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春光里 > 七、人人都过得不容易

七、人人都过得不容易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崔寡妇年约三十来岁,皮肤白晳,眉间微蹙,带着几分忧郁与凄美。她长相颇为秀丽,可以看出十年前必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只是长年清苦,让她脸色变得青白憔悴,但眉眼间仍不减丽色。她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月白衫裙,纤腰盈盈一握,跟女儿站在一起,远看就象姐妹俩似的,让人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意。

    她眼下脸白得象一张纸,怯怯地伸手拉了拉女儿的袖子:“曼儿……”崔家姑娘却没理会,使劲儿抽回衣袖,两眼瞪着面前的男人,冷声道:“东西你拿走!我们用不着!”

    那男人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弯腰将小包裹的东西拾起揣好,又偷瞟了崔寡妇一眼,满脸都是不甘心:“又不是第一回了,知道你得了府里的差事,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用得着这般端架子么?等你进去了,还不知道会便宜谁呢!”

    崔家姑娘脸涨得通红,伸手拎过门边的扫帚,就要往那男人身上招呼,崔寡妇低呼一声,想要上前拦,脚下顿了顿,却又转头用手帕捂着脸低声哭起来。

    路有贵在屋里看见,忙转身去开门,却被妻子拉住:“别人的事你管什么管?!当心被人说闲话!”路妈妈将儿子往他手上一塞,随手甩上门,又催女儿:“别看了别看了,要烂眼睛的!”

    春瑛被她赶离了窗边,但还是掩不住好奇心,趁着她转身收拾东西,便挪到炕边,把窗子撑起一点缝隙,偷偷往外瞧。

    院子里,那男人已挨了好几下,恼了:“下作的小娼妇,跟你娘一样的货色!收了我那么多东西,一攀上高枝,说翻脸就翻脸!赶明儿有事,再求到我跟前,可别想我再理你!”

    崔家姑娘听了,越发下死力打人,北屋的刘管事瞧着不像,打开门奔出来抢过她手里的扫帚,劝道:“够了!他吃了酒来发疯,你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又回头骂那男人:“还不快走?!当心你爹知道!”

    那男人本不服气想要再骂,听他提起“爹”这个字,立时矮了一截,偷偷打量到周围人都在看他,不由得又恨又悔,只得朝崔家母女甩下一句狠话:“给我等着!”便匆匆走了。

    刘管事丢下扫帚,回头看看崔寡妇,见她哭得喘不过气来,不禁心生怜意,欲言又止,终究叹息一声,转头对崔家姑娘道:“曼姐,好歹给你娘留点脸面。不然等你进了府,叫她怎么办?”

    崔家姑娘脸一白,眼圈都红了,含泪看着刘管事,挤出一句:“刘叔……”

    刘管事又叹了口气,正想对她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妻子的声音:“当家的,时候不早了,咱也该出门了。”他回头一看,妻子带着儿女正站在后头,眼睛来回瞄着崔家母女,神色都有些不善。他自心虚了,随口安抚崔家姑娘两句,便带着家人离开。

    崔家姑娘抹掉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来,正对上春瑛的眼,春瑛忙缩回脑袋合上窗子,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崔家母女关门的声音,再撑起窗子去瞧,院中一片安静。

    春瑛回过头,若有所思。看来那位心思不明的崔家小姑娘,处境也不太妙啊。

    那边厢,路妈妈已经对着丈夫数落开了:“瞧见没有?我往日说的话,你总不信,如今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可见我没说谎,休要再说我是嫉恨别人长得好!”

    路有贵有些讪讪地,只是强自嘴硬:“不过是个二混子喝醉了闹事。”见妻子一脸怒色,才低声道:“算了,她寡妇失业的,也不容易。”

    “那是她自找的!”路妈妈瞪他一眼,“守不住再嫁就是了,谁也没拦着她。崔大死的时候,他家丫头不过四五岁大,王总管还亲自来问,要不要给她安排个人,也好帮衬,是她自己回绝了的。如今反而跟王家侄子不清不楚地,还整日端着个良家妇人的架子,呸,谁不知道她是什么货色?!你休要再把家里的东西送过去,不然我跟你没完!”

