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烟华 上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先前在龙骸城里,有它没它不太重要,狻猊说得对,麻烦是她自个儿招惹来的,她若安安分分,在城里安全无虞,加上狻猊随唤随至,有刀挡刀、有剑挡剑,有人唾骂便挡口水,功效不比言灵差,先前言语上损他有用,只是想口头争个胜罢了。

    她不是第一次让谁护在身后,勾陈待她也不差,负屃上门寻仇那回,没有勾陈挡来,她老早就被负屃大卸八块,但勾陈耐心有限,挡个一次两次勉强可行,再多来个几次,老是哥哥长哥哥短挂嘴边的他,一样会笑着掉头走人。管她这只被他甜蜜叫着“亲亲妹妹”的家伙,是死是活。

    没有人像狻猊,次次叫、次次到,唯一没来的那回,还是她自作聪明,故意不喊他,存心挨负屃一剑,以达成想要的目的。

    “脑子里,一直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根本睡不着”她搅和手里甜汤,喃喃自语。

    “干嘛一直去想狻猊护我的那些事儿呀?我哪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许他对多有雌性都温柔体贴,我不是例外;也许他认为,封住我的保命法术,自然有责任让我毫发无伤;也许他重视我;也许他不讨厌我也许就是也许,想破头有何用?!我没法子缠着狻猊问清楚呀!”她说着说着,神情恼怒了起来。

    这辈子,再见不易了吧?

    他不会主动来寻她,要她离开的那一天,他没说再见,没留下任何重聚的可能字眼,什么也没有。

    她不难过,真的没有,她找不到半点难过的理由。

    不想哭,因为离开龙骸城,她没有留恋,与以前离开任何一处地方一样,走得麻利干脆,不藕断丝连,也不会依依不舍。

    不想笑,因为她铩羽而返,未能达到她留在狻猊身边,所希望获取的破坏乐子,失败的经验,让她笑不出来。

    只是有一点点的空虚,一点点的迷惘,一点点她根本不知道是啥鬼的东西,梗在喉间,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梗得她不舒坦不痛快,也有股提不上气的窒息感。

    “果然还是要睡一下,补充体力”她挠挠头,低语。由独来独往桥上挪移脚步,踩着细碎步伐,决定爬回偷来的贝蚌大床,关上蚌壳,用言灵让自己睡上个把月,不理会外头风风雨雨、纷纷扰扰好了——

    才刚想着这些,风风雨雨、纷纷扰扰倒像是串通好了,立刻由情侣退散楼外,轰轰烈烈传来,钻入她的耳里,弄拧了她的眉。

    “敏敏!别走!别离开我——”

    男人撕心裂肺一般,痛苦号叫,哀伤入骨,凄惨入髓,区区几字里,充满破碎及剧痛,一声声“敏敏”呐喊得像在哭。

    延维意兴阑珊,懒得去查看是谁在吠叫,只一心要快快回床趴下,但——

    他、们、太、吵、了!

    吵得她一把火从无到有、从有到烈,一整个大焚烧!

    “敏敏!敏敏!我会死!没有你我真的会死——”诸如此类的无意义嚷嚷,足足重复三十八次,其中夹杂女人冷硬的回堵。

    “放手!我叫你放手!我要走!我今天非走不可!”出现次数亦不少于十次。

    “敏敏——留下来!求你留下来!”二十四次。

    “放手!我叫你放手!我要走!我今天非走不可!”十一次。

    “我会死!没有你我真的会死——”三十九次。

    “放手!我叫你放手!我要走!我今天非走不可!”

    “敏敏——留下来!求你留下来!”

    延维轰然扭头,方向整个大偏转,跫音蹬蹬响响亮、虎虎生风,猛烈杀出去!

    一男一女,在别人家门口拉拉扯扯、纠纠缠缠,男人双手绞紧女人裙带,不让她走,女人也使劲拉住裙带,要从男人手中救回它,两人形成角力拉锯,彼此嘴里,重复着相同的争执,不过也终于换上新词——

    “敏敏——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命呀!”

    “承蒙爱戴,敏敏铭记在心,谢谢你曾经爱过我,这情分,下辈子敏敏再偿还你。”女人笑容好假,全盘注意力仍在拉扯裙带,嘴上说铭记在心,冷漠神情却明摆着只消一转身,就会忘光男人姓啥名啥家住何方。客套话甫说完,下一句马上耍狠:“放开手啦!不要耽误我和荣哥哥相约会面的宝贵时间!”

    原来是女人移情别恋,要由旧情人身边奔向新爱人怀里。

    男人哇的一声痛哭流涕,试图将裙带捉得更牢更紧,天真的以为如此做,就能不让天仙般的女人随浪飞去。

    “果、果然是他!你怎能跟跟跟跟他——我我我我哪里比不上他——”

    女人始终淡漠的芙颜,因接下来的话语,增添一抹漂亮晕红:

    “荣哥哥又俊又温柔,待我极好,舍不得我吃半点苦,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怜惜我、宠爱我,我会爱上他是天经地义、无法自制的事儿。”晕红迅速退去,美丽脸庞恢复先前的淡然“反观你,动不动便哭死觅活,毫无男子气概,亏你还是龙子,半点‘龙’的威风凛凛也没有,荣哥哥都比你更像!你有没有去问过你爹娘,出生时是不是报错孩子,错把龙虾当龙子?”

