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草莽芳华 > 第三十一章霸主争霸

第三十一章霸主争霸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易寿尚未会意,讶然问:“咦!把染工带来了?二哥,咱们要在此地加开染坊不成?”

    古禄嘿嘿笑,说:“不错,在此地开染坊,这样,才是名正言顺地地道道的宁国绸,宁州-布。”

    “这”“这里人工便宜,就地加工,你知道要减少多少成本?从此地直接发货,要减少多少开支?”

    “也好,本来,咱们早该将染访建在此地”

    “染坊是建在此地,但不是咱们鸿泰的。”

    “什么?”

    “那是姓熊的染坊。”

    “什么?”

    “他们在芜湖的仓房与店面,皆已筹设妥备。上下江的货船,皆由江南船行承运,上至湖广,下迄扬州。你满意了么?”

    “这这”“我已打听出来了,此地染-空布的第一名手老丁,流落南京十余年,他已经回来了。”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蠢材!姓熊的将厂房的生财工具,皆悄然装箱秘密运来,你却在做梦,一口咬定他要开笔肆。”

    易寿脸色泛青,切齿叫:“好小子,他胆大包天”

    “不是强龙不过江,他已存心和咱们鸿泰抢饭碗,如果没有三五分把握,怎肯冒险?”

    “老天!咱们”

    “咱们还来得及。”

    “大哥一到,咱们立即动手。”

    “二哥之意”

    “咱们先下手为强,给他来一记绝户计。”

    “绝户计?”

    “把运送染工的船”

    “对,妙极了,一不做二不休,把姓熊的脑袋也给故下来做夜壶。”易寿恨愤地说,不愧称绝秀才。

    “这得等下一步。现在,你赶快召集人手,事不宜迟,咱们不能让染工船到达。”

    熊家的店后,建了一间阁楼,上面不分昼夜,皆派有监视鸿泰动静的人。鸿泰派人召集爪牙,怎瞒得了监视人的耳目?

    三艘快船急急离开了码头,鸿泰的爪牙出动了。

    但在半个时辰前,一艘渔舟已先下放。

    宛溪下流里余,在城东北会合句溪,流经敬亭山东称为敬亭潭,北流二十五里是油榨沟,汇合双溪水,再往下,便是与南犄湖会合的河口。以下,便可以航行大船了。

    运送染工的船,轻快地越过河口。后面,小渔舟缓缓追随,但上面除了艄公之外,神秘的搭客已经失踪。

    船舱紧闭,舱面只有六名船夫,哼着俚曲,篙声有节拍地起落,船缓缓向上航行。

    距油榨沟约里余,上游三艘快船鱼贯向下急放。第一艘快船的人,在百十步外便大叫道:“鱼潭河泊所的公差,奉命巡江,来船向右岸靠,接受检查。”

    接着,红旗向右挥。鱼潭河泊所在城东北的三汉河口,经常派小船巡江缉私防盗,所有的民船官船,皆不敢抗命。

    船向右岸靠,右岸是一处芦苇丛主的荒坡,三两座上阜起伏其间,蔓生着一些荆棘和小树。河岸平坦,芦苇并不密,正好泊舟。

    船靠上滩岸,三艘快舟也傍左右靠上了。

    五个青衣跨刀大汉,飞隼似的跃上了舱面,为首的人向惶恐的舟子叫:“叫舱内的人出来接受检查,快打开舱门。”

    舱门拉开,里面踱出三个中年人。

    为首的人穿青长袍,方面大耳,留了三增长须,背着手含笑问:“船家,怎么啦?”

    “河泊所的人要检查。”舟子惶然地说。

    中年人打量着五大汉,问:“公爷,检查什么?”

    “你们从芜湖来?”为首大汉问。

    “是呀!”

    “有多少人?可有路引?”

    “且慢!”

    “什么?”

    “河泊所的公爷,该穿公服。河泊所的巡河船,也不是你们这种小乌篷。你们”

    “少废话。”

    “咦!你”“把里面的人全叫出来。”

    “我们都出来了,就咱们三个人。”

    大汉一怔,举手一挥。另一人抢入舱内,不久急急钻出说:“里面没有人了。”

    中年人呵呵笑道:“船上本来有十二个人,他们在南湖口登岸起旱,这时恐怕已经到了府城啦!”

    大汉怪眼怒睁,怒喝道:“说!那些人是不是染工?”

