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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蟑螂要比我们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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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写完全是为了呼应龙仔的思索离奇。从小以来,对男人的审美观都着眼在学识上,我太重视饱学之美、健谈之美,孤绝于言谈的龙仔发展了另一种美,他让我格外体会到了,人文上的聪敏是另一种隔阂,在没能开发、没能开启的知觉层面,我比他更接近一片荒原。

    龙仔站起来,攀过兽栏,土狼停止绕圈,戒备地低下身躯,龙仔伸出手掌,凌空轻轻压制土狼的情绪,然后龙仔一扬手,土狼仰天呜呜而鸣,不久之后群兽呼应雷动,惊心动魄中我捂住了双耳,龙仔回望见我的困扰,他的脸上显现了一些同情的模样。

    一丝真情就像闪电一样穿透我心,对于龙仔的缺憾世界,我生出了一点朦胧相识的感觉。

    龙仔一个纵跃跳回铁栏,星光依稀中我们向鸟园漫游而去。如今的我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听觉障碍,和他的信手奇迹。

    二哥托运的行李陆续抵达,已经是隆冬时节,她将几件非常粗犷的皮衣曝晒在梧桐枯树枝头,我们站在树下,不论男女团员,都望而觊觎不已。

    不分晨昏,都有团员跟着二哥进出她的阁楼留恋不去,荣恩则干脆落居在那里,那一间窄窄的隔层屋越来越拥挤,原来二哥当初远去美国前就寄放了不少行李在阁楼中,现在加上新到的对象,她的房间已经近乎仓库。

    二哥笑嘻嘻组装一架新抵达的手提电脑,每到下课时间她就上阁楼,自从回到舞团以后,她始终没动用克里夫留下的铁柜。克里夫物在人去,我猜想二哥见了也和我们一样感伤吧?

    整间教室都被三层板布置成舞台雏形,只是为了让我们习惯方位,所以装潢是粗糙的,色彩也单调,倒是地板贴满了各色地标。

    教室的上空也十分喧哗,许秘书陪着卓教授迁住进了最大那间阁楼,卓教授的体力每况愈下,她已经禁不起车程奔波,最后一个房间搬进了龙仔。

    这天深夜,虽然还留着一群团员起哄,等着要和二哥打牌,但二哥选择和我继续练舞,她驱走了大家。独享着空旷的舞坪,现在我和二哥已培养出了共舞的默契,熟悉了对方的身体,排练正顺畅,二哥和我同时停下舞步。

    龙仔背着卓教授下了楼,许秘书推着轮椅等在楼梯口,将卓教授抱上轮椅以后,龙仔就展开暖身功课。

    卓教授终于接受了坐轮椅的事实,她使轮向前,指示我和二哥退到舞坪的另一侧,将半边教室留给龙仔。

    龙仔那边的灯光都揿熄了,卓教授利用探照灯光指挥龙仔的节奏,他的舞影凌厉,卓教授的光束幻动,都让我和二哥饱受干扰,乱了阵脚,最后我们只有息舞,趴在地板上,二哥躺在身边静静抽起烟,我看着龙仔在布置粗劣的天堂中兼跳蓝白天使,从没感到教室里同时这样缤纷,这样死寂。

    正要起身换装回家,二哥叫住我:“等等阿芳。”

    她侧趴过身子,神乎其技地将烟蒂平飞弹进茶杯,再爬起来说:“给你看一样东西。”

    随着她进了阁楼,我就问她:“荣恩呢?怎么不见人影?”

    “轰走她了,”二哥先是遍地找烟灰缸,找到之后又忙着开启电脑,直到进入网络,她才神态悠闲地说:“那只蟑螂,黏住我了,我这里又不是蟑螂屋。”

    我一听不喜,说:“二哥对荣恩的评价好像不太高?”

    二哥露齿笑了,她连按键进入几个屏幕,才回答我:“那是你低估了蟑螂,我对蟑螂的评价才高了。蟑螂要比我们强得多。”

    还没分清二哥的语意,她又加了一句:“你跟荣恩住,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不懂。”

    “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心提醒你,荣恩弄错了一件事,她以为住在一起的人,就是她的亲人。”二哥的房间真拥挤,她直接从电脑前回身,单手在床头几上冲咖啡,她冲了两杯。

    我已经渐渐明白,二哥这人说起话来越含蓄,其背后的隐喻就越加大摇大摆,这次我没答腔,因为完全领受了她的暗示。二哥点了烟,一手端咖啡一手夹着香烟,她开心了起来,兴味盎然地瞧着我,她问:“听说教授赶你出去过一次?”

    端过甜得腻人的咖啡,我据实以答:“没错。”

    “那你还回得来?”

    “回得来。”

    二哥更开怀了,她不胜畅快地说:“教授人都要死了,又再碰上这种学生,也算是她的报应。”

    “教授人还没死,我也不是故意气她的。”我说“二哥你怎么能说这种风凉话?”

    “阿芳,”二哥懒洋洋地将长腿搁上床铺,说“做教授的学生,就要先懂得她这个人。她这个人并不介意学生造反,越有反骨的人,她越爱,所以我说她报应没错,你要不相信,明天我当着她的面再说一次给你听。”

    “不要不要。”我赶紧说“教授病成了这样”

    “病成这样,都要怪你呀。”说到这里,二哥已经完全无法忍俊了。

    “怪我?”非常吃惊,我差点打翻了咖啡。

    “对呀,怪你,”二哥连酒窝都灿然而现,她说“也怪龙仔,教授要是真死了,也是被你们两个宝贝活活气死的。等她挂了,你再和龙仔一起去给她上香,那才叫风凉。”

    我急了起来,顾不得和二哥口舌较劲,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二哥。”

    二哥连抽了几口烟,才终于笑完了,伸个懒腰,她说:“教授这个门派你还不懂吗?她编的舞为什么都不分男女?她有没有警告过你们,登台以前不准跟人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