、皇太后和元雍三人在内室制定了收拾元叉的计划。

    数日后,太后和皇上同在显阳殿时,元叉独自走进殿来,元雍随后也进了殿,偏巧殿中再无其他杂乱外人。

    没等元叉开口,元雍便起奏说:“元继、元叉父子同时在朝庭为官,权位过重,又有皇太后为内亲,此种现象前朝从未有过,请皇上三思。”

    太后转脸对元叉说:“我虽不问朝政,但皇上之母无法改变,元郎若效忠朝庭没有反心,何不辞去领军将军之职,以其它的官职辅政?”

    元叉看这三人架式,又看身后站着按剑怒视的郑俨,心中没底。再看左右并无自己的亲信在场,身上不仅冒出了冷汗,很害怕。当时就摘下帽子,主动请求解除自己领军将军之职。

    于是魏主宣诏:“免去元叉领军将军职,任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侍中。由元叉的亲戚候刚任中领军将军。”

    元叉因候刚是自己亲党,以为这样的安排对他不会有害,也就不怀疑什么了。他虽然痛恨元雍说了这番话,可还认为不过是朝中常事,没把它当成一回事。

    ***

    小魏主第一步顺利过去,心中高兴,来到宣光殿对太后说:”太后英明,决断之事不出所料,请从今天起还临朝执政。”

    太后说:“我已无心问政,只图助你一臂之力,安保国家太平,使你稳坐皇位,我心足矣。”

    魏主又说:“朝中人心离崩,我尚在学识之中,母亲不帮我,谁还能帮我?当今正是多事之秋,母亲能袖手旁观吗?”

    太后说:“我若再临朝,你会感到老太婆挡道碍眼的。”

    皇上说:“太后明明是不放过我的错误了。过去是我没有想到,今后我一定百倍恭敬您老人家,太后陛下敬请放心。”  说着还向母亲躬了一恭。

    太后无奈地说:“我已老朽,不中用了。”

    皇上竟然跪地指天说道:“我要宣喻天下,为人为政的道德,要以孝敬父母为先。为表示郑重此事,我用实际行动尊敬母亲,以作示范。”

    皇上当即命人秘密拟出诏书,从现在开始,准备更改年号。年号要突出一个“孝”字,并且准备迎接太后临朝执政。太后无法,只好应允自己的儿子,答应等把元叉一伙人处理之后,再出来帮助皇上理政,否则只能欲速而不达。

    魏主元翊为表示孝心,又立胡太后的堂侄女、自己的堂表妹为皇后。因为皇后长相不迷人,紧接着又自作主张地纳了一个叫潘外怜的女子为充华。

    这潘充华虽然家资一般,但姿色美丽、容颜惊人,很得魏主欢心。

    元翊从此常常不再理会朝政,只等母亲出来承担重任,每天都是泡在潘充华的怀里,享那人间不尽的风流。

    宫人刘思逸本是心地正直,早对元叉专权挟制皇上耿耿于怀。他见潘充华进宫以来很受宠幸,就多次向她说:“元叉要害你。”

    潘充华自入宫时就知道元叉专权,听了这话心里更害怕。一次在魏主与她上床欢娱的时候,她爬在魏主身上说:“元叉因我受宠于皇上,要除掉我,还将不利于陛下,请陛下千万小心。”

    近时期,在魏主面前说元叉坏话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他身边最宠爱的人也这样说,魏主更加相信元叉居心不良,便彻底下了除掉元叉的决心。这天晚上,他借元叉不在身边的时候,宣诏解除了元叉侍中的职务,并首先宣喻宫中,不让元叉再随意进宫。

    紧接着,在胡太后和郑俨的安排下,当晚便清理了宫中的全部内宫侍卫,把元叉安插的爪牙和亲信一一安置到宫外去执行任务,重新安排一些可靠的军士充当宫廷卫士。

    第二天,元叉还以为一切照常,大摇大摆入朝时,被守门军士拦住说:“元将军,从今天起您老人家就不能再这样进宫了,请出示皇上召见的诏书才能进宫。”