    “是呀!是染绸缎绩罗的染工,都是些艺自家传,学有专精的染匠,还有染花的特殊艺技呢。”

    “你是什么人?”大汉厉言问。

    “我?搭便船的。”

    “你认识熊慕天?”

    “熊慕天?没听说过”

    “你少给我装糊涂。”

    “咦!你这人怎么啦?火气好大”

    “闭嘴!”

    “这”大汉扭头向同伴叫:“咱们上当了,把这三个混帐东西带走。”

    上来三个大汉,伸手便抓。

    中年人大喝道:“住手!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哼!不久你便知道了。”

    “你们是强盗?”

    “呸!闭嘴!狗养的”

    中年人沉下脸,从容地说:“老兄,别出口伤人,在下不希望与你伤和气,你们走吧。”

    大汉巨手疾伸,抽向中年人的左颊。

    中年人手一抄,便擒住大汉的腕门一扭。

    “哎!”大汉狂叫,屈腰转身,但仍不甘受制,扭身时左肘凶狠地后撞。

    可惜仍然无用,中年人左掌飞快地抵住了对方的左琵琶骨,轻轻一推。

    大汉向前一栽“砰”一声仆倒在舱面,挡住了另一名同伴,跌得七荤八素。

    同一期间,另两位中年人一声长笑,四手一分,便擒住了另两名大汉,抛死狗般抛过船,一名中年人大笑道:“乖乖地回去,叫你们的东家收收心。”

    有人呐喊,有人拔刀。

    为首的中年人大吼道:“听着!不要命的只管上,谁动刀子,他得留下胳臂,在下已经警告过你们了,你们犯不着为了一些血腥钱卖命。”

    一名中年人抓起一根篙,抡篙猛扫,风声虎虎中,想纵上船行凶的几名大汉,鬼叫连天后退回船。

    “开船!”第三位中年人急叫。对方人多,很难照顾船夫,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船撑出江心,往上游急驶。

    第一回合,李掌柜吃了小亏。

    第二回合,鸿泰拦截染工的毒计落空。

    两下里扯平,还好没出人命。

    初二,店面挂上了朱漆金字大招牌:宁宣绸布庄。

    染房同时开工,三十余名师父,三十余名学徒,二十余名杂工,大炉大灶火焰熊熊。染布的师父,皆聘自本城,都是往昔失业十余年的名匠。染绸的手艺不简单,由南京来的巧手师父负责。

    宁宣绸布庄堂开盛筵,整整四十桌,本城的官与差到了不少。地方名流的筵席设在二楼,全是本城有头有脸的仕绅。桑大爷是上宾,为盛会生色不少。

    对面鸿泰绸缎庄毫无动静,伙计们皆冷眼旁观。同行是冤家,三东主易寿风度不够,撕掉了请帖,到城外江边的别墅消气去了。

    次日近午时分,施德县来的第一批布匹到达,不运到鸿泰,径自送至宁宣绸布在。先在店铺验收,然后出城送至染房入仓。

    货主取得了货款,全城立即沸沸扬扬,陷入狂欢境界,人们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每匹红布的货柜,实足制钱一万二千文,折银是纹银十二两。比鸿泰的收购价,高出一倍有奇,而且不扣运费。鸿泰每匹布要扣运费两百丈,两百文当时可买七八升米,运费高得令人咋舌。

    全城骚然,暴风雨在蕴酿中。即使是白痴,也可感觉出不祥的凶兆在四周流动了。

    第二批货物,来自宁国县,是素绸、绢、和白绫,且有一部份织绵,比大名鼎鼎的南京织造局产品并不逊色,敢与全国五大织造局的产品争短长。

    一连两天,鸿泰方面毫无反应,并未采取行动,这盘棋似已输定了。

    太平县,在府城西南两百二十里,位于丛山深处,县境南面就是黄山。这里的产品是五色线毯和兔褐,产品用小舟从青弋江运至芜湖。这两种产品不需加染,因此不需运至府,径自运交芜湖的宁宣本铺。

