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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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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天空,蔚蓝依然。我独自坐在街边的小饭馆里,不时抬头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时用小勺扮弄着盘里的炒面。我的眼里,很多人的眼光,我从他们的眼光里,看不到任何。我的眼里,只是一直不停的闪现着木子的笑容。甜甜的,天真的笑容。

    我叫倪,四年前,我从一所大学毕业。在学校里,我一直热衷于音乐创作,很少顾及其他,包括恋爱。在遇到絮雅之前,我并不知道,何为爱情。

    是阿山带着絮雅来见我的。那时我正在仓库里,进行乐队的排练。絮雅出现的时候,我正摆弄着吉他,穿着大而宽松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仔裤,不停的跟着音乐跺着脚跟打着拍子。絮雅一身素装的出现在我面前,仿若阳光凌驾黑暗一般,瞬间便让我晕眩。

    我低下头,看到絮雅的长发在阳光的投影里招摇,我不由自主的就爱上了那样长在风中的影子。只是我那个时候并不知晓,我爱上的絮雅,永远都是一个影子。

    我从絮雅的眼里,看到了爱慕的情素。很快,絮雅软而绵的小手便交到了我的手里。我们一起并肩坐在高山之颠,缠绵述说着爱意,看着日出日又落。我们一起在黑暗里携手行走,在幽暗的小巷里拥吻。我以为这样的美好是能行至久远的。

    我在山颠之间大声歌唱:“如果从来不曾遇见你如果从来不曾爱上你/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不会如此美丽/爱情曾经怎样带领我的心/撇开世界只有你是唯一”我看到絮雅在余辉里对我微笑,风抚弄着她的长发。我向那发的深处看去,不禁嘴角上扬,仿若看到了未来。

    我再一次读到纪伯伦的“冬”时,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脸颊划落。我看到了诗中缠绵而长情的爱情,心里有深深的感动流淌而过,就那么哭了。第一次这样感动得哭泣。因为絮雅的出现,我才了解到世间还有如此美妙的情愫,那就是爱情。

    也是因为絮雅,我才真正感受到了离别的相思与苦楚,以由爱而生的恨意。

    和絮雅一起是轻松而愉悦的,她永远是那么的温柔,淡淡的微笑,温婉的话语,不时拨弄我的心弦。我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放下琴声,放下音乐,就那么看着她,陪她一同行走。

    我们一起来到了俪江。俪江,絮雅梦想的圣地。我们携手行走于湖泮边,天水在不远处被一线分割,她轻靠在我的肩头,我察觉到了她隐隐的不忍与酸楚。我把她轻轻搂在怀里,她没有言语。她似乎有些难以诉说的悲伤。也许,那些悲伤,只是因为我。我一度猜测,一度暗示,但是,絮雅却一直不给答案?

    一次俪江之行,便成了她于我来说的永久纪念。从俪江回来之后,絮雅就没有了音信。我打她的手机,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我耗费了所有的精力去寻找,却再也没有一点关于絮雅的消息。她就这样消失了,从我的世界里,彻底的消失了。

    很久,我不再弹琴,我不再安心睡眠。梦魇里,全是絮雅离去的身影,它让我从黑暗里哭醒。因为絮雅的离开,我在黑夜里哭泣过无数次,我拒绝和身边的人交谈,我不再去迪厅做dj。常常一个人捧着啤酒在昏暗的屋里狂饮,然后沉醉,不停的呕吐。

    我开始怨恨絮雅的离去,那么决绝而又残忍的离去。不给我一句解释,不让我再记住那临别之前的最后一眼。

    我又一次醉醒,看着满屋的狼籍,头痛异常。我看了看空荡的冰箱,最后一包速食面已经在昨天被我吃完了。不得已,我只能披上衣服去楼下超市。

    我总是一次购买一大堆的速食面还有啤酒,然后就不再出门。这样颓靡的生活,我已经过了大概三个月了。换句话说,絮雅离开我,已经有三个月了。走出屋外,阳光很刺眼,我很不适应的闭上了眼。

    我买完东西,走出超市门口,刚跨下台阶,一个细瘦的身体就闯进了我的怀里。我低下头,看到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眼,那是一双大而明亮的眼。“对对不起”几个字小声的从她嘴里传来,我突然就有些怜悯那眼神,宽容的对她笑了笑。她蹲下和我一起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她微笑着说,她叫木子。我看着她的笑容,阳光里被风抚弄的发稍。就在那绚烂的光芒里,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絮雅的微笑。确切的说,木子的眉眼里,是有几分像絮雅的。还有木子那温婉的声音,都和絮雅如此的相似。三个月没有絮雅的消息,可一旦回忆起有关絮雅的细节,还是那么的清晰。