    元叉像突然挨了一闷棍,一时间气得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想要闯进宫去找皇上理论,可是已经由不得他再发号施令了,只得胆战心惊又咬牙切齿、恨恨地离去。

    4月17日,胡太后在魏主的亲自主持下,再次临朝执政。胡太后当朝诏令,调侯刚出任冀州刺史,加府仪同三司。侯刚明知大势已去,只好交出中领军大印。刚要出发去冀州,突然又接旨,被降为征虏将军。

    此时元叉之流已不能控制朝庭,但他们羽翼还在多处置掌兵权,寻机作乱,欺压百姓,贪赃枉法。朝庭又下诏书追削刘腾官爵,贬元叉为平民,调贾粲出任济州刺史。

    这几年来,因魏皇元翊一直受贾粲看管,恨死他了。便在贾粲调往济州的途中,派人把他杀死,并将贾粲家属人口全部没入官府。

    ***

    到了这时,胡太后才又看到了光明的前途,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帮助小皇帝理政的事业上。过了些天,她把郑俨叫来,对他说:“现在看来,宫中事情已经安定,我要为你的前程着想。不知你自己作何打算?”

    郑俨跪禀道:“臣下没有自己的打算,只要太后平安。”

    胡太后说:“我知道你是为我才这样做的。越是这样,我才越要为你着想。”

    郑俨说:“既然宫中已经没有什么危险,我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我还是想等一等,直到我看到太后确实安全了的时候,再作下步的打算吧。”

    胡太后说:“我已做出决定,皇上也下了诏书,封你为武安将军,先到萧宝寅军营中协助他,以后再看情况而定。”

    郑俨见太后已经把他的事情安顿好,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当天便出发前往萧宝寅军营去了。

    朝庭渐渐走上了正轨,朝政也日见好转。郎中令韩子熙等人上书为元怿鸣冤:“昔日赵高柄秦,令关东鼎沸,今元叉专魏,使得四方祸乱。这逆乱之端是因宋维引起,酿成灾难是因刘腾造孽。应该将宋维斩首示众,将刘腾掘墓鞭尸抛骨,抄家灭族,向世人晓喻其罪。”

    朝庭在经过文武百官的议政后,对韩子熙的奏折准奏。于是株宋维、胡定,掘刘腾墓,杀其养子四十多人,籍没刘腾的全部家财。

    宋维这个人,其外表温顺,内心险恶,历来是谁有权势投靠谁。为投靠元叉,不惜人格丧尽,诬陷元怿冤死;又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靠元叉得了个洛阳刺史的高官;终因元叉垮台而将自己送终。

    侯刚在朝庭供职多年,为人八面玲珑,专靠投机起家,临到晚年没有投靠明白,羞愧交加病死在家中。

    任城王元澄的儿子元顺曾任黄门侍郎,刚直不阿,因往往直言而忤逆元叉,被赶出朝庭。胡太后重新执政后,把他召回宫中来,在朝庭任职。

    一日,元顺入朝,见胡太后侧面坐着太后的妹妹冯翊君,就对太后说:“陛下为何因一个妹妹,而不惩罚元叉的罪恶?使得天下人得不到伸张。”

    胡太后低下头闭口不言,冯翊君坐在一旁不觉黯然落泪。

    胡太后说:“刘腾、元叉曾向朕请求得到免死罪的铁券,幸亏朕没有给他们。”

    韩子熙又奏道:“事关生杀,难道能决定于铁卷?何况陛下并没有给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至今不杀元叉!”

    后来又有人上告:“元叉和元洪业,元瓜密谋引六镇降户在定州反叛,还将招募鲁阳蛮族侵扰伊阙。事成时,元叉在京中内应,攻取皇宫。”  并呈上了他们截获的元叉亲笔信件。

    魏主和众大臣对于如何处理元叉的问题,意见非常一致。使得从不爱杀伐的胡太后下了最后的决心:诏令元叉、元瓜自尽,其父京兆王元继降为平民。

    ***

    六月初,北魏收复彭城等十多座城镇。

    初十,皇上在太极殿宣诏:大赦天下,为表彰皇太后为朝庭做出的贡献,也为表示自己对母亲的孝心,改年号为“孝昌。”

    皇太后是个很乐观的人,很愿意妆饰打扮,总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她再次执政以后,还是像从前那样,有时到大臣家中与夫人们闲谈。对她的这些作法,朝中一些官员很有看法。

    元顺在朝堂之上曾当面直谏:“礼曰:妇人的丈夫去世,应自称未亡人,头上去珠玉之饰,衣服不加色彩花式。而陛下母临天下,年近四十,修饰打扮得太过分了,怎么为世人做出榜样?”