    四艘小舟乘急流下放,过了寒亭江口不久,江流右岸是山,左岸是桑麻遍野的田亩。这一带的田,十亩田必有桑田半亩麻田半亩。桑与麻皆是高茎作物,入藏身在内,极难发现。

    水势已趋平缓。舟子显得清闲,船顺流下放,每艘船相距约十余丈。离开了山区,押运的人松了一口大气,大概不会有危险了。

    负责押运的是管事吴爷,带了五名手下,他与一名手下站在第一艘小舟的舱面上,目光不住打量左岸的田野,不时用手下意识地抚摸佩剑的剑把,神色并未因离开山区而轻松。

    同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大汉,佩了一把单刀,呼出一口长气,欣然地说:“吴爷,不会有人拦截了,航程已过了一大半,最危险的险难也过了啦!如果有人动手打主意,早就该露面等不到现在了。”

    吴爷眉心紧锁,心情沉重地说:“山区水势湍急,他们怎肯下手?他们要的是货,船沉了岂不一场空?最危险的地方,不是山区而是这一带大家认为安全的所在。”

    “你是说,山林中有人埋伏?”

    “埋伏在山林有何用处?”

    “这”“我耽心的是”话未完,喜地从左岸的芦苇丛中,箭似的钻出两艘梭形快艇,每艇有十二名赤着上身的大汉,以黑巾蒙面,佩了刀剑叉斧,那六个大汉手中,高举着一支火焰飞腾的火把,向上急划而来。

    “哈哈哈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接财神来了。”有人狂笑着怪叫。

    舟子们大骇,船上一阵乱。

    吴爷大惊,咬牙道:“他们要用火攻,快往右岸靠。”

    右岸一声尖哨,接着是一阵锣鸣,山林中,一支红旗高伸出树梢,不住挥动。

    “糟!右岸果然有埋伏。”手下惊叫。

    吴爷心中叫苦,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意在焚船。如果缠上了,不仅货物无救,所有的舟子皆可能枉送性命,不由他不惊。他已无暇多想,断然下令道:“往左岸靠。”

    登岸决战,至少无辜的舟子可免池鱼之灾,逃入田野暂可脱身,在船上必定同归于尽。

    四艘船火速向左岸靠,正落入对方的陷阱,梭形快艇破浪而至,好快。

    船直冲上摊岸,搁浅了。吴爷一跃登岸,大叫道:“不必顾货物了,你们快逃。”

    船夫们一哄而散,纷纷逃入田野的桑麻田中藏身。

    吴爷五个人在岸上结阵,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两艘梭形快艇并不靠岸,在江心上下巡航,艇上的人不住狂笑。

    吴爷大惑不解,心说:“怪事,他们为何不靠岸动手?”

    接着,他心中一懔,突向同伴们说:“糟!咱们中了圈套。”

    “吴爷,怎么啦?”一名同伴问。

    “他们的首脑并不在船上,在对岸山林故布疑阵伏兵,迫咱们”

    不远处一座桑田中,人影急闪,接着狂笑震天,领先钻出的一名虬髯中年壮汉,亮出沉重的鬼头刀,飞跃而来狂笑道:“老兄,不错,逼你们前来送死。你们自刎吧,太爷留你们全尸。”

    吴爷迎前两步,剑隐肘后沉声问:“朋友,是哪条线上的?”

    “何用多问?”虬须人得意地说。

    “是鸿泰的?”

    “你认为有知道的必要?”

    “正是此意。在下吴清河。你老兄贵姓大名?”

    共有十二名粗壮的骠悍汉子,把他们五个人围住了。虬须人仰天狂笑,笑完说:“大概太爷不通名号,你们便死不瞑目了。好吧,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告诉你并无不可,让你们在阎王面前,告我一状便了。太爷任飞。”

    吴清河大吃一惊,骇然叫:“魔刽任飞。”

    任飞一阵桀桀笑,笑完说:“天目山太爷住腻了,不能来此地么?”

    “你”“哦!你是宁宣的保镖?算了吧,你一个无名小辈,居然敢做起保镖来啦!好吧,太爷成全你。来来来,我轻轻给你一刀,一下子就完了,保证你不疼不痒的、”魔刽一面说,一面迫近,刽刀冷气森森,直迫须发,狞笑极为可怖,像一头向羔羊拜年的饿狼。

    吴清河一咬牙,剑出立下门户,沉声道:“姓任的咱们有商量么?”

