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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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已半,

    触目此情无限。

    十二阑干都倚遍,

    愁来天不管

    朱淑真谒金门

    和煦的秋阳那般明朗怡人地自半敞的窗扇投入,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有种软绵绵、麻酥酥的感觉,令人们忘掉了阳光升起前的灰黯与寒酷。

    左林和右保两人小心翼翼地服侍着饶逸风洗浴,再扶着饶逸风回到床上靠坐着,一个替他盖好被子后,再把参茶端给他,另一个则开始整理善后。直到全都弄舒整了,他们才开门离去。

    他的毒解是解了,可是一个半月来的精神与体力伐伤,加上解毒时对身体的戕害就好象两国军队在他体内大打了一场仗似的,那可比毒发作时更痛苦百倍,当时体力已经孱弱到极点的他差一点点就挨不过去了,而经过杀伐凌虐后的战场总是疮痍满目的,这些伤害可不是眨个眼就能调养回来的。

    当姬香凝拿着一封信函进来时,他已经眯着眼快睡着了,她先拆了封后再递给他,顺手换过茶杯来放在一旁,然后在床沿坐下。

    而后瞧饶逸风看着看着居然攒起了眉头,她不禁关心地问:“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饶逸风把信放到她手上。“月前我让全禄帮我去处理赈济之事,府里只好暂时交给全禄的儿子处理,可他毕竟还年轻,很多事都压不住,不过一个月而已,府里已经相当混乱了,而全禄至少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看样子,我不回去不行了。”

    姬香凝看完信考虑片刻。

    “相公,妾身陪你一起回去吧!”

    双眸一亮“咦?你要陪我回去?”饶逸风掩不住兴奋地问:“真的?你确定?你可知道这一回去就是”

    “相公,”姬香凝温柔地捂住他的嘴。“你还不明白吗?妾身的心早就已经是相公的了,妾身的身子也早就属于相公的了!”

    饶逸风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抓住她的柔荑在掌心上亲了一下。“那么回去后,你要和我共寝室。”

    双颊蓦然飞上两朵云彩,姬香凝羞赧地垂下两眼。“是。”

    瞧她那娇羞的模样在高雅清丽中更添一份妩媚,饶逸风不觉看得痴了、傻了,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印上自己的双唇,再次吸吮那馨香的蜜汁

    “嗨!我可以进来吗?”

    两颗密迭的头颅蓦然分开,姬香凝既尴尬又羞涩地赶紧把臀部移到床边的椅凳上,饶逸风则懊恼地瞪着在门口探呀探着一颗小脑袋的水仙。

    他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你又有什么事了?”饶逸风没好气地问。

    水仙背着手嘿嘿笑着进来。“我说姊夫啊!”“干嘛?”

    “为什么你发判官檄都是在六、七、八这几个月呢?”

    “白痴啊你!因为不管是闹水灾或旱灾,大都是在这几个月嘛!”

    一听,水仙就皱了眉。“啊对喔!那就没得改了。”

    剑眉一挑“干嘛要改?”饶逸风诧异地问。

    小小的红唇噘了起来。“因为人家也想跟姊夫去当个小苞班什么的都好嘛!可是人家这三个月刚好在宫里轮值嘛!”

    “小苞班?”饶逸风哭笑不得。“你以为我是唱戏的,还是耍大鼓的?要小苞班做什么,穿靴还是提词?不就是一句把你们的命交出来!之类的,这还用得着你提词吗?”

    一旁,姬香凝噗哧一声,水仙的小嘴可噘得更高了。

    “可是人家也要帮你去杀坏蛋嘛!”

    饶逸风不由得唉了一声。“你以为杀人很好玩吗?”

    “不好玩,”水仙猛摇头。“可是杀坏蛋很有成就感耶!”

    饶逸风白眼一翻。“我的姑奶奶呀!别忘了我可是官府里的头号通缉要犯耶!”

    “可是在我眼里,姊夫是个真正的大英雄。”水仙很认真地说。

    哼了哼。“是喔!是谁差点甩英雄一巴掌的?”

