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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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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里窄窄的楼道间能够容纳多少爱的故事?——题记

    夏侯兰上楼梯时回头看了一下,那个男人居然还跟在她的身后。那是一个无论在哪里都非常醒目的男人,二十大几岁的样子,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外形俊朗。在夏侯兰的印象中,这个男人已经尾随她换了三辆公交,并一路跟着进了小区,上了楼梯。夏侯兰多了一个心眼,到了二楼时装作脚不舒服,停下来揉了揉脚踝。那男人从她身边经过,径直上了楼,这样就变成了夏侯兰跟着他了。他们同在四楼站住,夏侯兰开了左边的门,男人开了右边的门。夏侯兰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听见身后的门砰地关上。夏侯兰回了一下头,在心里尴尬地嘲笑了一下自己的神经过敏。然而这笑刚刚在她嘴角现出一点雏形,对面的门又开了,那男人探出头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跟踪你?夏侯兰脸一红,赶紧进了房间,关上门。透过猫眼,她看见他笑着摇摇头。

    他笑得很好看。夏侯兰想。

    夏侯兰记得对门住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这个人了。

    这以后夏侯兰就经常在楼道间,小区里看见他,两人见面就点头笑笑,偶尔也说两句,比如:“回来了?下班了?”这一类不咸不淡的话。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夏侯兰在阳台上看书的时候听见门铃声,她踢踏着拖鞋凑在猫眼上看去,正是对门那个男人。她开了门,问他什么事。他搓搓手,说:我的钥匙忘在家里了,我想借你的阳台走一下。她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又说:我想从你的阳台上爬过去,我自己阳台上的窗户从来不关的。她说:好爬吗?他点点头:应该好爬。

    于是夏侯兰狐疑着让他进来,跟着他到了阳台那里。他仔细看了看,说:我可要爬了。夏侯兰作了个请的手势。他打开夏侯兰家的窗,翻身出去,沿着阳台的周边慢慢往他那边挪动。夏侯兰探头看了一眼楼下,说:你小心了。他回头朝她一笑说:小意思了。当他挪到自己阳台跟前打开窗翻身进去时,夏侯兰一直吊着的心才扑通掉了回去。他在阳台上朝她这里招了招手,做了个鬼脸,说:谢谢了。夏侯兰说:下次还是记着带钥匙吧,这样太危险了。他点点头,从阳台消失了。

    夏侯兰再次坐下看书却看不下去了,于是在阳台上转了转,心想:看来要给阳台装上防盗窗了,太不安全了。

    她这样想的时候,门铃又响了,开门时果然还是那人。他说:我可以进来吗?夏侯兰说:没有什么事就不必了。他说:我想用这个来表示一下谢意。他举起手中的东西,却是一盒咖啡豆。夏侯兰惊愕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咖啡?他说:你的客厅里不是有咖啡壶吗?这可是上好的咖啡豆啊。她说:那是朋友送给我的,可是,我不会用,我只喝速溶咖啡。他说:可是,我会呀,可以为你效劳表示谢意吗?

    夏侯兰犹豫着把他让了进来,不知道是因为他手中的咖啡豆,还是因为他始终挂在嘴角的笑容。这是和赵博分手后第一个进入她房间的男人。

    他一边开始动手研磨咖啡豆,一边和夏侯兰很随便地聊着。他说他叫刘斐,刚到这个城市工作,租了对门的房子。

    今天要不是你我就要流浪街头了。他说道。夏侯兰很礼貌地笑了笑:不客气。他说:你是不是觉得应该装防盗窗了?夏侯兰吓了一跳,心想:这人怎么又都能猜到自己的心事?于是她有点防备,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刘斐。

    当咖啡热腾腾地从咖啡壶中倒出来时,整个客厅里立刻被那股浓烈的香气充斥。夏侯兰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刘斐问她:要加糖吗?她摇摇头。刘斐说:我也是。

    当咖啡苦苦的香味从舌尖蔓延到嘴中每一个角落时,夏侯兰的心顿时有了陶醉的感觉。她说:真是好味道。他笑了:那当然了,这可是高手煮的严选良质豆。他的笑容在咖啡的热气中非常地灿烂。夏侯兰的心一跳,觉得这人其实真的非常帅气可爱。

    咖啡改变了夏侯兰的心情,于是两个人谈话的气氛热烈起来。当夏侯兰家的座钟在九点钟敲响的时候,刘斐站起来表示告辞。夏侯兰说:谢谢你的咖啡。刘斐说:你如果喜欢,有机会我再煮给你喝。

    第二天,刘斐又一次按响了门铃,对夏侯兰说:我有一张比约克的新碟,要不要一起听?

