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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树倒猢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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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文卿将眼睛看向因受了伤,而脸色苍白的李玉宸,后者神情古怪,多半知道那个陆地神仙境的朱沐先,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玉宸弯腰将先前跌落在一旁的昆寒拾起,随手拿袖子擦拭掉上面残留的鲜血,同时对前者说道:“先去把那人给请来掠阵吧。”

    吴文卿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李玉宸口中所指的那人是谁,可就在他抽身离开去查探的这段时间里,山庄上到底发了什么?

    望着那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庄主,吴文卿轻叹一声。在他暗中秘密查探这座山庄,看能不能找到那些无辜失踪女子,却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的之后,来到了千雀坪,却听那天生神智不太清醒的苗姑不经意间说到,说时常有神秘的黑衣人,在深夜进出千雀坪下那老庄主闭关的密室。

    吴文卿当时就觉得这里头大有古怪,在此之前,可以说老庄主朱近茂是吴文卿最值得怀疑的一人。自二十多年受了众所周知的重伤而伤了根基之后,此人在后面的十多年里武学修为上,便一直不曾精进毫厘,甚至到了最后索性不再徒劳挣扎,但五年前却突然对外宣称闭关练功,难不成是找到了什么攻克之法?这里头的猫腻似乎浓重的很呐,再联系近年的多起官府根本无法侦破的奇案,如何叫人不生疑?

    不否认,吴文卿在上山庄之前就一度认为朱近茂很有可能也练了那类似于其大哥朱近叶半个甲子前所练的邪功,而那些无故在鸣雀山庄周边失踪的女子,多半也与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但出乎吴文卿意料的是,当他见到这位嫌疑最重的老庄主时,只见后者全身手脚被粗壮如碗口的玄铁链锁死,这还不止,且全身穴道也被古怪手法给封住,不然以前者一品维摩的浑厚内力,未必没有可能震断那些束缚手脚的铁链。

    这哪里是如外面传闻的那般,说老庄主这是闭关潜修,证得小长生来了,这分明就是被囚禁了嘛。

    显然,老庄主并非是吴文卿要找的那人,而是另有其人。

    封住老庄主全身穴道的手法虽然古怪,但这位弱冠之年的江湖后辈既然能被赞誉为蜀山白龙,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但解开老庄主全身被封穴道,和斩断最是坚不可摧的玄铁链,终究还是耗去了他不少的气力和功夫。

    在解开穴道和斩断铁链的同时,吴文卿从老庄主的口中得知,他是被自己的儿子朱沐先给囚禁在这儿的,却对外宣称是闭死关不出。

    吴文卿询问老庄主,为何会被朱沐先囚禁在这五年,老人神情既悲愤又羞愧,言语遮遮挡挡,含糊不清。

    对此,吴文卿也不强人所难,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丑不可外扬,但尽管如此,吴文卿还是从老人的隐晦言语中,大抵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五年前,也就是老庄主被宣布突然闭关的那年,老庄主无意间撞破发现,他那被家族忽视了近乎二十年的养子朱沐先,全然不顾祖训和半个甲子前山庄所经历的惨痛教训,竟然偷偷修炼山庄禁术,一门按理来说本该在半个甲子前,随着他大哥朱近叶被孤野道士杀死而消失的禁术。但不知为何,那两次差些让整座山庄被灭门的邪功“天雀翎”并没有消失,而是不知为何时隔十多年,又重新出现在了他朱家子孙的手中。

    撞破这逆子居然修炼此邪功后,曾经深受其害的老庄主当然是勃然大怒,不单要废了那个逆子的武功修为,还要将那祸害无穷的天雀翎烧毁,殊不知那逆子早已破入到了太素境。本来以老庄主的一个多甲子的惊人内力,即便他的是境界要比逆子弱一层,但也不是没有一敌之力,可那逆子故意隐藏实力,在父子交手的时候故意频频卖出破绽,让老庄主生出了轻敌之意,这才终究还是着了那逆子的诡计,被囚禁在了此处。

    知道了这些后,吴文卿当时心中就已然敞亮,知晓那个看似文弱谦和的二少庄主朱沐先就是他要找的那个采花贼子。

    吴文卿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有两颗血淋淋的头颅,分别是朱孝诘和朱晓柳的,不由得侧过脸看着他那小李师叔“他们姐弟俩真是你杀的啊?”

    将刀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李玉宸将其归入腰间的古朴刀鞘,向吴文卿平静问道:“你都知道了?”

    吴文卿默然点了点头,在将老庄主从密室中救出后,两人第一时间赶往白雀苑,本来是寻找二少庄主朱沐先,但他并不在苑中,却看到武轻谣和朱孝林双双昏迷不醒,听了孟乔言简意赅的讲述之后,才知道原来两人先前都中了淫。邪之毒,而设局下药之人正是长房的朱孝诘和朱晓柳姐弟俩。

    听说了这些之后,吴文卿便火速赶往长房子弟所在的红雀苑,因为孟乔还说李玉宸在将武轻谣抱回到白雀苑后,孤身一人又折回红雀苑去了。通过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下来,吴文卿对他的那位小李师叔的性情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虽然不至于冷血无情,甚至恰恰相反,过于重情重义,但正因为如此,所以往往有的时候一旦有人触碰到他的逆鳞,他比谁都心狠。虽说他不确定李玉宸与那位身份肯定不简单的武姑娘是什么关系,但看得出来,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他不是没有可能拿朱家姐弟开刀。

