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怜花印珮 > 第五章山雨来

第五章山雨来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大门拉开了,出来了五名老少。为首的是穿青紧身,年约半百的廖大爷廖树仁,双目精光闪闪,鼻直口方一表人才,身材修伟,挟了一具匣弩,佩了腰刀,一脸冷肃,强忍着怒火大踏步而出。

    他身后,是长子廖勋,长女廖青萍,管家秦剑豪,教师方扬。

    廖勋左肩仍裹有伤巾,二十来岁年轻人生得高大健壮,英俊中带有三分书卷气。

    廖青萍姑娘还小,二八青春花样年华,像朵含苞待放的蓓蕾,眉目如画丽质天生,秀丽中带了三分刚健。

    廖树仁父子出现,两打手急退下阶,似对廖家的老少尚存有三分畏惧。

    廖树仁站在阶上,沉声问:“程长源,你想怎样?”

    程长源冷冷一笑道:“屈指算来,你廖家的存粮该告罄了吧?”

    “不劳阁下关心。”

    “在下待来通知你一声。”

    “廖某不在乎你程家的一切花招。”

    “这次限你们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离城,不然明早此刻,贵宅将鸡犬不留。”

    “老夫在等着你,看你们之中,哪些人要肯垫棺材。除非你父子龟缩不出,不然你父子也有份。”

    “在下话已传到,明天见。”

    “明天你父子最好亲自来。”廖树仁顽强地说。

    “当然要来,来派人收你们的尸。”

    “别忘了也替你们自己准备一副棺材。”

    “可惜你自己无缘亲见明日的美好时光了。”

    “你程家也有不少人进枉死城。”

    程长源挥手令众打手后退,冷笑道:“那就就走着瞧!记住,在下已将最后的警告转达了,明天见。”

    打手们左右一分,把住了街两端监视。后街,也被打手们严密封锁。

    程长源带了几名亲信,傲然地走了。

    廖家的大门,紧紧地闭上,院墙后,护院们严加防守,每个人皆神色沮丧,宛如大祸临头。

    确是大祸临头,明早之前,是他们在白河最后一天。也可能是在世的最后一天,这决定生死的十二个时辰,情绪不安是意料中事。

    全宅陷入愁云惨雾中,每个人的心皆像是绷紧了的弓弦。

    厅堂中,三十余名男女老幼聚集一堂。

    廖树仁神色惨淡,站在案后黯然扫视堂下一眼,长吧一声,向长子廖勋挥手道:“勋儿,把银封发给每一个人。”

    “是,爹。”廖勋沉重地答。

    “案上,共摆了三十余封以布巾包裹的银锭,每封内盛白银一百二十两,共十二锭。”

    从厢门可看到东跨院,花厅内一排设了三十二座灵位,香烟燎绕,那是三月来廖宅死于锋镝下的义士灵位。

    教师方扬大踏步上堂,沉声问:“且慢!请问东主这是什么意思?”

    廖树仁长叹一声,惨然苦笑道:“方师父,这是廖某的一点心意。”

    “东主的意思是”

    “程家既然下了最后警告,明早必定大举来袭,不再是当门叫阵厮杀,定然是破宅杀人寸草不留。金狮恶贼当年率领上万匪徒,一围均州二围襄阳,杀人盈万,鸡犬不留;与他的匪目八大金刚,自称杀星下凡。目下他虽已放下屠刀,但凶暴残忍的个性并没有多少改变,杀咱们廖家一门老少数十人,在他来说太过平常了。因此,廖某不忍见诸位因”廖树仁沉痛地说。

    “东主,不要说了。”方扬大声说。

    “不,我要说,目下咱们伤的伤,残的残,已无再战之力,同时,程家志在我廖家一门老少,与诸位无关,诸位可趁早远走高飞,利用夜暗缒城出奔,诸位或有生路,留在舍下,枉死无益。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诸位在何处不可谋生?赶快回房拾掇,晚上出城走吧。”

    方扬冷冷一笑,神色凛然地问:“东主把方某看成无情无义的人么?”

    “方师父”

    “程老狗早已放出消息,要杀绝与东主有关的人,咱们这些男子汉大丈夫,程老狗肯网开一面,放咱们出城逃生。”

    “方师父,能逃脱一个”

    “不可能的,一个也逃不了,除了在此背城一战,捞两个垫棺材底光荣战死之外,别无他途。”

    “方师父,你听我说,只要你们能一同突围”

    “东主,不可能的,他们人数超过咱们十倍,谁也休想逃生。银子东主留下,方某是不走的,要死也得死个义字当头,你赶我我也不走。”

    “方师父”

    “别说了,属下到外面看看。”

    方师父一走,接着,护院们接二连三地离开,每个人的心清皆极为沉重。

    一名五短身材的护院脚下迟疑,突又转身走上堂来。

    廖树仁黯然地问:“古师父,你象是有话要说”

    “属下想想出出城试试运气。”古师父低下头,讪讪地说。

    廖勋赶忙奉上银封,说:“古师父,一切请小心在意,祝你一路平安。”

    古师父接过银封,说声谢谢,脸红耳赤地转身疾走,急急出厅而去。

    厅外,一二十双冷厉的目光,不屑地向古师父投射。古师父本想等到晚上再走,但看情势不妙,为免被人轻视受辱,便不再逗留,匆匆返回居处,不久背了个大包裹,老鼠似的窜出大门走了。

    站在门阶上,古师父心中一惊。

    街两端的屋檐下,足有上十名打手,各端了长凳踞坐店门外,目灼灼盯视着他不住冷笑。

    他进退两难,脚下迟疑。

    街南一名打手突然招手叫:“喂!古如风,你像是卷包袱滚蛋,是你的主子赶你走路?

