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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余的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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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六岁那年的春天,母亲要到城里的医院去一次。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到医院去,但一听说要去城里,我便急切地想跟着母亲去玩,长那么大还从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呢!可母亲却不带我去。我哭着闹着非要跟去,无奈母亲只好答应带上我。但在走之前向我交待了一件事情:到了医院要是有人问起家里几口人时,只能说三口人。我说为什么呀,咱们家明明是四口人,爸爸、妈妈、我,还有弟弟,怎么是三口人呢?母亲说别管为什么,你要是记住了,就带你去,否则就别去了。我一听赶忙说记住了记住了,只要能跟母亲到城里玩,管他说什么呢!

    一下客车,我就被城里那些高高的楼房和满街的汽车吸引住了,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心想这下我可要在城里好好玩一玩喽。一路东张西望的跟着母亲来到了医院,却把母亲的叮嘱忘在了脑后。母亲把我扔在一个医生的屋里,便进了另外一个屋子。那个医生看我很听话,便与我聊起了家常。当问到我家有几口人时,我想都没想便说有四口人,那医生一愣,忙问都是什么人呀,我说还能有什么人,不就是爸爸、妈妈、我和小弟呗。医生听了立即向母亲进的那个屋子走去。不一会儿,母亲气冲冲地走了出来,问都没问就打了我一下,我立即委屈地哭了起来。那医生便训起母亲来:“为什么打孩子?孩子不说谎有什么错?你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还想再要,那怎么行?赶紧回家吧,我们不能为你摘!”母亲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拉起我便往回走。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跟着母亲坐上了回家的车,一路上母亲也没同我说一句话。我到城里好好玩一玩的愿望也成了泡影!

    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是想到城里的医院摘掉节育环,可因为我的一句话,母亲白跑了一趟!

    母亲因生了我还是很高兴了一阵子的,接下来的愿望就是再要一个小女孩儿。可天不随人愿,生我的第二年,母亲又生了二弟。那时我们家是很困难的,养活我们两个都很难,更别说再要一个小孩儿了。尽管这样,母亲想要一个女孩儿的愿望却始终没有变。随着我们的长大离事,母亲想要个女孩儿的愿望就越来越强烈了,但那时已经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按政策已经生了我们两个的母亲,是不能再生第三个孩子的。可因为刚刚开始这顶政策,管得并不太严。于是已经带了环的母亲便想着到城里偷偷地把环取下来,就因为我的实话实说,使母亲的计划落了空。但我的无心阻拦并没有动摇母亲要一个小女孩儿的决心,她还是偷偷到城里的另一家医院摘了节育环。不久,母亲便怀上了三弟。那时不象现在只要到医院做个b超就知道怀的是男是女,母亲只能祈祷上天赐给自己一个小女孩儿。当孩子呱呱坠地,又是一个男孩时,母亲连看都没看三弟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了:“真是一个多物呀!”

    就这样,本就不该来到人世间的三弟,在母亲对女儿的热切期盼中,不合时宜地来到了我们这个原本就很困难的家庭。

    自己的愿望落空后,母亲便把没有女儿的怨气都撒在了三弟的身上。生二弟时,虽然母亲也没有奶水,但把我送到姥姥家后,便买些饼干之类的点心来喂养二弟。尽管这样,毕竟不是吃母乳长大的,我同二弟都长得瘦小枯干。到了三弟,母亲却连饼干之类的点心都不给买了,小小的孩子,几乎同我们哥俩吃的一样,真是苦了三弟。平时母亲只嚼一些干粮来喂三弟,若是赶上母亲不高兴,三弟就只能喝些米汤了。可有一点我却始终不能理解,从小就没吃上什么好的,三弟为什么长得比我们两都壮实呢?

    我们小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大人照看,就算母亲到田间干活,也是背着二弟的。可到了三弟,母亲却懒得照看他,若到田间干活,便只交待我们俩个照看一下三弟就行了。可我们两个还都小,正是贪玩的时候,看着看着就只顾自己玩了,往往三弟爬到了坑边也不知道,有时便会摔到了地下。初时三弟的大声哭叫会把我们两个吓得手足无措,可等母亲从田间回来看到摔了的三弟后,只是简单地说了我们两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对我们大发雷庭。于是母亲再到田间干活时,我们两个便不怎么照看三弟了。说了几次无效后,母亲便不再勉强我们,走时把三弟的脚上栓条布绳,另一头绑在窗框上,这样三弟便不会爬到地下了。而我们也就不用再照看三弟,玩得更开心了!

    三弟刚生下来时,左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有一层薄薄的膜,接生的人建议母亲到医院把那层膜去掉,否则长大了两个手指会长到一起的。当时由于母亲对三弟的来到还很生气,便没有理会。随着三弟的一天天长大,手指间的薄膜果然越长越厚,到六岁时,已长成了很厚的肉层。由于母亲向来就很不喜欢三弟,对三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小的时个根本就不在意三弟手指间的那层膜,等稍大一点想做手术时,家里的困难又让母亲舍不得拿出钱为三弟做手术。直到三弟六岁时,在别人警告母亲说再不给孩子做手术,孩子的两个手指将成为一根时,母亲才不得不领三弟到医院做了手指分开的手术。做了手术后,母亲却没有很细心地照料三弟,六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呀,没几天三弟的手指就感染了。医生为三弟拆线时,因此将一根线落在了三弟的手里。几年后,三弟的无名指便长得有些弯曲,可母亲却再也不肯为三弟重新做一次手术!至今三弟的一个手指仍是伸不直,平时与人闲谈时也是半握着拳的。

    由于没人管,三弟从小便只知道玩,没念几年书就辍学了。母亲也不在意,认为三弟不上学更好,不但家里可以省一份学费,还可以多一个人替母亲分担些家务。这样,三弟便成了家里上学最少的孩子。后来我考上大学,毕业后分到了另一个城市,二弟结婚后也与母亲分家另过,母亲的身边就只剩下了三弟。而此时的三弟也长成了很壮实的小伙子,于是家里的农活大都落到了三弟的身上。虽然前几年三弟也成家立业了,却仍然生活在母亲的身边。身为长子,我却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到儿子应尽的责任,只有三弟在母亲身边尽孝心。每当我怀着愧疚的心情向三弟致谢时,三弟却总是朗朗地说:“咱不也是妈的儿子嘛。虽然我没什么文化,但却有的是力气,有我在,爸妈不会受苦的,大哥你放心吧!”年迈的母亲也总是笑呵呵地说:“有老三呢,你放心吧。”

    有些事情真的很难说清呀,母亲从小就很不喜欢三弟,但现在却只有他在身边照顾母亲。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个多余的三弟,母亲现在的生活会是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