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花魁卖子 > 第六章

第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年一度的夜渡舫,总是挑选在繁星拱月的夏夜里。

    寒烟阁数十个花娘和乐师,到旧金桥下搭小船出了水门再搭上双层楼舫。

    楼舫船身描上金漆,绘上凤凰,再悬以寒烟阁的旗帜,灯笼隔着不同的绘纸在夜色里绽放七彩的光芒。

    甲板上,倚着船身钉住了桌子,铺上了软垫,摆上了珍谧美撰、各色鲜花和时鲜水果,迎着风,各种香味飘散至鼻间,引得上船的客人早已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入席等着用膳。

    而乐师和花娘恭候许久,霎时软玉温香在环,笙歌不休,堆砌出极致繁华。

    “哼,怎么看,都觉得咱们更胜一筹吧。”絮柳手持团扇,站在二楼高台上,眺望着同时从水门出发的花绦楼楼舫。”

    “可不是吗?”凤翎站在她身旁勾笑道。

    但看看几乎和她们楼舫并行、压根不愿落后的花绦楼楼舫,她不禁叹气。

    唉,两家同享盛名的销金窝,可真是谁都不肯输,不只船身装饰要比,就连前进速度都要比

    不过,两艘楼舫贴得这么近,相差不过十来尺,不会太危险吗?

    “哎呀!把船身逼得这么近,是要把我给逼到角落不成?”絮柳也发现了这一点。“给我等着,我马上要舵手反击。”

    凤翎赶忙拉住她。“絮姨,算了。”

    “这怎能算了?这旧金河出了水门,河面就宽敞得可以容纳十几艘楼舫并行,她偏是要贴这么近,分明在挑衅,我怎能闷不吭声?”

    “絮姨,别闹了,船上有很多客人,要真出了差池,那怎么可好。”

    “但我要是不反击,她会以为我怕她。”絮柳抿了抿嘴,怎么也不肯输给花绦楼的鸨娘褒妍。

    两人从年轻时就杠上了,现在,表面上像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实际上却是明争暗斗,挖对方墙脚、抢对方客人。

    “你们到底是怎么结下梁子的,怎么连点小事都要争?这可是在河上,要是撞船个不小心有人失足落水,事情可就糟了。”凤翎苦口婆心地劝着。

    毕竟夜渡舫是在夜晚里行骏,要是有人真掉进河里,就怕是救不上来。

    “所以你看,那八婆就是没良心,偏要硬干惹火我。”絮柳不禁碎碎念“也不想想,当年她可是我一手拉拔的,可谁知道,被花绦楼给拉去也就罢了,过了几年竟成了花绦楼的鸭娘跟我对台真是一个个没心没肝没肺的。”

    “絮姨,你放心,我不会是那个没心没肝的。”凤翎好笑地安抚她。

    絮柳碎了声,撇嘴道:“你也没跟我说一声。”

    “什么事?”

    “朱书德那桩事。”

    那晚她从旧金河畔回来,就瞧见朱书德被人脱光绑在寒烟阁前,吓得她呆掉,正要找人问时,金大少的贴侍便详尽地把事给说了一遍。

    她听完之后,便要护院直接把赤条条的朱书德给押到府尹,是治不了什么罪,但至少能趁机痛快的带他游街,让他往后再也没脸踏进崆峒城!

    混蛋东西,竟敢趁没护院看守的时候下手,真是活腻了。

    “我是想不过是一小事一桩。”凤翎叹了口气。

    “是啊桩小事,让我被金大少骂得快臭头了。”

    “关他什么事?”

    “你说呢?”絮柳笑得暖昧。“人家说他看上你了。”

    “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罢了。”

    “管他是好玩还是不好玩,反正你们就算无夫妻之名,也有了夫妻之实,如今要是能在一块,这不是美事一桩?”当年她的事,自己可都是知道的。

    凤翎不禁笑得自嘲。“絮姨,金府大门的门槛很高,我踏不进去。”

    当年怀了小乐的事,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告诉任何人,可是大起来的肚子是瞒不过絮姨的,她只好坦白从宽,也亏絮姨待她太好,竟真让她休息了一年把小乐生下,再找了单纯的紫蝶,帮她一起照顾小乐。

    这事她们可是保密到家的,只要絮姨和紫蝶不说,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而她,压根没打算向金如玉坦白。

    “是吗?”瞧她似乎没打算回话,絮柳也不再追问。“罢了,你自个儿拿定主意,我也不会强迫你什么,不过今晚你就待在桂染舱房里别出来。”

    “为什么?待在舱房很闷。”

    “有金大少陪着,保证你不闷。”

    “他?”