    一次颓靡间的邂逅,木子就这样走近了我的生活。我依旧沉醉着,但是却不孤单。当我沉醉的时候,木子会陪在我身旁,悉心照顾我,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爱慕与关爱。我把她搂进怀里,任凭泪水流淌在她的勃颈。她没有怨恨的话语,依旧对我关怀倍至。我拉着她的手,诉说着悲哀。她微微点头,满是谅解与宽容。我知道,木子是爱我的,只是,她一直在忍受着我对过去的缅怀。

    我开始不再酗酒,不再让自己沉睡。我把布满灰尘的吉他从角落里翻了出来,我一点点的抹去灰尘,用手轻轻抚摩着。我的音乐又如同往昔一般在屋里游离,我看到了木子眼里的欣喜。木子搬来了她的笔记本,还有一盆美人草,美人草满身是细细绿绿的叶子,没有花。木子说,笔记本是她生活的来源,她是一个自由撰稿人。而美人草是一个往事,也是她的灵魂。有一天,她会告诉我这个往事,那时,她过去的灵魂将会释然。

    我把絮雅的照片给木子看,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惊异,只是瞬间。我微笑说着她们的相似,忽略了木子脸上呈现的搀杂的情绪。

    一日,傍晚,我看到木子在阳台哭泣。那晚的月亮胖胖的,木子的脸瘦瘦的。我忽然又想到了絮雅,想到了絮雅的不辞而别。我冲上去,抱住木子,一点点的把她搂进,我甚至想把木子揉进我的血液里。木子轻声对我说:“倪,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告诉过木子有关絮雅的离开,木子清楚的知晓,那曾经给予我的伤痛。

    我再次看到絮雅时,已是一年半以后了。她已成了一个端庄的妇人。当身怀六甲的她,出现在我和木子面前时,我和木子眼里都满是惊异。木子脱口而出:“絮雅!”我哑然,徒然又想起木子曾经看过絮雅的照片。但是,我却感觉木子喊絮雅的声音有些怯怯的。絮雅呆立着,打量着我和木子,突然一把拉过木子,两人行至一旁悄声说着什么。

    她们是认识的,我的直觉告诉我。

    别过絮雅,木子一直不说话。一路跟着我回到家里。我也没有言语。我看到木子一直望着那盆美人草,眼里满是泪水。木子在窗台呆了一晚,我在房里弹了一夜的吉他。

    在沉睡中,我看到了木子的离去。我忽然就醒了过来,在房里串出串进,大嚷着到处找木子。木子就这样离开了,笔记本和美人草也离开了。

    我忽然想到,美人草是木子的世界,她不肯让我走进他的世界,她选择了离开,带走了她的世界,带走了她全部的世界。

    这时,絮雅打来了电话。说是要约我见面。我一直觉得木子和絮雅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于是我立刻赴约而行。

    我们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咖啡馆。絮雅依然如当年一般,絮着一头长发。长发齐齐的搭在了后背,脸上是依稀可见的沧桑,我想这几年,絮雅一定也是经历了种种。

    在我急切的盘问之下,絮雅的话语解开了我的疑惑。原来,絮雅是木子的亲生姐姐。难怪她们在眉眼间是如此的相似。絮雅和木子拥有着显赫的家境。当时絮雅离开我,只是因为父亲早已为她攀好了一门亲事。在遇到我不久,絮雅的父亲告诉她,在年底就为她完结婚事。絮雅情不自禁的爱上了我,可是,她却无法违背父亲的意愿,从小,她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不忍看到父亲失望的神情。于是,絮雅才离开了我,去了加拿大结婚。

    木子却和絮雅不同,她骨子里是倔强而坚强的。木子不愿意被父亲早早的安排好一生,于是早在几年前,决然逃离了束缚。木子靠着她自身对文学的喜爱,开始了谋生之路。木子给絮雅写过很多的信。我从絮雅递过的信中,仿若看到了年纪尚轻的木子是何等的苦楚悲伤,在那样无依无靠的境地里,如何的艰辛度日。

    我终于明白了木子离去的原因。因为我和絮雅的曾经,因为她和絮雅的关系。木子害怕当我知道了事实之后,无法接受她,于是,她决然选择了逃避。她是一个在历练中逐渐坚强的女子,但是内心里却依然脆弱。

    我恍惚着回到了家里。我甚至还期待着木子为我开门,接我手中的提包,为我备好饭菜。可是当我打开了门,屋内却空无一人。

    我奔跑至阳台,我看不到木子的美人草,闻不到木子的气息,我是多么想念木子,想念那些有她的日子。

    絮雅的离开,让我颓靡;而颓靡之后与木子的邂逅,让我淡漠了对过去的沉湎;而木子的消失,让我舔食了所有的悲痛。

    我又开始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行走。我一边掩藏寂寞,一边把忧伤承受,于是,我感觉到了孤独与痛楚。

    每日傍晚,我总会在工作之后,来到木子的学校附近,来到那个她常带我去的小饭馆里,坐在那张我和她常坐的那张凳上,观望着来往的行人。

    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了木子的欢声笑语。我在来往的人群中搜索着木子的身影。

    “木子,我在等你,等你,归来!”我默默念叨,泪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