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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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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约定的星期六尚未到来前,星期四的深夜,他们又在社区相遇了。

    柏珈颖刚下班回来,停好车,走进社区造景公园,看到邢志蔷一个人在跑步。他并不是在慢跑,而是沿着小径的路线来回快速地折返,步伐强劲有力,速度飞快,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简直就像在看discovcry草原里的猎豹飞奔一般。

    因为有两个哥哥在打橄榄球,柏珈颖知道比赛时橄榄球的前锋要壮似坦克,翼卫则要快如猎豹飞奔。

    光看邢志蔷的速度,就知道他是一等一的好手。

    柏珈颖觉得自己在黑暗中观察他一点也不光明磊落,等他停下来休息喘气,她就走了过去。

    邢志蔷虽然背对着柏珈颖,但很快就感觉到她的存在,表情有点讶异地看着她身穿白衬衫和制式裤装。

    “这么晚才下班?”他问。“今天出差,刚从新竹回来。”事实上,是接获线报说有贩毒集团在新竹交易,不过柏珈颖不能多说办案的细节。

    他点了点头,算是了解,拿起放在柏油地上的矿泉水大口喝着。她问:“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跑步?”时间已经午夜两点了。

    “就睡不着,又不想去酒吧混,只好跑步。”他为失眠所苦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说完,他继续喝水。

    “你平常是做什么的?”她好奇起来。

    每次被人问起职业,邢志蔷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有些闪躲,却不得不诚实说:“没做什么,就无业游民。”

    柏珈颖安静地看了他两秒钟,他笑着,却是自嘲的那种。

    “一直没找到适合的工作?”

    她问得很含蓄,但实情却很复杂。他表情尴尬地说:“我有社会适应不良的问题,做过八九十个工作,但都无法长久。”

    “怎么说?”柏珈颖疑惑地问,耐着性子等他解释。

    “我一直是个过动儿,小时候就有学习障碍的问题,到小学高年级才勉强学会勺女门的那种;我没办法持久专注在一件静态的事情上,不是不耐烦就是会出错,导致工作没办法长久。”

    “那你靠什么维生?”他看起来似乎从不为生活烦忧的样子,柏珈颖更好奇了。

    邢志蔷眼神警戒地看着她,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老实说。她注意到他的表情变了,于是说:“你不想说、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是好奇。”

    这不是他喜欢谈的话题,但他也无意隐瞒实情。“我这个人除了擅长跑步,还有一个长处,就是直觉力超强,我最后一个工作是平面模特儿,去年去拉斯维加斯拍照,我做不下去,跑到赌场去赌博,整整赌了三天三夜,赢了一笔钱回来。我还有点常识,知道人不能靠直觉和幸运生活,就把那笔钱委托给大学的学长保管,现在都是他在帮我投资,每期会固定有投资股票的红利或盈余进我的帐户。”

    “我的天呀,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柏珈颖一脸惊讶。

    他坐在花圃的水泥围护墙上,姿态悠闲,傻气地笑了。“说给大家听,大家都说太夸张了。”

    “确实很夸张。”

    “不过,下赌桌的那一刻,我就发誓以后不再赌了。不管怎么幸运,那种赢来的钱迟早还是会赔光。所以,别叫我赌徒。”

    “好吧,那要叫你什么?”

    “痞子好了。”

    “是你自己说的喔。”柏珈颖浅浅地微笑看着他。“傻瓜。”

    “就傻人有傻福。你猜我高中智力测验几分?”他又用嘲笑自己的口气讲话。

    “我才不要猜,一定低得很离谱。”

    “确实满低的。”他只是勾着嘴角微笑。“低到你很难相信的地步。”

    柏珈颖不自觉地也坐在花圃水泥护墙上,两个人东扯西拉,有说有笑;期间,他举止非常安分,没有像上次在酒吧那样试图勾引她或诱惑她,完全因为他知道自己够不上她谈恋爱的标准。