    胡太后听了,满脸通红地回到后宫。她令人召进元顺,对他说:“朕把你从千里之外召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当着众人面羞辱朕吗?”

    元顺向太后打了一躬说:“陛下不怕天下人讥笑,只因我一句话就赶到耻辱吗?”

    胡太后对元顺说:“我是未亡人不假,但我更是一国之母。难道你愿意让大魏国的国母形容枯槁、衣饰粗陋,像个哭丧者那样接见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节吗?”

    元顺听了这话,站在那里吱唔半天说不出话来。胡太后见他的窘样,也一笑而罢,让他出宫去了。

    这时,传事太监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见元顺出门才进殿向太后禀告说:“萧宝寅派人来送战表,来人自称名叫郑俨,请求见驾,不知太后有否钧旨?”

    胡太后说一声:“传他进来。”

    一刻功夫,太监领着郑俨入宫来,跪在太后面前禀报说:“下臣郑俨叩见太后。”

    “免礼,赐坐。”太后对郑俨说。

    郑俨起身在门口打斜坐下后,太后对他说:“有事说吧。”

    郑俨道:“下臣为萧将军进京送战表,也为了探望太后,并请太后把我留下。因为,目前朝庭虽然初步安定,但外镇多有叉、腾余孽,他们与各地叛乱的人互相勾结,又有南朝、北蛮等国奸细纵横,不能说天下太平。当今动乱之时,太后亲临朝政,身边没有一个自己人不行,臣下虽然无能,但诚心保主,只要我有口气,就一定要保太后无恙。”

    胡太后说:“但愿你长在朕的身边,不过那样就要耽误你的前程了。”

    “下臣甘心情愿,死而无憾。”

    胡太后觉得郑俨所说也应重视,于是又令人草拟一个诏书给萧宝寅,把郑俨留在宫中。从此,郑俨留在朝中,被封为谏议大夫,后又改封为中书舍人,仍留在宫中兼作侍卫总管。

    胡太后见朝中傭才碌碌,不得不招些经得起考核的人才。当时被称为中原才子的袁翻,被封为黄门侍郎。中尉郦道元加封黄门侍郎。名将李崇的儿子李神轨文武兼备,被称为奇才,封为中书舍人。

    宣武帝时被重用的徐纥,出身寒微,博学多才,很有智谋。曾以一介书生捉住五名逃犯而闻名,被元怿封为中书舍人。自元怿被害后而辞职离任,又赶上母亲病故,在家守孝。这次也被招进皇宫,封为皇门侍郎。因徐纥以其笔法锋利而闻名,胡太后令其总摄中书、门下事,凡军事和国家重要诏令,都由徐讫起笔。

    齐郡益都人贾思伯在朝中任中书侍郎,推荐族弟贾思勰说:“此人自幼聪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其精通农艺。对农、林、牧、副、渔的各种生产方法都有通神之技,常自耕自做。只因没有识其才者,而被埋没至今。”

    胡太后诏令贾思勰进宫面见,听其言谈,顺他个人意愿。封贾思勰为益都太守,并诏曰:“贾思勰精通神农之技艺,赐益都地方,光大天帝神技,造福人间百姓。”

    从此贾思勰专心研究农业技术,终于在七年之后,发表了千古名作,十卷本的齐民要术。书中对农业生产过程,包括农谚、歌谣,从开垦、选种、播种、耕耘、收割、贮藏都按农时进行了详细地记载。但那时北魏已是内乱频繁,战火纷飞,民不聊生。贾思勰虽任太守之职,也无法继续钻研民间细做和深造农学之艺了。