    “那是姊夫你故意捉弄我的嘛!”

    饶逸风无奈地摇摇头。“反正你时间不对,那也不能怪我。”

    小脸蛋又垮了下去,可才一忽而,小脸蛋倏地又亮了起来。

    “啊!对了,师姊、师姊,”水仙兴奋地抓住姬香凝的手直摇。“以后你过年都要跟姊夫过的吧?那要不要我跟你换啊?以后我轮你的值,你轮我的值,嘿嘿!这样不是皆大欢快吗?对吧?姊夫!对吧?”

    真想叫姬香凝一口回绝了她,但是

    饶逸风和姬香凝面面相觑。

    夫妻是应该一起过年的吧?

    可是

    难道里的要带这个小丫头去偷盗、去杀人?

    “要不要嘛?要不要嘛?”

    唉、唉!别吵、别吵,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迸灵娘子,请多指教:kwleigh扫描,sebrina校对

    短短一个多月里,秋海棠不但把西厢苑完全变成自己的地盘,还把她和林恒武的人手全都安插进饶府各处了除了主屋之外,因为老管家拚死护卫他的地盘。

    甚至透过林恒武的安排,他们利用秋杜鹃笼络了另一位黑道上的大人物,名列武林七大高手三煞四尊中的鬼尊欧阳心玉。

    如此一来,饶府几乎已经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了。现在,只剩下两个麻烦必须解决,一个就是那个龟毛的老管家和代理总管郑月丰,必须除去他们两人,才能掌握到主屋和饶家的帐簿,这样才算是大功告成。

    然后,这一天,当秋海棠和林恒武正在西厢苑计画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老管家和郑月丰时,秋海棠的心腹丫鬟芙蓉突然惊慌地冲进来。

    “爷爷回来了,还有还有夫人也回来了!”

    “咦?真的?”

    “是啊,大伙儿大伙儿都赶去大厅集合了!”

    秋海棠和林恒武互觎一眼,随即相偕赶到大厅去。在这儿,林恒武是硬插进来的副总管,所以,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去看看饶逸风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用哪种最简单快速的方法除去。

    果然,饶逸风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还要人让他搭着肩扶着他慢慢走,也不过才从饶府门口走到大厅里坐下,他就喘得一塌糊涂了。而紧跟在他身边的那个蒙面姑娘,应该就是他的丑夫人了,可她看起却体态轻盈、飘逸若仙。

    然而,林恒武最在意的却是扶着饶逸风的那个男人,和饶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一见到他们,他心中立生警觉。

    那个饶逸风唤他左林的男人目光内敛、行动沉稳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很高,而那两个俏丽的丫鬟中,那个叫虎玉的猛眨着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另一个红凤一身大红,神情却是冷若寒冰;可无论是哪一个,也都是身手不弱的练家子。

    怎么会多出这样的三个人来呢?

    秋海棠不解林恒武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阴沉,也看不出他的眼神到底在示意些什么,只好暂时忍耐下来,先向饶逸风问安。

    “海棠见过爷。”

    饶逸风淡淡地瞟她一眼。“还有夫人。”

    秋海棠咬了咬唇,随即不甘不愿地向姬香凝福了福“海棠见过夫人。”

    姬香凝自然瞧得出她的不情愿,于是微微一哂,随手一扬,便脱去了覆面纱巾,刹那间,整个大厅在不约而同的一声吸气之后,就变得鸦雀无声了,静得彷佛连根针掉下地都可以听得到,每个人都张着大嘴,双眼凸得快掉出来了,大概在此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是暂停的吧!

    “各位,相公身体不适,尚须静养,此后饶府若有任何问题,各位尽可来找我。”

    “记住了,”饶逸风接着说:“以后有什么事都得经过夫人的同意,否则一概不准!好,现在先让我处理掉一些问题吧!”他转向郑月丰。“月丰,府里好象多了很多人,是吧?”