    果不其然,虽说事先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感到红雀苑,看到两具倒在血泊中的无首血尸时,愣是他这位蜀山白龙也不禁心里一阵发寒,他的那位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小师叔当真是杀伐果决,半点都不手下留情。

    吴文卿点了点头,说道:“都听孟乔说了。”

    李玉宸不再说话。

    吴文卿忽然没来由的再次想起太师傅当年说过的谶语,说李玉宸身上有那牵扯南北两座江湖的玄妙气运,福祸难料,且是祸非福的可能性很大。

    江湖上曾有这么一个秘闻,说儒释道三教至境,儒家圣人一身浩然气势连通天地,大有奉天承运的意味,故而口诛笔伐,以书匡天下苍生,可请来天罚,一个甲子前,曾有儒生跪拜皇天后土而一步入圣,请来灭世天罚,这才将那屠戮中原的南疆妖主伏诛,是一佐证。

    释家佛门的活佛菩萨则广发宏愿,揽获虚无缥缈的众生愿力,出口便可撼动三千世界,佛法无边。

    而同为三教的道家也不差,道门大长生真人窥得巍巍天道,便是称之为天人也不为过,可一语成谶,故而可持咒斩妖除魔。前些时日蜀山剑仙掌教李西月御符剑入南疆,据说是去葬妖山除妖,此事曾一度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故而大真人窥天道而一语成谶这事,还真不是子虚乌有的捏造。

    当然,以吴文卿现如今的境界,离窥得缥缈天道还差着好一段不短的艰险路要走,但随着这么些年来修为的精进,他对太师傅当年对李玉宸的点评愈发忧心忡忡,怕太师傅一语成谶。

    吴文卿与李玉宸向来是坦诚相待,但唯独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过对方,而实际上,他的太师傅当年除了那句点评之外,还跟他说了另外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说倘若真的一语成谶,李玉宸成了众生之罪,那时候则要由他吴文卿替天行道,亲手将其诛杀!“喂,白豆腐,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吴文卿正思绪飘远,李玉宸忽然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吴文卿向来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看到对方的眼睛没来由的心虚了起来,俊如冠玉的脸庞不由得红了起来,含糊不清的回着说“没有”好在后者心思不在这边,仅是微微一笑没有追问。

    李玉宸没来由的皱了皱眉,神情凝重的问道:“你可看得出那个朱沐先修为到了什么境界不,是不是与你那太师傅的陆地神仙一般?”

    “看不出。”吴文卿摇了摇头,肃穆道:“就从方才外放的气机来看,确实比一般的天象高手浑厚许多,但与我太师傅相比的话却是弱了不少,但也有可能二少庄主仍旧有所保留,不过也差不离了,至少半步陆地神仙境还是有的。”

    李玉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神情恍惚的感慨道:“他连中妖道都敢去杀,要是连个半步地仙境都没有的话,那他娘的才是见鬼了呢。”

    入口处,十余个闻声后面赶来的红雀苑门客好手,正好听到李玉宸与吴文卿两人的对话,其中“二少庄主”与“陆地神仙”这两个词听得格外真切,十余人登时杵在原地,再瞥见不远处如死鱼打挺的朱沐昌和滚落在地的两颗头颅,登时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乃是长房朱沐昌的门客,平日里难逃狗仗人势的嫌疑,对二房的朱沐先父子没少冷言冷语,虽然更多时候他们是受了长房的命令才去故意羞辱的,但多年下来双方积怨已深,这个时候讨好显然是有些太迟了。陆地神仙啊,这四个字可是比其他任何的警告都要来得吓人。其中几个心思活络些的,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下山之后该逃到何处去才好。

    吴文卿后知后觉,惊骇道:“你刚才说二少庄主要去杀中妖道,可是春秋五绝那个中妖道殷千秋?!”

    在见到李玉宸微微点头后,吴文卿神情凝重的说道:“殷千秋不是早在你我出生的二十多年前就死于天罚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鸣雀山庄?”

    “我与孟乔都见过此人。”吴文卿的反应在李玉宸的意料之中,李玉宸压低声音说道:“但不知道那算不算就是中妖道殷千秋”

    李玉宸倏然想到一件事情,倘若那人真的是皇室殷家的那个老祖殷千秋的话,那岂不就也是他的老祖宗了?!

    在确认那个如恶魔转世一般的素衣文士真的离开后,朱沐昌请来的那侥幸不死的七位贵客,一个个尿了裤子似的要离开血气弥漫的风流林,离开这该死的鸣雀山庄,连滚带爬,哪里还有半点先前依傍曲水,坐而论道的风雅,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好一个树倒猢狲散与人走茶凉,李玉宸看着朱沐昌生前豢养的那些门客,与平日里声称交好的达官显贵,一个个拼了命的争相逃离,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旋即莫名伤怀。看到此情此景,李玉宸不禁想到了昔日的秦王府,即他那素未谋面的家,当年秦王府蒙难,其遭遇比眼前这来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李玉宸转而将眼睛看向远处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的老庄主,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后者在被自己的养子囚禁五年后本就沧桑了许多,此刻再见到这番惨绝人寰的景象,更是一下子心死如灰。都说事不过三,早已经历过两次家破人亡惨痛的老人,如何能承受得起再一次的无情摧残。

    李玉宸不再去看那个哭声凄凉的老人,轻声道:“走吧,去告诉那位前辈,她的东西找到了。”

    说完,李玉宸转身离开。

    吴文卿在轻轻叹气后随即跟上。

    这座酒池肉林,酒肉依旧,却是多了股血腥的气息,偌大的风流林,两颗头颅滚地,五具尸体横陈,唯有一个白发老人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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