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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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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香兰苦笑一声。“那怎么也不早点说,害我”喉间一抹腥苦,一股浓浊的什么挤压着喉管,恶心感顿生,她张嘴“呕”地喷出一口黑血。

    “香兰姐姐”邱品晏转头看着那唇角溢出黑血的她,又惊又怕。

    她松开孩子,才发觉自己两臂内侧衣物微有烧灼痕迹,想来是方才抱住品晏时,被他阳气所噬。“没、我没关系,你、你进屋去看阿嬷”呕,又一口血。

    “巫小姐”邱国彰见她如此,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我贡献这两口血,你你别再激我师父了”她喘了口气,隐忍不住那直往喉间冒的那恶心感,又接连呕了好几口,感觉左肩微有湿黏意,她低眼一看,才后觉地发现肩上湿了一片黑。所以刚才看到的那个是剑气啊?

    她好热好热,又觉得软绵绵、轻飘飘的,眼皮发沉,感觉要睡着了万一睡着了,会不会就醒不来了?伤她的可是辟邪神剑,她亲眼见识过它瞬间散魂于无形的灵力的。可醒不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她至少知道当鬼是怎么回事、引魂是怎么回事,她还去过光明圣地呢,但师父呢?她还没跟他说上话,好歹她、好歹她是真喜欢他的啊。

    阳世时,她没喜欢过谁,死后遇上了他,就这么对他投注了情思;好像没有很深刻,却又觉得自己意外落水是为了遇见他,她也想见他最后一面,怎么就他不来关心她?气她拦着他、坏了他的事吗?

    “师、师父”开口欲唤那人,才觉气息这般弱。

    “能不能别再说话!啊?!”酆烨怒气不减,沉着脸色撑起她背腰,另一掌欲贴上她泌血的左肩时,紫袖探了过来,他反手一握,掐住那紫袖下的手腕。

    回复清雅面貌的钟靖不理会酆烨的目光,只揽过巫香兰,单掌覆上她左肩,仅轻抹过那渗血的伤口,那伤口竟奇异似地密合,再不见伤了。

    他托起她腿膝,将她抱起。他低眸,看着怀间女子紧蹙眉心模样,目光一烁,面上仍是凉薄色。“我的徒弟,不劳妖王费心。”

    耳畔有那道她极敏感的低沉嗓音,巫香兰眨了眨眼,扬睫时见着男子秀逸却冷肃的面貌,眼泪随即滚了出来。“师师父”她含泪轻嚷,极委屈似的。

    颈边有柔软气息,钟靖僵了一下,低眸看她。“不会有事的。”剑气虽不至让魂散了,却得承受犹如刨心蚀骨的剧痛。

    “可是好好痛”体内发热,火烧似的,她脸颊无力地朝他肩窝蹭了蹭,湿凉泪花落在他颈上,睫轻抬,见他还是面目罩寒,她难受地又说:“你、你就别气我了”她歪了歪脑袋,泪水蜿蜒在他脖颈上,痛得身子直发颤,他清冷面色似是裂了道缝,抽紧了下颔。

    他目光深黝,烁了烁后,便以指尖捏住她下巴,俯唇,贴上她的嘴,渡了口凉气。巫香兰只觉唇上一凉,有一股寒气钻入口腔,顺着喉管滑落腹间,全身顿感舒畅,她眉心一松,只感倦意袭来,便沉沉睡去。

    见她舒缓了些,钟靖五官稍软,抱着她旋身欲走,却和四道方落下的身影对上目光。

    “这阎君,我们莫不是来晚了吧?”赶来的福德神见钟靖托抱着巫香兰,白眉都挤在一块了。

    稍早时,他随着钟将军身后过来,见他与妖王缠上,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下一殿,将所见情况与阎君道个明白后,阎君立即将范、谢将军找了来,一道随他过来,怎料赶来是这局面,那巫香兰该不是

