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蚩尤 > 第五章

第五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丝。

    他记得这上好衣料柔滑的感觉,记得她穿着它们时,她的发、她的袖、她的裙随风扬起飘逸如仙。

    也记得她穿着这衣料时,看来有多么欣喜,多么不像他的族人,又是多么的适合,多么的像那高高在上的轩辕族人。

    丝,是轩辕族的不传之秘,他们用那衣料交换武器、食粮,然后攻打其他部族。

    当他进营帐时,看见她重新穿上丝裙,一瞬间,他重新震慑于她的静谧甜美,随之而来的认知,却让他有种想毁了那件衣裙的冲动,只因它的存在提醒了她不是他的,她不属于他!

    不属于他!

    一阵火光闪过,画面一变,战火冲天。

    杂沓的人声纷扰,远处传来沙场街战声。

    别去!

    她拉住了他的手,挡在他身前,急切地用那新学的语言阻止劝说着。

    为什么要战争呢?

    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

    这样交战真的能得到你们想要的吗?

    她语气中隐含的责备教他涌起一股无明火,他没有答话,只是瞪着她。

    再这样下去,你缓筢悔的!

    这一句让他的火气更旺,一怒之下甩开了她的手,翻身上马离去。

    猛然睁眼,眼睛刹那间无法适应昏暗的光线,但他却清楚知觉到怀中的人冷得像冰块。

    心一惊,他抱着她坐起身来,吼道:“魍魉!”

    “啥--啊--呃--哇--”在屋顶上睡得正熟的魍魉吓了一跳,整个人一路从屋顶滚到柴堆又跌到地上,之后才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跑进屋内。

    “生火煮水!快!”他伸手探向她的颈脉,却几乎感觉不出她的脉搏。

    她像布娃娃的模样,教他莫名惊慌。

    他将手掌贴在她冰凉的心口,运功行气试图提升她的体温及脉动。

    魍魉见状,知道情况紧急,忙冲出门去,没一会儿,暗夜里突然窜出数位样貌奇形怪状看似猴儿的动物,魍魉对着它们叽哩咕噜说了一串,那些怪猴儿随即一哄而散,没多久就从森林里抬了个装满水的大木桶进门。

    “老大,水来了,是热的、热的。”魍魉指挥着怪猴儿,边道:“我要它们去取来温泉。”

    大木桶被怪猴儿们放进了屋中央,那些怪猴儿一放下了木桶,便吱吱喳喳的围着魍魉。

    他一听,没理会那大木桶,只开口问:“泉水在哪?”

    “啊,对喔,我都忘了,直接去就好了嘛!”魍魉一拍脑袋,骂了自己一声蠢,忙道:“跟我来!”说完他便带头街出门。

    男人将她用披风裹住,闪电般跟了上去。

    黑夜中的森林阴暗无比,他跟着魍魉在林子里飞奔,没多久便看见前方黑林里缭绕着一片白烟,白烟是温泉造成的。

    泉水从岩壁中涌出,形成一道小瀑布,然后在底下聚集成池。

    他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抱着她走进温泉里。

    但即使如此,她身子温度仍低,一股汹涌狂暴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他不会让她再陷入无止境的昏睡!他不会让她再进入那不生不死的状态!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老大!炎儿不见了!”才刚策马回营,远远就见魍魉跑了过来。

    他整个人一震,尚在马背上就街动的俯身揪住魍魉的衣领“你说什么?”

    被揪得吊在半空的魍魉吓得脸色发白,慌张的道:“蘑蘑说她方才要叫炎儿吃饭,就发现她不见了!”

    他闻言松开手,翻身下了马,冲进营帐里。

    帐子里,一切如常。

    矮桌上仍摆放着她的骨梳、铜镜,虎皮上仍散落着她的玉簪。

    但,人不在。

    他瞪视着空无一人的营帐,黑色的瞳眸收缩着。

    一阵刀光迸裂,冷酷的语音在耳际响起。

    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

    金色的眼瞳,闪着冰冷的光芒。

    刀剑再度交击,那男人砍伤了他的手臂,他随即还以颜色。

    她不属于你,我会讨回我的女人!

    当时他只觉得愤怒,他不相信她是对方派来的,不相信她所说的是假的,不相信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人不在。

    她走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没有知会任何人,就这样走了!

    左臂的伤口隐隐渗出血水。

    她不属于你!

    他瞪视着她留下的东西,愤怒的咆哮出声。

    水气蒸腾。

    热烫的泉,烫红了肌肤,她的脉搏依然微弱。

    她不属于你!

    应龙的声音像诅咒般的再度在脑海里响起。

    “不--”他愤怒低吼,在热烫的泉水里紧拥着她。

    “你欠我的!”他在她耳畔咆哮威胁“听到没有?这是你欠我的,不准再离开我!

    你该死的不准再离开我!”

