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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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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的闷热与不眠,总会让我想起少儿时,在村头窑场上乘凉时的情景,聊天中的所得所获,记忆犹新。

    有一种文化传播的特别方式,那就是夏夜乘凉时,人们席地而坐,漫无边际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天南海北,海阔天空地聊天、讲故事、说古论今,人们以此来消除一天劳动的疲劳。在没有电视,报纸和收音机都很少见的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农村,夏夜乘凉时聊天就成了新闻、文化传播的最好途径。

    天下的文章是作家们写出来的,但语言可是大家共同的专利。农村也不乏有大智慧之人,他们的语言艺术不在作家之下,来自百姓的语言艺术,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但却具有很强的生命力。特别通过聊天而流传开的白话、顺口溜等段子,经过多少人的加工和润色,那语言效果更别具一格。

    大年三十夜,月亮明晃晃,人去稻田浇稻秧,看见一只大灰狼。提了一笼小麦糠,拧条绳索套住狼,拴在窑洞的柱子上。窑洞的后门跑走了狼,瞎子看见了,哑巴就嚷嚷,瘸子拔腿忙追赶,一直追到大天亮,灿烂的阳光黑蒙蒙,伸手不见五指掌。

    这全是些不存在的事物,但把它们艺术地联系在一起,那几分诙谐、几分调皮,就有了可传播的价值,谁说不是哪!

    说个白,道个白,说个白话听不得。五黄六月下大雪,石条冻成两半截。碌碡冻破麻丝绑,鸡蛋冻破钳蚂蟥。上河冻死一滩鱼,下河冻死一滩鳖,来群野鸡要喝血,野鸡到这儿没了毛,吓得鲤鱼满河跑,鲤鱼到这儿眼发蓝,逼得螃蟹钻石板,螃蟹到这儿前后爬,上河寺的和尚哭着没老婆!

    实在是有点夸张了,不过,这里干脆直截了当地表明是在说白话,所以也就没有再挑理的必要,尽管很不合情理,但确实有其可乐之处。

    反文诗更有意思了,把话都反着说,产生一种特别的语言效果和意境。

    东西街,南北走,十字路口见了人咬狗,拾起狗头打砖头,砖头反咬人的手。拾起了狗,撵走了手,招来一队吹鼓手,骑着轿子抬着马,吹起了锣鼓打喇叭。

    反文诗的由来,我没有进行过考证,但我猜想,当初说出这样的顺口溜,纯属是说调皮话,但调皮话说出了水平,就有了存在的理由了。

    月亮黑漆漆,贼来偷南北,抓住头发仔细瞧,原来是个秃和尚。

    这既是反文诗,也有大白话的味道。把和尚与贼联系在一起,话再反着一说,便就成了笑料。不过不是有意贬低和尚,只是听来的原本如此,并无亵渎之意。

    还有一些现象,有点不合常理,猛地一听,觉得是在说白话,但仔细想来,还真有其事。

    圆圆油糕一包糖,咬了一口烫脊梁。

    香飘四溢的油糕,让人口馋,刚出锅的热油糕,拿来就是一口,扑哧一声,腹内的糖稀顺手流到肘,抬肘欲舔糖稀,结果手一后扬,油糕中的热糖稀正好流到脊背,这便有了“吃油糕,烫脊背”的笑话。

    扛着铁锨走路忙,一不留神把脚跟伤。

    年轻人爱闹着玩,把铁锨架在肩膀上,撒手行走,一不小心,铁锨顺着脊背溜了下去,正好扎着脚后跟。这些本不该发生的事,还就有发生的时候,你说这不是纯粹给生活添趣吗!

    夏夜纳凉,情趣万千,纳凉时聊天形成的文化,应该冠名为纳凉文化。那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聊天,有时,简直就是语言艺术的大比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