    魔刽任飞桀桀笑道:“有,凡事不妨商量。”

    “你说吧。”

    “你们乖乖引颈呢,抑或是劳驾太爷硬砍?你们选吧,太爷听你一句话。”

    吴清河哼了一声,大声说:“好吧,在下倒要领教你魔刽十三刀的绝活,是否浪得虚名。”

    “呸!你配?”魔刽怒叫,火杂杂地冲进,刀光疾闪,劈面就是一记“力劈华山”刀沉力猛,声势惊人,但见刀光一闪,冷气便已及体。

    剑走轻灵,决不可与刀硬碰。吴清河身形疾闪,间不容发地避过一刀,反欺至魔刽身左,剑发似灵蛇,迅疾地攻向肋骨要害。

    魔刽一声狂笑,刀随身转,闪电似的封架“铮”一声崩开剑,顺势又是一刀,反应奇快,接招攻招一气呵成,令人措手不及。

    吴清河也不弱,暴退三尺,剑尖奇准地点向对方的肘部,避招反击也是毫无暇隙地同时完成。

    两招无功,魔刽勃然大怒,一声怒叱,狂风似的抢入,第三招“乘风破浪”无畏地攻击,贴身行雷霆一击,志在必得。

    吴清河收剑侧闪,刀尖以毫厘之差掠过腰胯,惊出一身冷汗,但总算有惊无险,身形疾转,剑再次吐出反击,身手极为灵活。

    魔刽突然刀势一顿,似是身法迟钝反应力不从心。

    反应迟钝肌肉发僵,这是致命的缺憾。吴清河无暇多想,抓住机会进击,剑身长驱直入,点向魔刻的左肩,硬往鬼门关里闯,睁着眼睛往陷饼里跳。

    锋尖及体,刺中魔刽的左肩并,如中韧革。

    魔刽一声狞笑,身形疾转,刀背一挥“铮”一声架住了剑,剑突然从中折断。

    刀光一闪,锋刃直薄吴清河的咽喉。

    吴清河总算了得,绝望地用上了金鲤倒穿波身法,上体后仰、下躺、斜穿

    可惜,仍然慢了一步,刀风厉啸,冷气掠胞而过,衣破胸伤,双乳被削掉了一层皮肉。

    倒穿出丈外,吴清河方感到胸口一阵刺痛,真气浮动,身躯发僵,气血一阵翻腾,力道迅速地消失,一双腿着地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砰”一声摔倒在地,身形无法翻转,背部着地,跌了个天昏地黑。

    魔刽一跃而上,手起刀落,同时叫:“太爷替你分为八块。”

    一名同伴大骇,飞跃而上大喝道:“接招!”

    围魏救赵,攻其所必救。单刀砍向魔刽的左腰肋,魔刽如果不闪避,必将与吴清河同归于尽。

    同一瞬间,双方的人立即展开混战。

    魔刽当然不想给吴清河垫棺材背,扭身挥刀吼道:“该死的东西!”

    “铮!”刽刀撒开了单刀,刀光疾闪。

    吴清河的同伴艺业差远了,单刀脱手而飞,虎口被震裂,鲜血淋漓。

    已没有任何自救的机会,刽刀已闪电似的光临颈部,刀过无声,脑袋疾飞而起。

    刀光再闪,魔刽将对方头砍飞,仍不甘心,第二刀再补上。

    吴清河的同伴尸体尚未倒下,刽刀已从断颈中间疾落,身躯中分,肝肠流了一地,惨极。

    同一期间,另三名同伴先发后出凄厉的惨号,被对方十一个人乱刀砍倒,濒死的惨嚎声惊心动魄。

    魔刽劈了吴清河的同伴,意犹未足,一脚踢破落下的人头,奔向吴清河叫:“好小子,你走得了?”

    其他的人,也呐喊着追出。

    吴清河只伤了胸肌,伤势并不严重,仅是上身麻木,痛楚难当而已。但求生的欲望,压下了创口的无边痛苦,激发了生命的潜能,千紧万紧,逃命要紧,同伴的惨死,令他忘了创口的彻骨奇痛,爬起亡命飞逃,速度极为惊人。在一生中,他第一次跑得这么快。

    魔刽发狂般赶来,相距两丈余,快得像阵风,可是竟然无法拉近,追得火起,也追得心中暗惊,探手入怀取出了一把锋利的鲫鱼刀。刀长八寸,圆圆的锋刃,用来剔骨十分应手。

    吴清河沿江岸逃命,不辨方向全力飞逃。渐渐地,精力开始消退,创口的痛楚逐渐恢复。由于失血过多,首先感到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啦!

    “拿命来!”魔刽在后面大叫。

    他感到左后肩一震,有重物入体,麻麻地。他以为挨了一刀,心中狂叫:“我不能死!