    隔天,柏珈颖深夜回家,又遇到正在跑步的邢志蔷。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她觉得可能是偶尔一次睡不着,接连两次,她直觉他一定是有心事。邢志蔷像上次那样尽全力的折返跑,步伐优美流畅,令她感到说不出的深度,可惜没有跑步这种工作,在台湾也确实没有橄榄球职业球员,要不然他一定是很优秀的运动员。后来他们又并肩坐在水泥护墙上聊天,聊了大概十五分钟,再一起去社区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商店买饮料喝;他看出柏珈颖其实已经有点累了,劝她早点回去休息。

    “好,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会睡不着。”

    邢志蔷微挑眉,专注地看着她,还在考虑该不该说。

    失眠的原因他谁也没说出口,这件事之所以难启口,是因为跟他平日嘻嘻哈哈要痞的形象差太多,说出来,真不知道谁会相信。

    “会不会是白天睡太多?”柏珈颖打开可口可乐的瓶罐喝了一口。

    “绝对不是。我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

    “那是什么原因?”看他的运动量应该很大,个性上又不是属于多愁善感型的,照理说不应该会失眠才对。

    “就”他停顿一下,仰头看着黑夜的天空,今晚可是一颗星星都没有。“怕作梦。”

    她噗哧笑出声,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你不像。老实说,你不适合走胆小害怕的路线。”

    “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邢志蔷自己也笑了,却是苦笑约那种。“你曾经深深爱过一个人吗?”

    柏珈颖想到扬先生,当时她被劈腿很不好受,但事后回想,他们之间绝对算不上什么真爱。她顿了一下,摇摇头。“我没有。你呢?”

    邢志蔷把可乐的瓶盖打开,咕噜噜喝了好大一口,才回答:“我也以为我没有,其实,我错了。”

    ‘怎么说?”柏珈颖双眸浮现疑惑,凝视他略带忧郁的侧脸。

    邢志蔷将脸转过来面向柏珈颖,向来帅气的他,眸中有些阴郁,神情比平常更加专注,如午夜天空的星星散发熠熠的光芒般凝视着她。

    “或许你听完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告诉我女人在想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珈颖坐靠在超商前停放的机车椅上,静静地望着他,耐心等待他说下去。

    “我大学时期有个女友,在我毕业后当兵时提出分手。当时她说要出国继续念书,展开新的生活,所以觉得我们不适合交往下去。那时候其实我很生气,但,还能怎么办,只好认了。一路走来,同学们一直不看好我们。女友不仅仅是功课好,还是优等生,每次考试都是她罩我,人又长得漂亮。我大学念得太久,她早已出社会,凭她的条件,要交怎样的男友应该都办得到,所以我想我其实配不上她。”

    他愈说,表情愈凝重。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眼眶热到因为是男人所以不能哭的地步;没有,他没有任何崩溃的迹象,只是又嘲讽自己的笑了起来。

    “分手之后,我都是这么想的——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爱她。隔了不到一年,我甚至已经开始想不起她的长相。一直到最近我去参加同学会,以为她嫁给了某个社会精英,结婚生了小孩,身材稍微胖点甚至走样,妈的!没想到她竟然骗我。”

    柏珈颖眼皮低垂,不解地凝视他下颚的胡渣,然后上移到他紧蹙纠结的眉宇,他很生气地说:“她去美国开刀,换心手术失败,没多久就因为并发症在纽约去世。”

    “什么!”柏珈颖完全愣住,还有点困惑不解,好半天才弄懂他说的话。“所以”

    “还是同学给了我一叠她当时没寄出去的明信片,还有以前我们去行天宫求的幸运符。听说她到死都握着它,我才相信原来是这样。妈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要去开刀,她只说我们不适合。”

    老天!他说的根本是个痴情的故事!柏珈颖没预料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种故事,心情愈来愈沉重。

    “不能相互坦白、相互支持,说到底,我和她还是爱得不够深。”到现在,邢志蔷还是很气她说谎;他反覆想了很多次,恨不得能倒带回到相爱的曾经,也许会有什么挽救的方法。看他忽然吐出一口气,眼眸忧伤,有着抑郁的暗影,柏珈颖柔声劝他:

    “别气恼到苛责她,她一定是怕自己拖累你。你那时在当兵又不能出国陪她;万一接到噩耗,难保你不会冲动到逃兵。”