    郑月丰,一个看起来非常严谨规矩,不满弱冠的少年马上躬身道:“是,爷,一共多了三十二名护院,一名总护院,二十三名奴仆婢女,帐房也多了两位,还有一位副总管。”

    饶逸风啧啧有声地摇摇头。“咱们府里真有需要那么多人吗?简直是浪费粮食,统统给我辞了!”

    海棠正要抗议,林恒武已经抢先站出去了。

    “爷,不可!”

    双眉一扬,右手支在扶手上撑着下巴,饶逸风懒洋洋地问:“你又是哪根葱啊?”

    噗哧一声,饶逸风马上横过眼去,虎玉忙掩嘴低头。

    强行按捺下怒气,林恒武恭谨地说:“属下是新任副总管林恒武,爷,两个月前饶家在外地的铺子就有两家被劫,所以,属下认为这护院绝不可少。”

    “新任副总管,是吗?你认为,是吗?”饶逸风简直快打呵欠了。“如果我说我不怕,我不需要呢?”

    “属下要请爷多考虑。”

    饶逸风哼了哼。“被劫的是我的财产,又不是你的,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何况连你这个副总管我都不需要,你教我考什么虑?”

    林恒武瞟一眼那三个他顾忌的人,而后慢吞吞地说:“爷,您需要的,特别是属下为您找来的总护院,您至少看看他,就知道属下所言非虚了。”

    “是吗?我”

    “等等!”姬香凝突然打岔进来。“虎玉,去厨房为姑爷弄壶热茶,姑爷还不能喝冷茶。”说着,她向虎玉使了个眼色,虎玉会意,马上回身离去,她这才转向饶逸风说:“相公,您累了,休息一下吧!剩下的让妾身来处理。”

    饶逸风耸耸肩,随即靠向椅背,疲惫地合上眼,老实说,他的体力早就不济了,只是硬撑着而已。

    同时,姬香凝也向左林使了个眼色,左林悄悄靠紧了饶逸风,而红凤也很自然地递补上虎玉的位置,之后,姬香凝才冷漠地望向林恒武。

    “副总管,你该知道这里是京畿,是天子脚底下,你以为有谁胆敢在天子脚底下做案吗?”

    林恒武窒住了。“这”“过去几十年来,饶府从未出过事,为什么现在就突然一定要有护院呢?”

    林恒武哑口无言。

    “在这之前,饶府一直不缺人手,有什么道理要突然增加五十九个人手,包括你这位副总管呢?”

    林恒武咬了咬牙。“过去从未出事,并不表示以后也绝对不会出事,京畿重地也不是从未被人犯下重案,所以,护院是必须的。既然护院是必须的,他们又住在府内,那么,府内就需要更多奴仆来应付更多的工作,好应付他们的开销和薪俸,还有管理他们,这没什么不对吧?”

    姬香凝点点头。“好,那么,如果我说饶府不需要护院,因为饶府有自保的能力呢?”

    再次瞥向左林和红凤,林恒武正要说话,就在这时,虎玉端着托盘回来了,她先对姬香凝暗暗点了点头,然后把茶壶和两个茶杯放到茶几上,正要倒茶,却发现饶逸风脑袋歪一边,竟然真的睡着了,还发出细细的打呼声。她差点失笑,忙又忍住,默默站到一旁去偷笑。

    林恒武看着虎玉三人。“夫人所谓的自保能力是说您身边那三位吗?”

    姬香凝的表情依然淡漠。“如果我说是他们三个”

    “还有我!”一声朗喝蓦然划空而来,随之,一条修长的身影倏地出现在大厅中,那是一个神情洒脱,又带着点儿玩世不恭味道的英俊男人,看起来跟饶逸风的气质倒满贴近的。

    不过,他那一声故示潇洒的朗喝却也把睡梦中的饶逸风给吓得惊醒过来,还差点摔下椅子,左林忙伸手扶住,一时茫然的他这才瞧见厅中不知怎地莫名其妙地又多了一个人。

    “咦?你又是哪颗蒜?”

    那英俊男人嘻嘻一笑。“回三姑爷,属下沈君陶,是二爷后院里种的那颗没人要的大杂蒜!”