    这以后刘斐总是找这样或者那样的借口找夏侯兰玩,夏侯兰也越来越期待他的到来。他们甚至在国庆那天一起去了趟黄山。夏侯兰发现自己很喜欢高高大大的刘斐看着自己笑,喜欢在他身边的感觉。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她想该来的一定会来。

    终于在一天晚上刘斐又按响了夏侯兰的门铃。夏侯兰开了门,刘斐说:我很想再找个借口解释我敲门的原因,但我又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夏侯兰的心一暖,听出了他的意思,但她还是问道:什么意思?他说:我的白天全部用在想你了,我没有心思工作,只想着晚上能见到你。夏侯兰听见自己心中轻轻叹了一声,心想我何尝不是。

    那天的夜色深沉得很,没有月色。在阳台吊灯下,夏侯兰被刘斐轻轻拥着,周身洋溢着暖流。刘斐轻轻地说:那天你回头看时,我就觉得我会爱上你的。夏侯兰问:哪天?刘斐说:就是我跟踪你的那天。夏侯兰噗嗤笑了。刘斐说:兰,你闭上眼。

    夏侯兰依言闭上眼,刘斐用温润的唇轻轻点着她的额头、脸颊,最后落到了她微张的唇上。夏侯兰感觉又尝到了如咖啡般香浓的味道,这味道经由刘斐的唇舌送遍了她的全身。刘斐的双手掠过她的双乳,如风般温柔,却有着催花适时开的温暖,甚至火热。夏侯兰的心被点燃,整个人软了下去,溶化在昏黄的灯光下。

    灯温存地把自己的光遮在绿色床单上两个赤裸的人身上。那两个人交叉着缠绵,弄皱了床单,弄乱了灯光。喘息声在小小的卧室中来回激荡,直到两人一齐发出原始的欢呼才稍微平稳下来。

    夏侯兰居然有了泪,她抱住刘斐说:我怎么感觉这份快乐这么不安全?好像你就要离我而去一样。刘斐吻吻她的泪,说:别说孩子气的话了,我们去洗个澡吧。

    两人洗完澡又相拥着坐在了阳台上的小沙发上,夏侯兰说:冬天快到了,其实我一直在偷偷为你打条围巾,只是还没有打完。要不是今天,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有勇气交到你手里。刘斐一愣,说:围巾?夏侯兰去柜子里翻出一条白色的未完成的围巾,说:我好久不打了,手生得很。刘斐接过带着针的围巾,坐在沙发上玩弄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夏侯兰偎在他怀里说:怎么,不喜欢吗?刘斐说:不是,很喜欢。说完,刘斐拔了针,慢慢地开始拆那条围巾。夏侯兰站起来,愣愣地看着刘斐。刘斐抬起头,说:兰,你认识一个叫赵博的人吗?

    夏侯兰脸一下子白了,说:当然,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并不是不想和你说,只是我们的关系来得快了,好像有点突然。刘斐说:他是我兄弟。夏侯兰惊讶地说:什么?他是你兄弟?刘斐点点头:不错。不是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要亲。夏侯兰说:对不起,我有点不大明白。

    刘斐停下了拆围巾的手,说:我在另一个城市工作,有一天赵博忽然来找我,他很憔悴,他说他被自己最爱的人耍了。他在我那里喝酒喝得烂醉,然后喊着你的名字,说你为什么要和其他男人一起,为什么忽然就不爱他了,他和我谈了很多你的事,包括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他一个人又跑到酒吧里喝酒,结果出来时被车撞倒。

    说到这里,刘斐恶狠狠地摔下手中的围巾,捂着脸,泪水从指间滑落。

    夏侯兰惊呼一声,说:他怎么样了?刘斐良久方才说:死了。夏侯兰冷冷地说:那么,你是认为我害了赵博,所以想替你兄弟出这口气了?刘斐说:是。夏侯兰说:那么你的笑呢?全是假的?刘斐想了想,点点头说:假的。

    夏侯兰的心颤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床的暗屉中取出一张碟片,说:你走吧,回去看看这个。

    刘斐木然地取走碟片,出了门。夏侯兰用火柴点燃一根烟,关了灯默默地抽着。烟火明灭间看她的脸上已然泪痕斑驳。

    当她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她听见门铃声。但她没有开门。一会儿,手机响了。夏侯兰接了,听见刘斐说:那张碟片上的都是真的吗?夏侯兰说:是的。其实还有很多,其他都被我毁了,我只保留了这一张,是想作为我被虐待的证据。刘斐颤抖的声音传来:这是谁拍的?夏侯兰说:是他拍的,他喜欢。

    刘斐那边没有了声音,夏侯兰说:刘斐,其实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刘斐没有说话。她继续说:否则你可以再等一等,等我在你的感情中陷得更深了再揭露出来。但你没有,所以我知道其实你爱我。

    过了一阵,刘斐说:不错。夏侯兰于是关了手机,泪水再一次喷薄而出。一会儿,她收到了一条短信,说:我想取回那条围巾。接着她又听见了门铃声。她的心一痛,取过刚才的火柴盒,拿出一把,然后开始数,她对自己说:如果是双数就去开门,如果是单数,那么就算了。

    窄窄的楼道间,刘斐在黑暗中执著地按着门铃。门里门外,两个人都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