    “是呀,她什么都设想好了,就留我一个笨蛋在虚耗时光。”他责难自己地说:“而我甚至还忘掉她,连她的名字也记不齐全。”

    “记忆力不好可以多吃银杏。”柏珈颖温柔地看着他,想以轻松的口吻缓和气氛,结果却还是觉得好感伤。

    邢志蔷眼神忧伤地看着她,只见她眼眶微湿,嘴角微弯,柔柔地笑着回望他。有好一会儿,他们安静地凝视对方,谁也没开口说话。也许,是在某种无以名状的冲动之下;也许,只是内心一种纯粹的热望,柏珈颖忽然缓缓将头靠在他宽厚坚硬的胸膛上,双手亲昵地环抱着他的腰。

    该死!他不会是把她弄哭了吧?邢志蔷暗想,修长的手指抚摸她的颊侧,顺势滑进微凉柔细的发中;他低头看着,街道昏暗的光线在她黑长的头发上构成深浅不一的光影。这些年他算是虚度了光阴,他气愤也是因为他对一切完全无能为力,无法扭转或改变什么。说到底,他其实一直对不起那个孤单死去的“她”这么多年过去,他内心所感受到的,只有强烈说不出口的抱歉。

    女人对这种痴情的故事最是没辙。柏珈颖没有哭,她只是忍不住流了一些眼泪,她还坐在摩托车上,而他站着;流泪的时候,她一直把脸埋在他温暖坚硬的胸前。

    两人只是静谧拥抱,谁也不想说话,四周连风都是静止的,只有迂回的感伤在氛围里无形漂流。

    隔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了,脸颊在他胸前摩挲几下,想要偷偷擦掉那些眼泪,反正他的t恤都已汗湿,多几滴眼泪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但是,当她抬起脸时,鼻子已经变红,黑色的睫毛潮湿发亮,眼神柔弱易碎,嘴角有着很尴尬的微笑。“看来我好像一直错怪你了。”

    “什么?”他低头凝视着她,英俊的脸上浮现疑惑表情。

    “我一直以为你是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他绝对不是柏旭天说的那种无法谈深度爱情,心灵发慌、寂寞难耐,就会乱找解药,对女人不管高矮胖瘦都想尝一尝,以为自己若不是情圣就是神农氏在尝百草,彻底肤浅的花花公子。

    “喔。”他又恢复自嘲的口吻。“可能是很笨的那种吧。我不是跟你说过,每次去书局看到满柜子书都会很想拉肚子吗?”

    “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会头晕,一有笔试就想逃到操场,一用脑思考就会肚子饿。”柏珈颖放开拥抱的双手,抬眼好笑地看着他。“这些你在酒吧都说过了。”

    “女人还是会喜欢我。”

    “是呀,谁叫你是肌肉男,又长得二脸该死的帅,她们都爱死你了。”柏珈颖灵巧地跳下机车,和他并肩,有说有笑地往回家路上走去。

    那个晚上,邢志蔷终于吐露了心事,也难得睡了一夜好觉;柏珈颖却很意外地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怔怔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好久好久,都在想着她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星期六的早晨,一个柔和的晴天。邢志蔷刚冲过澡,打开冰箱,拿出九百毫升的铝箔包牛奶,就着瓶口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咬丫四五片抹上花生酱的吐司,随手用围着脖子擦乾头发的毛巾抹掉嘴边的牛奶,站在厨房的窗户前看着对面柏珈颖的家。

    对面屋内静谧,全无任何人影走动的迹象。邢志蔷额头轻轻碰触冰凉的玻璃窗,将双眼缓缓闭起来沉思。现在是不是应该开始认真看待他和柏珈颖关系的时机?就像每次比赛哨音响起,心脏剧烈鼓动,整个人准备拔腿全力冲刺的感觉。

    没必要为自己对她有感觉找藉口,或是用不想谈感情嫌六麻烦当推托,虽然“认真”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异常陌生,而且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但他不想闪躲逃避。

    至于他一直担心自己是否配得上她的事,他不想费脑筋去烦恼,让柏珈颖去决定吧。距离和她约定的晚餐时间还早,邢志蔷早上要去国小担任手球队的教练,下午要回大学母校和学弟打一场橄榄球友谊赛,或许比赛结束后还有时间可以去修剪头发。邢志蔷套上运动服,提着运动背包,立刻出门。

