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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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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惠,这个给你。”

    十岁的安娜坐在草地上,手上编织了一顶花冠,笑嘻嘻地仰头递给她。“戴戴看嘛!很适合你喔!”

    “是吗?”

    理惠在她身侧坐下,接过精巧的花冠,戴在头上。

    “真的很好看耶!”安娜赞许地点头。“很适合你。”

    “谢谢。”

    理惠笑得灿烂。

    “你看你,笑起来多美啊!以后要常常笑。”

    因父母离婚整日被阴暗笼罩的理惠,在得到安娜温柔敦厚的友谊关怀后,忍不住地哭出来。

    “理惠——”安娜拿出手帕为她拭泪,真诚地说道:“我们是好朋友喔!有什么苦,你都可以和我说,我会支持你的。”

    缓缓地伸出小指,稚气未脱。“打勾勾,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理惠点头,正准备伸出手,却看到雷恩蓦地出现在地平线那端。她注视着雷恩,目不转睛地,原先动作的手也停在原处。

    “你其实很喜欢雷恩,对吧?”

    十岁的安娜突然变成大人,装束便是死前来和她见面的模样,全身被雨淋得湿答答,一脸倦容、万分憔悴。

    “我”被说中心事,她变得支支吾吾。

    “我早该猜到了。”安娜的笑凭添几许凄凉。“或许是我不想去猜”这几句低语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她落落寡欢地朝门口而去,身形单薄且着白衣的她,看来如一缕孤魂。

    拉开门,安娜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走喽!你保重。”

    喀拉一声,门关上,她被黑暗与孤寂包围。

    “等等安娜,等等”她转着着门把,终于打开。

    外头是一片凄风惨雨,离开不远的桥上,一群撑伞的民众像在围观着什么。

    不会的!不是不是

    心跳加剧,她不顾大雨淋身地冲上前,拨开人群,只见安娜苍白冰冷,毫无生气地躺在路边。

    “不——”她不相信,这不是真的。“不——”

    “安娜——”她尖叫着坐趁,心跳得飞快,胸口不断喘息着。“安娜

    被汗水浸湿的睡衣,纠结在一起的被单,还有满脸的泪

    又梦见她了吗?

    怎么也忘不了她忧伤哀愁的回眸,里头包含太多的指责与失望。是啊!失望美丽纯真的安娜,伴她经历了父母的离婚、双亲各自再婚的孤独感;包容她倔强的个性,总替高傲不肯求人的她做公关、对人低头道歉;在她遭遇因难挫折时鼓励她

    她欠安娜实在太多,而她竟连友谊都不肯给

    第一眼见到白雷恩,她的心便失落了。然而他看的对象并不是她,而是安娜,他想尽办法追求安娜,善体人意的她还担心冷落好友,常邀她一道出门。

    好嫉妒啊!在人前看着雷恩亲吻她、看着两人感情加深、看着两个人订婚

    真的好嫉妒!嫉妒得每个细胞都感痛楚。

    背叛友情的人是她,是她为了自己的幸福背叛安娜,害死了她。就算她终于如愿成为雷恩的未婚妻,仍旧没有何任踏实感,因为她始终无法摆脱那股罪恶感;总觉得总觉得自己会在幸福前摔一跤,与幸福失之交臂,这才会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哈哈哈”她意识到自己笑出了声。

    开什么玩笑!不认输绝不!她是连好朋友都可以牺牲的魔女,怎能就此认输?

    如果就这么认了,她对安娜背叛不就变得毫无代价了吗?她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一把掀开棉被,她擦掉脸上的泪猛然站起,原先盘踞在她脸上的脆弱退去,被坚毅取而代之。

    不能回头。在安娜死去的那刻起,她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她必须战到倒下为止。

    命运早就决定了啊!

    ***

    “妈咪真的不跟我们去啊?”凯凯仰着小脸问她,半撒娇地拉着她的手,半诱惑地说:“你可以钓到很多鱼喔!”

