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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春雨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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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颜有情单丝线,白驹无意双飞燕

    ***

    公元505年,于皇后生下小皇子,取名元昌。皇上兴奋的不得了,举行了国庆。朝庭上下为庆祝皇子诞生,一片欢呼,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于氏家族更是皆大欢喜,特为此事大庆十天,其规模不亚于朝庭。

    于皇后虽然明知自己随时都有潜在的危险,但这时的她却有些忘乎所以了。自以为有了皇子,地位从此更加巩固;只要不是天塌地陷,就可稳坐金殿宝座;谁人也奈何不得,更不把高肇和高贵嫔看在眼里。

    她哪里知道,这时的高肇更不是先时的高肇,经过几年的权势经营,高肇终于把握了朝庭大权,有时魏主说话还要先看看他的态度。这时的朝中,已经弄得上下决策不一,政令出尔反尔,弄得文武百官各揣自己心腹事。前方将士更是胸无斗志,整个北魏像盘散沙。

    紧接着,南方长江边上战报频传,都是些令人垂头丧气的败绩。中山王元英和镇东将军萧宝寅兵败淮水,全军伏没,伏尸四十余里,战死兵卒十多万人。骡马数十万。这一仗,仅被南朝俘虏的兵卒就达五万多人,刀枪器械损失无数。战报到京,魏主惊颤不已,再也无心于后宫。

    后宫之中也不太平,仅仅几日时间,于皇后突然暴殂。于家氏族真是乐极生悲,上下哀叹。生皇子庆典的鲜花尚未枯萎,高挂的彩灯尚未摘掉;顿时间喜事变成了丧事,笑脸变成了哭脸。

    皇上元恪和于皇后的感情原本很好,又有了小皇子,更添了许多恩情。他突然听到这种惊心的噩耗,顿时没有了主心骨,只觉得无限的悲伤。元恪不顾一切扔下国事,急回后宫。恨得他下令,把所有与于皇后有关的后宫人员及太医。宫女全都抓了起来,诏命刑部进宫带人,严加拷问,追究罪过。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高贵嫔上前对皇上说:“我已经问过这件事,于皇后是产后暴疾而致,非是人为,乃是天意。如今人死不能复生,皇上就是治了这些人的罪也无济于事,莫不如做个人情放了他们,也让他们感恩皇上。”

    高肇也上前跪禀道:“当今朝庭内外,人心思动,皇上还是以恩施国为是。”

    元恪还没表态,高贵嫔就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抱着皇上的胳膊耍起娇来,又对跪在地上的众人说:“你们还不快谢皇上不杀之恩。”

    众人乘机连口称谢,急急忙忙地叩头,然后屁滚尿流地逃跑了。元恪面对着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只好听之任之。

    一时间,宫禁内外议论纷纷,都暗传于皇后的死与高氏有关,但因高氏的势力太大,更主要的是皇上过于宠爱高贵嫔,因此谁也不敢直言。有些愤愤不平者只好暗自摩拳擦掌,试图等待伺机而动。

    其实,高贵嫔觊觎皇后的座位已久,只恨皇上和于皇后关系太好,无从下口。这次于皇后又生了皇子,更使她没有了希望。恼羞成怒之余,顿起杀生之心,她暗中找来高肇,在密室中商量道:“于氏如今有了小皇子,更有了对付咱们的资本,将来小东西继了位,是一定要铲出咱们高氏家族的。你看是不是这样?以我看,要免出后患就必须快点想办法。”

    高肇说:“这心头之患,我早已在心。朝庭之争历来是你死我活的,我现在做到这个极尽人臣的地位,如立在绝巅之处。要想尽一切力量保住这个地位,就必须在这方面下些功夫,不然只有灭亡的下场在等着我。当今的于家势力太大了,今后必被他们制肘。生死之中,不除他人,必害自己!以我之见,要决断,就趁早下手,免得夜长梦多,反误了大事。”

    高贵嫔说:“现今就是最好的机会,于皇后产中休养,后宫由我一人主持,你去弄些藥来,我会轻而易举地办好这件事的。”