    直到中午,柏珈颖才起床。在洗脸台前刷牙,脑袋还昏沉沉的,满嘴牙膏;她用手敲了敲自己浆糊般的脑袋,试图清醒一点。

    走进厨房泡咖啡,柏珈颖发现春天的阳光透进窗户,洒了满室温暖的光线。对面窗户静悄悄,一点人影移动的迹象都没有,不知道邢志蔷是不是已经出门了。

    没多久,空气中弥漫咖啡的香气,是香浓带苦的曼特宁。

    应晓曼昨晚好像没回来,柏珈颖探看客房一下,发现床铺是整齐的。很好,表示她和哥哥和好了,不过,柏珈颖真想找人聊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把思绪一直绕在男人身上,上次这么做,还是因为被扬先生劈腿,她不得不好好想想自己是哪里不对劲;那时候她脑子是不是烧坏了,怎么会以为和扬先生这样不愠不火的爱情,未来可能结婚?

    柏珈颖屈腿坐进浅白色的沙发,缓慢喝着热咖啡,满脑子思绪萦绕着邢志蔷。都怪她恋爱经验太浅薄苍白,无法精准形容现在具体的感受,只能说内心莫名受他牵引,甚至有点害怕。不过,她到底在怕什么?如果他对她没有一样深刻的感受,到最后也不过就是心受伤而已。她不想当一个不愿冒险的胆小表。就顺其自然吧。好笑的是,就不是他的口头禅吗?

    今晚,邢志蔷根本就是痞子装绅士。他穿得很正式,黑色衬衫,铁灰色西装裤,还打了一条银蓝色的领带。距离上次打领带,还是去年到澳州参加伯公的葬礼。

    老实说,他根本没有追求女人的经验,那些一夜情或两夜情都没必要动用到追求的地步,约会要注意哪些细节和步骤,他也不清楚。本来想打电话问学长,但担心还没问到答案就被他们笑死,决定还是自己摸索。

    之前,光是选餐厅,他就伤透脑筋。以往他和学长常去的日式料理居酒屋,或是和女人常去的夜店应该都不太适合;经过仔细考虑,最后还是订了一间五星级的餐厅。

    烛光美,音乐佳,餐厅主厨烹调的西式料理也棒得没话说,鹅肝酱、酪梨沙拉、南瓜汤、菲力碳烤牛排,配上波尔多红酒,还有提拉米苏、鲜奶冰淇淋和热咖啡。烛光摇曳下,亲昵舒适的氛围;最美好的是,喜欢的人流露浅浅的微笑,坐在对面和你一起享用晚餐。

    晕黄的光线,邢志蔷凝视银色心形链坠垂在柏珈颖胸口,隐隐散发光芒。这条项链是他刚才在车上送她的;他有两个姊姊,还有一个爱漂亮的四岁小外甥女,多少清楚女生对闪亮饰物的喜爱,而且对方愿意立刻为你戴上,表示对你很有好感,烛火摇曳,他低垂着眼,脸上有睫毛的阴影,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很健康阳光。

    当然啦,不只柏珈颖,其他女人也注意到邢志蔷英俊帅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要不然餐厅的女服务生们也不会频频在他们这桌逗留,连倒杯水都在对他抛媚眼。

    他厚实的肩膀、宽阔的胸膛将黑衬衫绷得硬挺,简洁俐落的短发衬托出健康的肤色,浓眉舒展,炯亮的双眸散发温暖的眼神,专注地停留在她身上。柏珈颖觉得,今晚他的态度特别客气,甚至有些拘谨。

    只有帮她戴项链那一刻,他的指尖碰触她颈后的肌肤;替她脱外套,他的手无意中轻握住她的手臂,让她感觉到两人之间窜起相互吸引的热烈电流。

    然后他们聊起生活中的细微琐事,像家里有几个人、住在哪里,学生时代好玩的事。柏珈颖提到她父亲是空军军官,在某次飞行因飞机故障而坠机丧生,从此她两个双胞胎哥哥替代父亲的角色,对她的态度从捣蛋顽皮鬼变成管教严厉的哥哥。