    噗哧一声,虎玉又笑了,但这回饶逸风没有瞪她,因为连他自己也笑了。

    “原来是你,不过,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沈君陶瞄了一下姬香凝。“听说这儿有热闹,恰好君陶就在这附近,所以就赶紧跑来了,就怕来不及凑一脚呢!”

    饶逸风也跟着瞥一眼姬香凝。“哦!那有没有跑断脚啊?”

    沈君陶又是嘿嘿一笑。“差点儿,三姑爷,差点儿,君陶”

    话还没说完,香风一晃“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人未到声先到“你们真的好过分喔!”声落,水仙嘟着嘴的俏模样就出现了。“你们要搬到这儿来居然都不通知人家一声,害人家往梅林白跑一趟。”

    说着,纤纤玉指狠狠地往红凤那儿一指。“就是你!你以为我叫你跟着三姑爷是干什么的?喝茶聊天吗?为什么搬家不通知你家小姐我一声?”

    依然是一副冰冷冷的模样“小姐,您叫我一切事情都听三姑爷的,”连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三姑爷叫我不要告诉您,所以红凤就不能告诉您了。”

    气得差点冒出烟来“你!”连手指儿都在发抖了。“你这个白痴!木头!我我我天哪!师父为什么要把你派给我呀?”旋即又突然转向姬香凝。“师姊,我跟你换!”水仙几乎是用吼的。

    姬香凝还未有所表示,饶逸风就先哈了一声。“小泵奶奶,你以为这是换萝卜坑啊?我跳过去,你跳过来就好了吗?”

    又噘了嘴。“姊夫,您怎么老欺负人家嘛!”

    “我哪有?”饶逸风一副“我是无辜的老百姓”模样。“我现在还是病人耶!三餐要喝藥,躺在床上的时间比站着多,风一吹就咳嗽,天一冷就发烧,要是下个雪,我肯定进棺材一半了!啧啧!连我自己都很同情我自己呢!我哪有资格欺负你呀!”

    沈君陶听了笑不可抑。“三姑爷,您您真有那么惨吗?”

    饶逸风耸耸肩。“哪可能啊!真要那样的话,香凝肯定要把我绑在床上不让我出门了。我啊!随便说说罢了!”

    林恒武开始觉得不对了,一开始出现那三个就已经够令人心头打鼓的了,没想到莫名其妙又蹦出另外两个。而且,看饶逸风的模样,大概是准备今天就把他们全赶出饶府去,反过来说,如果他今天不解决掉饶逸风,他就会被解决掉,这样一来,一切就成泡影了!于是,他悄悄向厅内自己的心腹送去一个眼神,那心腹马上溜出厅去叫人了。

    只要欧阳心玉一来,他就可以一口气把他们全干掉了!

    姬香凝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切,只听她向沈君陶问了一句“你家爷来不来?”

    沈君陶点点头。“可能稍慢点儿,但应该会来。”

    姬香凝放心了。“好,那你们两个站一边儿去,我还有事。”

    水仙马上跳到饶逸风身边去“姊夫,我保护你!”她讨好地说。

    饶逸风白眼一翻。“就为了让我明年带你出京?”

    水仙嘿嘿直笑。“姊夫最疼我了啦!”

    饶逸风嗤了一声。“刚刚还说我欺负你,现在又变成我最疼你了,女人哪!实在是咦?”他突然停住,并讶异地盯住林恒武的耳朵直瞧。“耶?不是这么巧吧?”他眨了眨眼,随即一把扯住水仙的头发往下拉。

    “啊!姊夫,干嘛呀!好痛啊”水仙叫着低下头去,刚好让饶逸风凑在她耳边细语。“咦?真的?”委屈的神情突然消失不见了,换上另一副兴奋雀跃的表情,同时两只大眼睛也跟着溜向林恒武那边。“哦、哦!我知道了好,我会行,没问题嗯!懂了。”

    一说完,水仙就乖乖地站在饶逸风身边不再调皮了,只用一双眼像只狐狸似的盯住了林恒武。

    而林恒武却没发现自己早已成了猎物,只顾和姬香凝硬词狡辩,以便拖延时间直到他的靠山欧阳心玉出现。

    “夫人,属下敢保证,你的人绝对比不上总护院和他的人!”