    高肇说:“也罢,乘着皇上没有时间顾及后宫的机会,一不做二不休。我这就去拿藥来,先把大人处理了,过些日再把那个小娃子处理了,做个干干净净。以后你再给皇上生一个高家的皇子,将来咱们的富贵才能长久。”

    就这样,于皇后被高贵嫔支使的张晋暗下毒藥害死了,然后高贵嫔日日用艳情蛊惑魏主,美其名曰为主分忧。那元恪竟也真的没有什么哀伤,只是颁诏以礼厚葬,谥为“顺皇后”也就罢了。

    一日早起,太监向皇上禀报:“太师元勰等人在殿外求见皇上。”

    元恪问:“何事?”

    太监报说:“太师等着要取皇上对皇后的祭文。”

    元恪这才想起,当初是自己对文武百官说,这个祭文不用别人写,由自己写。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动一笔,怎么拿出来?他突然灵机一动,传令中给事宦官刘腾来,对他说:“快去安排一个人,替朕把皇后的祭文写出来,对外就说文章是朕自己写的。”

    刘腾奏道:“皇后大事,奴才不敢自专,还请皇上钦派最好。”

    元恪说:“由你去定吧。”

    刘腾又奏:“以奴才看,于皇后母仪懿德堪称天下,必要有一个理解皇后的人才能写得好些。外面朝臣只会说些恭敬颂扬的话,未必能写出于皇后的高尚。就是写出只语片言来,还必定到处张扬得举世皆知好文章是自己写来的。反不如在宫中选出个才女来,定能写得感动人,还不至于张扬出不是皇上亲自写祭文的风声来。”

    元恪问:“宫中还有文采高超之人吗?”

    刘腾奏说:“皇上难道忘记有个胡充华吗?”

    元恪说:“噢,对!就是她,快去把她给朕找来。”

    刘腾领旨到后宫向胡充华宣诏,令她速进前宫为皇后撰写祭文。办完这些事又抽空去了一趟四王爷的府上,向元怿报了个信。

    ******

    这边,胡充华经过几年的幽宫磨练,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再进中宫,她首先来到高贵嫔住的嘉福殿,向高贵嫔施礼说:“妾奉皇上之命,为皇后撰写祭文,特来向贵嫔请示撰写要略。”

    高贵嫔看胡充华如此殷勤,一肚子的不满意也只好暂时压下,再说她也正想找一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对于皇后的“诚心”堵堵众人的嘴,就对胡充华说:“皇后母仪,仁慈威隆,宽爱待人,让人日日想念,夜夜悲痛。你须写出她与天比齐,与日月争光的大德大量,要说明我追思皇后的哀怨之声。关于我对你的大恩大德就可不必写了。”

    胡充华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假装领会了她的意图,连连点头说:“贵嫔对我的恩德胜于高天厚土。”

    高贵嫔又说:“皇后病时,我曾向天祷告,情愿以身相代,可恨苍天不答应。”

    胡充华说:“贵嫔美容倾动天地,敢是上天留下齐天大福给贵嫔日后享用呢。”

    高贵嫔嘻笑言开地说:“倒是让你说着了,我当皇后以后一定提拔你。”说着又拿出了皇上刚刚赏给她的绿色玉如意说:“这不,皇上刚刚把这个如意给我时说,不日即将册封我为皇后。现在我把这个如意送给你,但愿你今后能尽心尽意地为我办事。”

    吃了一顿饭功夫,胡充华过来求见高贵嫔,将写好的祭文呈给高贵嫔,对她说:“妾按贵嫔娘娘的懿旨,初拟一稿,请娘娘过目。”

    高贵嫔接过来一看,多有文字不认得,又不好问,装模作样地看过来,又看过去,本想训斥一番,转念一想:这胡充华很有才学,万一说漏了嘴,岂不被她笑话?便一顿一挫地说:“写得好像是下了些功夫,只是不深刻,容易让人误解,切再斟酌一下再说。”

