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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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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还是在一楼大厅等你,我得处理一些私事。”握紧发响的手机,她对梁硕钦说,接着,转向向棠武解释“棠武,我们再联络,谢谢你没误会我,我只是想跟梁老师把话说清楚。”这话其实也是说给梁硕钦听,希望他能干脆死心。

    “我刚说的不是场面话,旖晴,你有权利在结婚前多比较。”向棠武大方道。

    她欲言又止,张了口又闭上,最后什么也没再说,朝三个男人点点头,转身走向电梯。

    方旖晴吐口气,在大厅寻了张舒适椅子,握在掌心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她才缓慢接起。

    手机收线那一秒,她瞪着萤幕,显示通话时间二十五分四十七秒。

    她心口被压得沉甸甸的,叹着气将手机收进皮包,她犹豫几秒,决定上楼,一道阴影落在她面前,她抬头,撞进他温柔的眼里,一时之间竟发不出声。

    “你还好吗?”男人开口,连声音都衔着温柔。“你父亲?”

    她愣了会,很轻地点了点头,起身。“我没办法等梁老师,得上楼跟他说一声。”

    “我下来时,他正忙着。”梁母不停拉他在各家名媛千金之间寒暄“我刚问了他电话,也许你打他手机比较快。”

    他从西装外套掏出手机,帮她按号码,才将手机递给她。

    她睐他一眼,接过他手机,贴在耳边,响没几声,便接通了。

    “梁老师,我是方旖晴,不好意思,我家里临时有点事,我得先走没关系,我坐计程车很方便真的不用,你忙没关系,我赶时间,我们下次再说好了。嗯,那就这样,拜拜。”她将手机还给他,低声道:“谢谢你。”

    “你该正式介绍自己的名字,照我们约定的。”他提醒。

    她微笑,从皮包拿出便条纸、笔,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他。

    “方——旖——晴。”他用绵长低柔的嗓音吐出她的名字。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脸热辣辣的,这男人真的很会调情,他连声音都是武器。

    他将便条纸慎重地收进皮夹,然后抽了一张名片朝她递来。

    亮点执行总监唐翌磬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但不知“亮点”是什么公司。

    “你上次不是说过,以为我从事公关行业?你猜得没错,亮点是公关公司,我的公司。我明白,真要比家世背景,我没有向棠武显赫,但我的公关公司,在台北不对,应该说,在整个台湾是数一数二的大,你无聊时,可以上网查查我公司的风评。”

    他是公关公司老板?她想起刚刚听到那位时髦小姐喊他boos。

    “今天这场慈善晚会,是我们公司接下的活动。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的太巧了。”他笑着。

    “上次你说你是那家pub的股东,我以为”

    “那是朋友找我投资,就是那位酒保,我有点闲钱就入股了。pub只是我的副业之一,所以我保证,当我的女朋友绝对可以吃香喝辣,不比当向棠武的交往对象差。”他才不想承认她是向棠武的女朋友!

    幸运女神都站在他这边了,他当然要卯起劲,不遗余力的行销自己。

    虽然他并非出身豪门,但他白手起家,钞票也是大把大把的赚,当他的女人,绝对也很幸福。

    “我并不在乎钱多钱少,钱够用就好。”她说。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等我们第四次巧遇,给我机会跟向棠武公平竞争,你若选择我,保证一点都不吃亏。”

    “你觉得我们有可能第四次不期而遇?”不晓得他哪来的信心?

    “当然!幸运女神绝对站在我这边。”他简直信心超载。

    “你不担心我们只能巧遇三次?人生不可能有这么多不期而遇。”

    “难道你担心我们只有三次缘分?”他扬起眉,眼角带喜。看来他赢面很大呢。

    方旖晴抿着嘴,没答腔。

    见她沉默,他续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浪漫派,我相信所谓的命中注定,命运若安排你属于我,相信我,你跑都跑不掉。我期待着我们第四次的不期而遇,到那时,我认为你应该直接举白旗投奔我的怀抱,因为我是命运写给你独一无二的答案。”他笑得自信满满。

    她睁大眼说不出话来。又一回,他轻而易举让她心跳失速。

    这种甜腻又充满霸气的话,恐怕只有他想得出来,说得出口。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刚才见她愁眉不展地讲电话,他想,让她必须离开的事,也许是她父亲吧。他记得,她父亲生的是重病。

    她回神,被他分散的注意力又聚回。

    “我自己坐计程车就好。”她婉拒。

    “要去找你父亲吗?”他问,回想起她眉宇间的轻愁,让他放心不下。

    她点点头,没多说话。

    “去医院吗?”他又问。

    叹口气,她又点头。

    “我陪你去,你烦的时候,我至少还能说笑话给你听,我是个说笑话的高手。”他没办法放她一个人去,他晓得她不好受,在这种情况下,换作任何人都不会好受。

    她杵在原地,没拒绝也没接受他的提议,像是还在犹豫。

    “别拒绝我,让我陪你去,我不放心你,如果不能知道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平安的回到家,我会担心到失眠。我还期待在这座城市,与你不期而遇第四次耶。”

    他有点孩子气的尾音,让她笑了。

    “好吧,谢谢你愿意陪我。”

    “这是我的荣幸啊。”他笑,伸出手臂,说:“挽着我,我很荣幸能陪你一起面对人生的暴风雨。今天晚上,我是你的骑士,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人生的暴风雨?他说的其实没错。