    唯心俯下身来香他一个。“都留给你吧!你和爸爸要钓大鱼回来哟!”

    “嗯。”凯凯用力地点头。“我们会钓全世界最大的鱼回来送你。”

    唯心漾开了嘴角的笑。“太棒了!我等着喔!”

    “凯凯,你去帮忙检查工具是不是带齐了,好不好?”雷思摸摸他的头。

    “好。”凯凯立即一溜烟地跑进船舱。

    雷恩走上前,双手环抱着唯心的腰,眸里写着渴求,在给了她一记难舍难分的吻之后,他把头埋在她颈窝,喃喃地说:“怎么办?还没出发,我就已开始想念你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如此的舍不得,明明月神已属于他、成为他的妻,偏偏他却充满不踏实感,仿佛突如其来一阵狂风,便会把他的月神卷走,带到不知明的地方去,让他无法寻回。

    唯心轻笑。

    “你简直比你儿子还像儿子,这样爱撒娇。”

    雷恩拥抱的双手收紧,额头轻触她额。“那是因为我是个爱老婆的男人,所以退化成小孩子,以得到多一些的爱。”他说完,立刻乘隙偷得一记香吻。

    “爸爸——”

    凯凯立在船上喊着。“检查好了。”

    唯心推开他,笑笑地看他。“儿子在催你了。”

    雷恩露出无奈的苦笑。

    唯心拍拍他脸颊.像安抚闹情绪的小朋友。“去吧!别让凯凯等太久。”

    “好吧。”

    雷恩恋恋不舍地望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一股莫名的激动油然面生,唯心也不知哪来的动力,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便已冲动地上前吻住他。

    “我是不是可以当作是回答了?”雷恩晶亮的蓝眸盯着他,眼中的祈求几欲泛滥。

    连唯心也弄不清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情绪,只觉得汹涌激昂的感情,拍击在心头掀起一个又一个的浪花。

    她哽咽,为心底不明的情绪,只有颤抖地给他一个微笑。“回来再告诉你。”

    他的手抚着她的脸。“一定?”

    “一定。”她听见自己如此回应。

    雷恩笑着,就像日轮一般地辐射着一圈圈的光芒,迈开的步伐显出他的好心情与自信十足。

    你爱上他了。

    天哪!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免得泪水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她那么努力地想将他排除在外,却还是——沦陷。

    天哪天哪

    她挥着手,送走钓鱼去的父子俩。

    你终究爱上他了。

    她站在码头上,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事实狠狠地震昏了她,她的脑子呈现当机般一片空白。

    爱上他了

    怎么办你还想离开吗?

    答应他吗是答应他留下,还是离开

    她的脑中有无数个句子一齐出现,不同的指令朝相反的方向,她顿觉自己快被五马分尸了。不该听哪一句,每个句子都被另一个句子所掩盖,它们的面目变得难以辨认,分不清谁是谁地,全挤在一块。”夫人,您也站了很久了,太阳这么大,您会中暑的,回屋里去吧!”亨利体贴地替她撑伞。

    “喔。”梦呓着,她没有焦距的眸望向他,似游魂般跟着回去。

    一个早上,她都呆望着远方,膝上搁的杂志仍在刚打开的那页。阳光从落地窗边悄悄地往她的方向移动,再过不久,只怕要直接爬上她的纤纤玉腿了,她却一无所觉。玻璃桌上,饮料里的冰块早化了,像流汗一般地把周围都弄潮了,仍未等来主人的关注。除了眨眼,她连动也不动,就像个木雕美人般地出神凝望,悠长地令人怀疑,她是否失了魂魄。

    亨利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扰她的发呆还是沉思,毕竟这时间着实太长了些,长得令人不得不忧心。

    远方天空的某个黑点让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搞什么

    竟然有人搞不清楚,私人领地的上空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

    他看着黑点朝主屋前进,立刻吩附道:“用无线电通知他们,要他们离开,不要随意闯入私人领地。”

    等到听到震耳的声响时,亨利才惊觉,直升机不只一辆,对方志在于此,他们根本就是活脱脱的标靶。

    这是计划好了的。那

    亨利意识到、心一惊,才要叫发呆的唯心离窗口远些

    咚咚,玻璃上传来了敲击声。唯心出游的魂魂被唤回,意识到眼前站着一排黑衣人的她,不禁睁大双眼。

    “雷恩”

    为什么那双瞅着她的眼睛和雷恩如此相像。

    是她过于思念所造成的吗?