    “阿靖,你”黑衫男子疾步上前,看了看他怀间女子神色。

    “老蒋,看看你的爱将。”说话的是酆烨,他见着黑衫男子,便踱步过来。

    被酆烨唤作老蒋的黑衫男子未看酆烨,只沉声下俞令:“无常使者,速速将邱国彰押回一殿,本王要亲自审问。”见那一白一黑的身影将手铐和脚镣套上邱国彰时,又道:“先找文判拿生死簿,一并送一殿。”

    眸一抬,黑衫男子看着酆烨。“妖王,你不该插手介入邱国彰之事,管好你的妖界便是。”

    “他娘的!”酆烨面色一变,阴惊地瞪着一殿阎君秦广王。“蒋子问,你把我利用完了就翻脸啊?你以为我爱插手你们阴曹的事?我呸!要不是那邱国彰的母亲对我那些花子花孙有恩;要不是柳月华那魂是我凝的,我舍不得我当年耗去的那些法力,我才懒得管!”

    “你——”黑衫男子瞠目。“满口粗话。”明明就是个俊秀男子。

    “粗话?”酆烨狂妄地笑了声,摇着摺扇。“老蒋,可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求我救柳月华的!至于满口粗”他轻佻地低声笑,意有所指。“你不就喜欢粗吗?”摇摇摺扇,身形隐去。

    黑衫男子面孔青红交错,指节捏得喀喀作响。

    “香兰是月华?”蓦地,响起一声冷凉的问话。

    钟靖将适才那两人的对话细细深究一遍,再往前推回溪边初遇香兰,土地对他说过的话,接着追捕白金发那晚遇上酆烨,他曾对着香兰说“原来是这模样”当时他还纳闷酆烨的出现;再有,若干年前,阎君让他看的那盆木兰,她身上的冷香,还有她和月华锁骨上都有红痣他垂眸看着怀间女子,候着其实已了然于心的答案。

    “是,她是月华转世。”黑衫男子看着他,平静道出。

    钟靖只是闭上眼眸。若说香兰现在受的是刨心苦,那他便是椎心痛。原来真是月华,他却曾经以为她流露出月华的姿态是故意,以为她是有目的的接近,还为此亲手掐她脖颈

    展眸时,他吹了声哨,只听闻一道嘶鸣声,就见那通体漆黑的乌锥马出现在他身前。他抱着巫香兰上马,轻扯缰绳后,便是无影无踪。

    “他生气啦?”福德揉胡,看着那大将军消失的方向。

    黑衫男子苦笑。“怨我没让他知道月华转世投胎一事吧。”

    “阎君也是为了他好呀,就算他知道转世在哪又能如何?还是阴阳两隔嘛,看得见摸不到不是更心痒难耐吗!再者,天机怎能随便泄露?让他冷静下来,他会知道阎君是为他好。”想起了什么,福德一顿,红着老脸问:“敢问阎君,您和那妖王似是很有交情?”

    “你说酆烨那家伙?”黑衫男子面色大变,脸皮燥热,见面前福德神满脸通红,他粗声道:“你脸红个什么劲?!交情?谁跟他有交情了!”黑袖一甩,不见了。

    埃德顿了一顿,摸摸热脸,喃道:“我脸红了吗?他自己不也是脸红是说怎么大家都喜爱这样噗地就不见?唉”叹了声,转身欲走,一道小身影挡在身前,还挂着眼泪。

    “我爸爸呢?”邱品晏回屋看过奶扔,再出来时却已不见大家,他皱着哭红鼻的脸,可怜地问。

    意外这孩子看得见他,愣了半晌,他才道:“去地府了。你也别难过,先前我们大家都在找他,是一定的程序,他现在去到阎王面前把事情说清楚,阎王会公平审判的。走吧,既然你看得见我,也听得到我说的话,那事情就好办了。现在你家里没了经济来源,你去找里长帮你申请低收”拄着拐杖,他边说边和孩子往屋里走。他想,他是这一区的土地,这里的乡亲他有责任,这孩子往后的生活,他得多留心了。

