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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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维季虽然不再打电话给杜筱月,但他每天还是不死心的寻找她的去向,就算被拒绝,他也要听她亲口说。

    只要没有看诊,或放假没事的时候,他总会开着车,到她工作的地方或住的地方等待,她总不可能永远都不上班,也不回家吧!

    算一算时间,她也消失了快两个星期。这一天,他依照惯例,打算下班后再去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绕绕,才正要走出医院,却猛然停下脚步,被挂号处墙上的液晶电视,夺去所有的注意力。

    让他目不转睛的,是画面后方一个身穿小可爱、海滩裤,再配上一双夹脚拖的女人,她漫步在沙滩上,手里还拿着一袋东西,像是才刚购物回来。

    是她?这个看起来悠哉的女人,就是他在台北遍寻不着的杜筱月!

    原来她在一天之内就离开台北,跑到台湾的最南端,难怪不管他怎么找、怎么等,都不见她的人。

    他神情专注的直盯着萤幕上的她,直到摄影机转移方向,他还是继续看着电视上的字幕,而后从画面上的地图确定方位,他马上又冲回办公室,急切的交代“我要请假!不能推的门诊叫院长来看,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不等办公室里的护士有什么问题要问,他又急忙冲出医院,向来冷静的俊脸上,第一次出现慌忙和紧张的神色,护士的叫唤他充耳不闻,此刻他满脑子只想快点赶到垦丁,那里有最灿烂的阳光,也有照亮他生命的女人。

    这一次,他一定要向她当面问清楚,如果最终她还是不愿意选择他,他也要听她亲口说出来,并让她知道,就算无法成为恋人,他也希望可以用好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真的!只要这样就好!这阵子没有她在他身边念东念西,他的心就像被人挖去了一大块,怎么样也填不满,因为有她滋润他的生活,他才发觉以前的日子有多么无趣。所以,不管两个人的发展会如何,他都希望生命里可以有她。

    身在垦丁的杜筱月看到前两天电视节目的拍摄成果,也看到那天被使唤去跑腿的自己,突兀的出现在一群泳装美女身后,,当一群美艳鲜花的布景。

    “天啊!有电视节目要来拍,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那天就穿着印着‘红娘’两个字的t恤了,还能免费打广告,而且早晚各播一次,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嘟囔着。

    月弯在厨房里忙着准备夜宵还有隔天的早点,听见了她一直碎碎念,没好气的拿着锅铲走出来。“你又在那里念什么?早上看的时候不就已经抱怨过一次了,晚上还要再继续吗?还有,还说没人通知你!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那天有电视要来拍,要你注意一下服装仪容,以免不小心被拍到吗?”

    “你又没有说几点,而且,谁知道沙滩这么大,他们偏往我这个方向拍?该不会存心要我当背景来衬托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女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称不上老,但和那些有活力的年轻美眉比起来,她的确也不算年轻了。

    唉,时间过得还真快,想当初她十八岁的时候

    才刚开始感叹,月弯一巴掌不客气的呼到她头上,低斥“作什么白日梦!酱油没了,你去前面的超商帮我买一罐回来。”

    “啊?买酱油?这个时候?”她望一眼屋外已经全暗的天色,连路灯都没几盏“有点暗,我这个弱女子会怕”她柔弱可怜的说着,只差没拿条手绢出来扭了。

    “狗屁!你是什么弱女子!你爸教你的防身术,让你揍倒一堆**的辉煌历史我可没忘。如果真的很害怕,我还有一支电击棒可以让你带出门,这样应该可以安心了吧?”

    “我能不能不去?”杜筱月厚着脸皮耍赖。其实她不想去是因为才刚洗好澡,不想离开舒服的沙发到外面奔波流汗。“你老公呢?”

