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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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能老师范读课文时的差错,总会使班里的嘎小子们夸张地模仿一番,气得朵朵小脸红一阵青一阵的。天真无邪的朵朵,真想大骂吴能一场。

    但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又怎能奈何吴老师呢?我还亲眼看到,吴能拿着朵朵的作文我的爸爸,没看两眼儿,就丢到了桌子底下。

    我弯腰捡起朵朵的作文一看,才知道朵朵家庭的不幸。朵朵的“自杀事件”使我意识到必须立即采取措施,尽快帮助朵朵走出家庭不幸的阴影。

    “朵朵”我拿着新新作文杂志,把朵朵招呼到我跟前,高兴兴说“这是‘展望杯’中国青少年作文大赛的征文启事,我看,你写的未来的洗衣机挺不错的,何不试试身手呢?”

    朵朵腼腆一笑,接过杂志认真地看了一遍。我随即拿出朵朵的作文,凑到朵朵的眼前说:“你设计了一种新型洗衣机,取名‘爱妻号’。

    你说,爸爸常年卧床不起,妈妈经常给他换洗衣物,累得腰酸背疼,手还被洗衣粉烧得脱了一层又一层的皮。有了‘爱妻号’多功能智能洗衣机,妈妈就可歇歇脚了。这很好啊,想像独特,构思巧妙。

    如你再把‘爱妻号’洗衣机的操作方法,写得详细些,把妈妈用了这种洗衣机后,高兴的神态写具体,我看,未来的洗衣机准能获奖呢。”

    几天后,我买了邮票和信封,在朵朵修改后的作文下面,写上了教师评语,然后寄给了新新作文编辑部。放暑假前,朵朵收到了一枚牛皮纸做信封的挂号信。

    她用手一捏,里面有厚厚的硬硬的东西,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枚获奖证书朵朵同学:在“展望杯”中国青少年作文大赛中,你的作品新型洗衣机---爱妻号,经评委会审定,荣获初中组一等奖。特颁此证,以资鼓励。

    “展望杯”大赛评委会新新作文杂志社端详着朵朵的获奖证书,秀兰的眼里,就有了异样的光芒:空中,一声炸雷响过。刹时,房檐下挂起了水帘,地上冒出了白蘑菇。秀兰柔弱的心,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揪心的夜晚。

    丈夫开着出租车一夜未归,她靠在桌边一夜末眠。等待,再等待可是,等来的不是丈夫的安然归来,而是他出了车祸的噩耗。已晋升为服装设计师的秀兰,不得不放弃令人羡慕的工作,寸步不离地守护在丈夫身旁。成为“临时医生”的秀兰,整天为丈夫打针输液,为丈夫喂饭喝药。

    但是,三年后,丈夫还没有苏醒的征兆,医疗费却像一座大山,压得秀兰喘不过气来。原本性格爽朗的秀兰,却整日以泪洗面。她越来越绝望。

    一天,秀兰想离开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便吞服了大量安眠药幸好,在后半夜的时候,吞服大量安眠药的秀兰,被邻居张大娘发现了,送进了医院,才勉强活了下来。

    从此,秀兰就落下了癔病的病根。她的神情,时好时坏。好时和从前一样,吃苦耐劳,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癔病发作时,她疯疯癫癫,把家里折腾得七零八落,有时还满大街地疯跑。

    现在,秀兰捧着朵朵的获奖证书,凑到丈夫的病榻前,喃喃地自语着:“孩子她爸,你看,这是朵儿写的作文新型洗衣机—爱妻号,获得了一等奖。你看看你看看啊!”但是,秀兰那原先的司机,却石头一样毫无反应。

    他与她,犹如隔了两个世纪!秀兰抱着丈夫瘦削的脸,又掐又咬:“你看到了吗,小亲亲,你可说话呀?你就是点一点头,也行啊。”看到丈夫毫无反应,秀兰变得精神恍惚起来。她大笑一声,狂喊叫着“我去买肉”踉踉呛呛地向大街上跑去。