    “是啊,金大少正在舱房等你,你快去吧。”

    一听到他在舱房里,她愣了愣。“他不是向来不参加夜渡舫的?”

    “原来你也知道?那你也该知道,他这回是为谁而来。”絮柳催促着她“去去去,我要在这里盯着,绝对要比花绦楼的船还快到达康交岭。”

    凤翎想了下,下了梯,瞧见紫蝶就在底下候着。

    “小姐。”

    “怎么了?”

    “金大少差人”她指了指站在几步外的并也。“要你到桂染舱房。”

    “小乐在吗?”

    “不晓得。”

    凤翎看了并也一眼,随即转身朝另一头走,打算绕到船头吹吹风。

    筵席是摆在船尾的方向,而她压根不想到船尾去抢其他花娘的锋头。

    “凤姑娘。”并也一个箭步就挡到她面前脸可怜兮兮地说:“外头风大,不如到舱房里歇着吧。”

    “小乐也来了?”

    “没。”并也一张俊美偏柔的好皮相,瞬间变得苦瓜。

    就说嘛定要把小主子一起带来的,主子就偏不要口

    “小乐没来,他来做什么?”凤翎笑眯眼问,迁自从他身旁走过。

    “是呀,凤姑娘,我也跟我家大少提醒了,可是大少说,这儿人多又是夜里,小少爷上了船没多久就睡了,倒不如在府里睡。”

    “是呀,这里人多,叫你家主子早点回去睡吧,我可以差人破例,让他提早下船去。”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凤姑娘,不要这样嘛。”并也又冲到她面前硬是挡着路。“凤姑娘要是不跟我走一趟,我会被大少给丢下船的。”

    凤翎笑得眉眼弯弯,小步不断地贴近他,菱唇弧度勾魂,美目挑逗诱惑,教他涨红了脸,羞得只能赶紧闪边站。

    “道行还太浅,被丢下船也是没办法的事。”轻而易举地将并也逼开,教她满意地从他退开的方向走。

    然而,才走了两步——

    “这儿有个道行深的,就不知道花魁愿不愿意赏脸?”

    那把低哑带笑的嗓音,教她猛地抬眼,就见金如玉懒懒地倚在前头的船身。

    她忍不住回头瞪着一脸歉意的并也,才知道自己是自以为聪明,实际上早被逼进死胡同里。

    深吸口气,她扬起笑问:“今天是什么风把金大少给吹上船了?”

    金如玉缓缓走向她“不就是你?”他勾起她一络发丝,凑在鼻尖嗅闻着,笑意染得桃花眼熠熠发亮。

    “凤翎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她的心,因为他的笑而隐隐颤动着,脸也微微烧烫着,但她强迫自己冷静,淡笑以对。

    “有,你就是有这本事。”放下她的发,船身突地晁动了下,他想也没想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你!”她想挣扎,却发觉他微颤着。

    她不禁疑惑,微颤的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你可以怕任何人,就是不准怕我。”

    “我不怕你。”她没好气地说。

    “真是不怕?”他俊脸俯近。

    她直瞪着他,却感觉他像是要亲自己,教她不由自主地闪避开来。

    “放开我。”她不习惯与男人之间太过亲近,贴得这么近会让她心底的恐惧,像是出押的野兽将她吞噬。

    金如玉打量着她,凡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进舱房吧。”他道。

    “不要,舱房很闷,我要在甲板上吹风。”她挣脱他,靠着船身。

    他眉头微皱,像是要说什么,蓦地,船身剧烈摇晁起来。

    凤翎下意识地抓紧船身的栏杆,听见并也大喊着“大少!”

    她赶忙往旁边看去,就见金如玉脸色苍白地退到船楼底下副惶恐的样子,正疑惑之际个更大的摇晁袭来,船身严重倾斜,在阵阵的惊呼惨叫和杯盘碎落声中,她被晁出了船外,掉入了河里。

    “凤翎!”金如玉喊着,不假思索地冲过去蹬,跃入河中。

    “大少!”并也见状,也跟着跃入河里。

    “快快快,赶紧回舱房。”

    一刻过后,落河的三人总算被捞上小船,再赶紧送到楼舫上头,絮柳立刻指挥底下的人送他们回房,顺便要其他丫鬟护院整理甲板,要花娘赶紧带着其他客人先回舱房歇着。

    她忍着怒火,忙着收拾残局,二向客人道歉,决定等回头上岸之后,非要到府尹告花绦楼故意撞船,讨回公道不可。

    “我回我自己的房。”走到桂染舱房前,凤翎坚持要回自己的舱房。

    跟在身后的金如玉拧紧浓眉,低声道:“先进去。”

    “我”她回头,瞧他脸色苍白得可怕,不禁赶紧退开。“你先进去吧,差人替你备上一点热水。”

    “不用了,你先进去。”他状似疲惫地倚在门边。

    “可是”正犹豫着,便见紫蝶已经奉絮柳之命,将她的衣匣给抱过来了。

    想了下,她终究还是先进了房。

    舱房里,床和矮桌全都是钉死在木头地面的。里头还算宽敞,布置得极为简单素雅,该有的都有,但就是没有屏风。

    这下子,她要怎么换衣裳?