    “你想从明天开始付住宿费和伙食费吗?”月弯挑了挑眉,淡淡的说:“不用指望我老公,他去后面做木工了,听说下星期有台风要来,他先去把一些东西固定好。”

    杜筱月一听,最后的希望也没了,马上垂下头“我马上去买。”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教她出门的时候没带什么现金,唯一的一张提款卡,里面的钱大概只够她这几天的生活费而已。

    拿着钱包和购物袋,她无奈的走出民宿的大门,嘴里还不断碎念,过几天等我回台北,看谁还能叫我半夜出去买酱油!

    月弯的民宿位在市区的边缘,但用走路的,也要花个十来分钟才能看到第一家超商,早上还好,陆续会有运动的人或是三五成群的游客,感觉还挺热闹的,但是一到晚上,不要说人了,就连只野狗也看不见。

    买好了酱油,杜筱月慢吞吞的走在路上,一边留心路旁的水沟,以免一脚踩进去。去的路上还挺清静,没想到回程却被三个年轻小混混挡住去路。

    “嘿,小姐,晚上一个人出来逛街喔?”

    她懒得理会,直接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不过混混最大的特色就是不轻易放弃,见美女不理会,他们反倒引起兴趣,嬉皮笑脸的跟在她身后。“小姐,怎么不说话啊?我们陪你走,聊聊天吧!”

    杜筱月厌恶的瞄了三人一眼,暗忖等回到民宿,一定要跟月弯收心灵创伤费,半夜一个人出来买酱油已经够心酸了,还遇到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她的精神受到无比的打击。

    她冷哼了一声,暗自加快脚步,还是不搭理他们烦人的搭讪方式,低着头只想快点回到民宿。

    见她始终低头不说话,以为她在害怕,三个年轻人突然放胆伸手就抓住她的肩膀,虽然她及时避开,却还是让其中一个小混混轻触到肩膀。

    虽然只是稍微碰到一下,但她还是紧紧皱起了眉头,感觉像被蟑螂爬过一样厌恶。

    “你们干什么?”她忍不住放声斥喝。

    “没有干什么啊,想找你一起去玩玩而已。”年轻人调笑的说着,又想伸出手把她拉向自己。

    “我没兴趣!要玩你们自己去玩!”满脸嫌恶的她,只差没有拿起刚买的酱油往他们头上猛打。

    “不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难得遇上了,就一起去玩啊!”杜筱月的耐心已经被逼到临界点,两道细眉紧皱“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们连人话都听不懂吗?”

    “哇,挺凶的嘛!不过就是一起去玩玩而已啊——”伸出手的混混话才说到一半,便成了一声哀号,一只优雅的大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往反方向扭,当场痛得蹲了下来。

    “滚!”郝维季虽然一脸疲惫,但是眼神透出的冷漠,还是一样慑人。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混混们懂得这个道理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所以他们明知道郝维季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却还是蠢到冲上前呛声。

    “x的!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要我们滚?”

    “滚的应该是你吧!”

    另外两个混混气势万分对他一阵大吼,接着被他一个扫堂腿、一个直拳给打飞,通通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他顺势把手上那个也甩了出去。

    杜筱月则震惊不已,无法回神。他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眼花吧?

    打跑了三个不长眼睛的混混,郝维季和杜筱月就这么沉默的在黑暗中对望。

    最后,她受不了这种安静得过头的氛围,重重叹了口气,先开口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知道他不喜欢出门,除非必要,要不然他可以在家宅一整天,而目前看来能让他千里迢迢来到国境之南的原因,想必只有她了。

    “我看电视的。”他缓缓说着,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沙哑。

    他下午得知她在垦丁后,马上驱车南下,一路上几乎没有休息,一到目的地,直接从最近的民宿开始问起。幸好老天爷帮忙,第一间刚好就是她住的地方,民宿老板娘还很好心的告诉他,她去买酱油的路线,所以他才能顺利找到她。

    电视?杜筱月无言了。她在那个节目里充其量不过是个背景,而且出现的时间还不到三分钟,这样也能被他发现,她只能说他真的太强了。

    已经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她该继续问下去吗?问他为什么要来?还是问他找她做什么?还是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装傻问他是来旅游的吗?想了老半天,她还是无法找到最适当的问题,索性闭上嘴什么都不说。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换郝维季叹了口气,淡淡的说:“先回去吧!有话我们等一下再说。”

    杜筱月没有意见,就这样静静的走在他身边。高挂夜空的明月将柔和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两颗心,此刻感到很靠近,却又好像很遥远

    回到民宿,她先进屋把酱油丢给摆明想看好戏的月弯,再走出去,没好气的说:“进来啊,人家开民宿又不缺地方,干么站在外面喂蚊子!”

