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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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发现自己脑中全是他的身影时,云萳这样告诉自己。

    毕竟她并无证据证明他们是同一个人,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无论是与不是,她一定会查出来的!

    她相信,她此刻手中掌握的,已是一个足以动摇海老国国本,左右荆琥岑生死的绝密,所以她一定要紧紧攥在手中,将它作为女儿国未来与海老国间产生危急时,最大的谈判筹码。

    而在此之前,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获取到同样的情报的。

    绝对!

    让人诧异的是,云萳口中那荆琥岑的一时兴起,竟整整持续了一年半,而这一年半里,他真可说是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小痹,那大军头的花又送来了是吗?来人,老样子,搬两盆到我府里。”

    是的,每个月一回,以替昊天送花为由,千里送来那随着四季更迭而有所不同,早已塞满她与姐姐们的寝宫,并让众观赏者叹为观止的美丽、芬芳花朵。

    “小萳,那家伙又多管闲事的跑去掺和了。”

    是的,在没有人告知,也没有人期待的情况下,以“驸马团预备团员”的身份自称,自顾自地跑去和她那些姐夫们掺和在一起,水里来、火里去的与他们一起冒险犯难不说,还在跟他们热情称兄道弟之余,不忘用兄弟价接受出兵委托。

    “小萳啊!最近有没有想爷呀?”

    是的,在他每结束一场恶战,她的探子都还没来得及回报之时,便鬼魅地蹲在她的窗台上,戴着一张平凡、普通的人皮面具,笑脸盈盈地唤着她,强迫她领着他在虹城乱逛,并在短暂停留后,倏地离去时,强在她颊上留下一个吻,甚至连在她的梦中,他都要来骚扰她

    她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她绝不会答应他那纳他为驸马的请求的,所以他到底要这么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他不累,她都替他累了。

    这一年半来,云萳无时无刻不这么想,可这想法,却在三个月前消失了。

    因为那些花、那些掺和,与那磁性的慵懒嗓音,在三个月前,突然且彻底地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是他,还是海老国出问题了?

    可她最近都没有收到任何相关情资啊!

    是她漏看了,还是她手底下人还没送来?

    当云萳脑中塞满问题,而她努力地在其中找寻着最有可能的答案时,她的身旁突然传来一个低柔的嗓音——

    “萳公主?”

    “喔!抱歉。”蓦地一愣,云萳抬眼望着身旁那张温文尔雅,但此刻却布满关怀的俊颜抱歉似的笑了笑“我失态了。”

    “萳公主千万不必抱歉,你一点也没有失态,是我疏忽了,只顾着自己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你身子不适。”凝视着云萳柔美的小脸,东千国太子笑得温柔。

    “没的事,太子客气了。”连忙收起心底思绪,云萳又浅浅一笑,一方面彻底展现着女儿国七公主那弱不禁风的娇柔,一方面努力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离开才不至于太失礼。

    老实说,今日的云萳,是被“骗”来的。

    在来之前,她只当是受邀来观礼——东千国太子登基大殿,但来后,她才明白,今日的她,不仅仅是观礼贵宾中的一员,更是东千国太子“选妃大典”的重点人物!

    般什么啊!

    要找娘子,自己想办法找去啊!让她傻坐在这儿,被人像观赏珍稀动物般的来回盯视着,很好玩吗?

    仅管牢骚满腹,但碍着自己的身份与女儿国的形象,云萳只得按捺住心底的不耐,一边柔声附和着东千国太子的话,一边和小九打着换人暗号,想快些由这令人厌烦的处境中脱身。

    可她却不知,她与东千国太子如同一对神仙眷侣般喁喁低语着的亲密模样与画面,不仅羡煞了不少人同样身为太子妃人选的他国公主。

    “大家都是公主,凭什么就她能单独坐在太子身旁?”

    “就是,更何况,我听说她一年多前被海老国软禁了半年,半年耶!上苍!想也知道在那都是野蛮人的国度里,她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可今日竟还有脸坐在太子身旁装纯洁!”

    “没错,我也听说这事儿了,那海老国的大将军王啊!据传是个好女色至极的野蛮军头,被那种人掳去,并糟蹋了半年多,没羞愧上吊以全名节就罢了,还敢出来现眼。”

    “你们都错了,我听人说女儿国的女人们个个放浪成性,几位公主全后宫面首无数,所以搞不好她在海老国其实如鱼得水得很呢!”

    大厅中的种种抹黑与蔑言,云萳其实早听在耳中,但她却全当耳畔清风,因为若会在意这样的闲言闲语,就不配当女儿国的女儿家!

    可她虽不在意,却有人在意。

    当那议论声浪愈来愈大时,东千国太子终于忍不住皱眉,欲开口问云萳是否要避一避,但此时,却有一个慵懒的嗓音早他一步在大厅中响起——

    “好像有人在谈论爷啊!能不能麻烦再大声些,因为爷实在坐得太里边,有好些话都没听清呢!”

    话声响起之际,大厅一角的一道帘子,缓缓拉开了。

    就见荆琥岑翘着二郎腿半坐卧靠在一个案桌旁,左手搂着一名妖娆的歌妓的腰,右手则抓着另一名歌妓的胸脯,笑脸盈盈地望着众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望着左拥右抱、一脸放浪不羁的荆琥岑,不仅大厅中的人全惊住了,连云萳也愣住了。

    “说啊!怎么不说了?爷还没听够呢!”张口含住身旁歌妓用唇递至他口中的樱桃后,荆琥岑懒洋洋地笑望着所有人“不过在你们开口之前,爷得先说啊!爷再过两天就要成亲了,所以爷实在很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让爷的未婚妻听到有碍爷名节的话,要知道,爷守身如玉了那么多年,就是想找个好娘子,生几个小白胖子传宗接代,很不容易的。”

    他要成亲了?