    正忖着,身后的门板已经关上,她浑身寒毛竖起,不敢回头。

    “我背对着你,你赶紧换衣裳。”

    他说着,她听见了他褪下衣物丢掷在地的声响,教她浑身紧绷得无法动弹。

    金如玉三两下就换了套干净衣裳,却发现她还是动也不动地愣在身后,不禁催促着“你不赶紧换下衣物,会染上风寒的。”

    虽说时序已经入夏,但河水的温度仍低,在河里泡了一下子,想染上风寒容易得很。

    然而当他的手抚上她的肩时,她却如惊弓之鸟,吓得蹲下身,双手护在胸前,整个人蜷缩起来。

    “凤翎?”金如玉疑惑又诧异地看着她。

    原以为,那晚她遭人轻薄,所以才会特别惧怕男人,但是眼前所见,她的恐惧似乎更深沉

    “谁欺侮了你?”他缓缓蹲在她面前,沉声问着。

    在寒烟阁那种烟花之地,花娘被寻欢客糟蹋之事是时有所闻,但他没想到,当事情是发生在她身上时,他心中竟会瞬间升起如此巨大的愤怒。

    她却像是听而不闻,只紧紧地抱着自己,仿佛唯有这么做,她才能得到保护。

    “凤翎,别怕是我。”他尝试轻抚她的手臂安慰。

    但她却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开,挣开他手的力道大得他只是轻抓着她,便撕下了她外头的纱衫,教他清楚看见,她腰侧狰狞的伤疤。

    “不要不要”她近乎崩溃地爬到角落,恐惧地看着他,企图把自己缩得更小包小,好像这样他就可以看不见自己。

    金如玉错愕地看着她。

    是他吗?是他伤了她吗?

    虽说他一直认为她就是小乐的亲娘,也再三想要确定她的身分,但他却忘了,那一晚的他像野兽般,根本没想到他对她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而如今,证明她身分的铁证,却刺伤了自己。

    伤她的人,竟是他

    满腔的愤怒瞬间化为说不出的苦涩哀伤口

    从她的反应可以想见她对于男人的接近有多恐惧,可是他知道,无人可以依靠的她,为了要养小乐,得要如何勉强自己成为花娘,对每个男人曲意逢迎

    他空洞的心,因为她的骇惧、她的委屈而狠狠发痛着,像被人用手不断地挤压着。

    “凤翎”金如玉哑声唤着,却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想了下,他试图让嗓音如平常般戏谑“之乐要是见到你这模样,肯定要笑你了。”

    “小乐?”之乐两个字,仿佛阳光破开无边无际的恐惧,温暖了她,让她的思绪逐渐清朗而不再混乱恐慌。

    “小乐的娘,你该怎么赔偿我?”

    凤翎蓦地回神,张大美眸望着他。

    他在说什么?

    小乐的娘?

    “凤翎,这笔帐难算了。”金如玉勾笑道。

    她错愕地回想,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要不他怎能说得如此肯定?

    “你腰间的疤是怎么来的?”他问话的同时已经起身,在橱柜里找出干净的大布巾,顺手从她的衣匣里找出几件衣裳。

    她垂眼望着自己的腰侧,接过他递来的布巾,往身上一盖。

    原来那一晚,他记得她身上有伤?

    “你”原本想再狡辩的,但此刻的她身心俱疲得连说谎都不能。“反正那已经不重要了若要说赔偿,那么我一千两还你,你把小乐还给

    我。”

    复仇大计已经告吹,拥有小乐至少能让她知道,她还可以为什么而活。

    金如玉搭上中衣,再拿了件布巾,在她面前盘腿坐下。“天底下有那么简单的事吗?过来。”他朝她勾勾手指。

    “你要做什么?”她戒备地看着他。

    那戒备的神情,令他的心微微刺痛,但他若无其事地掀唇冷晒“这房里没镜子,否则真想让你瞧瞧你现在的德性。”

    她抬手抚发,才发现发丝早已湿透,甚至早已经散乱。

    金如玉拔下束环,湿透的长发披落,他先擦拭自己的发,再沉声威胁着“再不过来,是要逼我出手?”

