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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总督向巡抚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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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五十五年夏,广东省遭遇了一场声势巨大的台风。按照巡抚何贵“以往”的经验,这场台风的中心风力绝对是十二三级以上。因为,据沿海水师所报,海边被大风吹起的巨浪就足有一丈多高,最高的时候几近两丈,都可以称得上是海啸了。而且,沿海府县也有奏报,说某地的沙滩在巨浪之下,已经被消蚀一空,只剩了一些沙砾。广州府沿海的海堤也被撕开了一道十几丈宽的口子,虽说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可损失也是不小。

    不过,这些倒也不算太过重要。广东位于沿海,哪一年不要经历几场台风?关键是,这一次的台风是实打实地从珠江口那里登陆的,其目的不管是哪里,反正是直直地朝着广州城刮过来了。虽说广州城墙高大,城内的各种建筑也大多比较坚固,并不害怕巨风。可是,广州附近就不行了。这里可是人口密集区,而且房屋多为木质结构,有的甚至还是土坯房,很难经受住大风暴雨的侵蚀,尤其是这种规模势头的。

    所以,在台风登陆之前,何贵就下令各级官府严阵以待,将附近百姓尽可能的迁往安全地带,哪怕就是一只鸡,也不许留在那些危房之内。就连水师,也全部都躲到了九龙湾里,连大屿山等地的港口也不敢呆了。而其他方面,因为已经有了数年的抗台风经验,大家倒是都做得不急不躁。

    因为台风的来袭,整日大雨倾盆,明明是夏天,穿得少点儿往外边一走还觉得冻得慌。所以,街上已经几乎没有了什么人,就是那些客栈酒楼什么的,也很少有开业的。反正都没什么客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巡抚衙门专责守门的亲兵,邹水来跟诸葛山就清闲了下来。本来嘛,一般的门子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有些不乐意的。因为对一般的门子来说。没有人进门儿。就意味着没人来送“门敬”收入就会锐减。可是邹水来跟诸葛山却不同。巡抚衙门的门子是不许收门敬的,要是收了,那就只有走人。两人平时拿着军营里地俸禄,当门子每月还有巡抚大人地赏赐、月例。加起来一共三份工钱,倒还真不敢犯这个戒。所以,两人对如今门可罗雀的情况也不在意,问厨房要了点儿菜肉,又冒着风雨去打了点儿小酒,便在门房里架起小炭炉吃起火锅来了。一边吃喝,一边再哼上几句小曲儿,倒也颇有一番自在。

    不过。两人还没有吃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一阵捶门声。把旁边的偏门打开一条缝一看,这人两人还都认识半年多以来,总督衙门跟巡抚衙门闹对立,苏凌阿老是吃不住劲儿,找上过门来好几次。每一次,都是面前这位名叫傅宇伦的把总开道。也因此,这傅宇伦被两人戏称为总督衙门开路旗牌官。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傅大官人!您老来我们巡抚衙门又有何贵干?我们巡抚大人现在正忙着安排各地防御台风,可没什么空跟谁说话聊天带打屁!”

    诸葛山是一个三十来岁老兵油子,平时最是爱听三国演义,常常以自己不是诸葛亮的直系后裔而扼腕长叹不过这家伙却一直怀疑自己身处广东,有可能是当年地东吴大将军。也就是诸葛亮他大哥诸葛瑾的子孙后代。最近这半年来。苏凌阿几次找上门来,虽然何贵没跟其一般见识。可他们这帮底下的小角色明里暗里倒是没少吵过架,见过就讥讽更是家常便饭。所以,诸葛山很是温习了几遍诸葛亮骂死王朗的情节语句,虽然那些话他一直说不出口,可气势每次都是拿足了的。

    “今天不是来跟你们吵架的。我们总督大人驾到,还不赶快把大门打开?”傅宇伦也不理会诸葛山的挑衅。吵架斗嘴当然不能当着头头们的面,以往他都是等正主儿进去了之后才开始跟这两人互掐。

    “哼哼,总督大人?”邹水来从门缝里伸出了脑袋,朝门口台阶下地绿呢大轿看了一眼,又抬眼望了望天上浓重的乌云以及依旧瓢泼而下的大雨,才继续说道:“我说傅大官人,你发什么梦呢?这么大的风雨,总督大人他老人家怎么会出来?再者说了,总督大人的品阶可比我们巡抚大人要高,真要有事儿,派你来说一声叫过去不就行了?用得着亲自来?”

    “你们少给我故意搅和。今天是真的有事儿。”傅宇伦朝两人瞪起了双眼:“赶快开门,要是误了功夫,拿你们两个是问!”