    ***

    八月份,柔玄镇杜洛周再次反叛,自封天子。后来又有个叫刘蠡升的人也跟随着反叛,自称天子。都是因为北魏朝这些年来不干正事,只知争权夺利,使一些粗莽的野心家觉得谁都能当天子。造成天下思维混乱,人心野蛮无忌。有点势力的豪权政客,自然就想自己夺取山河,当当皇上,以至形成天下混乱的局面。

    *

    李神轨升官以后,曾带着礼品去散骑常侍卢义僖家,为自己儿子求聘卢家的女儿。

    卢义僖说:“你是皇太后用的人,恐不会长久。因为现在太后的地位是很危险的,我不愿因女儿的关系将来受牵连。”

    李神轨没说什么就退出去了,卢义僖怕李家依仗自己的权势强迫成婚,就想急急忙忙把女儿嫁出去。忙乱中,草草为女儿选择了一个人家,对男家底细尚且不知,就准备办婚事把女儿嫁出去。

    卢家女儿出嫁前,胡太后派人去卢家,转话给卢义僖说:“嫁女儿是人生大事,选择好人家才能出嫁,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我不会因为李神轨是我用的人就逼迫你们一定要把女儿嫁给李家。请你们暂缓出嫁女儿,待一切办得都有把握时再办这件事。”

    卢家得了胡太后的口谕,心中有底,放下心来,也很感谢皇太后的关心,他女儿从此每天都对着胡太后的画像礼拜祈祷。

    其实,胡太后也明知自己处于极危险的境地,但是在她的面前不可能再有别的选择,她只能勇往直前地走这一条路。

    徐纥曾对太后说:“太后于混乱之时,刀兵之间承此重任,不异于漏船过海。臣蒙太后知遇之恩,弃母丧而应招,是为报效太后的恩德。”

    徐纥很有机智,辩论能力强,整日处理事务,很少休息,从没听他说过疲劳。有时需要紧急拟写诏书,他就让几个书记人员执笔,按他说的话,分别记录。他时坐、时卧,信口指挥,说东道西,然后由他自己很快地把各个人记录的诏书组合在一起。在别人看来是些七零八落、不成格式的记录,经他一整理,所编撰内容,没有不合情理的地方。在太后面前,他有时也耍小聪明,但他对人总是很谨慎小心。他分析问题很能说服人,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和他亲近。郑俨和李神轨等人和他的关系尤其好,他们几个人对胡太后也最忠心。

    一连数日都有捷报传来,战报中说贼兵势力微弱,不足为虑。

    表面看朝庭形势大好。但从前方返回来的官员提供的详细消息看,却是形势严重。后来连敕勒酉长胡琛也自称高平王,进攻安定地区。接着又报崔延伯轻敌冒进,被流箭射死,损失兵将一万多人。只有萧宝寅那边,一直没有战表报来。

    胡太后也知道这是官员们报喜不报忧,谎报军情,造成朝庭不能掌握前线真实情况,于是召集大臣专门研究这些问题。

    一位叫辛雄的前线军官兼吏部郎中给魏主和皇太后上书,要求改变赏罚不分明的现象,奏折上说:“那些在前方英勇杀敌的将士,勋位多年不给颁敕,而有些开小差的军人逃回家中却可安然生活。另外,近年来秦、陇、豫等地蛮人作乱,经久不息,是因地方官员急敛暴征,贪赃枉法造成的。朝庭出兵败多胜少,也是这些原因造成的。请皇上立即颁诏奖赏前方功将士,惩罚后方谎报军情、躲闭出征的人。”

    魏主元诩先看到了这个奏折,不耐烦地说:“边关捷报频传,国家大事烦多,岂用这些小事、弄不清楚的事来混淆视听?” 于是把奏折扔在一边,压下不再理采。

    至孝昌二年,朝庭虽然先后平定了西北、二荆、西郢、柔玄镇、石离、穴城、解盐、定州、桑乾、汾州等地十多起胡蛮人的造反叛乱,但仍有两三伙大规模的,如:杜洛周,葛荣等叛乱军队没能平定,盗匪占居了很多地方。