    蓝眸的主人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只见轻松地一举手,几个大汉半空中攀绳抬脚,眼前玻璃即刻要被分尸。

    她尖叫一声,神经紧绷,跳起来直直后退,整片的落地窗顿时碎裂,飞溅一地。几个黑衣黑裤黑面罩的男人持枪荷弹地走进来,仍在窗口摇曳的绳索,昭示了他们的自天而降。

    见鬼!她怎么会认为他跟雷恩相像,这样粗野地闯人别人家的坏人,才不配像她的雷恩。她在心底懊恼地忖着。

    “你就是杨唯心吧?”

    蓝眸的绑匪毫不客气地抓住她便问。

    四周充斥着兵慌马乱,不知如何,眼前的此幕令她感到自己像站在一条沉船上,只不过男主角因出外钓鱼缺席,可怜的女主角得独自一人面对、自力救济。

    哈!真可笑!这算哪一版的铁达尼啊?

    碰!天花板上留下一个暗色的弹孔。

    唯心不可置信地转头。

    亨利!天哪!老好人亨利

    不知何时找来了一批拿着猎枪的男丁,站成一排和敌人对峙,严肃紧张的神态,一副二次大战神风特攻队,随时慷慨赴义的模样。

    拜托!都二十一世纪了!

    亨利也老大不小了。

    两造人马的战争仅在转眼间,电光石火中,极容易开枪走火,鲜血飞溅碰巧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场面。

    她赶忙给亨利一个我很好的眼神,才回身面对抓着她不放的绑匪。

    “请问你们闯入别人家的目的是什么?”

    唯心镇定地朗声问道。

    为首的劫掠者斜着头,饶有兴趣的蓝眸盯着她。

    那眼神似乎是在赞赏她的勇气和镇定。

    “我们是来找杨唯心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伙人可能冲着自己来,但接到这个答案,仍让她一时间头皮发麻、四肢僵硬。

    咚咚咚胸膛像某种祭典般打鼓,体内的血液正不停地四处乱窜,像慌乱的灾民尖叫逃跑。她必须镇定,这伙人是来找她的,不能让这群无辜的仆人因保护她丧命。

    “我就是杨唯心。”她挺起胸膛颤颤地说道。

    “我想也是。”这双蓝眸的热切看来有些过分,似乎在对她晶头论足半晌,才拉着她,二话不说要走。

    “等等!”亨利高声喊住他,手上的枪蓄势待发。“别想把夫人带走!”

    一个老人家,吃力地拿着武器保护她,唯心好感动,同时也替他捏把冷汗。

    他知道自己惹怒歹徒的下场吗?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啊!而她甫上任的白二奶奶,和这些人根本还没培养出什么深切的感情,但这些人却护着她,以生命相许,拼命亦所不惜。

    她因感动而红了眼。“拜托亨利”克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勉力挤出平静的笑容。“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老虽老但还挺勇敢的嘛!亨利。”

    蓝眼的绑匪笑道。

    “享利——”

    唯心仍担心地望着他,拼命示意他别强出头。

    亨利直盯着劫掠者直看,眼中的困惑,渐被不敢置信的光芒所取代。“你是”

    “别说,一个字都不要说。”他和亨利交换了不知名的眼神,拎着她便往外走。

    “你你不会对夫人”

    亨利不放心地嚷着。

    “放心,她连根头发都不会少。”

    唯心反抗不得,脑子里却无法停止思考这一行人的目的为何,同时细细地观察这一票人的行为举止。当然!最后那一幕是古怪了些,她决定等晚一些再分析绑匪和亨利的奇怪对话,就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很熟?耶?