    邢志蔷的父母在他国中时移民到澳洲,他没有跟过去,因为想留在学校的手球队。那时几乎早晚练球,球队球员也都住校,吃大锅饭、一起洗澡、一起睡通铺,完全过团体生活;高中大概也都是如此,直到大学才自己在校外租屋。

    父母之所以放心他独自留在台湾,是因为他小时候太好动,又不喜欢读书,与其逃学混帮派,还不如让他去学校打球,至少教练管得住他。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三两口吃掉冰淇淋,邢志蔷推开盘子。将几滴热腾腾的咖啡浇灌在冰凉的香草冰淇淋上,柏珈颖用汤匙含了一口冰淇淋,抬眼看他。

    她以为他们只是闲聊,听到这个问题,她才警觉邢志蔷似乎正在有计划地介绍自己。

    “喔,对了,初恋在十七岁,第一次惨不忍睹,没什么好讲的。”邢志蔷咧开嘴角,扬起笑容。

    谁要跟他聊这个话题!柏珈颖一脸乌鸦飞过头顶的表情,又尴尬又好笑地看着他。

    “你呢?”问半天,她都没反应,咬着汤匙,只是无辜地瞪着他。“你不会还是处女吧?”他突然瞠大眼睛问。.“当然不是。”柏珈颖立即反驳,皱起鼻子。“我的没什么好谈的。初恋很晚,第一次乏善可陈。”

    气氛瞬间变得暧昧,后来晚餐结束,他们散步去开车,邢志蔷又牵起她的手,举止非常自然;他手心粗糙,她手心柔嫩,两人十指交缠,乾燥且温暖,触感很像春天黄昏刚被太阳晒暖的棉被,她似乎也渐渐熟悉他们之间这种细微的亲昵。

    他们一起走向邢志蔷停在路边的黑色crv休旅车;替柏珈颖拉开前面副座的车门之后,邢志蔷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侧过脸看着她系好安全带,毫无预警、一点迹象也没有地,他忽然倾身向她,嘴欺上来,含住她饱满丰润的下唇。

    起初,她愣了一下,接着她顺服了,一手攀着他厚实的肩膀,微启双唇,任由他吻她。有别于第一次火辣炽热,这个吻像极了甜美的棉花糖,温柔缠绵,诱哄她付出真情。

    她轻微眨了眨睫毛,他的唇离开她的,他的脸埋进她颈侧柔软的发丝中,嘴唇亲昵地往上滑贴覆在她的耳垂上,含住之后,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她舒缓地吐了一口气,手指轻抚他的脸,然后忽然听见他说:“说认真的,我们就恋爱了,好不好?”

    回家前,他们特地去超商买新鲜的绿柠檬,为了搭配莱姆酒和伏特加。

    电视正在播放电影,他们坐在邢志蔷住处客厅的米白色沙发上,但谁也没专心看电视。邢志蔷正在把切好的绿柠檬挤进倒了酒的玻璃杯里;柏珈颖正在杯缘小心翼翼地抹上一层海盐,然后把酒倒进空的玻璃杯里。

    柠檬跳调好之后,柏珈颖屈腿坐进柔软的沙发里,轻啜一口,立即露出很过瘾的表情;她非常喜欢酸柠檬加海盐和烈酒混合之后强劲有力的滋味。

    她唇上沾了两三颗盐粒,邢志蔷以拇指轻抹她嘴唇诱人的轮廓,然后舔掉拇指的盐粒,黝黑发亮的双眼直盯着她,那眼神暧昧挑逗,含着说不出的渴慕之情。下一秒,邢志蔷靠过来想搂住她腰,手机忽然响了。其实,刚才邢志蔷和她一起搭上电梯、进屋之后,他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

    刚才,他接了三通电话;聊完之后,因为要切柠檬,他随手把手机放在餐桌上。现在他表情不耐烦地听着手机歌曲的铃声,敏捷跳过沙发的扶手,走向餐厅,看了来电显示,发现不是多重要的电话,便没接,怕再响起,就把手机关了。

