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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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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蓝自是不晓得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再三叮咛后才走出牢房,忽地想到小火把还在樊沐云手上,转身就想索回,可一想到若真有财宝,自己还得跟他分赃,现在先施个小惠,日后也好说话,反正用小竹子做起来也不难,就当送他好了。

    她拿出火折了照路,很快回到阶梯旁,她一面往上走,一面扯下脸上的黑布,折好后收回腰间,右手忍不住又抓了下脸,这回面具戴太久了,痒得难受。

    她分神地握住石狮转了下,一边思忖着是不是找个借口不去巡庄,先把人皮面具卸下来再说

    她收回火折子,看着上头的石桌缓缓滑开,便抬脚往上走,可一踏上地面,瞬间察觉到一抹杀气,她本能地举刀挡下迎面砍来的一抹寒光。

    “是你?”老莫冷笑一声。“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

    糗大了!伍蓝在心中暗悔,早知道就在里头待久一点,现在怎么解释?一向反应迅速的她也正在怔忡。

    她尚不及回答,与他同队的三名汉子出声道:“她定是奸细,先把她拿下再说!”

    “我不是奸细!”她抬手挡下劈来的大刀。

    莫魁可不听她解释,手里的刀一起一落、连劈带砍,从她进厉家庄那天起,他就想探探她,可小姑娘滑溜得紧,碰着他没说上几句话就开溜,现在可好,让他逮着了。

    见她灵活地挡下众人的招式,他心一凛,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起来。难怪那日在凉亭里她不怕不躲,不急不躁,如同局外人,原来是有几分本事。

    另外两人也来劲了。“还真有两下子。”

    大胡子见伍蓝刀法凌厉,眉头微皱,四对一其实不好打,得有默契才行,否则你挡着我、我碍着他,再得一团乱,于是他与另一名护院贾成先退了下来。

    “我们瞧瞧底下有什么?”贾成指着石阶,想下去一探。

    大胡子还来不及回答,忽见一人走上来,他反应也快,扬刀砍去,出招后才发现是樊沐云,因先前樊沐云帮他们留档造册,所以大伙儿都认识他。

    “这到底怎么回事?”

    伍蓝见樊沐云露面,一个轻盈地跃身,落至他身后,有他挡着就不用她找借口编理由了。

    “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莫魁冷笑。

    樊沐云处变不掠地看着众人。“我是查案而来。”

    莫魁正待讥讽两句,忽然左右两边有火光接近,没多久,一群护院已包围这里。方才的打斗声把众人引了过来,厉梅霜与厉若兰也在其中。

    见到石桌滑开,厉梅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厉若兰则是一脸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莫魁主动上前报告。“我瞧见有黑影掠过,便追了过来,没想在这附近追丢了,找着找着突然听见声响,回头一看就见到石桌滑了开来,伍蓝鬼鬼祟祟地从里头走出来。”

    狈的!伍蓝呸地一声。“我哪有鬼鬼祟祟?”

    “你们竟然敢擅闯本庄的禁地!实在可恶。”厉梅霜怒斥着看向樊沐云与伍蓝。“说,你们到底有何目的?”

    樊沐云才张嘴要说,厉若兰却插了进来。“小五,亏我还把你当自己人,没想你竟是个奸细!”

    “我什么时候变奸细了?”伍蓝从樊沐云身后站出来抗议。“是樊捕头说要查案,我才帮他的。”

    而且她方才还跟莫魁过了好几招,厉大小姐看到了没,看到的话就快点把珍珠拿出来她使劲向厉若兰传递无声讯息,可惜对方根本没反应。

    面对众人质疑的眼光,樊沐云也没推托,大方承认。

    “是我请伍姑娘帮忙的。”

    她再次庆幸自己深谋远虑,当初答应做他的眼线是对的,吃公家饭就有这点好处,就算被撞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关系,只说自己来查案就行。

    厉梅霜冷笑一声。“这么晚来查案?说出来有人信吗?”

    “自然是不信。”莫魁在旁敲边鼓,得了伍蓝一记白眼。

    樊沐云并不想与他们耍嘴皮子,没找到证据前,说什么也无用。“是樊某操之过急。”

    “这样就想了事?”莫魁存心过不去。

    再怎么样,厉家庄的事也轮不到莫魁做主,是以樊沐云根本懒得理他。

    厉梅霜对身旁的一干人等说道:“都去忙吧,我要单独跟樊捕头说几句话。”

    庄主都发话了,众人自然没意见,只有莫魁觉得扫兴,冷哼一声正想再说,胡献朝他摇头。

    “既然庄主已发话,你也别和稀泥。”胡献低语。

    莫魁只得无趣地掉头离开,还以为今晚会有好戏可看,结果才登场不久就下台了。

    见众人散去后,厉梅霜才道:“今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若有下次”她冷笑。“可别怪我不客气。”厉家庄若让人自由来去,还有谁会忌惮?

    “不会有下次了,我已经决定跟樊捕头切断关系。”伍蓝讨好道。

    樊沐云瞥她一眼。还真是能届能伸啊厉梅霜面无表情道:“你也走吧,厉家庄容不下你。”

    “啊?”伍蓝瞠大双眼,随即叫道:“不要啊,庄主”她走了怎么跟绝影门交代?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失控啊她转向一直在旁不吭声的厉若兰,希望她能为自己说几句话,她不是希望自己去试探莫魁跟胡献吗?她都还来不及做

    “哼,你走吧。”厉若兰如怒目金刚,喝斥道:“要不是娘说算了,我定要刺你一刀!”