    “是吗?”姬香凝又朝虎玉使去一个眼神,于是虎玉又溜开去,开始协助郑月丰将饶府原有的奴仆撤出厅去。“你确定吗?”

    “没错!”

    双眸朝林恒武身后的大厅口看去“就凭他?”姬香凝淡然道。

    林恒武忙扭头往后看去,面上旋即布满了振奋之色。“没错,就凭他!”

    姬香凝朝沈君陶瞥去,沈君陶正好也看着那个斯文俊秀,却瘦得像副骷髅,一身阴阳怪气的男人。

    “是四尊中的鬼尊欧阳心玉,三小姐。”

    “哦!难怪,”姬香凝的语气却依然淡漠。“难怪你这么有把握。”

    林恒武以为她终于害怕了,不觉得意的笑了起来。“如何,夫人,还是留着我们保护”

    “我要她!”

    林恒武一愣,随即又扭头往后瞧去,却见欧阳心玉竹竿似的手正伸得长长的指住姬香凝,一脸着迷地走进大厅,走向姬香凝。

    “我不要分饶家的财产了,我只要她!”人阴阳怪气的,连声音也阴阳怪气的。

    水仙怒容一闪,正打算开骂,没想到饶逸风却已先脸色一沉,扬手一挥,闪电般地射出一道白光。

    欧阳心玉神惰微变,也扬手一挥,那道白光便粉碎在他身前不远处了。

    是适才犹置放在饶逸风身旁茶几上的茶杯!

    林恒武惊讶地朝秋海棠望去她怎么没告诉他饶逸风会武功,却见秋海棠脸上的神情更是错愕无比。

    相处近三年,她居然连他的底细都摸不清楚!?

    “你在作梦!”饶逸风冷峻地说。

    欧阳心玉这才正眼看向饶逸风。“你是谁?”他的眼神也阴阳怪气的,那张脸俊秀是够俊秀,却跟僵尸一样没什么表情。

    “饶逸风。”

    “饶家的主人?”

    “没错。”

    “那是你老婆?”

    “没错。”

    “我要她!”

    “我也说过,你在作梦!”

    “你配不上她!”

    一听到这句话,饶逸风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佟安南,一想到佟安南,他就禁不住满肚子火。

    “你就配得上她?”

    “不,我也配不上她,但是,至少我比你这个一事无成的浪荡子好。”

    又是这种话!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跟他说这种话?他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连只鬼都自认比他好?

    他可以尽挑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来做,他可以一任世情诋毁,可就是受不了每个人都要来跟他抢老婆,而且还口口声声说因为他是个浪荡子,所以他不配,最好快快让出老婆来公家抢!

    人在体力衰弱、心余力绌的时候是最容易生气的。

    “很好!”饶逸风再也忍不住愤怒地撑椅站起,身躯有点摇晃“既然你这么说,”他激动得脸色开始泛青“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比我更配得上她!”说着,他正待扑身出去,却被姬香凝和水仙一左一右抓住了。

    “相公,请冷静一点!”

    “姊夫,别听疯狗乱吠,这天底下就数你跟师姊最相配了啦!”

    “放放开我!”他喘息着低吼。“相公,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怎么跟他打呀?”姬香凝柔声低劝。

    “你”饶逸风却更愤怒了。“连你你也认为我比比不上他吗?”他喘得更粗重。

    “相公,你知道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是担心你的身子呀!”姬香凝无奈地道。

    “我好好得很!”嘴里这么说,他的身子却摇晃得更厉害,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四尊又又怎么样,我我就不信我打打不过他!”说完,还没等别人把他按回座位上,自己就先砰然坐回去了。

    虎玉赶忙倒了杯茶给姬香凝去喂给他喝,左林小心翼翼地揉搓他的胸口,红凤和沈君陶往前一站,护在前面,水仙则怒气冲冲地冲到欧阳心玉前面,不料她什么动作都还没开始,欧阳心玉便又轻蔑地说了一句。

    “果然是个没用的废物!”