    钟靖生前从未料想过自己死后会成为伏魔将军、人人口中的天师钟馗;他也并非真想成为什么大将军,他本是文人,考取状元谋得官职以求造福乡里的机会是人生目标,却因才气远播,惹来杀身祸,连妻子也遭受牵连。

    他依然记得自己被那帮恶徒乱刀致死时,魂离身体便见着了月华的魂傻在她**的尸身旁,无声垂泪地望着他。知道她受尽莫大委屈,他想上前同她说话,安慰几句时,一名头戴员外巾、身着员外帔的白胡老者突然出现。那老者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她随他身后离开。

    他欲上前追去,眼前却又出现另一名与带走月华那老者相似穿着的老人家;老人家说他是福德正神,前来引他进城隍殿接受生前善恶审判。他随那福德神入城隍殿前,月华方从殿内出来,与他擦身;他被移送一殿时,在殿前又见月华从一殿出来,再度与他擦身。

    每当他欲开口唤她,她总是低着眉眼经过他身旁。他不知她为何不看他,难道死了便忘了他了么?当阎君给他选择,一是留在阴曹任宫,一是投胎富贵人家时,他问起月华,知晓月华还在地府,他自是选了第一条路,留在阴曹为官。

    答应阎君,是为了等着看那帮恶徒死后入抽肠割心地狱及抱柱地狱。他要亲眼见他们身受抽肠割心之痛苦,再看他们身抱火红铜柱、满身血肉糊焦之苦的模样,他也是为了等着见月华,他思念月华,渴望相见,哪怕是一眼也好,让他知道她在地府过得是否安稳就好。他一度请求阎君让他与她见上一面,却得到月华失踪的消息。

    怎么会失踪?就算未关进枉死城,亦未入地狱受刑,更没转世投胎,阴曹地府门禁森严,即便是光明圣地的死魂也得有令牌才能出入,月华一个柔弱女子,就这样自那么多鬼役眼下的地府消失?

    他每次行动,除了收魂斩鬼,犹不忘寻觅月华,却不曾寻得她一丝消息座下骏马嘶鸣了声,他收回心思,翻身下马后轻抚马儿脖颈,然后让它自个儿觅食去。

    缓步走向溪畔,他掬水净脸,一阵脚步声靠近,他不甚在意。阳世间人见不着他,自然不会过来打扰他。他自腰间取出帕巾,擦着湿凉脸庞。

    “嗳,我看我们在这休息,喝口水再走吧,反正今日大丰收,时间尚早,坐一会儿应不碍事吧?”卸下弓箭和早些时候进山林捕来的猎物,三名壮汉在地上随意坐了下来。

    “咱们今儿个运气真不错,瞧,那兔子和那头鹿还有那山猪,真是肥硕得都流油啦!今晚给孩子们加菜,烤得油滋滋的,肯定高兴死他们啦!”

    “是呀,本来还有点儿担心呢”

    “担心啥?”

    说话的大汉神秘兮兮,看了看周遭,才指着来时路,道:“这山里闹鬼呀,你们不知晓吗?”

    “闹鬼?闹啥鬼?就算闹鬼有啥好怕?这大白天的,老子就不信有鬼胆敢出来吓人!话又说回来,真有鬼,见了老子也要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

    钟靖擦着脸庞,唇畔一抹讽笑。世人啊,总是那么自以为是。谁道大白天不会有鬼魂?他就是一抹鬼魂,只不过他是有地位有身分的魂。

    “唉,我认真的啊,那鬼听说是个女的,长得清秀,但嗜食男子肉体,凡是被她盯上的,死状凄惨,眼珠子被挖掉不说,还把嘴撕烂,还有就是那里啊,特别是那里啊那里被啃得——”

    “那里啊是哪里呀?”

    “唉,就、就咱们男人身下那话儿嘛。”

    “嗤!你没那根家伙呀,那话儿就那话儿,那里啊这里啊蚌什么屁!”

    “喂,你听他讲嘛,别插嘴呀!你说那话儿被啃掉啦?”

    “是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鬼就只啃一半,但那另一半还硬实着咧!”

    “硬实着?死了还能硬着,你吹牛呀?”摆明了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