    “哼,你耍什么威风?老子在巡抚衙门守了几年的门儿,还没见谁能在这里耍过官威呢?当年和中堂亲自南下,到这儿来也是客客气气地,你傅大官人又算哪颗葱?”邹水来不屑地冷哼了两声,就是不开门。原来,前些日子,苏凌阿被何贵气到不行,便想了一个邪乎招想损损何贵。这家伙让人把自己的顶戴花翎跟朝珠放在绿呢大轿里面,又让人抬到巡抚衙门。按照礼数,何贵品阶稍低,就算跟苏凌阿不和,但人家来了,也确实得出门相迎。可没想到,对着绿呢轿子施了半天地礼,拜的却是苏凌阿的顶戴跟朝珠这事儿传出去也确实很让人不爽。当时去给何贵报信儿的就是邹水来,虽说何贵对这种小把戏并不在乎,可他却十分不安,认为是自己的原因让何贵丢了回人。从那以后,这家伙就打定了主意,不见到人,绝不开门放行。对当日带着苏凌阿大轿前来地傅宇伦自然也没有任何地好脸色。

    “算啦算啦,总督大人来了,咱们还是先给巡抚大人通报一声,免得人家说咱们巡抚衙门的人没规矩!”诸葛山年纪稍长,眼力也比邹水来毒一些。看着门前那顶绿呢大轿在大风大雨之中依旧稳如泰山,甚至连一点儿晃动都没有,估摸着里面坐地真有可能就是那份量极足的苏凌阿苏大总督。虽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又要来兴师问罪,可那就不是自己这种小兵子能管的了。所以,推了推不情愿的邹水来,叫他进去通报。自己却把偏门一关。又走过去开了大门儿。

    台风的防御措施在风来之前就要做好,台风来了之后,除非发生紧急状况,倒是很少有什么事儿了。所以,何贵也跟邹水来还有诸葛山一样躲在家里歇着。不过。前段时间布置这,布置那,虽说是累了一些,可一清闲下来,反倒是有些空落落的了。所以,何贵就把儿子何义从师雨烟那里抢了过来,带到客厅逗着玩儿。

    说起来,已经四岁的何义确实是何家地中心人物。小人儿虽然长得虎头虎脑。外带着一丝憨气,行事却又总有着几分不伤大雅地小狡猾。几年来倒也给大家添了不少乐趣。何贵虽然不像师雨烟那样整日跟儿子相处,但也十分疼爱这个家中的小苗。也十分珍惜与这小娃娃相处的机会。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正逗着儿子乐呵呢,邹水来却前来禀报说苏凌阿来了,顿时大为扫兴。但又不能不见,只得赶紧让人把儿子带回后院。,免得呆会儿与苏凌阿吵架吓着了这心肝宝贝儿。他自己又换上官服。准备出门迎客。不过,还没等他走出客厅,就见到苏凌阿带着一身的肥肉,颤颤悠悠地出现在了客厅前面,脸上还带着一副让人十分恶心地笑容。甚至就连这家伙说出的话。也让何贵忍不住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原来,这位半年来一直跟何贵闹腾个不停。几乎是见面就吵的家伙开口说的竟然就是:

    “敬之老弟!”

    “不敢当不敢当。总督大人客气了。下官可当不起您这称呼”

    何贵打了个哈哈,赶紧皮笑肉不笑地把苏凌阿的话挡了回去。叫得这么热乎,谁知道这死胖子又是想耍什么鬼?他现在可没空跟这家伙玩儿心眼。不过,话是挡回去了,何贵却没有料到苏凌阿居然会做得这么“绝”这家伙,没等他说完,居然就那么直直地跪了下去!

    “敬之老弟,老哥哥这半年多来让你生气了,今个儿我给你陪罪来了!”

    说完,苏凌阿也不等何贵说话反应,忽哧忽哧的就磕起头来这家伙太胖,肚子也太大,有些弯不下腰,朝下一点一点的,可确确实实在是磕头。

    “哎哎哎,总督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何贵这回可真的是被吓了一跳。总督给巡抚磕头?这要是被御使知道了,一道弹章就能要了他半条命!所以,一个箭步他就跳到了一边,接着,就冲过去强行把苏凌阿给拉了起来。两人这半年来几乎是见面就吵架,为了不失形象,会面的时候总是把那些下人都轰到一边,要不然,何贵才不会自己干这体力活苏凌阿实在是太重了。

    “老弟你别拉着我。我不是个东西,老惹你生气今个儿,你一定得让把这头磕完!”苏凌阿一边挣扎往下跪,一边叫唤,两百斤地重量让经常锻炼的何贵险些没能拉住。

    “总督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位卑职小,可受不起你这大礼!”何贵使劲儿地拉着苏凌阿,说道。

    “你还叫我总督大人?老弟,你是不是不想原谅我?那我再磕”苏凌阿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就要再次弯腰跪下。

