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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侦部门的人把监-听装置般过来, 调整完毕,抬头冲李瓒比了个‘ok’的手势。

    李瓒按下通讯开关,示意小刑警继续问话。

    小刑警:“喂?你还在吗?喂――?”

    自称要自首的神秘人开口:“5分10秒。”

    小刑警:“什么?”他抬头看围过来的所有刑警, 指了指通讯设备然后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这时间是什么意思。

    李瓒抬起手, 还没什么表示,陈婕就飞快的送上白纸本和圆珠笔, 她对着口型无声喊:‘老大, 您请!’十足的狗腿子无疑了。

    李瓒在白纸本写上几个字,翻过来让小刑警看:缄默时间。

    小刑警恍然大悟, 从得知该神秘人犯过命案说要来自首那一刻, 到全刑侦办的人知道、李瓒出来以及技侦部门搬来监听设备总共耗费时间是5分10秒。

    也就是说, 在这期间,这神秘人一直默默数着时间, 否则不会精确到‘秒’。

    小刑警脑子高速运转, 正想要怎么降低这神秘人的警惕心时,却听该神秘人说:“我知道你们在监听我……别白费心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 你们查不到我在哪里。你们要知道, 你们是被动方,我是主动方。好了, 换个人来接听, 我会告诉你们我犯下的命案。”

    小刑警捏着耳麦, 额头冒汗,两人之间的对话直到现在已经被掌控主动权,他张了张口, 试图从无数个话题中揪出一个能让他重新夺回主动的话。

    指腹的耳麦忽然被拿走,小刑警惊讶的抬眼, 见是李瓒接过耳麦便主动退到一旁。

    李瓒对着耳麦说:“你希望谁来接听?”

    那人在笑,笑声因变声器而失真:“陈婕。让她来接听。”

    突然被点名的陈婕指着自己不敢相信:“我?”她一边疑惑对方怎么能准确喊出自己的名字,一边接过耳麦清了清嗓子便开口:“我是陈婕。”

    “陈婕。”

    “嗯。你主动点名让我接听,我可以理解为你信任我?”

    “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认识我?”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杀人吗?”

    “……你说。”

    刑侦办里一片静默,只有监听设备发出的微弱的‘沙沙’声响以及经过变声器伪装后的古怪腔调在不疾不徐的陈述杀人过程,感觉就像是在听什么午夜电台杀人案。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20岁,刚毕业的时候压力好大,往日里沉淀下来的烦闷、怨恨变成刀子在一遍遍的割我的心脏。心被割得支离破碎,它又来割我的脑子……是疼痛逼我发疯,我痛得尖叫、嘶吼,我经常看医生、按时吃药,后来都没什么用。我不行了。陈婕,我不行了。”

    腔调古怪像是情绪失控、音调抑扬顿挫却被变声器强行压制以致显得刺耳,仿佛蚯蚓在扭动着躯体意图爬出阴暗潮湿的泥土地,却因暴晒而尖叫。

    “……我去杀人,果然获得平静。我的心在逐渐愈合,我的脑子不痛了。”

    听起来像个精神病患者。陈婕如是心想,马不停蹄的接话:“你杀了谁?”

    ――

    无声的静默。

    就在陈婕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她听到两个字‘垃圾’。

    ‘垃圾’两个字是导-火索,迅速引爆通话对面的怒火,尖锐而机械的声音愤怒的咆哮,回荡在刑侦办每人的耳边,效果堪比人-肉立体环绕音。

    “那些都是垃圾!人渣!!我杀了他们,我救了他们!只有死亡才能彻底洗清他们的罪孽!”对方咆哮后,出乎意料的快速恢复了镇定:“那是个雨天,天空好像破了个大洞,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天色暗得像黑夜。四周围很寂静,天气有点凉、又有点闷,我摘下塞在垃圾嘴里的臭毛巾,他恶狠狠地瞪着我、破口大骂,用词之尖酸刻薄,像个市井长舌妇哈哈哈……”

    “然后我割断他的脚筋、手筋,再砍断他的两条小腿和十根手指。他一开始骂,发现我来真的就开始求饶,开出一百万、一千万、五千万的价格买他那条命。他那条命哪里值五千万?唉,他连自己的定位都搞不清楚。见我无动于衷,他又哭又闹,吓得失禁,嚎得像杀猪,难听死了。”对方语气嫌弃,紧接着挺兴奋的问:“然后我就割掉他的――你猜我割掉他哪个部位?”

