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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是杯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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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阳与夏岚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韩阳是刚分配的穷学生,而夏岚则已在一家国营企业工作了三年。两人觉得彼此看着还不讨厌,话也能说到一起,很快就确定了关系。不久,他们觉得水到渠成,就租了间民房,举行个简单的仪式,为国家增添了一个新家庭。

    婚后,韩阳一心扑在工作上,业余时间还要自学,很有上进心,而夏岚则默默包揽了所有家务,不让韩阳操半点心、分半分神,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平静。那时韩阳什么嗜好也没有,除了吃饭就是爱喝几杯水,喝的还是白开水,他总记得乡下奶奶的一句格言:饱肚还是家常饭,养人还是白开水。

    后来为了求上进,韩阳在外的交往多了起来,渐渐也学会了抽烟、喝酒、跳舞、打牌。后来韩阳又被提拔为科长,在外的应酬也更多了。不知不觉中,家常饭他吃不下去了,白开水也换成了香茗,咖啡和各种饮料。随着眼界越来越开阔,韩阳也越来越多地发掘出夏岚的缺点:长得平板、缺乏个性、不会温存、没有追求

    后来韩阳在外边认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叫叶眉。叶眉身上有一种夏岚所不具备的魅力和热情,韩阳在她面前也会精神焕发、光彩照人。这晚用过酒水后,大家又开始跳舞,整整一晚,韩阳都在跟叶眉一个人跳,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身体已紧贴在一起,并碰擦出了强烈的“火花”

    “送我回家”最后一支舞曲结束前,叶眉俯在韩阳耳边娇柔无力地说了一句。

    一直到了叶眉家门外,两个人始终搂抱在一起。进屋后他们顾不上开灯,也来不及在多走一步,倚在门上迫不及待地亲吻起来。一直到了床上,他们的舌头还始终缠绞在一起这一夜他们一遍遍疯狂做ài,如饥似渴、如痴如醉、如火如荼,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燃烧

    韩阳觉得,是这一夜激情让他体验到了真爱的滋味——真爱原来是一杯烈酒,香香的,辣辣的,浓浓的,烈烈的好刺激,好过瘾!而他和夏岚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爱情——即使有些感情,也不过是一杯无滋无味的白开水。现在韩阳宁愿过把瘾就死,也不愿在端那杯白开水。从此,韩阳便陶醉在了他与叶眉之间的真爱里。

    被提升为副局长不到一个月,韩阳便提出结束与夏岚名存实亡的婚姻。夏岚哭了,哭得很伤心很绝望,她第一次请求韩阳在考虑一下,她实在不情愿把亲手搭建的家再亲手拆毁。可是韩阳却坚决地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爱情应该是甜美的、浓烈的、爽口的,有滋有味的,而我们之间的爱情又是什么样的呢?”他端起一个杯子送到夏岚嘴边“我们的爱情就是这杯白开水,都什么时代了,这样的水谁还能喝得下去?”

    韩阳如愿以偿地把夏岚和那杯白开水一起泼掉了,紧接着便与叶眉结婚,共同酿造起爱情的美酒。可是很快,韩阳就发现他与叶眉酿造出来的是一杯变质的酸酒、苦酒不久韩阳因为工作成绩突出而被提升为局长,事业的成功并不能弥补感情上的空虚,他在外边又有了情人,而且不止一个。不过现在韩阳已经分不清他跟哪一个情人更有“爱情”就像尝遍了各种饮品,他反而分不清了哪一种才是真正的“饮品”这期间韩阳也曾几次提出过和叶眉离婚,叶眉说离婚可以,但必须达到两个条件:一是韩阳从领导岗位上下来了,二是韩阳把财产都给她。

    韩阳当然不能满足叶眉的条件,而且他也不再奢求什么真爱,只是不断用美酒来消解自己的焦渴,不断用美女来填补自己得空虚,可是越消解他就越焦渴,越填补他就越空虚。终于有一天韩阳支撑不住了,他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并被诊断出患了肝癌。

    韩阳一下子就垮了,他还年轻,他不想死,他哭唤着一个个情人的名字,希望她们能来陪陪自己、安慰安慰自己,可是任他千呼万唤,情人们却连一个影子也没送来。

    叶眉倒是来了一次,眼镜、口罩、手套挡得严严实实,远远地站在门口望了韩阳一眼,平静地说:“你的局长职务已经有人接替了,现在如果你答应我第二个条件,我可以立刻满足你离婚的心愿!”

    韩阳先是气得叫她滚,然后又喊回她来,颤颤巍巍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叶眉心满意足地离开后,韩阳便不住喊渴。单位派来陪床的小兵给他拿来各种饮料、水果,可韩阳什么都不要,只要一杯白开水。赵小兵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平时他没见韩局长喝过一口白开水。在韩阳急切的催讨下,赵小兵迟迟疑疑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韩阳接过,迫不及待地要喝,恰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出手意料地走了进来——是夏岚。韩阳身子一颤,水杯掉到了床上。

    夏岚赶忙上前为他擦干水。她已是下岗两年,现在开着一个馄饨摊,她是刚刚听说韩阳重病住院的,解下围裙手都没来得及洗就赶来了。夏岚坐在床边,一双带油的手握着韩阳的手,眼中含泪脸上带笑一遍遍说着:“会好的,会好的,会好的!”

    韩阳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抓牢夏岚的手,孩子般哭得泣不成声。

    夏岚终于把韩阳哄得安静下来。韩阳又请求夏岚为他倒杯白开水。夏岚倒了水,为他吹凉,又亲口试了试水温。韩阳忙说:“小心传染!”夏岚却淡淡地说了声没事儿,然后亲手把水送到他的嘴边。

    喝一口白开水,韩阳心神忽地清爽了许多这时他忽然醒悟到——奶奶的话没错,这久违的白开水才是最纯正的饮料!

    喝了一杯白开水,韩阳竟神奇地有了精神,他这时觉得生活中并不缺少阳光,人们也不缺乏真爱,他重新燃起了生命的渴望。

    韩阳要求进行复查。复查结果,韩阳的肝癌属于误诊。

    不久,韩阳出院了,而且很快回到工作岗位,重新担任了领导。新老情人们闻讯又纷纷回到了韩阳的身边,却被他一个不留地赶跑了,然后他鼓足勇气去找夏岚——他曾经说夏岚一直没有再组织新家庭,他知道没说过一个爱字的夏岚才是能给他真爱的人。

    当韩阳怯生生靠近夏岚的馄饨摊时,却发现她身边有一个憨厚的男人在做帮手。韩阳更有些不敢靠前了。

    夏岚的生意挺红火。稍有空闲,憨厚男人拿起毛巾很自然地为夏岚擦拭鬓角的汗水,而夏岚则给他递过去一杯白开水。憨厚男人接过水,蜜一样香甜地喝起来。

    韩阳心里酸酸地转身走去,他知道,自己今生已没资格再喝一杯夏岚亲手递来的白开水了。

    从此之后,韩阳坐到酒桌时滴酒不沾,也不碰各种饮料了,他说酒水越喝越渴,还能乱性,还有中毒的危险,他说养人还是白开水。可是有一天,滴酒未沾的韩阳尚未离席忽然悔恨交加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爱情是什么,她就是一杯白开水呀——可我已把她泼出去了”

    大家诧异——难道白开水也能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