    他早巳拉掉银蓝色的领带,现在正不耐烦地解开衬衫胸前的两颗钮扣,也把袖子卷至手肘,很快地走回客厅。

    以为他需要独处讲手机,柏珈颖关掉电视,已经先拿着酒杯走到前面的阳台,坐在阳台水泥护栏前的高脚椅观赏屋外的夜景。他们两间住处的格局大同小异,不过邢志蔷前阳台的风景比较好,楼下是宽敞的人工草地,草地中间有儿童乐玩的设施。

    他家前阳台的视野没有被其它大楼阻隔,甚至可以看到天空稀疏的星星;夜风徐缓吹来,吹凉她被酒醺热的双颊,她用手指沾着杯缘的海盐放进嘴里尝了一下,然后轻啜一口酒。

    之前,邢志蔷提议他们就恋爱了,柏珈颖没有任何异议,也没有特别的想法;她早已决定一切顺其自然,但说实在的,她不知道他口中说的“认真”结果会到什么程度。

    邢志蔷推开落地窗的纱门,走进阳台,站在柏珈颖背后,双手撑在她面前的木桌平台,姿态带着说不出的占有欲,就这样围住她。

    她侧过脸瞟他一眼,嘴角流露浅浅的微笑;他把她手中的玻璃杯放到平台上,双手亲昵地搂着她,嘴唇吻着她光滑可爱的颈项,她柔柔地偎向他坚硬的身上;他沿着颈侧的线条,向上吻至她美丽的下颚。

    柏珈颖在他宽阔的怀中侧着身,他想吻她的唇,她突然抬手堵住他的嘴,然后说:“恋爱守则一,不要劈腿;二,不要说谎。就这样,好不好?”

    “信不信,我比你想像中的专情?”邢志蔷嘴角勾着性感的微笑,轻咬她的手指。

    她只是笑,没说她信或是不信。“反正万一你做不到,记得逃快一点,在被发现之前先躲开。”

    “为什么?”

    “万一被发现,你会被我两个哥哥揍得很惨。”

    “有人被揍过?”他好奇地问。

    “有。”柏珈颖眼眸闪动笑意。“他被揍得鼻青脸肿。”

    “你怎么不飞踢他?”邢志蔷笑着说:“我宁愿被你用脚踢脸,至少可以看到你的内裤,那还满养眼的。”“你忘了我是女人,伤心会比愤怒的感觉还浓,我哭都来不及了,哪有力气飞踢你。”她垂下手,也垂下睫毛,低头抚平白色洋装的绉褶。

    静谧中,他搂着她忽然问:“万一是你劈腿说谎呢?爱上某个脑筋好的精英,我怎么办?”

    “说真的,你别笑我,我很保守。”

    “多保守?”

    “一谈恋爱就想着有天两人会结婚。”她停顿半晌,抬眼睨着他,只见他眯起右眼,一脸很伤脑筋的表情。

    “吓坏你了?”她问。

    “怎么会,只不过是结婚。”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问:“没有要养狗或生两个小孩吧?”

    “有,怎么会没有。”她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的天!你该不会也想住到郊区,买一栋有院子的房子?”

    “你怎么知道?院子里有树的话会更好。”

    两人愈说愈像开玩笑,柏珈颖抬眼凝视他,他毫不迟疑地温柔覆住她的唇,尝到柠檬、海盐、酒精混合的味道,还有其它的沁人芬芳一一女性柔美的香气;而他手指不安分地挑逗,沿着胸口细致的肌肤缓慢摩挲,拨开洋装左侧波浪状的肩带,露出她光滑如蜜的香肩;隔着蕾丝内衣,他的手指很有技巧地按捻抚触,唇也愈吻愈霸道,仿佛想夺走她全部的呼吸。

    柏珈颖仰着脸,任由他吻她;他的唇炽热需索地舔舐着她,雨人舌尖相触交缠,她胸口不禁剧烈起伏,双手不由自主地环在他颈后,手指穿进他发中抚触他的发根

    没多久,她感觉到高潮一波一波来袭,她美丽的身体覆上一层薄薄的汗,肌肤灿亮如春天的野蜜;他失去自制,着迷地凝视她脸上的表情,然后他扳着她的膝盖,狂野地进入她的身体,紧密地和她交缠,放纵在新一波激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