    一次一项,先想想眼前这帮人才是,他们显然受过良好训练。是佣兵吗?

    熟练的技巧、快速的行动,而且也不滥杀无辜,目的达成就走的利落,标准的拿钱办事模样;既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干嘛平白无故去消耗自己的弹药与人手呢?只是背后指使者是谁呢?

    “你们的目的是要赎金吗?”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压下反抗的怒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绑紧。

    为首的绑匪,再度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又来了!他又露出那种充满趣意与兴味的眼神,就好像跟她很熟似的。

    拜托!她可是肉票,不是肉包,不用这副狗见到包子的亲热劲吧!

    “不是。”他到底要看她看到几时啊!

    唯心凝视这眼前的蓝眸,忍不住皱起黛眉。

    怪了!她怎么老觉得这对眼睛很熟,在哪见过吗?

    而且,她怀疑自己想雷思想昏头了,竟觉得这对眼眸和雷恩几乎相同。

    “谁指使你们?”

    伴随她此问的,是密不透光的眼罩。

    直升机起飞,周围开始震动宜嚣。忍不住,鼓起勇气,大声地问眼前的歹徒:

    “你是谁?我们见过面吗?”

    她发誓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听见他在轻笑。

    “我们没见过”

    他贴近的温暖气息,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雷恩。

    “亲爱的嫂嫂。”她身侧的绑匪开始大笑。

    嫂嫂?

    骗人!这是某种游戏吗?

    她记得雷恩并没有弟弟啊!

    嫂嫂难道是雷恩的堂弟——威廉?

    天哪!她到底嫁进什么人家里?

    ***

    色彩斑斓的鱼标,在波光激泼的深蓝色海面上飘荡着,如同某些热带神秘的岛屿般,向回游的鱼类们招着手,引导、诱惑着他们,朝被捕的路途前进。

    到底是他捕获了月神,还是被月神的魅力所虏获?雷恩现在也弄不清了。

    他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唇,痴望着鱼标傻笑,心底不断回味着早上那一吻的滋味。

    月神他的月神!终于主动吻他

    一思及此,他就忍不住咧嘴而笑。

    那意味着什么?

    回来再告诉你

    他忆起早晨送他出门时,她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

    回来再告诉你

    是的。就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回来再告诉你

    他狂喜地想咆哮。

    他要狠狠地亲吻她,直到她喘不过气来;他要把她拉进房里,好好疼爱,直到激情染红她的双颊、氤氲她的眸子。他要把今天永远记忆,幻化为永恒不坠的光辉他要

    “爸爸——”

    凯凯的呼唤与拉扯让他从自我沉醉中惊醒。

    “怎么啦?”他一脸不解地问。

    凯凯的小脸写着明显的不悦。“鱼啦!钓到了,你也不拉起来,我-直叫一直叫都不理我。”

    糟糕!嘴巴嘟得半天高了。“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没有注意到”他道着歉,手里仍忙着和海中的鱼儿进行角力赛。

    “爸爸加油!”凯文见到雷恩与鱼的博斗,立刻抛弃前赚地替他打气。

    雷恩涨红的脸与偾张的肌肉,显示他征服的欲望与雄心。船也随着人与鱼的缠斗而微微摇晃,细如发丝的钓鱼线是两雄相争的媒介,似乎这尾鱼也成倔强、不肯服输,一会儿窜到东、一会儿窜到西,意志力与意志力的抗衡,似乎没有休止。

    雷恩的手开始感到火辣辣地痛了。眼前的对手十分得狡猾,忽左忽右地摆动,让他的施力备感困难。船艇的空间并不大,他小心翼翼地对付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会因施力的关系,被抛进海中。

    “爸爸加油厂凯凯手舞足蹈,显示他的兴奋。

    兀地,两者对抗的媒介,终于因承受不住双方的拉扯而断裂。

    碰!雷恩立刻因自己的作用力而向后跌,不仅打翻了装鱼的水桶,溅了一身湿,手中的钓竿也抛上空中,好一会儿才落在船尾上。

    咬着鱼饵幸幸然离去,两雄相争,最后以打平收场。

    “唉呦厂凯凯气得跳脚。“被它逃走了啦厂

    一回身见到父亲的狼狈像,他抱着肚子,指着满地收拾“逃鱼”的雷恩,哈。哈大笑。

    自尊受伤的雷恩,立刻装可怜道:“凯凯,讥笑失败者,是非常不绅士的行为喔!”