    ***

    但是,朝庭真正的大患不是盗匪,而是朝庭那些野心勃勃、手握重兵的将军们。在这期间,北方出了一个有名的酋长,他就是尔朱荣。此人是以帮助朝庭平定北方叛乱为名,要求朝庭给予他一定援助和封赏而起家的。应该说,这个人发际时,确是战功显著,为朝庭平定北方是有一定贡献的。特别是小皇上对他非常信任,直封给他安北将军,兼恒、朔两洲的讨虏诸军都督,位同公爵。却不知此人另有预谋,包藏祸心,是个最危险的隐患。

    当年,元略随哥哥元熙反对元叉,失败后,逃往南梁。在南方,他无心是事,整日哭泣。胡太后知道了情况后,想把他招回来。就把被俘的两员梁朝大将送回南方,要求换回元略。梁朝皇帝征求了元略的意见后,以十分周到的礼节送元略回北魏,又馈赠他十分丰厚的礼品。

    元略刚过淮河就收到了皇太后封他义阳王、侍中的诏书。同时受封的还有任城王元徽为仪同三司,高阳王元雍为大司马,广阳王元深为大都督。

    按照朝庭指令,元深领着儿子,带兵出征去漠北讨伐当地的叛乱。

    朝中大臣元徽因与元深有隙,在朝堂之上对太后说:“元深带领儿子和重兵在外,将会有异心。”

    胡太后知道元徽是恨元深与自己的妻子有私情,而说元深坏话,没有吱声。但考虑重兵在外,还是应该有所监督,便派元融和裴衍做元深的左右两个大都督。

    后来,元深听说元徽在朝堂上对皇太后说的话,心里很害怕。怕一不小心给自己身家带来灾难,便不管大小事物都不敢自作主张。

    胡太后发觉后问他:“为什么这样胆小?”

    元深奏禀道:“元徽恨我入骨,我远在外地,与太后疏远。而元徽身在朝庭,陷害我无所不为。自元徽执政,我的奏表都被他压下了。他不单单谋害我,凡跟着我的将士中有功劳的人,都受到排挤压制,比不了其他军队。就这样还备受忌妒和仇恨,有的人稍有罪过,就小题大做,甚至被杀。所以跟着我的人无不恐惧,唯恐祸及身家性命。有人说我好,他就视之如仇,有说我坏的,就对待如亲戚。现在的事实说明,只要元徽在朝中掌权,早晚要置我于死地。让我如何能安心在外征战?如果陛下能让元徽出京到外州任职,使我没有后顾之忧,才可以在外面一心杀敌,拼个死活,为朝庭效忠尽力。”

    太后安慰元深说:“朝庭有皇上和朕作主,不会偏听偏信,卿只管放心,朕不会让你受委屈。”

    后来,太后想撤掉元徽,却因小皇上偏爱元徽,为元徽说话,没能撤换。而远在边陲作战的元深因朝庭没有撤换元徽,时时存有戒心,不能一心用在打仗上,往往贻误战机。

    元徽对耿直的元顺看不上,借元顺行为不检点,有时太过于放荡,得罪了一些人,便经常散布元顺的坏话。胡太后因元顺在朝庭的对立面逐渐多了起来,就调元顺出外面任护军将军、太常卿。

    元顺向太后辞行时,见徐纥在旁,便指着他对太后说:“此人是魏国的宰嚭,魏国不亡,此类人不会死心。” 说完,又面对徐纥大声叱斥着说:“你那点刀笔小才,只堪用在小桌子上。岂可用你的污渍诬辱宫廷,败坏朝庭的伦理正道!” 说完拂衣而去,也不管胡太后如何。

    徐纥无奈地丛丛肩,也出宫去了。

    胡太后心中思索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她知道朝庭中没有互相之间的信任,没有志同道合的协作,官府对百姓更是缺少诚信。

    后来,胡太后把元略提升为大将军、尚书令,与元徽同揽朝政,分散了元徽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