    凤翎闻言,吓得赶忙坐直身子。“布巾给我就好。”

    他啧了声,状似要递出布巾,却在她伸手的瞬间,将她扯进怀里。

    “你——”

    她浑身紧绷,却感觉他的手轻柔地擦拭着她的发,再一一地梳理。

    那动作很轻很轻,像是怕吓着她似的,轻柔地抚着她的发,像是在安抚着她的心,接着,仿佛听见他说:“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教她疑惑地抬眼。

    “凤翎,我出入寒烟阁多年,你也见过我几次甚至是同桌陪侍你怎能把这些事都藏在心底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她垂下长睫。

    “你可以上府尹告我轻薄你。”

    “一个花娘?”她不禁哼笑着。

    “就算是花娘,也有卖艺不卖身,谁敢轻薄你就要付出代价。”

    “对象是金家大少,你认为府尹会办理吗?”她摇头失笑,决定道出他们最初的相遇,让他明白,她为何可以忍受此事。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就会明白我的原因。八年前,我和姊姊来到崆峒城,身无分文的我们躲在墙角避雨,姊姊发着热,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见到一辆马车驶来,我冲了出去拦下,马车的主子给了我一锭金子,让我带着姊姊去看大夫。”

    “是我?”

    “是,是你,但我想,你应该记不得我了。”凤翎始终垂着眼。

    “后来,我跟姊姊进了寒烟阁,本来是端盘小裨,可是姊姊的病在那时留下了病谤,后来一病不起,为了医治姊姊,我成了花娘”

    金如玉静心听着,擦拭着她的发也暖着她冷透的身子。

    “后来姊姊去世了,我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活,然后我发现你被人设计,中了迷香,所以我才带着你走,但没想到”

    他蓦地紧紧拥住她,感觉她紧绷的身体微微颤着。

    “别怕我,不会了再也不会”

    一切都连成线了。

    之乐说过,娘是喜欢爹爹的如果她对他没有半点倾慕,又怎会发现那晚他遭人暗算?

    她必定是时时注意着他,才能在事发时立刻带他离开,然而他却欺凌了她是他亲手毁了她曾有过的倾慕。

    “我没有怪你,我不j限你,就当是我报答你吧我们之间,在那一夜就已经是互不相欠了。”

    她曾经仰慕过他的,从他救她,而后在寒烟阁再相遇,他的君子风度,他在谈笑中强硬地谈妥生意切都在在吸引着她。

    可是那一夜,让她无法再单纯倾慕,从那之后,烙在她心底的,还有恐惧。

    “谁说的?你怀了我的孩子不认帐,又上我家勒索了一千两凤翎,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你!”这明显的歪理让她火大地瞪着他,忘了害怕。“是你先对我”

    这人刚刚不是在对她道歉吗?怎么道歉还言犹在耳,他就马上换了一张脸?!

    “你刚也说了,互不相欠,所以咱们的债就从你有了我的儿子,却还向我勒索这一笔算起。”

    “你这个人真的是恶劣无赖!”

    金如玉满意地笑眯眼。他发现,只要把她惹毛了就会让她忘却恐惧,这倒也是个法子。

    “凤翎,别忘了,是你先隐瞒自己是之乐亲娘的身分,而后又把他丢给我真了得,你竟能让自个儿的儿子喊自己姨娘。”也许该说,之乐太过成熟,知道她的难处在哪,’懂得乖乖听话。

    “我”她恼极,揪起头上的布巾丢他。“你以为我愿意吗?小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和他分开,我心如刀割!”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这么做?”

    刚刚,她提及自己和姊姊来到崆峒城,可仔细算算,八年前,她和姊姊的年纪育定还小,既然会进寒烟阁代表不是为依亲而来,那么又是为何而来?

    “我”凤翎不禁语塞。

    那些事再提起,又有什么用?

    既然事情都已经结束,她也不愿再想,但可恨的是,就算她现在想要回小乐,他肯定也不会给。

    “算了,反正从今天开始,你,随传随到。”瞧她仿佛有难言之隐,他也不想迫问,只直接告诉她,他的打算。

    这几日爹老是盘算着替他找个媳妇,他就刚好拿她来让爹别多事。

    “你说什么?”

    “要我再说一次?”他笑得一派斯文和善。

    “你以为你是谁?就算是你也不能勉强我,在寒烟阁里还有絮姨作主,轮不到你决定。”

    “絮姨吗?”金如玉轻点着头,笑得满脸愉悦。“我认识絮姨那么多年了,她却瞒着我这件事,你说,我该要怎么对付她?”

