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白如云 > 第二十四回神功将成绝症突生

第二十四回神功将成绝症突生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白如云心里想下去找裴先生聊聊,顺便看看他有了什么反应没有!

    可是立刻他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他警惕道:“我以后夜晚念书,晨、昏练功夫,可没太多工夫出去走动了。”

    想着,忙走入风口之中,那是一间冰雪堆拥的房子,也是全山最寒冷的一个穴口。

    终年有不断的寒风,分晨、昏两次吹来,每一次约有大半个时辰。

    常人偶为这种风力袭身,可能立时冻毙当场,白如云却特为找来练那“两相神功”

    每练之时,要把全身衣服脱掉,只剩一条单薄短裤,然后全身坐于冰地上,面对风口,以本身内炁身受那风袭之苦。

    白如云已先有极深根底,练来虽是苦,可是并非不能忍受!

    就如此,他一天天地苦练下去。

    晨、昏各一次,夜晚却到裴先生处偷书来看,不知不觉间,三个月已过去了。

    白如云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可是他瘦多了。

    有时候他偶然到裴先生处去走走,裴大希却只和他谈些风趣的事,对于读书却是绝口不谈。

    令他心喜的是,他每看一本书,再往下看看,并不须很费事地去找了。

    因为书都已按照顺序地放在那里了,而且和他的程度恰当,一本本都接得上。

    而裴先生精细的注批,简直令他不需费多少脑力,就能豁然贯通。

    他一直把它看成是一种巧合,岂不知裴先生其中用了多少心思。

    他每日在白如云要来之前,先为他选好了应读之书,仔细审阅后,再放在白如云看过的书后,而且用纸笺标明应接何书之后,白如云于是毫不费力地就如此一本本读下去了。

    他的智力很惊人,悟性更是绝高,短短三个月,他的收获太惊人了,只是他并不自知。

    这一日白如云午后看书倦了,不由把书又藏好,轻轻地走了下去。

    他走到裴大希的门口,见裴先生正坐在门口晒太阳。

    冬日阳光是很宝贵的,难得今天有阳光,所以这位老儒生兴致很高。

    他穿著一袭绍皮袍子,把皮袍下摆翻了起来,露出皮套裤,脸上盖着一顶皮毡帽。

    白如云走到了他身前,笑道:“你倒很舒服啊!”裴先生一手抓开了脸上的帽子,眯缝着眼睛,微微一笑道:

    “啊,是你,我说是谁有这么好功夫。”

    说着直了一下腰,坐了起来道:“你坐下,喝杯松子茶!”

    白如云一笑道:“正要打扰!”

    说着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裴大希起身入内,须臾端出了一个盖碗来,笑道:

    “你功夫练得如何了?”

    白如云微微一笑道:“练了六成,只是愈往后就愈难,恐怕还要八九个月的工夫。”

    裴大希笑着点了点头,遂道:“你比以前瘦得多了。”

    白如云脸色微微一红,笑道:“练武是苦事。”

    裴大希点头道:“是的,太苦了。”

    自如云忽然一笑道:“读书不是一样也很苦么?”

    裴大希点了点头道:“十年寒窗,自然也是一件苦事,可是如果你深入其境,却也有意想不到的乐趣。”

    白如云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是的!”

    裴先生忽然一笑,道:“你也有经验么?”

    白如云不由脸一阵红,忙笑道:“我我过去也读过些书,只是为了练武,无形之中却把读书给忽略了。”

    裴先生长叹了一声道:“可惜!”

    白如云不由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可惜,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如今练了一身功夫,不也很好么?”

    裴大希见他说时,嘴唇发抖,知道他口中虽然如此说,实则内心已深深打动了,当时不由又笑了笑道:“世上虽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可是两者兼有的事,却是比比皆是,譬如说读书和习武,那是不冲突的。”

    他说到此,见白如云一双眸子,死死地看着自己,嘴唇欲开又止,心知他醉心读书却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求教而已。

    当时含笑说道:“你以后如果有工夫,每天可以到我这里来一会儿,我们谈谈如何?”