    闷噎一声,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饶逸风竟然气得晕厥过去了。

    “相公!”姬香凝心痛地惊叫一声“相公,你不要生气呀虎玉,毛巾,有没有湿毛巾?”她也帮着揉搓他的胸口。

    虎玉马上冲出去找毛巾,同时,一声娇喝,银光一闪,原先缠绕在水仙腰间的奇特腰带已然带着浓浓的愤怒,宛如一股汹涌的银浪般,罩天盖地的卷向欧阳心玉,那尖锐的破空裂风声几乎划破人的耳朵。

    “竟敢惹我姊夫生气,我劈了你!”

    欧阳心玉惊咦一声“玉罗煞!?”迅即偏头一闪,脚下连移了十七个方位,这才险险躲过水仙头一招的攻击。

    而一旁的林恒武就更吃惊了,两眼不敢置信地瞪着那条银光闪闪的银鞭,鞭柄则是一只昂扬的朱雀。

    玉罗煞,武林七大高手中的三煞之一,江湖中最刁蛮难缠的小辣椒,既泼辣又野蛮,更爱整人,不幸撞上她的人,只有一句话:等着被扒层皮吧!

    她怎么会在这儿!?

    可是不过数招之后,水仙又很突然地收手退了回去,并望着欧阳心玉身后欢声叫道:“二师兄!”

    欧阳心玉心头一凛,忙左移三步再旋身望去,只见厅口不知何时伫立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冷漠男人,齐额处绑了一条黑色发带,发带中央缀着一颗奇特的紫色猫眼玉,还有他手中的那把剑,一把不长不短,非刀非剑,黑黝黝的

    脑海中灵光一闪,欧阳心玉心中一寒,不觉脱口惊叫“孤煞剑!黑煞神!”

    黑煞神!?

    林恒武脸色顿时黑了。

    亦是三煞之一,武林中最冷酷寡绝的黑煞星,只要在江湖上跑过两天的人都知道,遇到黑煞神最好就是马上拔脚开溜,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天啊!怎么会变成这样?饶逸风怎么会和这些人有关系呢?

    他在这边冷汗涔涔,水仙已经在那边告状了。

    “二师兄,就是他,鬼尊欧阳心玉,他把姊夫都给气晕了!”

    爆震羽冷漠的视线缓缓往前移过去,恰好瞧见饶逸风刚醒转过来吁了口气,以及姬香凝满脸心痛怜惜地仍在揉搓着饶逸风的胸口,于是,眸中寒芒一闪,他的神态便在顷刻间化为厉鬼魔神一般了。

    紧跟着,连声招呼都没打,漫天血刃般的掌影已然无声无息地笼罩住欧阳心玉,强猛如山崩浪涌的气流在刹那间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欧阳心玉惊骇地转身就往厅外跑去。

    扁是看这满天掌影,他就知道他敌不过宫震羽了。

    黑影一闪,宫震羽马上追了出去,同时,又是一声娇喝,水仙已然挡在正待开溜的林恒武前面了。

    “想逃?作梦!”她冷笑着盯住林恒武。“左林、沈君陶、红凤,那些喽罗们就交给你们了,一个都不许给我跑掉,听到了没有?”

    “是!”三声应诺,三条人影同时翻飞,分别扑向厅内其馀众人,众人慌慌张张地四处流窜逃逸,不过片刻工夫,大厅内就只剩下饶逸风、姬香凝、虎玉、水仙、林恒武和秋海棠六人了。

    仍然盯着林恒武“姊夫,再来呢?”水仙娇声问。

    饶逸风先瞥向躲在林恒武身后的秋海棠。“你还有个儿子吧?走吧!带着你妹妹和儿子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让我看见了!”他声音沙哑地说。

    秋海棠哆嗦了一下“可是”她偷觑着林恒武。“他”

    饶逸风脸色一沉。“你不要得寸进尺,秋海棠,如果你真不怕死的话就留下来,否则就马上给我滚!”