    路有贵不情不愿地道:“她也是放不下女儿,才不肯自己过好日子去的。当日崔大与我们几个处得不错,就当照看他女儿罢。”

    “还照看?”路妈妈冷笑,“如今我自家的女儿都快保不住了,咱照看不起!”见丈夫脸色不好看,才勉强道:“崔家丫头如今也有正经差事了,往后用不着我们多事,你就别管了吧。我知道你跟崔大处得来,可他媳妇名声不好,当心别人把你也编排上,那时候叫我和几个孩子怎么见人?!”

    路有贵被她一番话说得浑身僵硬,勉勉强强点了头。路妈妈便满脸是笑地转身去翻衣箱,找出两件半旧白绫子袄儿来,把其中一件小点儿的丢给春瑛:“收好了,今晚出门时换上。”

    春瑛手忙脚乱地接住,心里有些奇怪。大过年的穿白衣服,难道不忌讳吗?不过衣服料子和做工都很不错,领口处还有非常淡雅精致的梅花刺绣,袖口和腋下有几个小地方能看出修改过的痕迹。她问:“娘,这是你做的?”

    “这是姑太太从前没穿过的衣裳,出嫁前赏我了,你那件我改小了的。过来,试几朵绢花。”路妈妈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女儿的问题,一边从衣箱底挖出一个小木匣,放到桌上打开,里面一边摆着十来支鲜艳精致的绢花或堆纱花,一边摆着金银首饰。春瑛好奇地凑过去瞧,数了足有十来支银簪,其中四五支是镶了玉石或珊瑚的,还有几支金的,四对金银镯子,五六双耳坠子,其中有一对,是小指甲大小的珍珠,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镶嵌在金丝扭成的底座上。

    春瑛暗暗吃惊,这个家不是很穷吗?老妈怎么有这么多首饰?!

    路妈妈拿起那双珍珠坠子,看了又看,叹了口气,还是放下了。路有贵见了,便问:“是姑太太赏的那对?怎么不戴上?”

    “算了,要是在路上掉了,我可要心疼死。”路妈妈拿了几支金银簪子和一付金镯,却略过了镶有玉石珊瑚的那些,又换了一对耳环。她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梳了一遍,插上那几支簪子,添了两朵大红堆纱花,左看右看,仍有些不满意:“可惜都是鎏金的,若是真金的该有多好?”边说边瞥了丈夫一眼,路有贵不知是不是没听到,卖力地哄儿子去了。

    春瑛还在盯着那些首饰,心想就算不是真金的,这也值不少了吧?忽地从旁边横出一支粉色绢花来:“带上试试。”

    她接过绢花,对着镜子看了看,插在发环中间扎红头绳的位置,总觉得有些怪异。她问母亲:“咱们这是在干什么?是打扮好了去看灯吗?”

    路妈妈含笑斜了她一眼:“傻子,当然是走百病啊!”

    经过母亲的一番解说,春瑛总算弄明白,这“走百病”其实就是一帮女人手拉手去散步过桥的意思,已婚的妇女还会去摸城门上的铜钉,好祈求生男。元宵前后,从初八开始,一直到十七八日,都有人去走的。侯府的家生子们凡是没有正经差事或不当班的,府中主人们赐下来的元宵和赏钱都轮不上,便在十五那晚出去逛。

    天刚黑,路妈妈就急不可待地催促春瑛穿戴好了,又挑剔地给她换了一朵春桃式样的粉色纱花,一家子齐齐出了门。经过崔家屋子前时,春瑛隐约听到里面有女人哭声,脚下一慢,老娘已经瞪了一眼过来,只好快步跟上。

    这是春瑛穿越后第一次走出院门,感觉很是新鲜。门外是条一丈来宽的路,两边都有许多院门,从门中透出灯光来。右边黑呼呼地看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左边却灯火通明。路家夫妻说说笑笑地往左边走,春瑛跟在后面,小心地探问着这条街的情况。

    原来这里是庆国侯府后街,街上有一半院子住的是侯府的仆从,另半条住的也不是外人,正是侯府主子们的本家族人,只是他们人员众多,贫富不齐,有些人过得还不如仆役,只能靠到侯府里打打秋风,勉强度日,有时为了求见府中主人,甚至还要对有体面的家仆丫环陪笑讨好。

    又及,这李家本是书香世家,世代子孙都讲究“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有几个子弟家门败落,又拉不下脸去讨好侯府主人,更不想看侯府奴仆脸色,便只好自寻出路,运气好的寻个教馆或做账房先生,不好的自己下海做买卖,也不乏其人。

    春瑛听了,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又有了新的认识,正想着这些情报对自己有什么用时,忽然听到母亲欣喜地高声喊:“紫鱼?是紫鱼吗?!”