    我得留下命报信。”

    他重重地摔倒,本能地奋身急滚。要不是他一脚踏在一个小坑内,失去重心扭倒仆出,鲫鱼刀正好刺入他的脊心要害,小坑救了他的命。鲫鱼刀在他的左背琵琶骨划过,划开了一条裂缝,骨也受到损伤。

    魔刽追到了,吼声震耳:“太爷分了你的尸!”

    刀风刺耳,冷气袭人。

    他咬牙再一滚,用尽了平生之力。噗通两声水响,冰凉的水吞没了他。

    魔刽站在高出水面丈余的峡陡岸壁顶端,盯着微浑的江水,无限惋惜地说:“未能分了他的尸,遗憾极了。这小于是在我魔刽手中,唯一死得全尸的人。”

    一名大汉气喘吁吁地追到,跌脚道:“任前辈,糟了!”

    “糟甚么?”他问。

    “他跳水逃掉,走了一个活口”

    “住口!谁说他逃了!”魔刽暴怒地叫。

    “他他不是跳水?”

    “胡说!太爷一把飞刀把他打下去的,他活不了,死了才跌下去的。”

    “这”“什么?你不相信?”

    大汉怎敢不相信?惶恐地说:“小小的相相信。”

    魔刽拾回鲫鱼刀,冷笑道:“要不相信,你下去捞尸体。”

    这一带岸陡如绝壁,可知水势必定相当湍急,因此将江岸冲刷成了崖壁,下面深不见底,尸体早就被水冲走了,谁还愿意下去打捞?

    大汉口中不说,但心中却暗暗嘀咕:“飞刀如果能把人射死,为何不留在尸体上而落在地上?怪事。”

    四艘小舟共有十六名船夫,全被杀死绑上石块丢入江底。加上吴清河带来押船的四名手下,江底多了二十个冤魂。但在魔刽的计算中,却把吴清河也算上了。

    四艘小舟上的货物,在凶手们的快速行动下,搬上了掩藏在岸旁芦苇内的船只,弄沉了四小舟,然后浩浩荡荡下放芜湖。

    吴清河并未死,留下了活口。这位管事的大名是清河,可知必定懂水性,不然岂不名不符实?他忍痛潜下水底,往下游潜泳。胸口被凉水一浸,反而不太痛楚。背部也不太痛了,他知道背部也受了伤。

    他要活下去,他不能死。这意念令他撑下去,尽管大量失血令他难以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到了一处平缓的滩岸,手一触到实地,便感到眼前一黑,耳中嗡一声响,神智失去控制,人事不省。

    昏天黑地的险恶可怖噩梦消失了,他神智渐清,只觉眼前模糊,四肢百赅似已崩散,不属于他的了。

    朦胧中,他耳中听到倒还清晰的语音:“如果他能醒来,便死不了。”

    有人抚摸他的额头,说:“很不好,高烧不退,恐怕没有希望。已经一天一夜了,他连肌肉也未抽动一下呢。”

    “得设法通知他的亲人,不然就得报官才是。”

    “他身上一无所有,怎知他是谁?里正这几天到府城去了,谁愿跑上六七十里到府城报官?”

    他睁开朦胧双目,呼出一口火热的长气。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落在对头手中,可以放心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虚弱地问。

    “哦!谢谢天!他醒了。”有人叫。

    有人轻拍他的脸颊说:“这里是黄池口,是宣城与芜湖交界处。兄台,你贵姓大名,何方人氏?”

    “哦!黄池口,不是黄池镇?”

    “黄地镇还在南面三四里。”

    “这么说,至芜湖比至府城近了。”

    “是的。你伤势沉重,要不要送你到黄池镇巡检司衙门?你像是受了刀伤,我们这里的人担当不起”

    “不必了,我死不了,可否弄一艘船送我到芜湖?”

