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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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手远在天边,一份温暖延长了时间,一份亲情可以让距离忽略不记。

    ——题记

    给小叔电话,问及近况,小叔答,近段时间在山庄忙。

    我说你还真把山庄鼓捣起来了?

    他说是啊,正在栽种红薯,要不你回来瞧瞧。他说话的语气,有幸福的味道。

    我与小叔一直很近。小叔只大我四岁,那么年轻,读了四年大学,大好前程,他还真敢从喧嚷繁华走向绿野深处,出乎我意料。

    或许,生活的简单,其实就是在于反璞归真之中。我突然很想,马上抵达乡村,把城市的喧闹,交通的拥挤,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在乡村淳朴的微风中忘掉。让真实的自我在那一刻飞翔。还有,屏弃一切,去看那条属于我童年的河。

    于是,关于那条河,自我的记忆里走了出来。而我的失眠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拉开窗,还没天亮。窗子外面的天空高远,有点浅蓝,有点黑。

    又是夏了。

    我想,这个时候,风势必在一片安静的芦叶上苏醒过来,带起遍野的绿。滑过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的一段风光。那么青翠。由浅入深的小草,也势必在我眷念的那片水域里纵横挺进。或许,此刻,早有美人鱼从梦中走出来了吧,仰望浮云。与浅草来个重逢约会。

    记得多年前,那些临水顽皮少年,置身这景象,时常会忘了褪去束缚于身的衣,纵身扑入水面,去追逐水域的人鱼。

    那片水域,是条河。流动的河。

    流动是注定的。很早以前,那群不知人间忧欢的顽童,用坦荡的笑声,使一条河生动,从而在以后,生动了一条条路。

    那条路,通往远方。远过家乡的河。远过那群野孩子的村庄。远过一些遥远的记忆。偶尔回眸,在想起回家这个词之时,一路的杂念,会变得安宁。这么多年,我们走了多远?十个脚趾能走到一个方向,那只是说书人的说书词。无法抵达,是一大段的快乐。那段快乐,装载着我们的童年往事。于是,这个夏,我真的就梦起来。

    梦回一截时光。梦见河清哥。梦见他从水中抱我上岸的情景。梦见我的死而复生。

    一直以来,河清哥都是大智若愚的样子。

    梦见他时,他端坐在长板凳上。有些苍老。有点跟小叔一样,也有发胖的倾向。还是小时候农家办喜事时候的长板凳,方桌。我走过去,他有些矜持。许是多年未见的缘故。我问,你过得好不好?他说好。和小弟在一起。同所中学。教书。你呢?

    一个人拎着简单的行礼,南来北往,力求镇定。之后,遇到一个人,嫁了,与之过着平常的生活。也好。

    还想和他说点什么,却发现说出话来。二十几年来,再没有见过河清哥一家。然而,河清哥在我心里的记忆,与家乡的概念一样,是多久都不会生疏的地方。

    那时候,河清哥住在我家对面坡上,很近的距离。他们兄弟姐妹三人,河清哥大我四岁,他与小叔同年。而小弟海波与我同年,小妹叫阳春,脸带红色,与我妹妹同年。我们时常在一起玩。一般情况下,都是河清哥带着我们在村中闲荡。有时我们一帮小孩子放学了,会等着河清哥,说,河清哥带我们去山上摘茶苞好不好。涩后带甜的茶苞,茶树开花之后,生长的那种果子,是我们乡下孩子的零食。但我们的快乐不仅在吃,而是爬山。河清哥,带我们去河边好不好?教我们吹笛子听好不好?到河边干什么?捉虾子,捉鱼。我也去,我也去。小伙伴们都一一符合。好好。先回家告诉阿爸阿妈。不,一去告诉,就去不成了。河清哥你带我们去了再说吧。最后,河清哥答应了,通常,我是最犹豫的一个。后来,河清哥突然间变了,再也没见他的笑容,再也不带我们上这上那。

    记得河清哥家的山上,有个密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喜欢呆在那里。一直吹我们听不懂的曲子。有时候,下起雨来,雨会把土院冲出个缺口,我们就躲在缺口里看风景,听他吹笛。那个时候,他的脸上总有股忧郁的神情,一点也不像个孩子。后来,大人口们说,河清他爸死之后,这孩子就变了,变成了大孩子。我想,那个时候,河清哥一定是想安静的躲在窑里,把曲子,吹给天堂的父亲听。