    好狠,这句话,完全打趴男人的尊严,嗯所声无几的尊严。

    延维踏出情侣退散楼,轻盈身子在楼外峰墙上坐定,乍闻女人之言,飞扬的细眉,讶异挑起。

    龙子?

    她看也不像。

    狻猊的几名兄弟她见过,没见过这一只,想必是其他海域龙王之子。原来龙子性情千千万万,不是每只都英挺潇洒、神勇俊美,也有这种怯怯乔乔、唯唯诺诺、相貌平平的龙子。

    “敏敏你怎么这样啦”男人泪,大颗大颗往海里融。

    “你又哭了!好烦好烦,我最气你这副窝囊样!”女人嫌恶抿唇,这回手脚并用,手拉裙带,脚踹男人哭皱的包子脸,终于狠狠扯回裙带,也一脚将男人给踢离自己,她嗤声,旋身,跑得飞快无比。

    “敏敏——”男人手脚胡乱挥舞,想挽住女人衣角,无奈只握着她远去后所残留的白沫泡泡,啵啵啵啵,一颗颗在他指掌内无情消散,如同此段恋情无疾而终。

    男与女,何者心狠?

    她见过男人抛弃女人时丑恶的嘴脸,将女人自头到脚,唾弃得无一可取;也见过如眼前的“敏敏”一般,嘴吐狠言,眼神似冰,一心只想奔往新欢的女人。

    男与女,先收回感情的人,最狠。

    女人远到已经瞧不见娇影,留下男人孤伶伶呜咽大哭,对比凄惨。

    “敏敏——”他还在哭喊,一时半刻里没有停止的迹象,泼洒的泪水,将海水弄得更咸涩。

    那哭声,延维听得恼怒,冷冷开口打断。

    “为那种见异思迁的女人哭,你的泪水未免太不值钱。”

    男人双肩一抽一抽地,泪眼朦胧,寻找寒嗓来源,好半晌,仰头看见石峰天然形成的洞穴上,坐着一个比敏敏美丽,也比敏敏方才狠心离去的冰冷神情,更加冷艳的女子。

    “你、你你懂什么?!敏敏是我心肝!失去她我好痛!”呜呜呜呜

    “你的心肝,明明包在那副皮囊里,,失去它们,就不说痛字可以简单形容。”连命都没了才是。

    “你不懂我对敏敏的爱!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我不需要你关心,我只要敏敏,我不能没有她,没有她我会死,我真的会心痛而死,你根本不知道我多爱多爱多爱她——”男人哭着向她叫阵。

    必心?谁呀?是你吵得我不能睡觉,我才降贵纡尊站在这里,施恩地跟你说上几句话,否则你以为我很闲吗?!丽颜上的寒霜,越凝越厚,真想干脆用言灵咒杀他,干净了事些。

    她不信天底下有谁,身旁失去某人,就悲痛到活不下去。

    没有这种感情,没有。

    她爱极了她阿娘,阿娘死后,她不也坚强活下来,就算只剩独自一人,她没想过寻死,从来没有。

    区区男欢女爱,这个人不愿意爱你了,找下一个便好,没必要为了谁要死不活,弄得半点尊严无存,那人也不会因此回心转意,重返身边,不是吗?

    “没有她你会死?”延维玩味复诵,美眸微眯,更显媚丝,红唇笑弯飞扬,只有完美弧形而无实质笑意。“我真想见识见识,没有她,你会死,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多少?你,可以死给我看吗?”

    她说。

    一字一句,都是言灵。

    男人错愕止哭,难以置信天底下竟有如此狠毒、冷血却惊艳漂亮的女人,见人伤心难受,不安慰便罢,还落井下石——

    真的有!

    眼前活生生就有一个!

    延维笑得更艳美,牡丹一般的国色天香,娇娇补述:

    “你放心,你若死,我也不会让那女人与她口中的荣哥哥双宿双飞,没道理只有你一人痛苦,要嘛,三个人一块受罪才公平。在临睡之前,拿他们两人当乐子,玩够了再睡!”重点是吵她睡觉的人,不单男人一只,那女人也得算上一份,她延维不会重男轻女,仅让男人承担罪名,她两人全不放过。

    “呀?”