    单纯的凯凯止住了笑,一脸歉然,赶忙帮着收拾。“对不起,我不该笑你。”

    雷恩揉揉他的发,他并不想当个严肃的父亲,但他必需教会凯凯尊重,即使对方是个失败者。

    “记得下次看到别人失败的时侯,就算真的很好笑,也只能笑一下’然后赶快安慰对方。”

    “如果真的非常非常好笑,怎么办?”

    雷恩沉吟半晌。“那就留在心里偷偷笑。”

    “啊?”

    “如果今天是你闹笑话,你会希望别人笑你吗?”

    凯凯摇头。

    “就是啦!”

    他捏捏他的小鼻子,接着指着满地滑溜、企图逃亡的鱼儿。“再不把它们捉回来,鱼都回到海里去啦!”

    “那得赶快!”凯凯蹲下小小的身子抓鱼,眼睛却被远方的黑点所吸引。

    “爸爸,那是我们的直升机吗?”黑点呼啸而过,激起了不少小小水花。

    雷恩皱眉地盯着远去的黑影。他没见过这辆直升机,应不属于白氏所有。

    看它去的方向,应该是回忆岛,是碰巧经过吗?还是

    私人领地是不可随意闯入。这个规则很基本,一般驾驶都知道,除非

    他蹲在甲板上收拾着,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那股危险的跃动愈来愈强烈。

    为什么?他不懂。他担心他心爱的月神

    “凯凯,我们回收东西回家。”

    “那么快,还没钓到大鱼耶?”凯凯不解地望着他,想必他现在有些气急败坏。

    “对不起,凯凯。下次再来好不好?爸爸有些担心。”

    凯凯看了他一会儿,隐约感受到父亲的焦急。“好吧!下次吧!”

    父子俩飞快地收拾东西,火速地赶回。

    希望只是我多心。

    雷恩不安地忖道。

    希望唯心没事。希望

    满地的碎玻璃、一室的恐慌与不安,全是恐怖行经过后的残破,雷恩回来面对的就是这些。亨利正指挥着手下努力做大扫除,见到他的身影出现,自然飞快地迎上来。

    “少爷,请原谅我们的保护不周”

    他伸手制止他说下去,怕他会把站在他身旁的人掐死,不管那人是不是忠心耿耿的亨利。

    “怎么发生的?”他咬切齿地问。

    亨利交代着事件的始末,他听着,只觉耳际嗡嗡作响简直是一颗手榴弹在他胸口引爆。

    满目疮痍、佳人渺然

    胸口倏地一紧,体内的血液如千军万马似咆哮着。

    怎么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应该是月神欣喜地投入他怀中

    应该是她亲口回答愿意留下

    应该

    喀啦喀啦

    尽管亨利一伙人已努力收拾,踩在地上,仍不时传来碎玻璃的声音。

    雷恩此刻忿怒得想杀人。

    任何一个在现场的人都知道,若不是抱着凯凯,他会把另一牛完好的容厅给毁了。

    咯啦咯啦

    聪明的人都知道下场聪明的人也知道哪些事可做、哪些不该

    咯啦咯啦

    他非宰了掳走月神的人不可,亲手宰了

    凯凯红着眼眶,忍着满脸的泪意,恐惧又担心地望着眼前凌乱、遭人人侵的家圈,在找不到母亲的身影后,忍不住哭着问:“妈咪呢?妈眯不见了!”