    抬头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几名聚在一起说笑的媳妇子中,有一个三十多岁穿紫的转过脸来,也是一脸惊喜:“红鲤!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

    路妈妈丢下丈夫儿女,就往对方跟前跑,那位名叫“紫鱼”的媳妇子也很是激动地拉住她的手:“离上回见面,已经有四五年了,你过得可好?”

    “好,我很好。”路妈妈抹了抹泪,“多早晚回来的?怎么也没送个信来?”

    “昨天刚到,我男人送庄里孝敬的节礼来,顺道给长辈们磕个头,今天刚见了亲戚,还没得空找你呢。”紫鱼上上下下打量路妈妈一番,眼中也带了泪意,“怎么瘦了许多?”

    旁边有媳妇子好奇地问:“卢嫂子,你跟路嫂子是熟人?”

    “当然是熟人。”紫鱼笑道,“小时候咱们在一处当差来着,只是后来都嫁了人,才分开的。”她看看路妈妈身后:“那是你二闺女吧?你又生了个小子?夏哥儿呢?”

    “没了,是我跟他没缘份。”路妈妈勉强笑笑,“你家小子呢?怎么没带来?”

    紫鱼红了眼圈:“在庄上呢。夏哥儿怎么会……”路妈妈更是忍不住想哭。

    路有贵离她足有十步远,见状忙道:“哭什么呢?大节下的,仔细被管家娘子瞧见!”

    路妈妈这才收了泪,命春瑛过来见礼,又抱儿子过来给旧时好友看,然后问:“你既回来了,自然是你领头了?”

    “我都快认不了路了,是于嫂子领的头。”紫鱼回头对方才那媳妇子笑了笑,“咱们跟着她走就是了。”

    那媳妇子于家的脸上堆了笑:“就交给我吧!我知道哪里的灯最好,还知道又好吃又便宜的元宵摊子,走,咱们先看灯去!”

    她一招手,周围呼啦一声便聚上来一大群人,足有二三十个,吓了春瑛一跳。这些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都熙熙攘攘地跟在于家的后头,往西边走。春瑛跟在人群中,听他们议论,说今天要去的是东安门外迤北大街的灯市。走在她身边的一个少年之前就已经去过了,说起灯市上别致的花灯式样,什么玉兔灯、龙凤灯、百花灯、蜜蜂蝴蝶灯、虎头灯、走马灯……说得口沫四溅,唬得周围的孩子一愣一愣的。春瑛小心地避开他口水外喷的范围,不知不觉地到了队伍边缘。

    忽然有一架推车冲了过来,车主人还在嚷:“让开让开!”眼看就要撞上,春瑛慌忙避开,等推车过去了,队伍却已离开她十多米远了。她远远看到父亲正抱着弟弟听那少年说花灯,母亲则拉着紫鱼的手聊个不停,都没注意到自己,叹了口气,正要追上去,却从路边的酒楼里冲出来一个满身酒气的人,撞在她身上。

    她往旁边一跳,看到那人是个年轻男子,喝得醉醺醺的,晃晃悠悠地眯眼瞧她,笑嘻嘻地道:“小丫头,给爷再倒杯酒来……”手还朝她身上摸,春瑛慌忙避开。

    酒楼里再冲出两个男子,将那人死命拉了回去,其中一个长着两撇胡子的青年朝春瑛拱拱手:“小姑娘,你没事吧?我朋友一时喝多了,希望没吓着你。”

    春瑛借着酒楼透出的灯光,看到那男子长相清秀,只是两撇八字胡显得他十分老成。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人看上去至少也有二三十岁了,怎么皮肤那么白晳水嫩,简直跟崔家小姑娘有得比?

    (更新迟了,对不起!>_<)(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