    伍蓝愕然,有这么严重吗?“我什么都没做啊”“走吧。”樊沐云瞄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言,只是自讨没趣罢了。

    “唉”她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我去收拾包袱就来。”

    这下没戏唱了,还是收拾细软下台吧

    “唉唉”

    白天的街道喧嚣繁华,直至月上梢头才褪去熙攘,留下一片寂静,没了灯火照拂,眼前的路晦暗不明,偶尔传来几声鸦鸣,更显空寂。

    街上静悄悄,只听得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传来。

    “唉”

    若是胆子不够大的人听闻此声,还不吓得倒地不起,以为是鬼魅缠身。

    一路上,伍蓝没说一句话,只是频频叹气。

    樊沐云也没睬她,迳自走在前头,她拿着包袱,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头。

    这下怎么办?

    她竟然会栽在这么简单的任务上,真是始料未及。

    以前老觉得自己运气烂,总抽到签王,虽然每每化险为夷,可她并非一点代价都没付出,如今好不容易拿到一个简单的任务,却让她莫名其妙地搞砸了。

    “苦啊这辈子从没这么窝囊过。”她又喟叹一声。“不对,应该说已经很久没这么窝囊过了,丢脸,太丢脸了”

    “你的牢骚可真多。”

    “因为你的缘故我变成这样,还不准人发牢骚?”她气愤地瞪着他。“告诉你,你欠我一个大人情。还有,现在我无家可归,你要负责,我不要露宿街头。”

    “你跟我回衙门就是。”他蹙眉。“只是你一个姑娘家”

    听他有收留之意,伍蓝立刻堆出笑脸。“没关系、没关系,江湖人没那么多规矩。”

    对于她讨好的脸色,樊沐云没多加理睬,不发一语地往前走。

    回到衙门后,樊沐云领着伍蓝到客房暂住。她一进房,包袱一放,旋即疲惫地瘫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床顶,心思还绕在如何向门派交代。

    心已经够烦了,脸上的痒如同火上浇油,让她烦上加烦。

    “先把面具卸下来再说。”

    她起身拿起木盆,走到院子的水缸前舀了一盆水回来,拿出包袱内的各式药水,丝毫没注意到院子里站了一个人。

    梧桐树下,一抹身影静静伫立,今晚云层厚实,月隐不出,无须刻意隐藏身形,只要静静不动,收敛气息,便让人难以察觉。

    见时间差不多了,他趋前敲门。“伍姑娘?”

    “啊,什么事?”

    慌乱的声音传来,令樊沐云嘴角扬笑。逮到你了。“在下备了几盘小菜”

    “不用了,夜深了,我也该睡了。”

    “那好吧,只是大人说想见你,既然你累了”

    “等等。”

    房门倏地打开,伍蓝裹着头巾出现,黑色布巾包着头,连口鼻都遮了,只露出她一双眼睛。

    “大人要见我?”她惊讶地说。

    他颔首。“伍姑娘为何包着头巾?”

    “我突然有点头疼,所以想让头热一点,发发汗。”

    他面露笑意。“既然姑娘微恙,还是多休息”

    “不用,你等我一下--”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忽然发现他眼中的促狭之意。“你骗我是不是?”

    “我没骗你,大人是真的想见你一面。”

    那他为什么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因为她包着头巾,所以觉得好笑吗?

    “不过是明天早上。”

    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你--”她朝他的脸挥出一记怒火冲天拳。

    他仰头躲过,出招要扯她的头巾,她旋身绕到他背后,想给他**一脚,他侧身避过,再次伸手拉她的头巾,她拦下他的手,反给他一拳。

    “你为什么一直要扯我的头巾?”她瞪他。

    “在下只是好奇姑娘到底有没有诚意。”

    “什么诚意?”她皱眉。“别跟我打哑谜。”

    “姑娘是真的想当捕快?”

    “当然。”这回任务搞砸了,更加深她想找个正当工作的心意。“是你把我的工作弄丢了,你要负责。”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既然你有诚意,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他盯着她的脸。

    她一惊,往后跃一步“你怎么知道我是说我的技术有那么差吗?”

    “不,你的人皮面具做得很好,只是你似乎因戴着太久,搔痒难耐,结果抓破了一小块皮,才被我识破。”

    她错愕地看着他。“多小块?”

    “蚂蚁大小吧。”

    “他奶奶的,怎么那么倒霉啊我!”她真想朝天大喊一声。

    “别开口闭口尽是粗话,大人不喜。”他提醒她。

    她打起精神“小时候说习惯了,一时难改。”以前在街上,她说的话更粗更难听,费了好大劲才改过来。

    “你为何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他追问。“莫非有所图?”

    “没,我图你什么?就是习惯罢了。”

    他眼眸一闪,冷声道:“何以养成这种习惯,难道是因为所做之事见不得光?”

    伍蓝先是一惊,随即骂道:“樊捕头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做人皮面具乃是师门传授独门秘技,伍蓝身负重责要把它发扬光大。”

    “尊师名讳?”

    好你个樊沐云,如此咄咄逼人,她目光一闪。“无可奉告。”

    她不是掰不出来,而是故意不说,把他吊得高高的,让他怀疑却又找不到证据,这样反倒安全,她若随便说个名字,依他的个性铁定会去查,到时反而弄得自己一身腥。

    让他雾里看花、似清非清,反而安全。

    料到她不会轻易说实话,樊沐云也没懊恼。“要进衙门当捕快,不以真面目示人绝不可能,你自己想清楚。”说完,他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