    “到芜湖?这”“在下必定重谢。”

    “可是”

    “将在下送至西大街新开张不久的宁宣绸布庄,感激不尽。”

    “咦!你是”

    “我是府城东大街宁宣绸布庄宁国分店的管事,从太平运货至芜湖,遇上了水贼。”

    “哎呀!你是宁宣绸布庄的管事?好,放心啦!我们送你去芜湖。”

    “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放心,一切我们去张罗。”

    宁宣绸布庄芜湖总店的门面,比宁国的店面规模大得多。熊幕天在芜湖设总店,另一座分店在南京。宁国分店负责收购胚布与成品加工;芜湖总店负责大江上下沿岸各埠的批发;南京分店则负责行销。由于熊慕天在南京另有行业,店务也不需东主经常照顾,因此在芜湖与宁国逗留的时间并不多。但开张伊始,他不得不在此地逗留一些时日,以应付难关。

    不是强龙不过江,熊慕天敢在宁国打天下,抢鸿泰的生意,事先当然对鸿泰相当了解。

    他对鸿泰不择手段压榨宁国人的卑鄙手段极感愤慨,这次开设宁宣绸布庄,以打击鸿泰,一方面是想打破鸿泰的独占局面,公平竞争求取合理的利润。另一方面,是要替宁国被压榨了十余年靠织布为生的人,打开一条生路。与其说他志在谋利,不如说是为主持正义而挺身出头来得恰当些。

    可是,他料错了对方的实力。由于鸿泰的局面,已撑了二十年,根深蒂固稳如磐石,表面上已看不出多少痕迹。因此,他认为鸿泰只是凭籍官府的庇护,官商勾结压榨地方共享暴利,并豢养一些打手,收买一些地方痞棍欺压良善鱼肉地方,如此而已。他手下有不少武艺高强的人才,对付那些地痞恶棍应该游刃有余。再凭自己的财力,走动官府送些好处,从南京方面弄到几封京官的手书呈交知府大人,动以利害,还怕官府方面不就范?

    他错了。鸿泰豢养的人,不仅是一些地痞土棍,而是一些江湖上名号响亮的凶魔与江洋大盗。

    由于他估错了对方的实力,未能摸清对方的底,一二两回合彼此没吃亏,第三回合终于碰了硬钉子,损失惨重。

    他不该操之过急,将收购的价格提高至合理的价钱,高出鸿泰一倍以上,引发了对方无穷杀机。俗语说:若要发,须在穷人头上压;他这个生意人竟讲仁义,讲公平合理,岂不是自掘坟墓?这一来,岂不是等于砸破鸿泰的招牌?江湖上有两句口头禅,说的是:破人买卖,如同杀人父母。鸿泰怎受得了?难怪要用激烈的手段来对付他,鸿泰的人不是善男信女。

    终于闹出人命血案了,而且一开始就是二十条人命。

    吴清河侥幸逃得性命,令熊慕天大感震骇。

    他不是个愿采取激烈手段的人,震惊之余,仍理智地按规矩办事,立即报官。当天,芜湖县的公人大批出动,首先搜查鸿泰芜湖总店的仓库。

    四船赃物不在仓中,早已运走了。吴清河被救,昏迷了一天一夜,尽够对方将赃物运走。

    熊幕天到了宁国府城,随来的是芜湖的工人,急报文书连夜呈送府衙。

    劫船的地方,到了大批公人,府衙的推官大人亲自出马。

    破船捞上岸,也捞上了十六具尸体。

    鸿泰宁国分店受到彻底的搜查,可是疑凶踪迹不见。货仓中,也没有赃物,无法入人于罪。

    全城骚动,谣言满天飞。

    鸿泰三位东主全来了,不仅一口否认,而且咬定宁宣有意嫁祸,表示要与宁宣官司打到底。

    但血案如山,官府自不能怪罪宁宣诬告。最后,行文天下,捉拿杀人大盗任飞。

    府衙的文案内,从浙江、江西、南京、湖广等地行文捉拿任飞的案卷,不下二十件之多。加上宁国府的一件,又算得了什么?

    十天之后,宁宣绸布庄门可罗雀,不再有布料送来,染访也不得不停工。

    各地的机房,以及所有的乡村织工,皆受到严厉的警告,谁敢将货卖给宁宣,必定受到残忍可怖的惩罚。

    半月中,各地共出了十八宗血案,死了十九个人。这些人,皆是不愿与鸿泰合作,坚决拒绝不与宁宣往来的条件,仍敢冒险与宁宜交易的人。这一来,收到了杀鸡做猴之效,没有人敢冒生命之险与宁宣交易了。