    “我,我原谅你什么?苏凌阿,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出来,别耍这种妖蛾子。你这个样儿,算什么爷们儿?”这家伙没完了?何贵看着苏凌阿的举动,有些恼了,把正抱着的胳膊使劲儿一甩,又大声质问道。

    “老弟”

    “别叫我老弟。我跟和沁斋平辈论交,您老人家是他的岳父老泰山,是我的前辈,我可当不起您这称呼!”何贵冷冷地说道。

    “”苏凌阿地表情有些犯难似的,但终究还是改了对何贵地称呼:“敬之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是,我这到任以来,就一直跟你对着干,可是,我那也是有苦衷的呀。俗话说的好:千里当官只为财!我又没有你那挣钱的本事,不向底下人收点儿好处。又哪来地金银交给上面?那些人要是收不到好处。还不是找你我地麻烦?你说是不是?”

    “找您的麻烦?哼,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吧?也别拐弯儿了,您老人家有什么事还是直说吧!”何贵没理会这些,绷着脸自顾坐到了旁边地一把椅子上,又冷笑说道。

    “敬之!”苏凌阿看何贵一副硬梆梆的作派。知道对方对自己磕头赔罪的戏码并不感兴趣,干脆也就懒得再装,端直了身子凑到何贵身边坐下,一本正经地道:“敬之,你有你地脾气,老哥哥知道。也知道你不想让老哥我在广东官场上赚些好处,怕苦了百姓。可是,你不让我去赚好处。老哥哥我也交不了差。你要是不想让我刮地皮,也行,可是,你得给老哥哥我找一条生财之道!”

    “什么意思?”何贵闻言一怔。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苏凌阿突然抖着脸上的肥肉笑了笑“前两天和中堂来了信,臭骂了老哥我一顿。说你何贵何敬之是天下闻名的金点子。简直就是陶朱公再世,我守着你这么一个摇钱树还要去闹腾着刮地皮。简直就是混帐加三级。让我来向你磕头赔罪至于剩下的,老弟你总该能明白了吧?”

    “你是说”

    “没错。和中堂让你给老哥我找一条生财之道,别的,嘿嘿,都听你的也行。反正只要是有了钱。我无所谓。”苏凌阿说道。

    “我已经很久不做生意了!”何贵皱眉道。给苏凌阿找条生财之道?说的容易。这家伙的胃口大到要命,在江苏地时候。每年都能搜刮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的银子,自己又能找到什么生财的方法满足他?贩鸦片?那还不如直接在虎门点把火把自己烧烤了算了!

    “这些我不管。”苏凌阿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反正我这头也磕了,罪也赔了。你找不到生意给我,那可就是你的错。到时候,和中堂那边儿我没法交待,就只有刮地皮。那样的话,你要是再找我的麻烦,和中堂那边你也交待不了”

    “你这不是无赖嘛!”何贵叫道。

    “这年头,什么都是假地。君骗臣,臣骗君;父骗子,子骗父;自己还能骗自己。就只有钱这东西,看在眼里是真的,捏在手里也是实地。为了钱,无赖又怎样?”苏凌阿哼道。

    “你”“行了。和中堂吩咐的我可是都做了,敬之老弟,剩下的可就等你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要是没东西拿给我,那可就别再在老哥哥我做事儿的时候找麻烦。那个我就先走了,你慢坐!”苏凌阿吃力的站起身来,说完就往外走。事实上,要不是惮于和地严命,他才不会来向何贵低头呢,毕竟这半年来两人之间处得很不愉快,他这个总督地脸面都丢尽了。可话说回来,如果何贵真能帮他找到一条生财之道,坐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钱收,他也是很乐意的。

    “慢着!”

    见苏凌阿一步三晃地马上就要走出客厅,何贵突然在后面叫道。

    “怎么?老弟你还有事儿?”苏凌阿转过身来问道。

    “你真想走正道,做生意?”何贵问道。

    “我不管什么正道邪道,只想发财!”苏凌阿答道。

    “那好。我这里正好有一个生意。可是因为种种的原因,一直都没能实施,你要是能想出办法,倒真是一个可以发大财的道儿!”何贵淡淡地说道。

    “哦?每年能赚多少?”苏凌阿问道。

    “那我不知道。反正全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不过,这生意如果真能做成了,你就是做上两辈子,恐怕也做不完。”何贵说道。

    “呵呵,有这种好事儿?那你先说说看!”苏凌阿说道。

    “越南广宁有煤田。距离地面也就只有一两丈深,挖出开地表的土层就能直接开采,成本低廉,煤质优越。储量巨大,恐不止万万万万斤,你说,这笔生意值不值得做?”何贵有些狞笑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