    白如云怔了一下,心中暗忖道:“我既可每夜偷偷读书,又何必要求教于他?每天来此岂不是耽误时间么?”

    想着正自微微皱眉,不料裴先生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当时莞尔一笑道:“有些人只知闷头读死书,不求甚解,耻于下问,那将是事倍功半!”

    白如云不由心中蓦然一惊,立刻抬起头向他望去,可是裴先生目光之中,一派自然和和煦看不出一丝异态,心中这才镇定下来,不由微微一笑道:“怎么才叫读活书呢?”

    裴先生见他渐渐谈入了谱,心中十分高兴,当时慢慢挽了一下袖子,一面斯文地道:

    “读活书是除了自修以外,主要的是要得到老师指点讲解,有些学问,并非闭门死背书本所能了解的,那是要接受高明者的指点。”

    白如云黯然了。

    裴先生继续道:“就像你初学练武似的,除了要自己勤奋以外,最重要的是有明师指点!”

    白如云举目看了他一眼,忙又把目光视向一边去了,他心中自语道:“是啊,他说得一点也不错我这样死读书,也许是收不到十分效果的!”

    他望了裴先生一眼,暗忖:“如果能得到像他这样的明师指点,一定是事半功倍的,只是我又如何好向其开口?万一他拒绝了我呢?”

    “一旦你学识有了深厚的根底,这就如同你武功奠下根基一样,那时候,你才有资格自己去钻研更深厚的学识和武功是不是!”裴先生抓住了他内心的矛盾,继续这样说下去,白如云显然是被感动了。

    他看了裴先生一眼,对方也正在看他,白如云不由尴尬地笑了笑,道:“是的,我想你方才说的是对的。”

    裴大希仔细地看着他,内心不禁暗道:“好矜持的孩子,到了这时候,他仍然不愿开口向我求教,莫非他真的如此孤傲么?”

    想着,一双眸子在白如云脸上转了一转,不由浅浅一笑,白如云的心机,已在他的念中了。

    他忽然想道:“这孩子是不肯轻易受人恩惠的,他一定是不愿向我开口因为他对我没有恩惠!”

    想着不由长眉一轩,忽地长叹了一声。

    白如云望了一眼,奇怪地想道:“他又叹气了为什么呢?”

    想着,正要询问,忽见裴先生看了自己一眼,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一看他,他却又把头低了下去,那样子就和自己此时心情一样的,白如云也因如此,大大地费解了。

    裴大希苦笑一下道:“我生平有一件遗憾的事,你可知道么?”

    白如云摇了摇头,裴大希忽地一笑道:“我虽读了一辈子书,可是我只是个书生啊!”白如云一怔道:‘你是是说你没有武功?”

    裴大希心中欢喜,当时仍装出一副颓唐的样子,沮丧地点了点头道:“是的,你猜对了。”

    他苦笑了一下道:“当我上庐山时,我总会想,如果我的身体再好一点,那就好了,也许我就不会喘得那么厉害了可是我如今老了,这一项是办不到了。”

    白如云忽然站了起来,他诚挚地握住了裴大希一只手,激动地道:“你真如此伤感么?”

    接着他又把他手松开了,微微摇头道:“你是开玩笑,你不会的。”

    裴大希心中一动,马上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会?”

    白如云仔细望着他,这年轻人的目光,就如同是两支利刃也似的,锋芒之锐,几乎这正气磅礴的裴先生,也不禁为之栗然!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作出至诚的样子,将对于白如云一切都失败了。

    因此,他立刻直直地看着白如云,目光之中除了悲伤和失望,再也找不出什么了。

    白如云看了一会儿,重新又提起了他一只手,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你的目的,只是在于健身平喘,这是不难的,一点都不难。”

    裴大希立刻惊喜过望道:“什么?你说不难?像我这么大岁数的人,还能练什么呢?”