    “凯凯——嘘,乖,不哭喔。”雷恩心疼地拍抚着抱着他痛哭的小家伙。

    “呜妈咪不见了!妈咪被坏人抓走了。”

    抓了他老婆,害他儿子哭,把他的生活搞得和地狱一样悲惨

    很好很好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干的

    “凯凯,不哭、不哭,你哭得爸爸好心疼。”

    “可是,呜妈咪、妈咪不见了。”

    雷恩为他擦干眼泪。

    “凯凯,你相信爸爸吗?”

    跟眶仍盛满泪水的凯文,单纯而信任地点头。

    雷恩拿起纸巾擦掉他一脸的鼻涕与泪痕。“爸爸一定会把妈眯救回来的,你要相信我,不要再哭了好吗?”

    凯凯吸着鼻涕,再度点头。

    深吸一口气,克制想杀人的冲动。雷恩转头问亨利,面露凶光:“知道是哪一帮人抓走唯心的吗?”

    亨利在凶狠的目光前显得为难,似乎在犹豫着,像是担忧绑匪的生命。”这也不能说不知道”

    他眼中蠢蠢欲动的暴怒,显示他的耐心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雷恩挑眉。“这是哪一国的回答?”语调透露出浓浓的不悦。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理智的选择,不去触怒正在发怒的狮子,以免自己莫名成为一名冤魂。亨利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我怀疑来抢人的是威廉少爷。”亨利嗫嚅道。

    威廉少爷,是你为恶在先的,便别怪我绝义在后啊!

    雷恩脸一沉。“威廉?”

    自家人搞自家人的鬼。

    看来他平日在家中树立的“典范”确实不够完美。他对堂弟的“教育”做得不够彻底,才会让他对自己人这么随便。

    “很好很好”他淡淡地说道,接着狞笑起来,阴沉得令在场所有人毛骨耸然。

    威廉少爷,赶快去祈祷或拜拜吧!看哪个神有空救你啊!

    望着眼前山雨欲来的雷恩,亨利不由在心底默祷,希望威廉能听到。

    ***

    “哈啾——”

    唯心的眼罩被拉开了。她眨眨眼,努力适应突然而来的光线。

    “哈啾——”

    她不由得把注意力转回打了两个大喷涕的绑匪,却发现他在吃吃地笑。

    拉下面罩的绑匪竟然有张和雷恩神似的脸,两人的差别只在于雷恩是金发,而眼前的绑匪是褐发,且蓝眸中多了一分玩世不恭,略微年轻的脸庞添了一抹稚气。

    “你”她一脸困惑。“你和雷恩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堂弟,威廉。”又一个喷涕,吸吸鼻子后说道:“雷恩现在一定在背地里骂我。”

    唯心疑问地望他。

    “一定是你老公背地里骂我,不然我怎么会连连打喷涕。”轻松地说完,他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从头到脚,像鉴定古董一般,估量着她的价值。

    “你看够了吗?”唯心没好气地问。“既然知道我是你堂嫂,你还绑架我,你不怕雷恩找你算帐吗?”

    “喷!杀头的生意也有人要做。”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既然要被绑架,钱当然是自家人赚的好,何必便宜人家呢?”

    笑眯眯的模样,好似绑架等于到路边摘花一般,没什么大不了。“当然,雷恩那边是比较难交代,但生意嘛!我不做还是有人做,倒不如我来做,一来可以赚一笔钱,二来可以确保大嫂安危,何乐而不为呢?”

    唯心忍不住摇头。真服了他,竟有人当绑匪当的如此理直气壮,绑自家人还一脸理所当然。

    “小心雷恩找你算帐。”

    唯心警告他。

    “你放心!他自顾不暇了,哪有余力好好‘照顾’我呢?”

    见她一脸疑问,他又笑得开怀,一脸隔岸观斗的模样。“拜托!你不知道忿怒的女人是惹不得的吗?尤其雷恩惹的是一名和他旗鼓相当的女人。”他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一旦惹毛了这种女人,她不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也会来个玉石俱焚,好可怕啊!”他像害怕的小孩般拍着胸脯。

    “叙完旧了吗?”