    又抖颤了一下,秋海棠迟疑地瞄了一下林恒武,又犹豫片刻后,终于咬着牙毅然地跑出厅去了。

    她还有个儿子不能不顾呀!

    接着,饶逸风把视线移到林恒武身上盯住,而后,他突然笑了。

    “林恒武,你是当年七角帮的七个头领之一吧?”

    林恒武一听,顿时惊骇欲绝地倒抽了口气。“你你怎么会知道?”

    指了指耳朵,饶逸风嘲讽地笑道:“只有七角帮的七个头领才会戴那种耳饰,当年七角帮被剿灭时,你不顾江湖道义,竟然自己先行开溜了,害我大江南北的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居然自投罗网,这叫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面色更难看了“你你到底是谁?”林恒武恐惧地问。

    饶逸风蓦然一笑,又倏地一沉脸。“我就是当年剿灭你们七角帮的人!”

    林恒武骇然惊叫“不不可能!当年剿灭七角帮的是魔面判官,你你怎么可能?”

    饶逸风哼了哼,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扔给水仙。

    “哪!水仙,你想过过魔面判官的瘾,这个就交给你了,干净俐落一点,知道吗?”

    林恒武神情惨然地差点晕过去,水仙却是欢呼一声,一蹦半天高。

    “哇万岁!”

    饶逸风摇摇头。“香凝,我累了,扶我进去吧!”

    于是,姬香凝和虎玉扶着饶逸风离开了大厅,把一切都交给了那个欢天喜地的家伙。

    饶逸风终于可以下床自己走动了,郑全禄也完成任务回府报到,一切又回到了往日一般样,只除了府里多了一位夫人,那个阔别了将近四年的夫人,和她的贴身婢女虎玉。

    夜深沉,意隽永,窗外几许菊花香,窗内银灯荧荧,一高一矮两条黑影投射在雪白的窗纸上缓缓移动。

    斑影坐下,端碗就口欲喝又放下。“香凝,我到底还要喝多久的藥啊?”

    矮影来到高影身边温柔地端起碗又放回高影手中。“快了,再喝十天半个月就够了。”

    “十天半个月?”高影哀叹。“我连呼出来的气都有藥味儿了,你还要我喝十天半个月?”他抱怨着,但还是不情愿地把藥喝完了。

    然后,高影站起来,矮影开始服侍他更衣准备就寝。

    “啊!相公,我很好奇啊!郑总管对你的忠心程度不同寻常,为什么呢?”矮影闲聊似地问道。

    “哦!我救过他一次嘛!”高影张开双手让矮影替他脱衣。“大概是四年多近五年前吧”

    四年多近五年前,饶逸风在路经川陕地面时,曾经豁命去搭救郑全禄一家五口的性命,包括他完全不懂武功的父母、妻子和儿子。为了救他们,饶逸风浑身浴血,甚至比他们一家五口的任何一个人伤得都要重,足足修养了两个多月,饶逸风才痊愈。

    而当时,饶逸风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他之所以舍命相救,只不过是为了贯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句话而已。

    之后,又为了让他一家避开往后无穷尽的麻烦,饶逸风干脆把他一家人统统带进饶府,让他们隐身在饶府里安享太平日子,甚至在饶逸风的父母过世后,还拔擢他为饶府大总管,把整个饶府和饶家所有的生意都交托给他。自那之后,郑全禄就誓以有生之年对饶逸风效死,永不变异。

    当时,全天下也唯有他才知道饶逸风的另一个身分,唯有他才知道饶逸风不只是一个不懂武功,只会吃喝玩乐的浪荡公子。

    “所以,他就说他跟定我啦!”

    矮影叹息了。“相公,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真的吗?”听声音就知道高影兴高彩烈的程度。“嘿嘿!那么,我们可以就寝了吧?”

    “是,相公。”

    斑影咳了咳。“呃!我是说”

    矮影抬起纤纤玉手遮住了高影的嘴。“妾身懂,相公,妾身早就说过,妾身的一切早就都属于相公的了!”

    于是,成亲将近四年后,饶逸风终于得到他渴求已久的洞房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