    白如云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裴大希忽然哈哈一笑道:“你肯教我?哈哈,别说笑话了。”

    白如云笑了笑道:“我不是给你说笑话,如果你要求高深的武功,像你这般年龄的人,也许是办不到了,可是,如果你只求延年益寿,强身平喘,这是可以办到的,而且我有把握使你半年之内大大见功。”

    忽然裴先生眉毛又皱上了。

    白如云一笑道:“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裴大希苦笑地摇摇头道:“我忽然想起来,我是不能轻易受人恩惠的。”

    白如云怔了一下,暗循:“原来他也和我一样,这”忽然想开了,不由大喜,这一霎那的喜悦,真是无法形容。

    他紧紧地握住了裴先生的手,笑道:“这么好了!这样好了!”

    裴先生心中早已了然,但是仍作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道:“什么‘这样好了’?”

    白如云脸一红,暗自镇定了一下,收敛了笑容,道:“你何必为这一点发愁,我已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裴先生又问:“什么办法?”

    白如云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说不愿平白受我恩惠么?”

    裴先生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由暗笑道:“这好,他倒成了是主动的了。”

    当时却仍然道:“是呀,这是我一向的脾气,我知道,我这种脾气是一种最坏的习惯,有时候,我骄傲得几乎不屑看人一眼,明明我想求教,我却耻于出口。”

    说着他又长叹了一声,白如云心中又是一怔,可是他却没有深思这句话。

    他只是觉得这裴大希所犯的毛病,却是和自己一样的。

    白如云脸红了一下,继续道:“现在你可以不必如此发愁了,你可以每天教我一会儿功课。”

    裴大希不由暗暗道:“你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当时不由看着他笑了笑,白如云立刻紧张道:“我是说,我每天也教你武功,这么作可令你心中稍安。”

    裴大希不由仰天哈哈大笑着道:“妙极!妙极!你我一言为定!”

    他说着伸出了一只手,递到白如云面前等待着白如云的一握。

    白如云痴痴地也伸出了手,他为裴先生的神态迷惑了,终于他也握住了老裴的手道:

    “一言为定!”

    两个不可一世的奇人,终于融合在一起了,白如云总算达到了“求知”的欲望,而裴先生却也因此受益不少呢。

    时间确是不可思议的,当你需要它时,它溜走得那么快,可是如果你觉得它慢时,它却更比你想得还慢,而“人”包括天下万物,谁又能不受时间的控制呢?

    时间可使大地变得苍老,使生命消失,使幼者长大,使老者死亡,人们在颔下的胡须变为银白色时,感觉到老了!而山石披上了青苔时,也感到苍老了,这一切都是时间的外衣。

    又是五个月过去了

    庐山失去了白雪,可是这号称庐山第一峰的“游剑峰”气候仍是寒若严冬。

    隐居在此的两个奇人,半年来,有了长足的进步,包括任何一方面

    白如云改变了!

    他由于裴先生——如此一个学识渊博的老儒士,慧心地教导,再加上他夜夜地苦读,他的学识确是足够惊人了。

    他的气质也变了,变得不再是那么孤僻了,他的个性也不如过去那么尖锐了;虽然“天生气质人一种”可是他已不如过去那么极端了。

    有时候,他却为着以往的事情而悲伤痛惜,他认为自己作错了很多事,尤其是自己太任性了。

    他觉得人类的性情,应该是平易近人的,而且双方都要如此,如果有一方太任性,必定另一方就会委屈;可是人生既是在追求平等,别人自然没有必要来忍受另一人的任性和暴虐,他深深体会出来其中的真话。

    因此,他也就愈发地为自己以往而痛惜了i

    裴先生——这真是一个世上少有的奇人,如果你不去接近他,你是不会了解到他千万分之一!

    他那深渊的学识,就如滚滚的扬子江水,似乎是没有干涸止境的!