    说完随手甩给胡充华,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胡充华忙接住文稿,施礼说:“娘娘真是高人,一句话就启发了我,我一定回去好好重写一遍。”

    她憋着心中不快出了嘉福殿,将原先没修改的草稿誊写一遍,刚过后晌午便过来呈送给高贵嫔,又得了高贵嫔一句:“大有进步,且再斟酌。”胡充华又是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娘娘所言极是。”回去后,又将一些深奥之词。婉转之处通通删除,只剩下些明明白白的赞美词,简简单单的说言道白。

    当天晚些时候,再去呈送给高贵嫔,这才获得了娘娘的点头称是说:“这是按我的意思改过之后,才像个文章的样。”

    偏巧,正在这时皇上进来,高贵嫔未等皇上坐稳就把祭文献上说:“今儿个一天,臣妾不辞辛苦连改了三遍祭文,方觉得能够适合皇上意图,现在请皇上过目。”

    魏主元恪接过稿子,略一过目时紧皱眉头,但一看紧紧盯着他的高贵嫔便顺手把祭文扔在一边,连声说:“难为你这么费心,很好,很好。”转头又令太监去取一百两黄金赏给高贵嫔。

    高贵嫔乐得嘴上流出了涎水,直往皇帝身上靠过来,却见元恪在眼盯盯地看着胡充华。她回头见胡充华还立在那里不敢动弹,便拿了一锭二十两的金子递给胡充华说:“你今天赶得巧,正碰上我高兴,也赏你点,快出宫去吧。”

    魏主见说,也搭上一句说:“正巧,我也去太极殿,咱们一起走。”

    高贵嫔马上噘起了小嘴说:“刚回来就走,人家怪寂寞的。还是把胡充华留下吧,陪我一起玩玩。”

    皇上见说,摇了摇头,没精打采地出了嘉福殿。

    晚饭后,高贵嫔命令胡充华陪着去西林园游玩,两人边走边唠。高皇后说:“你刚刚进宫那时候也太不明白事理,若早来找我,也不至于被于皇后关在后宫,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胡充华答曰:“妾那时不懂事,也是妾的命运浅薄,无缘得见娘娘。早知娘娘贤德如天,只恨妾的福气太薄,无缘求见,时到今天才有机会。”

    高贵嫔又说:“你家世袭的只是个伯爵,还不如我顺口赏给别人的官大。我家世代都有皇宫贵人,姑姑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叔叔是尚书令,姐妹全都嫁在王侯之家,谁人能比得?于皇后在时,只知自己是皇后,不知高家两代皇亲。有些人不识像,一个味地逢迎她,只有你不向她打溜须。”

    胡充华说:“娘娘天人,生来就是大福大贵,今后更将福寿齐天。”

    高贵嫔又说:“朝中也有些不识像的人,那个彭城王元勰鼓吹他们是汉人后代,说是立皇后必须是汉人。说我是高丽人,不能立为皇后,真是气死人了。其实,谁不知皇家是鲜卑人,鲜卑人和高丽人哪个是汉人?真是奇谈怪论!你要帮我想个法子,办他个欺君惘上之罪,才能解我心头的气。”

    胡充华不敢回答她,低着头看地面。

    高贵嫔不管她如何,只顾自己说下去:“我曾把叔叔找来商量,可老人家说元勰说的没有错。你倒是说说看,皇家明明是鲜卑人,怎么就成了汉人后代?”

    胡充华说:“我一个下人岂敢在娘娘面前阔谈。”

    “你尽管说,我也好看看到底能不能真正抓住元勰的把柄。要想当皇后,非弄懂这个问题不可。不然哪里能想个万全之策?”