    虽然两个人等一下可能需要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才能好好谈谈,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打算牺牲自己的细皮嫩肉出去养蚊子。

    郝维季点点头,缓步跟在她身后,前脚才刚走进门,一杯水马上被塞进他手里。

    “先喝点水,你的喉咙太干了,声音很难听。”她别扭的把话说完,又赶紧跑进厨房。

    看来他一路上连水都没喝多少,她也不指望他有好好吃饭了,所以打算把月弯做的宵夜,还有晚上的剩菜,都弄一点给他吃。

    虽然心绪纷乱,但她还是免不了想关心他,就像两个人在训练期间,她总是一边督促他,一边帮他准备点心茶水一样。

    男人向来都不太会照顾自己,郝维季在她认识的男人里,排名前三。

    他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先是满脸诧异,而后转成一抹温暖的笑意,将水一口口喝下,冰水入喉,竟能尝到几分甜蜜。

    现在看来,起码她还把他当朋友,所以才会这样关心他吧!

    月弯在厨房腌渍一些水果,打算做水果蛋糕的时候用,一看见杜筱月也挤了进来,调侃道:“怎么进来了?我以为你和外面那位贵公子有不少话要说,毕竟人家都从台北找来这里了”

    杜筱月懒得理会好友的讪笑,忙着找干净的盘子“管我!对了,你晚上不是卤了一锅红酒牛肉,给我一些,还有白饭也要一碗。”

    月弯好笑的看着她“你自己来白吃白住也就算了,现在男朋友来了,还要顺便帮他白拗一份啊!”睨了好友一眼,杜筱月没好气回道:“他的份我会付钱!至于我嘛你这些日子老是叫我跑腿,就用那个抵好了。”还白吃白住呢!她三餐几乎都是在外面解决,顶多也只有白住这一项而已吧!

    她把食物放入微波炉,三两下就弄好宵夜,她微笑端着盘子和碗筷走出去,和郝维季两个人坐在餐桌边,吃饭闲聊。

    或许两人不约而同都避开最敏感的话题,只聊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相处起来反而又像之前融洽。

    月弯在厨房偷看他们,男的浅笑宠溺,女的温柔俏皮,两个人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沉浸在爱河的情侣,当真有什么误会吗?真难懂!她摇摇头,还是先准备明天的早餐比较实际。

    反正爱情这种事,局外人是无法插手的,还是让他们两个自己去烦恼就好。

    等他吃完饭,一楼大厅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收好餐盘回到餐桌旁,两人无言以对,本来和乐的气氛顿时又沉巨起来。

    郝维季涩涩的开口“其实我来找你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不用太在意我那天早上说的话,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提了,你也可以回台北好好工作。”

    像是被拆穿自己胆小的行径,杜筱月尴尬的低喃“我不是”

    “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可以再想想,我不想逼你。”他鼓足勇气才能顺利把心里所想的全部说出来,但看见她低头不语,脸色尴尬又茫然,他突然觉得心中涌起几分酸涩。

    追女朋友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事,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至于其他的也只能顺其自然,毕竟强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也不希望自己给她太大的压力,这得她又逃离他身边。

    又这么僵持了一阵子,他才默默起身往外走去。

    杜筱月一见他离开,猛地一抬头,有些慌张的问着“你要去哪里?”