    白如云的领会,可说是一个普通的仕子,十年寒窗所不能达到的!

    这半年来,白如云日月不断地拿书,仍是不让裴先生知道。

    事实上,再也没有比裴先生知道得更清楚的了,他不但知道,而且还要更细心地去为他选择好适合的读物,在白如云来临之前,他都要布置好,白如云因此蒙益更深。

    在另一方面,白如云却日日以本身纯阳真力,在为裴先生洗髓易筋。

    半年来裴先生“任”、“督”二脉已开“奇经八脉”也一一打通了。

    他由白如云身上学会了坐禅,那是深奥的“素心禅”若非如白如云这种名师指点,以裴大希这般年岁也很难见功的!

    现在裴先生,即使每日往返庐山,也不会感到腰酸背痛了,更不会觉得气喘如牛了。

    白如云从裴先生身上,除了得到深奥的学说以外,尤其可贵的是,他学得神奇的医术,他只是从来没有机会表现而已。

    因为在“游剑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一日白如云由风口冰浴而回,只觉得遍体舒畅已极,他的功力,已成了九成,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是此时他却不尽知罢了。

    他换了一身素洁的长衣,翩翩地向裴先生住处走去,裴大希也正自榻上坐功方毕。

    二人把臂同出,其乐洋洋!

    裴大希指着远处的白如云说道:“小白!你是不会再把自己幻想成为天上的云了吧!”

    白如云哈哈一笑道:“怎么不呢?你看它游来游去,又有多么自由自在呢1”

    裴大希一笑道:“年轻人是不该有太多的幻想的。”

    白如云浅浅一笑,驳道:“世上的一切长进,不都是幻想的成因么?我以为幻想的产生,才是聪明能力的剩余。”

    裴大希不由哈哈大笑了两声,他点了点头道:“你果然不同了!好徒弟!”

    他在白如云肩上拍了拍,点头笑道:“我喜欢你的见解,只是却不能赞同你这种论调,幻想有时候是必然的!可是,却不是必须的,看着天边的彩霞,忘记了足下的陷阱,这才是年轻人的悲哀呢!”

    白如云不由点了点头,遂笑道:“老裴,这八个月以来,我确实是受益不少,我真不知如何谢谢你,我想在我生命里,你和老道是同样的重要的。”

    裴大希微微笑道;“我还不是一样,我的身体结实多了!”

    他说着,向天伸展了一下双臂,得意地笑了。

    白如云笑着,双手拍着他的两肩,喜道:“我也快乐多了早知读书有这么好,我十年前,就应该苦读了。”

    裴大希嘻嘻一笑,望着他道:“你并不曾读书啊,只是听我讲书啊!”白如云不由怔了一下,深悔自己失言,脸也不禁突然红了。

    裴大希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边笑,边拍着白如云道:“小白!这可是你自己说漏了嘴啊!”白如云惊奇地看着他道:“什么!说漏了?”

    裴大希却笑得更加厉害了,终于白如云也忍不住笑了,他笑睨着裴大希道:“你一定早就知道了?”

    裴大希喜挑着长眉道:“哈哈!我为什么不知道?什么事又能瞒得了我呢?哈哈!”

    说着他又大笑了起来,白如云想了想,心中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些书,和他每天讲的,都配合得如此巧合,原来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想着他不禁也有些木然了,虽然他仍是在喜悦中,可是多多少少也感到有一些受愚弄的感觉,一时望着裴大希又喜又愁。

    裴大希收住了笑声,道:“这你也不要怪我,我要不如此,你是不会读书的,你这个人,我明白得很。”

    白如云讪讪道:“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说穿了呢!”

    裴大希含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呀!而且现在你已变多了,说出来,大家都方便些是不是?”

    白如云含笑摇了摇头道:“你把我耍惨了,我还一直当你不知道呢!”