    陈婕光听描述就头皮发麻,她犹豫了一会猜测:“舌头?”

    “错!”

    艹!不是舌头那是什么?眼睛?这脚和手指都被砍了,还有哪个部分残缺最能直观的产生震慑和压迫感?!

    李瓒敲敲桌,翻转白纸本,白纸上写着俩字――

    “阉割。”陈婕念出来。

    “答对了!”对方说:“生-殖器是男性-犯罪的根源。”

    李瓒写了一行字给陈婕看:问他杀过多少人。

    陈婕问出来,对方遗憾的回答:“死在我手上的人只有一个。”

    呼――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只杀了一个那就说明他不是连环凶手。

    陈婕小心谨慎的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想自首,不是现在。”

    陈婕追问:“那是什么时候?你叫什么?你几岁?你是哪里人?你――”她抬头看向紧盯着自己的同事们,摊手说道:“挂断了。”

    众人哗然:“这算什么自首?”、“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三十年后?五十年后?他是在挑衅公安系统!”、“这人是表演型人格吧。他说他杀人,没有尸体、没有死者详细的信息,嘴上叭叭两句浪费警力。”

    ……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怎么办?”季成岭环视在场的警察,最后看向李瓒。后者没甚表情,但是认真在听,无形中给了季成岭勇气鼓励他继续分析:“这个人经常看医生、吃药,说明他心理和精神都有毛病。但他目前应该停止求医,因为他说没有用。”

    老曾:“如果他有幻想症,幻想自己在发病的时候杀人?反过来如果他真的杀了人,出于什么心理主动挑衅警察?”

    陈婕:“博关注?”

    老曾:“那他应该找媒体。他描述的杀人场景是不正常的,具有折磨和侮辱性的意味,比起常见的杀人原因,它的出发点是刑罚。这人提到‘死亡才能洗清罪孽’,把被害者视为‘垃圾’,他认为自己是在清理肮脏的东西,可能是将自己包装成救世主――基于他真的杀人的前提。”

    季成岭:“只要找到他杀的人就能证明。”

    陈婕张开口、又闭上嘴,顶了顶右边脸颊内壁,她其实很疑惑通话的人为什么认识她。

    李瓒问技侦人员:“能不能定位?”

    技侦人员:“定位到连枝区电子工业区燕子岭……一个公用电话亭,当地有个废弃工厂,但是附近没有监控。我们很难找到来电人的信息,不过可以恢复他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

    恢复来电人的声音可以大概判断其年龄。李瓒说:“需要多久?”

    技侦人员:“半天。”

    半天时间已经很快了,他们录下来的这段音频出现一些人为制造的噪音和抖动等,想要恢复是比较困难的。

    李瓒和技侦人员讨论几句后,技侦人员就把监听装备搬回技侦部门,晚点再将恢复的音频送过来。

    陈婕跟过来询问:“老大,这桩案件我们应该怎么处理?缺少立案条件,不确定命案真假,不能浪费警力调查。但要是真的,我们就错过抓捕罪犯的机会。”

    季成岭:“不如查一查近几年来的凶杀悬案?陈婕,你什么时候调来东城区?以前在哪个区工作?”

    “我以前在连枝区的扫黄队干过两年。”陈婕犹豫着问:“你怀疑来电人曾经和我有过面对面的接触?他住在连枝区?”

    季成岭:“不一定。但他认识你,说明你们曾经距离很近。李队,我们就查东城和连枝两区的悬案。”

    李瓒绕到王身后瞅一眼他的电脑,黑色的屏幕和白色的代码,密密麻麻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堆叠在一起。

    一看就知道王利用上班时间在试图破解不知哪里的防火墙,李瓒轻踢王的椅子:“王同志,多少给我收敛点。”

    王吓了一跳,手一抖就按住鼠标把一行重要代码给删了,反过来被对面的防火墙扑杀。他幽怨的看了眼李瓒,后者毫无愧疚之心,还满脸正直的说:“我是为你好。”

    王把右边桌角的绿植搬到左边,挡住烦人的同事,做个自闭的‘庸才’。

    李瓒脚尖一勾,把旁边的转椅勾过来然后懒散的躺下去,眼皮不抬一下的说:“你要查哪几年的案件?来电人说他20岁时杀了人,如果他现在40岁,你不得查20年前的悬案?”