    全城的人在战栗,噤若寒蝉。

    鸿泰依然生意兴隆,只是货品减少了些。

    三天后,江边的染访,被一把火烧得七零八落。

    运染料的船,在水阳镇北面沉没,死了十二个人,死亡的人数直线上升。从此,没有人再敢承运宁宣的任何货物。

    宁宣绸布庄面临绝境,只有一条路可走:关门大吉。

    这天,熊慕天偕同掌柜李二爷,在东门外的宛江楼上喝闷酒。宛江楼是城外唯一的酒楼,平时食客甚多,近来发生一连串惊心动魄的血案,城内外人心惶惶,上酒楼喝两杯的人少多了。

    两人占了临江的窗口一副座头,偌大的食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熊慕天眼眶深陷,双目充血颊肉内凹,他已有半月难以安睡了。

    他一口喝干杯中酒,咬牙切齿地说:“罢了,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李二爷愁容满脸,错乱地、喃喃地转动酒杯说:“为什么?为什么?人心真有这么毒?

    苍天!你为何不伸出你那大慈大悲的手?”

    熊慕天又灌了一杯酒,厉声道:“不要叫天,天永远袒护强者,他永远站在强者的一方;不管强者是些什么人。”

    李二爷惨然长叹,沮丧地说:“东主,咱们只有关门大吉一条路么?”

    “不!”熊慕天坚决地叫。

    “那你是说”

    “我豁出去了。”

    “你要”

    “以牙还牙。”熊慕天激愤地说。

    “我们也去找江洋大盗。”

    “那”

    “你记得去年在通政使司在参议罗大人府上,所见到的那位姓杜的怪客么?”

    那时,京师与南京皆设有相同的衙门和官吏,除了皇帝只有京师的一个之外,其他都是相同的,六部六科诸司,京师有南京也有。不同的是,南京的规模小。说好听些,南京的是备用人员。说不好听,南京的官是吃闲饭的,有职无权。如果北面的强敌入侵,京师吃紧支持不住,便向南退至南京,南京的备用官便可派上用场。因此,说南京有通政司的一位参议大人在职,并非笑话,南京同样有通政司衙门,官员的官品与京师的相等大小。

    李二爷不住点头说:“不错,好一位浊世佳公子。”

    熊慕天放低声音说:“据罗大人说,他是为借五千两银子至安庆府开店而来的。”

    “好大的口气,他与罗大人有亲?”

    “不知道,罗大人没说。”

    “东主提这些事,与咱们有关?”

    “那位杜公子名弘,字天磊。在官场中,知道他的人并不多见,但在江湖道上,他却是无人不知的江湖侠客,绰号银汉孤星。这些事,是罗大人事后告诉我的。”

    “哦!你准备”

    “我要到安庆找他,来回十天半月”

    话未完,楼门帘子一掀,进来了桑威桑大爷,笑道:“慕天兄,十天半月意何所指?”

    熊慕天不得不收起愁容,离座迎客陪笑道:“桑大爷,请坐。在下想暂时离开贵地”

    桑大爷坐下,长叹一声抢着说:“慕天兄,贵店的事,委实十分遗憾。牵涉到江洋大盗的事,区区帮不上忙,抱歉。”

    熊慕天苦笑道:“即使桑大爷肯帮忙,在下也不敢劳驾。”

    “唉!想不到他们竟敢找江洋大盗来出头,大毒了,太狠了。哦!慕天兄,算了吧,何苦与人在刀口上讨口食?这样吧,你把店面与染坊烬余的一切顶给我,怎样?”

    “顶给你?抱歉,你我交情不薄,我可不能把灾星带给你。”

    “我请知府大人派兵勇保护,不怕任何人生事。”

    熊慕天黯然地说:“桑大爷,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你只怕我血本无归,故意送给我一笔费做盘缠而已。”

    “慕天兄,我可是当真的。”桑大爷正色说。

    熊慕天神色凛然地说:“桑大爷,在下也是当真的,我要撑下去,宁宣的招牌决不取下来,计算陷害在下的人,休想安枕。”

    “慕天兄,请不要固执”

    “桑大爷,择善固执,是一种美德,来,喝两杯。”

    桑大爷却离座苦笑道:“不,我要到对岸走走。请记住,我等你的回音,随时恭候。”

    “在下深感盛情,但恐怕不会打扰桑爷了。”

    送走了桑大爷,不久,听到楼梯响,门帘一掀,又上来了一个人,赫然是鸿泰的三东主,绝秀才易寿。

    李二爷眼都红了,倏然而起。

    熊幕天拉住了李二爷,冷冷笑道:“坐下,沉着些。权将冷眼观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

    rb211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