    裴大希笑道:“好啦!现在说穿了,你也不要再天天夜里来偷着看了,我也免得每天还要先给你找好书,这样下去,你受得了,我还真受不了呢!”

    白如云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二人遂转返屋中,开始上课了。

    裴大希在白如云坐定后,含笑道:“你的两相神功练得如何了?”

    白如云点了点头,面带喜色道:“再有一个月就成了!”

    裴大希点了点头,白如云道:“老道临行时,再三吩咐我说,叫我小心练这种功夫,其实这真是多余的”

    正说话间,却见裴大希目光注定在自己脸上,眉毛微微皱了一下,轻声道:“哦这不可能吧!”

    白如云心中一怔,忙问道:“什么不可能?”

    裴大希忽然抓过他一只手来,右手三指扣在白如云脉门上,隔了一会儿道:“你心口痛不痛?”

    白如云摇了摇头道:“不痛呀!什么事?”

    裴大希皱了一下眉,又问:“后背呢?我是说脊梁骨酸不酸?”

    白如云直了直腰道:“不酸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国事,你别吓唬我好不好?”

    裴大希道了声:“奇怪!”

    这才松开手,叹了一口气道:“谁有工夫吓唬你,我只是”

    白如云一惊道:“你有什么说什么,没关系,我怎么了?”

    裴大希又挨过了些仔细地在白如云脸上看了半天,伸一指在白如云眉心点了点。

    白如云忽然动了一下,裴大希立刻紧张道:“酸?是不是?”

    白如云依然点了点头,说道:“有一点!”

    裴大希吓得目瞪口呆,一时木然地看着白如云,白如云推了他一下道:“你怎么了?”

    裴大希望着他半天,长叹了一声,目光之中,竟滚出了两滴泪来。

    白如云这一下可吓坏了,慌忙拉着他一只手道:“老裴,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裴大希抖声道:“兄弟!你的性命不保了。”

    说完这句话,一时泪如雨下,白如云大惊失色,当时站起来道:“这这是怎么说的?”

    裴大希摇头叹息道:“你自己竟一点都不知道小兄弟你竟是中了风毒,毒入骨髓,这是绝症!”

    白如云不由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什么风毒?”

    裴大希差一点又要落泪,实在是这几个月,他和白如云已经建立极深的友谊,乍一发现病况,怎不令他心胆俱碎。

    当时泪如雨下道:“小兄弟!你不要怕!先坐下!”

    白如云依言坐下,他仍是一无所察地道:“你不要乱说,我好得很,身上一点什么都不觉得,怎么会得了绝症呢?”

    裴大希叹道:“先前在室外,我就见你两眉之间,有一黑心状物,时隐时现,我心中一动,再看又没有了,只当是我眼看花了,所以不怎么在意!”

    他摇了摇头接道:“谁知道进得室内后,那黑心状物,又现了出来,我才吃了一惊”

    方说到此,白如云已站在铜镜前,细细观察,一面道:“哪有什么黑心,你又耍我”

    裴大希苦笑着,叫了一声:“傻兄弟!你是看不出来的,你过来,切莫急,听我细说,也许有救!”

    白如云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禁有些糊涂了,当时依言走过,痴痴坐下道:“这还是真事么?”

    裴大希叹道:“你师父所告诉你的话,不幸言中了你走火入魔了!”

    白如云吓得脸色一变道:“可是,我怎么觉不出来呢?”

    裴大希摇头道:“这只是病症才现,你自然觉不出不过”

    他又看了看,才皱眉道:“不过初期中了风毒之人,心口一定会痛,而且脊梁骨发酸,你居然没有这种现象,这真是奇怪了!”

    自如云立刻笑道:“所以我没事。”

    裴大希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一生行道江湖,垂数十年,见过的离奇杂症何止千万,就从没有看走过一次眼,孩子!你确是中了风毒,而且病入膏育!”