    母亲说,河清他爸是死于捕鱼的路途中。那条河,中断了他们父子的距离。

    我们易姓,在村庄,是大姓。祖祖辈辈,以养鹭鸶,捕鱼为生。据说,河清他爸在归途中,小船遇急流,而沉没。跟我爷爷的命运一样。关于爷爷与那条河,相对比较,有多种传说。因为那时小,也就无从考证关于祖父的往事。偶尔,听母亲说个三言两语,还没等她说完,我早梦周公去了。大了,忙了,越发把那些往事,遗忘掉了。

    我记得的,是最初的故事。

    那年我七岁。最向往,骑在牛背上,或是拉了牛套,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河清哥他们走。到了河边,牛会通情的停下,寻找青草。而小伙伴们,把那条河,做为梦里摇篮。或是跟着河清哥做个遥指杏花村的牧童。最好是,也自怀中横揣一管短笛,象河清哥一样,无事抽出来,吹出那些足可以沉醉的曲子。即使手中没有笛,也能像河清哥一样,随手摘取一片叶,也可以吹出动听的声音。每一次,河清哥只要在村子里吹出声音,小伙伴们似乎是将要征战的战士,义无返顾的自家里出来跟了河清哥走。

    母亲家教甚严。从不许我跟着他们疯。那时,父亲在县城工作,家里耕地少,牛转我家的机会少之可怜,况且,有大伯家的幺幺姐给我们看管,母亲只要一点点小恩惠,就能把让幺幺姐服帖。这是母亲的精明处。虽然如此,我偶尔会跟随他们的牛群走,有时候刚到村口,便被母亲捉了回去。回到家免不了被母亲苛责,尽管如此,我还是敢在向往中赴汤蹈火。

    那天,幺幺姐将我抱上牛背,她牵了牛套,带着走上了河堤。远远,那条河,就近了,我满心雀跃。狠不得马上能与水相抱。

    目光之处,隐约可见水草舞动,几只水鸭,掂起脚趾,扇起翅膀。好象随时准备在惊恐之中起飞。我手一指,幺幺姐,你看水鸭。

    幺幺姐说,妹妹,不许你下水。水深。再说,婶娘会发脾气的。

    就要下。我哪理得下幺幺姐的话。好不容易逮着这机会。我低身跳下去,决定去接近那些水鸭。

    岸上的孩子早已争先恐后把衣服脱下,跳进了河里。而那些水鸭,从它们蹲坐的草丛中击翅而飞,沾动的水花,带给孩子们惊鸿一瞥。近黄昏,这些孩子势必要干着衣服回家,这样就可以逃避一顿打。尤其是我们家竹园里栽做的那种绿篱细竹条,打起人来不伤筋骨,却会在皮肤上留下一条条凸起的红痕。不过,我总是认为,为了那条河,挨打也是值得的。

    我一直追逐水鸭的身影,不知道危险的临近。我到了哪里,水流把我藏起来,双足踩不了底。我的手挣扎着向上扑打,渐渐,天光在我额头上消失。那条河,那条河,细长细长的叹息,那么冰冷那么温暖,带我望向天堂。

    是河清哥的手,抓着我。他让我的生命在那条河中转了个弯。

    我从恐慌中醒来的时节,河清哥抱着我,象个大人说,小妹,别怕。幺幺姐正哭着,见我醒来拉着我的手说,妹妹,要是你没命了,我也没命了。河清哥安慰她。小妹没事,已经没事了。

    岸上的小伙伴都吓傻不敢说话。今天小妹的事回去之后不许向阿爸呵妈透露半个字。清河哥这样叮咛他们。

    很久我都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哭。因为没有力气,河清哥背着我。我在河清哥的背上吹着晚风回家。

    后来,我欢喜走近那条河,又怕它,而幺幺姐再也不敢私自带我到那条河边。

    二个月后,我们举家搬到了城里。而母亲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一年,她的女儿,差点被河水吞没。

    自此,我再也没有见过河清哥。

    据说,那年底,河清他妈改嫁,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异乡。后来回乡,偶尔还能听大人说起另一个城市的他们。再后来,他们一家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我与岁月的间隔就是一条河,多年以后,我与一些人的距离,依然也是条河。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想起这句话,又想起这些事情来,或许,与小叔回乡有关。

    荒芜,是我心里的那片条河,那片村庄。我一直记得河水清凉如泪水,保有我的童年秘密,还有我永远的河清哥和我六岁那年的意外。

    我想我会找个幸福的理由,让它尽可能长出翅膀,飞过九月,老到十月。然后,回村庄,去看一眼生我养我的那条河。

    只是,我还能见着河清哥吗?听一听那久远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