    “回台北。”

    她看了看时钟,现在已经很晚了,忍不住担心道:“在这里住一晚吧!你才开车下来又要开回去,太危险了。”

    “没事的。”他停了下脚步轻轻回了句,便继续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杜筱月见他不顾安全,坚持己见,忍不住也火了,小跑步追上他,想拉住他的手,却被他轻轻闪过。

    他转头专注的揪着她,如雾般的黑眸蕴含着浓到化不开的苦涩。“如果如果我们只是朋友,就不要给我朋友以外的关怀,毕竟我总要习惯这样的日子。”

    平静的把话说完,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头继续走,不算强壮的背影,此刻更显得寂寞。

    她被他的话劝退了脚步,失神地看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车尾灯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她都没再出声留他。

    不知怎的,她觉得眼眶湿湿的,眨了眨眼,一滴水从颊边落下沁入她口中,有点咸,但她知道,那是她心疼的味道。

    不过,郝维季还是没有在当天晚上回台北,一是因为车子才驶离民宿没多久,就故障没办法开,二则是她打给他时,略带哽咽的语气,让他放心不下。

    他站在路边等民宿老板开车过来接他,车子才刚停好,杜筱月便迫不及待地从副驾驶座冲出来,一见到他便紧紧搂住他,那一瞬间,他也忍不住回抱住她。

    回程的路上,他和她一同坐在后座,两人十指紧扣,不曾放开。

    晚上要安排房间时,月弯一句“没房间了”就自顾自的丢给她一床棉被,一颗枕头,外加一套男性换洗衣物就走人,徒留杜筱月和郝维季两人尴尬的站在房门口对看。

    杜筱月故作镇定地把手上的东西扔给他,假装无所谓的走进房间。“进来啊!难不成你要抱着被子睡在外面吗?”

    她住的那间刚好是双人房,有独立的卫浴设备,不用去楼下跟其他游客共用浴室,两个人轮流洗好澡,便沉默地铺好自己的床准备睡觉。

    房间里安静得很诡异,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杜筱月,还是开口了“喂,你睡着了吗?”

    床下久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久到让她以为,他真的累到躺下就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道:“我还没睡。”

    “你为什么来这里找我?”她小心翼翼的问,心里多少期待着他的回答。

    沉默半晌,他才幽幽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没好气把手中的小抱枕往他身上丢“假话我有必要问吗?”

    “总而言之我很担心你。”他顿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说:“一开始我很生气,气你宁愿选择消失,而不是把话说清楚。但好几天找不到你,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出事了,时间越久我就越担心,又刚好在电视上看见你,没有多想,就开车下来找你了。”

    “所以你看到我四肢健全、意识清醒,你就觉得放心,可以走人了?”

    虽然看到他出现,还是觉得很惊喜,但只要一想到刚才他头也不会的绝情离去,她的心便隐约抽痛着,忍不住抱怨一下。

    “算是吧!”郝维季听不出她的不满和怨气,在黑暗中露出苦笑“你应该是不想见到我,所以才躲到这里来的,不是吗?既然如此,只要确定你平安无事就好,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惹人厌。”

    这次换成杜筱月说不出话。过了许久,她才语气不稳的说:“睡吧,明天再去看你的车。”

    她一说完,便翻个身背对着他的方向,点点泪水瞬间滑出眼眶,落到枕头上。

    原本的不满在听完他诚恳的表态之后,全转为揪心的酸涩,小手揽紧了棉被,极力克制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笨蛋!她把知道所有能和“笨”扯上关系的骂人词语,全都在心里骂上一遍。

    对他,她不知道该心疼还是该生气,复杂情绪让她不知所措。

    唉,她都躲到台湾的最南端了,为什么烦恼还是紧跟着不放?那她辛苦躲到这里,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吗?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偷偷翻个身,轻轻移动身体,躺倒靠近他的那一边,借着月光凝视着已经累到睡着的郝维季,听着他规律沉稳的呼吸声,她也打了一个呵欠,把枕头拉到脸颊下,也闭上眼睛跟着睡着了。

    算了,反正都已经一团乱了,先睡饱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