    胡充华说:“依娘娘圣意,妾只好照实说了:古时,黄帝的小儿子叫昌意,体魄高大,英勇善战,随黄帝东征到冀北,与蚩尤战于涿鹿。蚩尤的八十一个兄弟中,有五人败逃漠北,三人向东远遁,其余尽皆溃散。昌意直追到东北大鲜卑山,方才返回中原。华厦平定之后,黄帝就把北方的土地全封给了昌意。从此昌意带着他的人马,一直主管着大漠和东北的地方。后来,昌意又把幽都以北,直到大鲜卑山的地方封给了他最小的儿子,并以鲜卑为他们的国号,这支黄帝的后代就一直称自己为鲜卑人。

    “因这些地方不适于耕种,他们就以畜牧。打猎为生。生成了淳朴。简易。直爽的性格。又因黄帝为土德王,且古人十分重视土地;他们称土为拓,称后代和挺立为跋;所以鲜卑人的皇家,自称为姓拓跋氏。

    “到尧在神州称帝的时候,鲜卑国王有个叫始均的人还经常到中原给尧当差。始均曾带兵与女魃大战,把女魃驱逐到弱水以北。由于他的功劳,鲜卑人更加受到尧帝的重视,也得以休养生息。到舜的时候,鲜卑人还受命为田祖。但到殷。周,特别是秦汉以后,北方大片的土地被匈奴。山戎。东胡等民族侵入。鲜卑成了他们的附庸,与南方不再来往,汉人的史册也就失去了这些本是同根人的记载。

    “直到先帝拓跋圭出世,发扬光大了鲜卑人的事业。又经过东征西讨,平定五胡十六国,才建立起了这半壁山河。因为先帝拓跋圭是帝家与仙女的后人,所以才能在中华大地上独树一帜,面南称皇帝。

    “以后各位先帝为弘扬祖宗遗风,继承前人业绩,多次将都城南迁。现在迁到洛阳就是为了继承汉人习惯,沿续汉人风俗。因土乃万物基础,是为元始,所以又把拓跋氏改为元姓。以此看来皇家确实是汉家后裔,尚书令大人说得不错。其实,就是那些匈奴。山戎人也都是和汉人一个血统,都是炎黄后代。”

    高贵嫔听后,失望地说:“以你的说法,我这个皇后是难当了?”

    胡充华立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跪下说:“妾该死,妾方才所说只是如实向娘娘汇报皇家的来源,不敢有别的说法。”

    ******

    高贵嫔说:“你不要怕成这个样子,我只是在想,我当皇后是必然的,不怕别人说什么。不过我这个高丽后裔当了皇后,是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胡充华说:“自古以来,皇后非汉人者不在少数,况且高丽始祖乃是太阳与河神之女的儿子,是天神之后。高丽国土原属炎帝所辖,所居之处又是黄帝后人箕子所领四十余代的地方。高丽人原本是炎帝后人,后来又混入黄帝后人,本来都与中原汉人共为一家血统。尤其是现今,高丽国雄居东北广袤之地,人强马壮,谁人胆敢斜视?况且我朝先祖也是天女所生,与高丽始祖异曲同工,谁人敢不顾这个事实?依妾看来,这个皇后是娘娘当定了。”

    一席话把高贵嫔说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地夸奖胡充华说:“不怪皇上奖赏你,你确有真才实学,我没看错你。按你所说,我还是可以和元勰那个老东西理论一番?”不等胡充华回答,她又接着说:“这样的事有了你,我就有了主意,什么也不怕了。宫外面的事可令我叔叔去做,但这宫里面的事,恐怕我自己说不明白,还须你去皇上那里为我多说上几句。”

    胡充华说:“妾乃一介奴仆,哪里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从妾心里说,只要能为娘娘出上一把力,就是妾的莫大荣幸了。”

    高贵嫔说:“从今以后,你每日跟着我,只要有机会,我会让你单独和皇上在一起的,到那时候可不要辜复了我。”

    胡充华明知高贵嫔妒忌异常,从不准宫中嫔御私下里单独和皇上在一起,还是假装相信地回答说:“娘娘如此器重,妾岂能做那种没良心的人?”