    快放学时,胡屠户的胖女人,找到了学校,扯着破瓦嗓子大吵大闹,追着朵朵要钱。原来,秀兰疯疯癫癫地跑到胡屠户的肉铺,捞出人家在锅里煮着的猪杂儿,就提回了家。

    等胡屠户两口子发觉,追到秀兰家时,秀兰早把那半生不熟的猪杂儿,剁了个稀烂。气得胡屠户牙齿“得得”地响,狠狠地照着秀兰的阴部踢了两脚。

    可是,秀兰却“嘻嘻”地傻笑着,扯开自己的上衣扣子,露出了白花花的大奶子,吓得胡屠户一溜烟地跑了。

    胡屠户回到家里,屠夫老婆见他空手而归,就指着屠夫的鼻子一顿臭骂:“她傻b,你也傻b呀?大人疯了,还有孩子呢。”

    于是,胖女人来到了朵朵教室的门前。她挥舞着圆胳膊,大声叫嚷:“你那四处乱跑的不要脸的娘,偷了俺的猪杂儿,你得赔俺你不赔,俺扣你的书包,叫你上不成学!”

    郎毛出来劝阻,被胖女人骂个狗血喷头:“你算什么jī巴东西,光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拿钱?你拿啊。”先前,郎毛和吴能吃喝欠肉铺几千元钱,还没还上呢。现在,听说要给朵朵掏钱,郎毛一扭身,重新钻进了校长室。

    “我拿。”胖女人手指僵在半空,问那个自报奋勇的人:“你拿?”“对”我走近胖女人,问:“多少钱?”“四十不,四十八,那杂儿煮熟了,能买八十多块呢。”胖女人声音虽低了八度,但贪婪的小算盘,还是拨得哗哗哗地响。

    “给你五十元。”我从上衣口袋掏出钱来,递给了胖女人。我冲着胖女人说:“嫂子,我有句话要告诉你:学校是学习的场所,朵朵是我的学生。以后,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冲我说,不要在此大吵大闹。”

    胖女人抓起钱,迎着亮光一晃,就挺着圆鼓鼓的屁股,一颠一颠地走了。吴能用手撩着门帘,往外瞧了瞧:“傻b一个,疯娘儿们家里的欠帐,多着呢,海着呢。你就拿吧!”他不屑一顾地撇撇嘴,挪回自己的座位,把头埋在了送给情人99朵玫瑰的晚报里。不知何时,杨柳婆娑脱掉了连衣裙。在我的双腿间,她像秀兰那样地“疯跑”

    起来。我心领神会地说:“我可爱的人儿,还想听秀兰的故事吗?”杨柳婆娑抿嘴一笑:“贫嘴,先办你自己的事儿!”暮色刚刚降临,杨柳婆娑就缠着我讲故事。

    她微微一笑:“柳絮哥,今晚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讲秀兰的故事吧。”我工作的乡中在前屯儿,家在后屯儿,中间隔着一道铁路和一条女人河。

    下班回家时,我曾在女人河南岸,见到过一个疯女人。她大约三十多岁,散乱的头发,掩着一张煞白的脸,两只眼睛暗淡无光,还赤裸着上身,两只丰满的奶子,在落日余晖中撒野似的跃动。

    下身围件黑裙子,裙子扯破了个大口子。白花花的大腿,在岸边疯跑。那女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一位好心老婆婆追在她身后,生怕她掉进河里去。

    从大娘的呼唤声中,我才知道这个女子就是秀兰。一回到家,我就问正做饭的妻子水中月:“月儿,秀兰是你们厂的吧?”(几年前,水中月正在省城的服装厂挂职锻炼。)“是前屯儿的秀兰吗,她是我们服装厂的设计师呢”

    水中月头也不抬,往锅里下着水饺,赞不绝口地说:“她长得可漂亮啦,身材苗条,曲线毕露,人人都说她是大美人,她心眼又好,姐妹们有什么心事,都乐意和她唠唠。”

