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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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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折辱  季馨回到坡顶,已吓得惨无人色,她全身都在轻颤,见了宝锦,只是掩袖低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宝锦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来,她将手中银针纳入袖中,若无其事地轻拍她的肩,低声安慰着。

    一道阴影遮住头顶的雪光,宝锦抬头,只见云时不着甲胄,苍青色衣袂随风翻飞,映得那清俊眉目越发耀眼。

    他静静凝望着她,不发一言。

    宝锦看到他,便感觉自己的左肩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微一蹙眉,云时便觉出了异样,他伸出手来,不由分说地扣住她手腕。

    宝锦待要挣扎,却觉那手掌有如钢铁一般钳制着,竟不能撼动分毫。

    云时将她的罗袖轻轻卷起,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肌肤在雪光下更显晶莹,肩头的红肿青淤也消散大半,筋骨也没什么异样。

    “恢复的还好”云时感觉无恙,这才松了手。

    宝锦微微冷笑着,将雪臂纳入绸衣之中,这才淡淡问道:“今日又想要我哪条胳膊?!”

    云时看着这沾染了怒意的重眸,因这份莫测的魅黑而微微失神,他也不动怒,只轻叹了一声,转身飘然离去。

    雪地中,他的身影英武挺拔,却不知怎的,染上了几分落寞与寂寥。

    “对不起”

    北风呼啸中,遥遥传来一句低语,宝锦抚着左肩,眼神幽远。

    军需官受了云时的吩咐,连忙为她们重新配了车驾,第二日风雪停缓,再上路时,车中已有了温暖的炭盆。

    “云将军初瞧着凶神恶煞,心地却也还好”季馨想起昨天那一幕,虽然心有余悸,却也对云时存下了感激,她话一出口,才想起此人不但是破城灭国的罪魁,更是令“公主”左臂折断的祸首,她嗫嚅道:“帝姬”

    “你用这等称呼,是想让我们俩都人头落地吗?!”

    宝锦瞥了她一眼,重眸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犀利锋芒——

    “我知道你与玉染公主主仆情深,但是从现在起,你要牢记:我,就是玉染公主!”

    宝锦微笑着,平日的清雅出尘,在这一瞬间竟化为摄人威仪——

    “要知道,我们即将进入京城了”

    “京城帝都”

    她咀嚼着这四个字,仿佛它们力道千钧,又好似,魂牵梦萦,黯然销沉。

    “我回来了”

    声音低沉,带起无尽怅然。

    入京那日,正是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朱雀大街的青砖条石,都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细腻光滑。

    凯旋归来的队伍,在城外四十里的仪亭中,便由皇帝遣来的礼部官员奉旨郊迎。

    新朝刚立,文官仍是极为稀缺,礼部的官员竟是由新科进士擢升不久,云时见了这些新面孔,虽然诧异,却也深感皇帝此次的隆重。

    长不见首尾的队伍迤俪而入,朱雀大街上净水泼地,两旁都围得水泄不通。

    维持秩序的军士们用长鞭狠命抽着,却仍抑制不住百姓的喧鼓鼓噪。

    “听说终于取下了姑墨城”

    有年轻人兴奋道。

    “新朝蒸蒸日上,看样子,不久便可海内平靖,天下一统了,那些个割据势力,不过荧火之于皓月而已!”

    蒙受新朝恩惠的士人学子,在人群中踌躇满志道。

    却也有年长者冷笑道:“胜负之理未定,说这话太早了!”

    且不说百姓的议论纷纷,云时带了几十骑来到神武门前,自动下马而入,一行人穿过重重禁苑,终于来到大内帝阙之下。

    紫宸殿的最深最高处,珠玉帐帷重重的掩映着帝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世间万物,而阶下之人却无法窥见皇帝的容颜。

    帝座太深了,连日光也不能直射而入。帝座上的人,在这班光景下,要么孤寂至死,要么,便是自诩为神祗,最终走向狂悖的末路

    云时猛一激灵,将自己这危险大逆的念头泯灭无形,表面看来,仍是一副俯首称臣的虔肃。

    天朝旧制,皇帝本该在太和殿中朝见群臣,直到景渊帝突发奇想,才建了这座高阶入云的紫宸殿,从此朝会尽出于此,皇帝的容颜也不再被群臣窥见——接着,便是天下大乱,再接着,便是这位陛下攻入京中,开创了新朝。

    短短不过年余,他竟也迁入了这座紫宸殿,难道不知前车之鉴吗

    “贤弟攻下了姑墨城,真是辛苦了”

    殿上忽然发了话,本是得天独厚的清冽明亮嗓音,却好似常年未校的琴弦,带出淡淡涩意和疲倦来。

    那是皇帝的声音。

    云时将头垂得更低,任谁也看不见他的神色——

    “臣真是惶恐,只是托陛下洪福,将士们齐心用命,才得以——”

    “难道跟我也要说套话吗?!”

    低沉的笑声从高阙之上传来,打断了他的陈述,宛如冰刃划过众人心头——

    “姑墨城虽小,却也让朕几员大将飒羽而归,阿时,你确实不愧为天下第一的名将!”

    云时听着这极大褒奖,却几乎连寒毛都要竖起,他一时惶恐,急声道:“万岁”

    “为将者,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云时,你不用过谦,事实如此,这是人所共见的!”

    仿佛削金断玉一般的掷地有声,皇帝下了定论,旁人包括云时在内,便再不便置椽。

    云时心中暗叹,这一番考语传出,不知又要引得多少人嫉恨,面上却越发恭谨道:“即使如此,也是承皇上旧日发教诲臣一直铭记在心,不敢有忘!”

    珠玉之中,隐隐有叹息声起,却也并不真切,皇帝轻笑一声,又问道:“姑墨王死了吗?”

    “是,他见王师已至,便仰药而死,尸体已落入冰雪深渊之中。”

    “他的家眷呢?”

    “只有一个女儿,唤作玉染。”

    云时说话间,目光微微颤动,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少女清冽迷离的重眸——

    “姑墨王虽死,却仍罪有余辜,他的女儿,便以罪人妻女没入教司坊中去吧”

    什么?!

    云时听这一句,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全身都为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