    然后,不知是他的威胁奏效,抑或是温泉总算起了效用,总之,她的体温和脉动终于逐渐恢复了正常。

    激动的心跳,随着她的状况稳定而和缓,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却依然无法放松下来。

    泉水哗啦哗啦的从山壁中涌出,白茫茫的水气笼罩着四周,像雾。

    只是雾是冷的,这水气却是温热的。

    他就这样静静拥着她,在温泉里,在水气中。

    一瞬间,世界像是被隔绝在外,那些记忆像是从未存在过,那些纷争像是从没发生过

    她不是轩辕魃,不是炎儿,不是她。

    他也不是蚩尤,不是霍去病,不是他。

    在这儿的,只是一个男人拥着他的女人。

    如果一切就这样简单

    痛苦的闭上了眼,他更加收紧了双臂。

    好冷。

    为什么这么冷?  她在黑暗中瑟缩抖着,如风中落叶。

    依稀,彷佛在久远前,她也曾有相同感受。

    好冷好寂寞

    何时呢?  轻蹙眉头,她咬着下唇。

    黑暗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小盆的火。

    她渴盼地朝着光源走去,周遭亮了起来,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座营帐中。

    帐中央是那盆火,火盆旁的虎皮上半跪着一名女子;女子背对着她,手持骨梳在梳头。

    谁?

    她好奇的想接近那女子,却无法靠近。

    突然间,营帐外起了些许騒动,不一会儿,马蹄声响起,并停在帐外。

    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阵期盼与激动。

    她和那名女子同时转头,帐帘被人掀开时,她看见那女子奔跑过她身边,冲入来人怀中。

    鼻梳从手中掉落,衣裙飞扬空中。

    下一瞬,她发现自己人在来人怀中,刹那间,她晓得女子就是自己。

    她知晓她的孤独、知晓她的寂寞、知晓她对他的担忧,也晓得她爱这个将她一个人抛下十数天的男人

    她爱着这个男人!

    这乍现的认知震慑着她。

    他是她的敌人啊!她怎能爱他?

    她颤抖着,无法置信脑中的念头,但十数天来的分离,教她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虽然他是如此的骄傲、蛮横,但是在那刻意表现出来的恶行下,他却也有着故意不让人察觉的细腻和温柔。

    这十数天,她好怕他会受伤,好怕他会阵亡,好怕好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这恐怖的想法教她更加抱紧了他,怕是一松手,他又会失踪。

    似乎是没料到这么热情的欢迎,他愣了好久,半晌后,才温柔的环抱住她。

    可他的温柔,却教她好难过、好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竟是敌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必须打这场战争?

    胸口好痛好痛,堆叠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她红了眼眶,却没有流泪。

    一瞬间,她恨起自己和他的不同。

    像是了解她的沮丧和担忧,他突然哼起奇怪的小调。

    她愣了一下,心跳飞快。

    她晓得这首小调,那是南方人的情歌。

    她在他怀中迟疑的抬首,他嘴角噙着笑,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看着她,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

    她蓦然红了脸,挣扎着要推开他,他却收紧了双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他的眼如子夜星辰般明亮,看得她心慌意乱的,只能红着脸垂下头。

    夜里,帐中的那盆火熄了,在他怀中的她却不觉得冷。

    那一夜,心中的孤寂莫名消逝无踪

    朝阳升起,窗檐下的蛛网上,有着点点晶莹剔透反射着晨光的露珠。

    他因刺眼的朝阳而睁眼,才发现怀中的人醒了。

    她偎在他怀中,如同昨晚他抱着她从温泉回来时;因为衣湿了,所以他褪去两人的衣物,只在身上盖了厚厚的床被。

    她似乎未察觉床被下的赤裸,只是看着远方从山巅升起的金阳,神色怔忡。

    他没有动,维持着拥她入怀倚在床头的姿势,怕惊扰了她,也怕打碎这不堪轻触的平和。

    晨光斜洒进屋内,从地上,渐渐移至床榻上;桌上茶具的阴影随着光阴的流逝逐渐缩短。

    窗檐下的蛛网,渐渐干透,随风轻晃。

    天,很蓝。

    风,很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轻声开了口:“我作了一个梦。”

    他一僵,保持沉默。

    “我们是情人吗?”她问。

    他不语,但放在她腰上的手却不自觉紧握。

    “我们是敌人吗?”她又问。

    他依然无声,只是铁青着脸。

    她抬首,笔直的看着他,脸色死白“那不是梦,对不对?”

    这一回,她不需要他回答也晓得答案是什么,所以她问完,就垂下了眼睫。

    心口隐隐作痛

    起风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

    风扬起了她的发,衣裙在她脚踝处飘荡。

    她又站在湖边发呆了。

    远远的看着她,他胸口一阵紧缩。

    那天起,她没再开口发问,可他知道她想起了更多,她的脸色一天白过一天,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消瘦,她越来越像个幽魂。

    有时候,他几乎以为她会突然消失不见,就像那段在京城里的日子,他总是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到她的存在,可是一回头,她却不在那里。

    那种不确定的感觉,教他惊恐。

    所以他常常搜寻她的存在,确定她是存在的,但是看着她越形消瘦苍白的身形,他却忍不住开始暗暗咒骂起来。

    天杀的,她实在太瘦了!