    哈哈哈哈”他不再迟疑,向北走。

    三名打手双手叉腰,冷笑着向街中央走,不迟不慢地拦住去路,三人并肩一站,盯着他怪笑。

    他扭头回顾,街南的四五个打手已经阴森森地跟来了,来意不善,退路已绝。

    中间那位打手嘿嘿笑,歪着脑袋怪腔怪调地问:“姓古的,你要走?”

    他强打精神,陪笑道:“在下已遵程爷之命离开廖家出城”

    “哈哈!出了白河城,再进枉死城,妙啊!”“诸位请高抬贵手,在下已与廖家无关”

    “哈哈!说得好。这样吧,跪下磕四个响头,咱们兄弟便放你一马,如何?”

    “诸位,人有脸皮,树树有皮”

    “哈哈!你怕当街磕头有失身份?阁下,这比送掉老命值得吧?跪下啦!老兄。”

    古如风吁出一口长气,惨然道:“好吧,请诸位言而有信。”

    他跪下了,当街叩了四个响头。

    尚未站起“卟”一声响,背心便挨了沉重一击,耳听到一阵刺耳的狂笑,人向前伏倒失去知觉。

    这位古师父贪生怕死,最后仍难逃大劫。两名打手狂笑,着拖起他,一个叫:“把他倒拖着,在街前街后走走,走啊!”一人拖住他一条腿,夺了他的包裹,拖了便走。十余名猎手在后面跟随,狂叫狂笑乐成一团。

    拖了一圈,在廖家的大门口来回一趟。

    “再拖三五趟,把他弄醒。”有人叫。

    一盆凉水将他泼醒,打手们哗笑着拖了便走。

    “哎唷”他厉叫,后枕头皮被拖掉了一层,鲜血在石板街上拖了一行血迹。

    第二来回,经过廖家的大门,他狂叫:“救我一命”

    街南跌跌撞撞过来一个穿破青直掇的人,遮阳帽拉得低低地,右手拖了一条打狗棍,左手绰了一只酒葫芦,摇摇晃晃向人群撞来,像个喝醉了的花子爷。遮阳帽戴得太低,看不见脸孔,可能是个老酒疯,不然怎敢向是非之地乱闯?这附近家家关门了,人人走避,谁也不敢经过此地自找麻烦,他却糊糊涂涂往里闯。

    一名打手劈面拦住,大喝道:“退回去!你找死?”

    酒疯子置若罔闻,仍然歪歪倒倒向人丛里闯。

    打手大怒,手一伸,便抓住了酒疯子的衣领,另一手猛拂“啪”一声遮阳帽被打飞,飞出丈外变了形,大吼道:

    “毙了你这狗王八天!”

    酒疯子向打手咧嘴怪笑,笑声如枭啼。

    打手慌忙放手,如见鬼魅般向后退。

    酒疯子是印三,虎目怒睁冷电四射,说:“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说该怎么办?”

    众打手有一半认识印三,机伶鬼火速开溜,腿快的人有福了。

    “印三!印三!”有人惊叫。

    抓他的打手扭头便跑,这乱子闹大了,小鬼碰上阎王爷,不跑岂不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跑不掉了,印三打狗根一拨,正中右小腿。

    “哎!”打手叫,摔倒在地。

    另一名打手不知死活,大喝一声,拔出腰刀火杂杂地冲上“力劈华山”就是一刀,居然刀沉力猛颇有份量,刀光一闪光临肩颈,刀风虎虎来势迅疾。

    他打狗棍斜挥“当”一声暴响,钢刀飞出三丈外,打手虎口进裂,骇然后退。

    “你也留下!”他叫。

    “噗!”打狗棍点在打手的胸口,打手大叫一声,仰面便倒,爬不起来,四仰八叉躺着等死。

    打狗棍再吐,招出“庄家乱劈柴”“噗啪啪”数声暴响,三个惊呆了跑得慢的打手,鬼叫连天全躺下了,十余名打手,几乎倒了一半。

    其他的人丢下了古如风,向北门狂奔,快极,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替他们多生两条腿,一面飞逃一面叫:“印三又来了!印三又来了”

    印三哈哈狂笑,举起酒葫芦就唇,咕噜噜喝了几口酒,向挣扎难起的五个打手怪笑道:

    “在下从一数至十,谁要是赖在地上不走,在下便打断他的狗腿,你们这些狗腿子活着也是多余,打断狗腿便作不了恶啦!一!”