    但他说话的方式,实在是

    “唐翌磬,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舌头能开出莲花?”她揶揄。

    “没有让舌头开出莲花的高深功力,怎能在公关行业闯出名堂。”他完全不在意她的揶揄,反而自信满满。

    下一秒,他换上认真神情“娃娃老师,你不懂吗?碰上人生的难关,更该幽默以对,才能活得健康长久。我希望你健康长寿。”

    方旖晴的视线,在他那双墨黑如夜的眼里停留,然后对着他深深笑了。

    急诊室里,医师、护士、病患家属来往穿梭,消毒药水味弥漫。

    几乎每张活动病床边都有焦急的家属陪着,但靠窗那张活动病床,只有病患孤单躺在那里,鼻前戴着氧气罩,消瘦得近乎干枯的右手臂打着点滴。

    在急诊室入口张望,她一眼看见那个老人家。

    踌躇近一分钟,她才终于迈开步伐朝窗边的活动病床走去。

    “请问是方润楠先生吗?”她困难地开口,手臂一道力量传来,唐翌磬的大掌覆在她手臂上压了压,像要把力量传给她。

    她虚弱地朝他浅笑,病床上的老人家睁开眼睛对上她,才准备张口,眼角却先一步湿润了,他颤抖着声音,仿佛无法置信。“小晴?”

    “我是旖晴。”她的声音里有太多尴尬与不知所措。

    “谢谢你肯来看我我”方润楠挣扎着要起身,还伸出手似乎想握住她。

    方旖晴却朝后退,害怕被他碰触的样子。

    唐翌磬倒是伸手搀了老人家一把,让他顺利坐起,接着后退与方旖晴并肩而立。

    方润楠缩回手,看看小女儿身边的男人。“这是你男朋友?”

    尴尬的看了眼唐翌磬,方旖晴摇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喔。”方润楠应声。

    三人无声尴尬了几秒,一位护士走来询问“你们是病患的家属吗?”

    病患入院时呈昏迷状态,叫救护车送他来医院的是附近邻人。据说患者是独居老人,生活贫困,长期积欠健保费。邻人将他送进医院后已先行离去。

    好不容易等病患清醒,院方想联络家属,病患却不肯透露,拿了手机拨打电话,一讲就是大半个小时。

    院方正准备打电话给社会局,并报警,协寻病患家属,护士发现一对男女走到那个病患床边,立刻走来。

    “”方旖晴说不出话,她并不想承认自己是病患家属。

    “是。”唐翌磬却帮她回答了,并悄悄握住她的手。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什么话也没说。

    护士松口气。没多久,拿来一堆单子,对唐翌磬解说,病患做了哪些检查、应该注意的事项、批价后到哪里领药等等。

    “如果健保费缴清,七天内可以来补卡。”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另外,医生是希望方先生能住院,他身体状况不太好,应该接受治疗,但方先生坚持要出院”已经癌末了,却拒绝积极治疗。

    “不好意思,请帮他改办住院。”唐翌磬果断道。

    “那我立刻着手帮方先生安排病床,如果要住院,医院地下一楼有生活用品店,一些日常用品在那里都可以买到。”护士小姐好意道。

    “谢谢,我们知道了。”

    “等会我拿住院单让你们办住院,如果有病床,就可以转病房了。”

    “麻烦你,谢谢。”唐翌磬说。

    护士走后,方旖晴叹气,走到床边。“你住院做治疗比较好,不用担心健保费和医疗费,我会缴的。”

    “谢谢你”方润楠悬在眼底的泪就这么掉下来。

    “不用对我说谢谢,当年你捐钱给表姨,让我跟姐姐好歹有得吃、有得住,你就当作我还你那笔钱。”她语气很淡,也晓得自己的话残忍,但在这件事情上,她没办法一笑泯恩仇。

    方润楠涨红脸,眼泪掉得更凶,他惭愧万分点了点头,哽咽说:“是我对不起你们,你还愿意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对不起”

    护士又拿住院单走来。

    “伯伯,你哪里不舒服吗?”看见病患掉眼泪,她放轻声音问。

    “没有、没有”方润楠摇头,老泪纵横。

    “伯伯啊,心情要放轻松,才会好得快。”护士安慰,然后转向唐翌磬说:“这是住院单,你们先去办手续。”

    “好。”接过单子,唐翌磬向方润楠要证件、失效的健保卡,一个人去办理住院手续。

    方旖晴、方润楠相对无语。

    “要不要我帮忙通知谁,可以来医院照顾你?”片刻,方旖晴开口问。

    方润楠摇头,叹一大口气。“你们的阿公、阿嬷都不在,你弟弟吸毒坐牢,没有人了。”

    你弟弟听起来真的很刺耳。

    她深呼吸,困难地说:“我没办法常常过来”

    “没关系、没关系,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旖侬她好吗?”

    “我还没有告诉姐姐,她不知道你的事。我可能、可能不会告诉她”以姐姐的脾气,隐瞒是比较好的选择。

    他都已经病重了,日子所剩无几,没必要让他更难过。

    “我懂、我懂,她不知道也好。”方润楠点头,想起大女儿当年才六岁就倔强地说宁愿进育幼院,也不想跟他。

    那时候,他其实很庆幸两个女儿不愿意跟他。

    他毫无歉疚送她们进育幼院,心想反正自己捐了钱,虽然对方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边的远房表亲,但终究是亲戚。

    现在想想,养儿哪能防老?到头来,帮他的竟是他没养过,以为只是赔钱货的女儿!

    他眼下的凄凉,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