    冷冷的问句回荡在室内。

    适才和乐友善的气氛被冰冷和恶意所取代,气温骤然下降不少,如冷锋无预警的降临,原先的光明也如浮云蔽日般消失无踪。

    威廉立起、一脸警戒,身躯飞快阻挡在神田理惠和她之间,想以此减低对方可能造成的伤害。

    神田理惠一袭黑衣黑裙,犹如面若寒霜的复仇女神出场,身后环伺着同样是一身黑鸦装扮的打手,全部手持武器,面无表情,仿佛地狱来的恶犬那样虎视眈眈。

    唯心可以感觉威廉的肌肉渐渐变硬,放松的神经在见到这等阵仗瞬地收紧,由原先无害、爱笑的大男孩瞬间变身为猎豹。

    只见理惠轻轻地弹指一挥,一只方形黑色皮制的公事包被提出来,搁在桌上,打开赫然是满箱的美金。

    “你的余款。”她淡淡地说。

    威廉示意手下上前点数,一双鹰目丝毫也不敢大意地紧盯着她。

    “如果我没有弄错”理惠瞄了他一眼。“任务完成,你也该拿钱走人。”

    威廉没有移动。

    “我大可以连人带钱一并拿走。”

    “哦?”理惠不在意地点头,他适才的威胁就像只无用的苍蝇般不具效力。

    “你何不试试?”

    空气似乎因这句话而胶着起来,虽然两边人马都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剑拔弩张、不肯相让的意味浓厚,似乎在电光石火间,两造便能开打。

    “你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但你身后的堂嫂,就难免不变成蜂窝了。威廉。”理惠的面无表情,令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那不就枉费你接下这笔生意的意义了吗?”

    两对锐利的眼眸隔空对峙,双方谁也不肯让谁。

    “你应该要做的事,是收下钱走人,然后告诉雷恩,明天早上十点,不见不散。”

    威廉深邃的眸子显然正在消化所有讯息,以利自己的评估。

    “你最好保证她完好无恙。”威廉上前一步,打手立刻戒备地拿枪相向。

    理惠举手制止恶犬扑人。

    “货物的完好,是商家的信誉。”

    她不具任何感情地说,目光连一次也没接触过唯心,就像她只是个没有生命的物品,没有必要浪费她宝贵的目光似的。

    唯心怀疑她绑架的目的。她真只是为了威胁雷恩前来,或是她有别的目的呢?

    威廉转身,低头在她耳说道:“你不必担心,雷恩会来救你的。”他担忧地拍拍她的肩,似乎想替她赶走一些不安。

    “千万不要试图逃走,或做一些危害自己安危的事。等明天雷恩来了,你就没事了,她不敢把你怎样的。”

    他不放心地叮嘱她。

    威廉再度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提着钱、和手下鱼贯而出地离去,临行前仍不忘给理惠一记警告的眼神。

    “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威廉走了。没有任何人能隔阻在她前面以作为折冲,她得独自面对这名周身散发着一圈又一圈恨意的女人。

    她黝黑的眼眸像两潭来自冥府的河水,正幽幽地敲着专属她的丧钟。

    她突然感到害怕。

    非常害怕

    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什么叫恐惧。

    不由自主地,她的身体在理惠走向她时明显地向后挪移,一如动物凭本能闪躲危险。

    她看着理惠缓缓朝她伸出的手。那手指像某具陈旧而缺乏温度的瓷器,即使白也是一种灰蒙蒙的白,那手掌的纹路就像瓷器上一道道碰撞的裂痕。

    人怎么会有这样二双手呢?

    她不解地抬头凝望。却望见理惠的眸突然散发着一种光点,那一颗颗的光点依附在她黑色的瞳孔中,包围着理惠眼中反映的她。

    惊讶地眨着眼,只见她眼中的光点将她的身影逐渐包围,慢慢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