    白如云不禁又是一怔,他遂低下了头,一会儿他又抬头一笑道:“这也没什么,既是命该如此,急又何用?还不如听其自然的好!”裴大希心中不禁深为佩服,暗道:“好个沉着的孩子,如此青年,要是见他死了,那也太可惜了!”

    想着他微微一笑道:“小白!你有这种胸襟,当真不容易,你坐下,事情也许还不至于如此严重!”

    白如云含笑坐了下来。

    裴大希立刻走至室内,须臾持一小白瓷罐而出,由内中田出了四粒红色小丸,递过道:“你先吃下去!”

    白如云接过犹豫了一下,立刻放在口中,用口水吞下,翻了一下眼道:“这是什么?

    吃下去就没事了?”

    裴大希惨然笑了笑道:“这只是暂缓病情恶化,没什么用!”

    白如云脸上微微带出些失望之色,裴大希叹了一声,道:“我只当你此番下山,技压天下,为百年来第一奇人”

    说着又摇了摇头道:“谁知天不由人,竟会出了这种事。”

    他忽然顿了顿,深恐再说下去,引起白如云伤心,不由轻轻拍了一下胆道:“好了,现在什么也别多说了。”

    他看了白如云一眼又道:“你只要记住,从今天起,停止练任何功夫,尤其不能再受风吹!”

    白如云急道:“那怎么行,我的两相神功已经快成了,岂能功亏一篑?”

    裴大希冷笑道:“好糊涂的孩子,是你的命要紧,还是两相神功要紧,你要听我的话,也许还有个万一,要是不听话,只怕你眼前就是大难临头。”

    自如云见他说得如此严重,不由心中加了几分犹豫,暗忖道:“难道这是真的么?”

    想着不觉伸手,往两眉中心,轻轻按了按,果然一阵奇酸,差一点连眼泪也要流出来了。

    而且身上却打了一个冷战,白如云这才觉出事情果然是不简单了。

    当下想了想道:“我不是可以用本身真气,先把全身穴口封住么?”

    裴大希想了想道:“我虽不擅武功,可是我却知道这种风毒,是不能对它施半点压力的,否则为害更甚!”

    白如云叹了一声道:“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说着遂站了起来,他是一个极度倔强的人,即使在此时,他也不愿领受别人的同情。

    于是他苦笑了笑道:“我走了,我会听你的话的!”

    裴大希忙拉住了他一只手道:“小白,你先别走!”

    白如云挣脱了他一只手,苦笑道:“莫非还要上课么?”

    说着飘然出室而去,裴大希怔了一会儿,他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他跟到了门口,白如云早已没有踪影了。

    他不由低低地念了声:“可怜的孩子!”

    说完了这句话,就痴痴转了回来,他知道白如云此时的心情,如果现在去劝他,无异加深了他内心的痛苦。

    他一个人伏在案上,手支着头,想了半天,他想了一百多种药,但是他也摇了一百多次头。

    最后他想到一种药,可是这种药天下是太少了,由于采之不易,世上已可谓绝了货。

    可是为了这个年轻人,为了这个曾使自己返老还童的人,他是自已唯一的老来知己,裴大希怎忍心看着他就这么死去?

    想着,他跺了一下脚,站起身来。

    傍晚,裴大希已打点了一个简单的随身行囊,他匆匆走到白如云室前,见室中漆黑一片,也没点灯,门也没关。

    白如云面窗坐着,他眼看着即将消失光明的苍穹不胜萧索之感!

    裴大希轻轻叹息了一声,慢慢走了进去。

    在以往,只要在十丈以外,那伯是一片落叶,白如云也会惊觉的。

    可是此时,裴大希一直走到了他的身后,他竟浑然不觉!

    裴大希又重重咳了一声道:“小白,我来啦。”

    白如云才慢慢回过头来,他微微笑了笑道:“哦!请坐!”

    裴大希差一点流下泪来,他太喜欢这个年轻人,于是他苦笑道:“我不坐了,我是来给你辞行的!”