    男人傻愣愣,只来得及看延维往敏敏离开的那方向,腾飞而去,一眨眼功夫,什么也瞧不见。

    事情,发生在延维策动言灵,沉睡于贝蚌大床的半年之后。

    扒起蚌壳的软床世界里,不知晓外头风雨欲来的隐隐浮动,言灵带她进入了甜美的梦境内,梦里,无忧无虑,没烦没恼,全填满她喜爱的事物。

    忧虑的是龙骸城主厅间,某几条伫立的身影;烦恼的是主厅龙椅上,无言以对的海底龙王。

    “二哥,节哀”龙主上有兄长几名,分掌东西南北海,他统领四海,地位高出一些。以君臣论,他是君,兄长是臣,以辈分论,他还是得卖自家兄长一个面子,好声好气喊个二哥,况且二哥独子方殁,做人爹亲的脾气暴烈、态度强硬、口无遮拦,一进龙骸城就翻桌踢椅,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西海龙王厉眸森寒,布满数日未眠的鲜红血丝,龙首人身,那双龙眼又凶又狠,扫向只会口吐安慰虚词的弟弟时,偌大鼻孔,浓重喷吐戾气,呼呼作响,声如飓风。

    “老夫不是要听这些废话,这趟前来,希望龙主帮我儿云桢一件事!”西海龙王说起话来,极似狺吼。“二哥请说,云桢是我侄儿,我为人亲叔,义不容辞!他有何遗言交代,我替他办到!”龙主情意深重,拍着胸口,啪啪有声。

    “听说你家狻猊修炼言灵术?”西海龙王直问。

    “是呀劝也劝不听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歪术,学来干嘛呢?”龙王对此事也埋怨过,不过这跟他短命的侄儿云桢,有何关系?

    “我儿云桢,正是死于言灵。”西海龙王咬牙道。

    龙王一惊,立刻脱口:

    “不关我家老五的事!狻猊不可能去杀云桢!他们是堂兄弟,自小在天池一块长大,相亲相爱又无冤无仇,再说云桢也比不上我家老五聪明可爱又有女人缘,我家老五根本连嫉妒或吃醋都免了,干嘛杀害云桢——”

    “老夫没说是狻猊杀的!”西海龙王喝住龙主那番非常无心,但确实在贬损人家宝贝独子的言论,龙牙磨咬,咯咯响亮:“修过言灵术的人不多,老夫想从狻猊口中问些端倪,看他是否有其余同修言灵的师兄弟,一个个去找,一旦查出凶手,非得替我儿云桢报此夺命之恨!”

    龙主松口气,还以为二哥是上门来寻仇的哩。

    “五龙子在城里么?”龙主问向左右,得到下属点头回禀后,差人去唤狻猊过来,等待的须臾片刻,他请自家二哥冷静落座,喝口茶水先。

    西海龙王并无喝茶兴致,僵坐在椅上,面色难看,良久,才沉沉自言:

    “我儿云桢死前,形销骨立,整整瘦去两大圈,只剩层皮包着骨头,我去仙山求灵药,喂一颗吐一颗,他什么也吃不下,什么也不要吃,成天就是掉泪,那模样根本已是失心疯,死时那颗心,糊碎的像团烂泥,天底下没听过那种怪病,我怀疑是咒术所致,深入追查,这一查,在云桢身上,发现言灵术的残留——到底是何种深仇大恨,要如此折磨我儿?!老夫决不轻饶!我要将那人撕成肉条,千刀万剐,削肉剔骨,再拿他去喂鲨鱼!也让他尝尝,云桢三魂七魄支离破碎,再也聚合不了的绝望!”重重一掌,拍碎椅旁石几。

    狻猊悠哉入厅时,所见所闻,便是这一景、这一吼。“云桢死了?”狻猊讶然问。那只总是傻傻弱弱,动不动就哭天抢地的龙子堂哥挂了?

    “唉。你坐,你二伯父有事问你。”龙主同情二哥白发人送黑发人

    “欸。你坐,你二伯父有事问你。”龙主同情二哥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想想云桢很是乖巧贴心,虽在众龙子中不算出类拔萃,倒没惹过啥大错大非,对长辈客客气气、温温驯驯,没想到寿命如此短暂

    “我方才听见了,二伯父是要询问言灵之事?”狻猊坐在花贝岩椅上,与西海龙王面对面,不待人提,径自问道。

    “你告诉老夫,你还认识哪些会使言灵的人?”

    “不认识。”狻猊想也没想,摇首,胸前长发辫,随着摇曳。

    “一个也不识得?”西海龙王不肯。

    “一个也不识得。”狻猊脸上淡淡定定,吸烟吐烟,毫不见气息凌乱。

    “总有人教你言灵吧?师尊何人?”

    “自己看书学的,并未师承于谁。”这是实话。

    见狻猊回答笃定,西海龙王也不好硬逼,再追问下去,倒显得是他想在自家侄儿身上,强扣莫须有罪名,有失长辈身份。

    “那便罢,老夫自己再去查。”西海龙王跨坐椅间,沮丧中略显疲态,不一会儿强撑精神,起身,待要离去。

    “伯父节哀。”狻猊送上这么一句,西海龙王淡淡应声,脚踩金靴,离开主厅,走没几步,瞥见厅外两名鱼婢窃窃私语,内容无法全数听闻,但重点几字,没逃过锐利耳朵。

    言灵龙子带来的小疯子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