    看着那仿佛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影,他紧抿着唇,不自觉握紧了拳。

    她的情况很不对劲,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身体时冷时热的,她动不动就昏迷过去,而且从两天前,她几乎没再吃过任何东西--

    懊死,她必须吃东西,她一定得吃些东西,就算用逼的,他也会叫她吞下去!

    “我不饿。”看着一桌满满的山珍野禽,她脸色苍白的说。

    “我没问你饿不饿。”他一脸冷的道:“我不想看到有人饿死在这里。”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吃不下。”

    “吃下去!”他眼角抽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命令。

    她一颤,垂首跪坐着,搁在裙上的小手紧握成拳。

    屋子里,一片沉寂。

    半晌,像是知道抗议无用,她终于拿起筷子,逼自己夹莱入口。

    可是她才试着咀嚼两口,一股汹涌澎湃的恶心感就涌了上来,她忍不住伸手捂嘴,但那感觉还是无法消去,她终于受不了的跳了起来,跑到外面吐。

    他脸色难看的咒骂了两句,火大的追了出去。

    “该死的,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以手背掩着嘴,泪眼盈眶的瞪着他,气愤的道:“我忘记了,记得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吐,我只晓得我只要一看到食物,就会看见一片焦黑的黄土,闻到一股恶心的烧焦味,它们散不去!就像那些梦一样,散不去--”

    他闻言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僵在当场。

    “喔,对了,我错了,那不是梦,对不对?”泪水滑下双颊,她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那不是梦,是我的记忆,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我们是敌人,而且我愚蠢的爱上了你”“够了!”他爆出一声低吼。“我为什么爱你,因为你爱我?不”她像是没听到他愤怒的喝止,只是眼神狂乱地抚着额摇摇头,尝试抓住那混乱的画面,呻吟出声“你恨我?对,你恨我。为什么?”

    “我说够了!”他突地抓住她双臂。

    双臂上的疼痛,终于唤回了她的神智,却没让她闭上嘴。

    “够了?”她知道他在暴怒的边缘,她知道她应该闭上嘴,但她却停不下来。“够了?这不是你要的吗?你要我记得,不是吗?”

    “现在我记得了,我记得你恨我。”她痛苦的看着他,颤声问:“为什么?”

    因为你背叛我!

    他想吼出这句,想伤害她就像她当年伤害他一样,可最终却只能怒瞪着泪流满面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我们是敌人吗?”她忽然说。

    他一僵,倏地放开了她,转身就走。

    天际打下一记响雷!

    “站住!”他的沉默教她气愤地追了上去,但他走得飞快,她追着跑没几步就跌倒在地。

    大雨倾盆而下。

    “你回答我啊!为什么恨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挫败的槌打着泥地,哭倒在雨中“为什么啊回答我为什么”

    倾盆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天上的云彩流转,不一会儿阳光便又露脸,洒落湖面。

    泪流干了,情绪发泄完了,她木然地看着一切,只觉得筋疲力尽。

    一双小小的脚,出现眼前,她抬首,看见魍魉。

    “你淋湿了。”他皱眉。

    她不想理他,迳自爬站了起来,蹒跚地朝屋里走去。

    “你为什么淋湿了?”魍魉跟在她身后,满脸疑惑的追问。

    “如果你没注意到,容我提醒你,刚刚正在下雨。”她停下脚步,着恼地回身看着他冷声说。

    “可是你是--”

    “我不是!”魃神情激动的打断他“我是人,不是她,我没有奇怪的异能!你听到了没有?我不是她,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女人,不是、不是、不是--”

    魍魉被她的火气吓了一跳,不由得闭上了嘴不敢再说。

    “我没有爱上他,我不爱他,不爱他!那些只是梦,不是我的记忆,不是、不是、不是!”她吼着气哭出来,愤慨地转身进了小屋。

    木屋的门被她甩得砰然作响,魍魉惊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心里却忍不住在想,不知道这女人晓不晓得,她刚刚最后说的语言,早就已经失传了。

    没好气的耸了耸肩,魍魉皱了皱鼻头,红红的大眼又瞄到她方才走过的泥泞湿地。

    太奇怪了。

    魍魉红红的大眼盯着泥地,长长的耳朵转呀转的。

    真的,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虽然说炎儿姑娘在发作的时候,对周遭的环境影响才会显现,但他明明记得就算是平常,她要是不小心弄湿了,也会干得很快啊。

    可是雨停了有好一阵子了耶,她却还是湿漉漉的,长长的发都还在滴水。

    不对,这真是太不对了。

    他双手抱胸,一脚在地上啪咑啪咑的拍打着,一下子看看泥地,一下子瞧瞧木屋。

    嗯,也许得找玄明问问才是。

    哽咽啜泣声从屋子里隐隐约约的传来,他闻声脸一垮,大耳朵瞬间垂了下来,眼睛鼻子眉毛全厌恶地挤在一块。

    天啊,不是也许,他一定要找玄明想想办法,要不然三天两头被这噪音干扰,他早晚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