    这就是他再不出现的原因了,是吗?

    若是,那就好就好正当云萳轻垂着眼,不明白自己为何在听到他要成亲时,心会突然一紧,而且思绪还纷乱得几乎无法思考之际,却听到他直接点名了她——

    “对了,萳公主,别来无恙啊?”

    “你好。”仅管身子微微一震,但云萳还是抬起小脸对荆琥岑轻轻颔了颔首。

    “当初由于爷家里的皇族女眷们实在太喜欢你,所以才会留你在我海老国玩玩,谁知竟弄得咱俩都清白受损,让爷实在怪不好意思的。按理说,爷本该装着不认识你才对,但为了爷的名节以及未来幸福,爷有些丑话不得不先说。”直勾勾地盯视着云萳柔美的小脸,荆琥岑吊儿郎当地说道。

    “请说。”心绪实在太乱,更不明白荆琥岑究竟意欲何为,所以云萳只能如此答道。

    “爷虽曾说过想被你招为驸马,但只是一时没睡醒的玩笑话,不过为了不损两国情情谊,也不想让你下不了台,所以爷只好硬着头皮追求你。”荆琥岑边说边抱歉且无奈地摊了摊手,然后将身旁两名歌妓搂得更紧“可你啊,实在身子太弱,又是个处子,爷努力了很久,但你那副小兔子遇着狼的表情实在让人扫兴,天天风花雪月的也让爷乏味,再加上那完全没有女人味的体态,更是让爷完全提不起兴致碰你抱歉啊!让你如今还是个没男人爱怜过的可怜处子。”

    “你”听及如此露骨的粗俗言论,满大厅的宾客中所哗然,表情各异,有许多男子开始悄悄且暧昧地打量着云萳,东千国太子则笑意满盈,而云萳的小脸,开始微微发白了。

    “爷是个大字不识得几个,只会打仗,没气质也没文化的大老粗,实在不懂你们欣赏女人的品味,可当初一时给鬼蒙了眼,也想找个有气质的来玩玩,只可惜,一遇上她,爷连命根子都站不起了,实在秽气。”

    荆琥岑继续旁若无人地懒洋洋说着,可大厅中已有不少女子开始退席,而男子则爆出了几声低笑。

    “所以爷在检讨过后,找了跟爷情投意合的娘们儿重整雄风,毕竟爷的女人,多少得像这种有胸有腰有风情的,玩起来才有味嘛!”亲了亲身旁歌妓的脸颊后,荆琥岑的眼突然一眯,环视着那帮留在大厅里等着听笑话的人“啊!对了,今儿个爷会当什么也没听见,所以,大伙儿也什么都没瞧见,明白不?”

    “明白,全明白了。”

    望着荆琥岑那突然冷冽的眼眸,大厅中的人心底忽地一寒,顿时想起了他的身份,为了不想看到海老国佣兵部队兵临城下的盛况,自然忙不迭地答道,然后一个个赶紧借故离开现场,就深怕被他认出自己的身份。

    “既然明白就好,那爷也不废话了,拉帘,上酒。”

    “是。”

    “不要嘛!爷,您别碰人家这儿嘛!都被您弄硬了。”

    “硬了?有多硬?有爷的硬吗?”

    当大厅中外宾几乎走光,只剩东千国自己人撑场面时,望着这样的光景,听着帘后传来放肆、打情骂俏的娇喘、娇笑声,云萳的心,整个抽紧了,并还一阵一阵的疼痛着。

    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要成亲就成亲去,没有一个人会在乎,可他为什么要那样贬低他自己,也贬低她,还在大庭广众间将那样低俗的话都说出口,让他成为大家的笑话?

    他爱来就来,爱去就去,没有一个人会在乎,可他为什么还要特地来此,将所有事摊开来说,然后还一点不留余地地与她彻底撇清关系?

    到底为什么

    “抱歉,太子,我有些不适,不知”心绪凌乱的云萳,在听到帘幕那段不断传来的浪笑声后,终于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东千国太子说道。

    “当然、当然,快,快送萳公主回宫。”

    云萳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得是那样快、那样急,所以她根本没有发现,在她离去时,那被风吹起的帘幕一角,有一双眸子,一直随着她的身影而动。

    那双眸子,眼底有些悲伤,有些不舍,有些心疼,但那双眸子,却也同时在笑,笑得那样温柔,那样幸福,那样满足

    半个月后

    威琥山的星空下,一名男子躺在草堆上,双眸直视着那片满是星子的无垠夜空。

    海老国的传说里,一颗代表一个人,而这么多的星子中,究竟哪一颗是他,他至今还没找出来呢!

    只可惜,好不容易终于有了名字的他,终于在天地间找到位置的他,自己的那颗星,再过不久,就要陨落了。

    但他已然满足,毕竟比起大多数的人来说,他真的太幸运了,而这份幸运,已足够他在划破天际,绽放出最后光芒的那最美的瞬间,仍面带微笑。

    是的,他是昊天,他是石头,他是荊琥岑。

    他的家,如同海老国许多家庭一般,有个战死沙场的父亲,一名含辛茹苦的娘亲,以及两名为了让家中唯一男丁能进入佣兵学校,习得所有佣兵技能,因而在小小年纪便出门拾荒、帮佣,甚至出卖美色乞讨,却连饭都舍不得多吃一口,宁可挨饿也要将他喂饱的姐与妹。

    由于自幼长得比别人高大,再加上老成的长相与利索的身手,因此为了能及早分担家计,让娘亲及姐妹至少过上三餐温饱的日子,九岁的他谎报了年龄,顺利混进军营,开始了他的佣兵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