    “怎么,你认识她?”提起秀兰是个大美人,水中月不由警觉起来。“不认识,我只是听说,她丈夫成了植物人,她也疯了。”

    “哎呀,我离开服装厂已七八年了,打那以后,就没见过她,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疯了?”水中月不免惋惜起来,锅里的水饺,差点儿溢到了锅外。

    “她女儿在我班里,就是上次跑上铁路桥,要自杀的那个。这小姑娘挺聪慧的,她的作文还得了奖只是,我觉得她心里还有疙瘩。”

    “要不,明儿我们去看看秀兰?”水中月扬着头问。夜里,下了一场透雨。早晨,大地上飘出了泥土芳香。刚走进秀兰家门,我就闻到了刺鼻的尿味。

    只见一个骨瘦如棒的人,仰躺在外屋的木板床上。他的眼睛,直直的,身子直直的,胳膊腿也直直的他身上的肌肉,早失去弹性,还长出了大大小小的红斑。几处红斑,又出现了溃烂。

    看看静无声息的植物人,又看看正做玉米糊糊粥的朵朵,我们夫妻差点掉出泪来。秀兰认出了水中月,忙拉起她的手,走进了里屋。两人像久别重逢的亲姐妹,亲切地唠叨了起来。

    等朵朵把粥端下炉子,我拉起朵朵的小手,走进了里屋。我对水中月和秀兰说:“我想让朵朵做我干女儿。秀兰,你舍得吗?水中月,你愿意吗?”

    两个女人微微一愣,又相视一笑,忙说:“舍得。”“愿意!”朵朵闪动着亮亮的泪花,冲着我和水中月,恭恭敬敬地叫声:“爸!”“妈!”

    “好女儿。”水中月抚摸着朵朵嫩白的脸蛋儿,眼里也噙满泪花。不久,水中月让我上班时,顺便为秀兰送去了米面。我又动员师生们,为朵朵捐款捐物。秀兰母女困顿的生活,有了一丝转机。元旦来临,水中月写了一篇报道,送到了当地电视台。

    台里派人来到秀兰家,录制了题为爱的奉献电视片断,赞扬秀兰这个弱女子,八年如一日照顾丈夫的先进事迹,并号全社会伸出友爱之手,帮助这个特殊家庭,度过难关。

    主管教育的副市长,也带领教育局等部门领导,为秀兰母女送来了两节礼物。秀兰心灰意冷的心房,渐渐吹进了一阵又一阵的暖流。植物人,也枯枝长新芽似的,有了血色。

    朵朵更像个温水中的鱼儿一样,活泼了起来。正当秀兰癔病得到控制的时侯,她母女二人却因煤气中毒,住进了医院。

    植物人因呼吸微弱,反而平安无事。我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我和郎校长打声招呼,就顶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赶到了医院。万幸的是,秀兰母女只是轻度中毒,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们需要在医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

    大眼睛护士,一见我来了,就不住地埋怨:“每年冬季都有煤气中毒的,你可不能光顾工作,而不顾老婆孩子呀。”这个热心肠的大眼睛护士,把我当成了秀兰的丈夫。听说病人家属来了,主治医师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药费单。

    当时,我顾不得多想,就奔向附近的银行,支取了5000元工资。我把其中的3500元,抵挡了医药费,1000元做住院押金,又把剩下的500元,塞给了大眼睛护士,算是秀兰母女住院期间的生活费。

    出院后,秀兰并没有因为春天的来临,而心情舒畅起来。相反,她却变得更加郁郁寡欢。先前的癔病,又常常发作了。

    初春时节,前屯儿和后屯儿间的女人河,解冻了。趁着星期天,我让朵朵拉上秀兰,去河边钓鱼。岸边的麦田,刚刚返绿,把大地铺成了嫩绿的地毯。

    岸上树木,长出了嫩叶,婆娑的身姿,映在了松软的地毯上。河里的水,刚摆脱冰的羁绊,托着草儿,拥着鱼儿,唱出一曲动听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