    季成岭有些不服气:“那您说怎么办?”

    李瓒:“这事有两个可能,一是来电人撒谎,二是他确实杀了人,但凶杀案没有被发现。”

    季成岭:“为什么?”

    李瓒:“因为死者死法太惨烈。断手断足被阉割,可能还有他没描述出来的更残酷的凌虐,就这种死法的悬案足以轰动社会……而我从没听过这桩悬案。”

    陈婕想了想,跟着说道:“我也没有听过。如果真有这么恶劣的案件发生,早就在整个警局系统传遍。季成岭,你读公安大学时有听过吗?”

    “没有。”季成岭不忘提出疑问:“如果确实是时间久远的案件呢?”

    李瓒:“没有。”

    季成岭追问:“您怎么确定?”

    李瓒撩起眼皮,目光沉静锋利:“粤江市二十多年来记录在档的悬案我都看过,而且记得。”

    ‘嘶――’季成岭倒吸口凉气,整个粤江市二十多年来的悬案得有多少?没有上万也有几千,李瓒全都看过并且记得?!

    李瓒眉头微皱:“如果命案是真的……就麻烦了。”

    “老大你说什么?”陈婕问。

    李瓒:“我说你上班时间在刷什么微博?听老曾说你在磕cp?!是嫌陈年案件太少不够你观摩学习?从现在开始,每天看的案件数量增加十份、案件总结增加五份!没得商量,你老大我就是周扒皮再世。”

    冷酷无情,十足的剥削者。

    陈婕欲哭无泪,回头想找季成岭帮忙分担,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季成岭早一溜烟跑路了。

    ..

    ‘……死者江荇死于失血过多,死因自杀,检测到血液里含有甲基苯丙胺等成分。’、‘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被灭口’、‘当然是毒品。’、‘我只能告诉你那人在金新月。’……金新月!

    江蘅关掉录音,下车后甩上车门,对面是高墙灰瓦的粤江市看守所。他走了些流程才进入看守所接见室,等了几分钟,穿橙色马甲囚服的林朝期进来。

    狱警留下一些注意事项就到门外,林朝期在江蘅对面坐下,表情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江蘅肯定的说:“你认识我。”

    林朝期笑了,“您在国外的名声大得很。”她一开始没注意江蘅,因为对方在国内没什么存在感。直到江蘅到了跟前,提起死去的江荇,恰好她对江荇有点印象,好奇之下查了一番。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国外毒品市场多少毒头对江蘅这人恨得牙痒痒。

    “你在我这里问不出什么来。”林朝期坦白的说:“我其实只知道那个人在金新月,具体藏在哪里、是哪一位,长什么样子,我已经查不到了。”

    江蘅:“是你拍摄了江荇的死亡视频。”

    林朝期沉默,她讪笑:“不是我。我没参与江荇的命案。”

    江蘅面无表情的看她,目光像能洞察世间一切真相,任何人再精巧的谎言到他面前都会被揭穿。

    林朝期渐渐心慌。

    “江荇死前被注射的毒品,出自你当时提炼的高纯度冰-毒。”江蘅轻声说:“我不知道江荇被注射的毒品成分是什么,所以当时流出和流入粤江市的毒品,我一个都没放过。虽然大多抓错了,不过他们死有余辜。”

    沉默。

    无声无息的氛围属于未知,最令人恐惧,比死亡还令人煎熬。

    江蘅说:“林朝期,你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林朝期猛地抬头瞪视江蘅:“!”

    江蘅自顾自的说:“你应该有软肋的。”

    …………

    …………

    江蘅在车里抽完两根烟,开车窗散掉弥漫的烟雾和烟草味,然后踩油门离开看守所。

    人烟稀少的道路上,汽车飙发电举,开出标准赛车的速度,马达轰鸣、如梭似箭。回到市区、下了高速,汽车速度有所减缓,方向有它自己的感觉,直朝东城区分局开过去。

    到了地方,江蘅趴在方向盘,侧着脸凝视右手边的东城区分局。

    分局外表有些老旧,安静肃穆,路过的行人会下意识的远离。不是分局可怕,不是他们做贼心虚,单纯是人民对公安局的敬畏心罢了。

    谁会没事跑公安局?

    要么疯了,要么钟情的人在公安局里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