    高贵嫔为了自己独占皇上,在宫中很是费了些功夫。现在她一人独揽后宫大权,宫中嫔御谁敢不看她的脸色行事?后宫主管太监张晋是受高贵嫔恩赐提拔起来的,所以张晋对高贵嫔极尽奴颜婢膝之能事,讨高贵嫔的欢喜。他每天派专人分工监视各家嫔妃,若有哪个女人得了皇上的幸,他会立即报知高贵嫔。这些情况,是宫中人皆知的秘密。

    胡充华知道,高贵嫔为了当上皇后,是准备牺牲掉自己的忌妒让她做一个工具。她却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试图展翅高飞,不过要暗中提防,学着逢场作戏而已。

    傍晚,魏主回到寝宫嘉福殿,见只有胡充华一人,一时眼亮,就想让胡充华立即伴寝。胡充华早已暗自打发人去告诉高贵嫔,说是皇上回来了。高贵嫔哪里能够真心把恩宠让给胡充华?一听此信,便立即赶到堂前百般献媚地领走了缠缠绵绵的皇上。自此,高贵嫔更加信任胡充华,凡有事就和她商量,胡氏见皇上的时间也就渐渐多起来。

    皇上虽然乐得两美齐见,却碍于高贵嫔的面子,不敢随意放肆。常有事没事回到后宫,寻机与胡充华调情。胡充华总是找借口,婉言辞绝,推托不就。有时高贵嫔也从中作梗,假意调节,或是迷惑皇上,不让皇上专情于胡充华。急得皇上抓耳挠腮,像热锅上的蚂蚁。

    其实,胡充华正当春情浓郁的年华,岂能无欲?面对着年轻英俊的皇帝,又明知皇上对自己有情,心中也恨不得立即投入魏主的怀抱,享受皇恩雨露。只可恨高贵嫔像条伺机要吃人的狼一样,每时每处都在暗中监视着自己,稍有不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继续在后宫过囚禁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太长了,自己的青春都已经快要过去了。有时,侧耳听着隔壁高贵嫔与皇上的婬笑浪声和放肆的喧嚣,她那燃烧着的欲火真的难平难息。她发誓要挣扎,要拼个出头露面。有光彩的日子。她也在尽力地伺机寻找自己那一席之地,但是现在不行,还不是时机。

    这天傍晚,她乘着皇上和高贵嫔寻欢作乐的空,出来沿宫中河畔信步散心。她漫无目标地走着,心中无头绪地想着。她怨自己命运不好,若是能像其她女子那样不进宫中,自由自在生活在世上,能与自己心中相许的人在一起,该有多好。她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郑俨,想起他们已经做成的婚姻,却不得不被迫分离。来到宫中又不能像别人那样如意,只能把希望寄于皇上偶然的幸临上,整天过着愁绪难缠的生活,实在是令人心寒。她想着这些心痛的往事,竟顺口做了一曲如梦令,觉得也许能放放心中之热,泄泄肚里的哀怨:

    春意柔丝正浓,

    烈火红日苍穹;

    西风草木怨,

    繁花被迫枯荣;

    无情,

    无情,

    四季依然昌隆。

    *

    作完后,她觉得意犹未尽,又回到寝室,坐在案前提笔写一首好事近:

    长柳何人栽?

    残影落日楼台;

    再临一爿景庭,

    遗骚又满怀。

    *

    未见月圆月又亏,

    夜夜伴空宅。

    心远意冷相近,

    日日盼君来。

    胡充华虽未曾有过鸾凤之欢,但生理上的需求和耳闻目睹之事也格外令人向往。她经常劝慰自己,铭记自己身份有限,千万不可以俄顷婬乐而易那无穷之悲,但愿卧胆之苦能换来长久的燕尔之欢。所以,她常是在欲火攻心之时,强压热血,自动隐退。每次离开那个多情的皇上之后,都是回到自己的寓所暗哭一阵。

    ******

    虽然渡日如年,可宫中的事件却频频让人瞠目结舌。不久,胡充华听说才三个月的小皇子元昌不明不白地得了病。虽有当时全国最好的太医王显来给皇子看病,但也不知他是如何医治的,仅仅过了两日,元昌竟突然死去。