    数呼至四,有两名打手连滚带爬逃命去了。

    “五!六”

    又有两名打手挣扎着爬行,居然能爬得相当快。

    “七!八!”

    唯一爬不动的打手,是最先动口骂人动手抓人的那位仁兄,混身软倒边坐起也办不到,狂叫道:“饶命!饶命!”

    “你们曾经饶过谁来?九!”

    “天哪”

    “你心目中如果真有天,便不会如此凶暴残忍了,十!”

    “救命”

    “啪啪!”打狗棍闪电似的两击。

    “哎唷”打手厉号,双足骨折,这次真的起不来了。

    印三又从容喝了两口酒,向踉跄站起的古如风说:“你走吧,朋友,找地方躲一躲。”

    说完,他向廖家的大门走去,站在阶上叫:“开门,开门哪!”

    门迅快地拉开了,涌出十余名护院。

    领先抢出的是方扬,大喜欲狂地行礼道:“印爷侠驾光临,天幸天幸,请进内”

    “慢着。”印三摇着酒葫芦相阻。

    “印大侠”

    “首先得正名,在下印三,不是什么印大侠,千万别弄错了,大侠岂是人人可称的么?”

    “这印爷”

    “在下年方二十,可不能把我叫老了。”

    他怪腔怪调地说,分明是有意胡缠,用意是多呆一会儿,让远处看热闹的人看清他是谁。

    方扬福至心灵,欠身道:“恭敬不如从命,那么,在下托个大,叫你一声印小兄弟,休嫌在下放肆。”

    “也好。不过,你最好也叫我印三。”

    “小兄弟”

    “且慢!在下是有事而来。”

    “在下姓方”

    “我知道,你是廖家的教武艺教师爷。”

    “小兄弟见笑了。”

    “我问你,你这儿是不是要请人打架?”

    “这”“说吧,多少钱一天?”

    方扬大笑道:“小兄弟,待遇并不高,只要”

    “不高不要紧,在下替万里长风范爷挑货担,三钱银子一天。”

    “敝东主给三十两,如何?”

    “三十两?管不管喝酒吃饭?我这人天生的酒囊饭袋,有酒有肉有饭,钱少些不要紧。”

    “一句话,小兄弟,请进,敝东主目下该出来了。”

    远处大厅口奔出来了一群男女,领先的廖树仁大叫道:“方师父,不要请客人进来,在下要亲自迎接。”

    印三却一脚跨人大院门,大笑道:“廖大爷,不敢当,在下对本城第一位正当仕绅怀有五七分敬意,你不请我我也要进来。”

    廖树仁奔近,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颤声道:“天可怜见,印爷你大驾”

    印三避在一旁,摇着酒葫芦叫:“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印爷,念廖树仁无端遭祸,一门老小”

    “起来,我都知道,你如果礼数太多,我受不了,只好一溜了之”

    廖勋与乃妹青萍双双上前,同声说:“我们是晚辈,无话可说,只能代家父向你磕头。”说完,拜倒在地。

    眨眼间,眼前人影失踪。

    印三神奇地远出五六丈外去了,举步向厅门走,亮着大嗓门叫:“早上还没有食物填五脏庙呢,厅里不见有酒食,廖大爷,似非待客之道,慢客了呢。”

    一群人狂喜地跟上,方扬走近廖树仁父子说:“东主,这位小兄弟是风尘奇人,不喜俗套,必须真诚坦率地对待他,这种游戏风尘的怪杰不受拘束,疏狂惯了的江湖豪杰,是神也是疯子,要小心了。”

    廖勋脚下一紧,说:“爹,交给勋儿办好了。”

    “好,你们年轻人好说话,说错了,为父猜想他也不会怪你。”

    廖勋急步跟上笑道:“印大哥,当然咱们并不知道你要来,因此未置酒食相候,请不要见怪。”

    印三扭头大笑道:“对,不但你们不知道我会来,他们更不知道,还以为我三天前已死在十里长亭的山林间了呢。”

    “印大哥,你是死不了的?”

    “鬼话!人怎能不死?”

    “那是将来的事,也许是一百年甚至一百二十年后的事了,决不是现在。”

    “很难说,可惜我不相信算命先生那套鬼话。”

    “人的命如能算出来,这世间是何光景?”

    “哈哈!天知道鬼知道,呵呵!想不到你这小磕头虫又有一张利嘴,不错。”

    廖姑娘已跟到,接口笑道:“印大哥,家兄是本城有名的所谓半瓶。”

    “半瓶?”印三不解地问。

    “满瓶不动半瓶摇。”姑娘笑着解释。

    “你胡说八道。”廖勋笑骂。

    “你呢?”印三向她问。

    姑娘粉颊红云上涌,垂首羞笑道:“我?我什么也不懂。”

    廖勋接口道:“印大哥,少给她缠夹,小弟请你至书房喝两杯,我的酒量也不错呢?”

    “不错?不吹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