    “她——”

    “你别跟我说,絮姨不知道你怀孕生子。”他淡声打断。

    凤翎是棵摇钱树,无端怀孕生子,絮姨没要她将孩子打掉,肯定是她说出了原由。姑且不论她是怎么说服絮姨留下孩子的,但至少可以肯定絮姨是知情的,而她身边服侍的紫蝶,也肯定是絮姨特地安排照料她的,否则,紫蝶不会和小乐那般亲近。

    “不要为难絮姨,这些年她帮了我很多,就连小乐她也是疼入心的。”她闷声说着,就怕他真的拿絮姨开刀。

    “不为难她,难不成要为难自己?我可不干那种事。”

    “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也不想想,小乐能在寒烟阁里无忧无虑长大,是因为絮姨帮了我们许多,你不感谢她就算了,居然还想对付她?”

    “我要不要对付她,就看你怎么做。”他话说得坦白,明人不干暗事。

    “你!”她瞪着他,不信他真会这么做。“你和絮姨可是十年的交情,如果你连这多年来的交情都可以不要,我也无话可说。”

    “你可以试试看,看我会怎么做。”他说得笃定,很像一回事。

    “你”难道这事真教他这般恼火?要是他真的对付絮姨,那她岂不是太亏欠絮姨了?

    可是要她随传随到,这种事

    蓦地,船身又剧烈摇晁了下。

    有力的臂膀,立刻将她团抱住,吓得她浑身僵硬。

    “喂,你放开我”她不能适应拥抱,这让她很难受。

    “等等”

    听到他嗓音古怪,感觉到他身子微微颤栗,她不禁疑惑地抬眼,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跟纸张一样白。

    “你”她不禁想到先前在甲板上的情况,船身摇晁时,并也急着要跑到他身旁,他脸上也是没半点血色,而且一开始他抱着她时,他身上也是颤着的几个线索在脑中被一道灵光串起,教她不由得脱口问:“你不敢搭船?”

    金如玉眉头紧拢,就连唇也抿得死白。

    “你怕船身摇晁?”她惊呼着。

    “闭嘴。”他恼羞成怒道。

    这是他唯一的弱点,除了并也,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她发现。

    见他没有反驳,声音反倒透着一股恼意,教她忍不住开心地拍着手。“原来如此,难怪你从来不参加夜渡舫,原来是怕搭船!”

    “不是怕,是不喜欢。”他坚持。

    “是吗?”她眯起眼,突地从他怀里溜走,跳到一旁。

    “你!”金如玉才起身,船身又突地摇晁起来,他不禁暗咒了声,整个人贴到了墙边不敢动弹。

    “真是可怜,人果然没有完美的。”她感慨了声。

    有谁会知道,他竟然会怕乘船呢?

    “过来。”他吼着。

    “不要,咱们先来谈条件。”

    “跟我谈条件?”

    “对,我要你取消随传随到的命令,要不然我就把你怕乘船的事告诉大家。”真是天助她也,给了她这么好的契机。

    说不定她还可以藉此威胁他把小乐还给她。

    金如玉却哼笑了声。“谁信?”

    凤翎不禁怔住。也对,这家伙在崆峒城里的名声,犹如神只般完美,坊间曾有数种流言窜起,但都不到一天就自行歼灭,只因无人相信。

    她垂阵暗啧了声道阴影逼近,将她扑倒在软榻上头。

    “你放开”

    “你也会怕是吧?让你也尝尝我的恐惧。”他的口吻像个负气的娃儿。

    她身子应该僵硬紧绷,感受到天崩地裂般的恐惧,然而此刻,她却被他的口吻逗笑,再察觉他轻颤的身躯,教她也不舍再推开他,不过——

    “承认你是在害怕了吧。”

    “是讨厌。”

    “那你放开我。”她态度可嚣张了。

    “偏不。”他抱得更紧。

    “还说你不怕?”

    他没吭声只是紧闭着双眼。

    看他仿佛正在努力忍受恐惧,她的心不禁有点发软,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地问:“既然不敢上船又何必上船?”

    话出口的瞬间,她不禁想起他说他是为她而来。

    难道说他是怕她又遭客人轻薄,所以才为她上楼舫的?

    可是他明明怕乘船明明怕着,但还是为她而来了?

    忖着,心头竟暖热起来,仿佛他的体热熨烫着她,虽然让她依旧身子僵硬,但热度却暖了她多年冰冷的心。

    这人傻子!

    无声骂着,但唇角却扬得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