    魏主已经二十六岁了,只有这么一个小儿子,心中自然十分哀痛。整日里早朝不上,晚朝不理,茶饭不思,正事不办。可是,他也只是伤心而已,并不去追查儿子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高贵嫔眼看着距皇后宝座只差半步,唯恐有个一长两短影响了自己的后世幸福,便想尽一切办法逗引皇上高兴。她用尽了一切苦功都毫无效果,想起胡充华能说会道又是自己的同心人,便每日都让胡充华来帮忙。这魏主也怪,偏偏是一见胡充华就露出笑脸。胡充华心知皇上心里,再凭着三寸慧舌谈天说地。引古论今。一会东。一会西,即能用笑谈说正事,又晓以大义含蓄天理,真的竟把个昏沉沉的皇上说得时时露出笑颜来。

    每当这时,高贵嫔就在一旁扭捏腰身,卖弄风姿,用大义献身的姿态推开胡充华,引逗皇上奔向龙床滚在一起。

    胡充华也只好见风使舵,随合着说:“皇上龙体健康,高娘娘貌美才高,天保我朝,龙凤呈祥。现今高娘娘已经妊娠,太医王显断脉知是龙子,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还请皇上节哀顺便,以接大喜。”

    皇上见说,真的转悲为喜,高贵嫔更是百般媚态,主动送情,宽衣解带。胡充华当然是知趣地抽身退出来,自娱自乐去了。

    过了些时日,皇帝早朝时向百官众臣提出:“皇后已殁数月,高氏也已怀胎,是否可立皇后?”

    众臣都是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太师彭城王元勰出班奏道:“臣以为于皇后和皇子元昌都在短时间内突然暴崩,至今原因未清,天下之人众说不一。按照常理,应在查清原因之后,再立皇后也不为迟。”

    京兆王元愉也出班奏道:“两次不幸都是太医王显渎职所至,只要把他送交刑部便能问出主谋或因由。”

    这时,尚书令高肇站出来说:“皇后和皇子双双崩殂,已经是我朝天大不幸,作为臣子的本应在这时为皇上分忧,不可在此时为皇上再增烦恼。何况太医治病岂能治得天命?谁说王显有误,当时治病为何不来显露身手?此时又有谁能说清医道?”

    这一番问话,说得太极殿内鸦雀无声。魏主元恪说:“往事自有天论,太医之事与立后无关。”

    元勰又一次出班奏曰:“自先皇迁都改制以来,皇亲诸王及全国上下都已延用汉习,恢复汉制,一国之母都是中原之女。至今立后,也宜选用汉女为后,若以北女为国母,有违先皇遗愿。”

    魏主听后,不耐烦地说:“先皇改制就是要改掉陈规陋习,我们更不可拘泥于南北之别。华夏之大,皆出于炎黄之后;况且我朝始祖乃天女所生,高丽先人乃太阳与河伯之后,同为天人,有何不可?”

    元勰还要再奏,被魏主示意止住说:“以卿之议,朕早听过,不足再论。”

    七月,朝庭终于颁诏天下,册封高氏为皇后,诏天下大庆十天。高氏家族自是举族欢庆月余,不在话下。

    宫廷百官见此玄机,多有附合高肇,甘拜于门下自作鹰犬者。中尉。尚书元匡生来梗直,为官清廉,看不惯高肇无才自重。贪赃索贿。专政酷暴,写了一个弹劾奏章报给皇上,可是这个奏章却落到了高肇的手中。

    一日早朝之后,皇上退去。高肇乘众臣还未退去的机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元匡说:“中尉大人,你弹劾我的这个奏章还是还给你吧,我就不为你保存了”弄得元匡十分尴尬,接着高肇又对众人说:“谁告我也没用,告状信最后还不是落在我的手上?”

    没过几天,就有两个人联合写了个弹劾元匡的奏折上书给皇帝,诬陷元匡说他是赃官。魏主红批一点,下旨由高肇亲自处理。就这样,这位先朝勋臣被罢免后驱逐出京,其中尉的空缺由太医王显补了上来。从此朝庭百官人心涣散,离心思去,先后有王足等多人携家带口投奔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