    白如云一惊道:“辞行?你要上哪去呢?”

    裴大希笑道:“我要去一个地方,小兄弟,这一段日子里,你要千万记着我说的话,不要练任何功夫,我上鄂省去找一个人!”

    白如云见裴大希一身行装,这才深信不疑,不由愕然立起道:“老裴!你不能去!”

    裴大希惊道:“为什么?我是去为你找药啊!”白如云苦笑道:“既是绝症,找药又有何用?我是想”

    他低下了头,伤感了一会儿,又含笑道:“我担心你走后,我们连最后一面也见不成了!”

    裴大希虽同意白如云这句话的成分,他并且明明知道,自己千里求药,所得到的一定是失望,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却是万分的微妙的,这就如同是一个垂死的儿子,父母万万不会吝裔金钱,去为他延医治病的,虽然那没有什么用!

    裴大希伤感地摇了摇头道:“你不要这么失望,我要找的是我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此人绰号活华陀,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也许他有那种药也不一定”

    说到最后,他自己的声音也不禁有些发抖了。

    白如云张大了眼睛,说道:“老裴,我只要问你一句话,你必须诚实地告诉我!”

    裴大希已知他要问的是什么,当时点了点头道:“事到如此,我还有什么好瞒你的,你要问什么?”

    白如云斩钉截铁地道:“我的病到底还有没有救?”

    裴大希叹了一声道:“只要有药,就有救!”

    白如云问:“那是什么药呢?”

    裴大希想了想道:“那是一种世间稀有的药,名叫‘冷玉膏’。”

    白如云立刻一楞,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种药,他却想不起来了!

    裴大希说完了这句话,又凄然一笑道:“我现在就走了,你可以搬到我房子里去。”

    说着他尽量作出一副笑容道:“你千万不要急,桌子上有我留下的书,闲来可看书消遣,只是记住我的话,那药力可及十日,如果你不练功夫,支持一月是不成什么问题的,一月之中,你不会有什么痛苦的。那时候我也许已经回来了!”

    他拍了白如云肩膀一下又道:“你心要放宽,我走了!”

    白如云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握住,裴大希感觉到掌心火热,可知他心情之激动!

    当时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出了房间,白如云赶上一步道:“我能劳动么?”

    裴大希回身摇头道:“连走路都要尽量避免,切记!切记!”

    白如云不由脸色苍白道:“老裴,你回途之中,请托人带个口信到巫山给我师父,他名字叫”

    裴大希笑道:“我知道”

    说着猛然转身而去,白如云怅惘思道:“他怎么会知道?”

    想着正要追上,蓦然忆起他嘱咐自己的话,不由把脚步止住了,他用“传音入密”

    的功夫,和裴大希道:“我师父是墨狐子秦狸!”

    裴大希回身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随后就看不见他的人了!

    白如云送走了裴大希,当时呆立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声道:“我的命真苦。”

    遂慢步下山,走到了裴大希室中,一个人倒在了床上,思涌如潮。

    首先他想到了老道,不知自己还能见到他不能了,其次又想到了伍青萍。

    这姑娘,虽然他临来之前,己对她心灰意冷,可是感情是不容许任何伪装的。

    除非他并不爱她,否则,真不能相信,有什么力量,能使人的爱心转移?

    早在几个月以前,白如云已原谅了她了,每当他静思的时候,青萍的影子总会浮上他的眼里,可是他也只能长叹几声罢了。

    他知道青萍如果回了龙匀甫身边的话,他是没有资格和能力再使她回来的了。

    有时候他也会想到哈小敏,他心中充满了歉疚,须知“拒绝”本身,就是一种歉疚和痛苦,何况白如云和哈小敏之间,并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感情,至于感情有多深,他却不愿意去细细思索!

    因为这是一个颇为恼人的问题。

    故人一一在他眼前飘过,甚至于南水,北星,也会令他深思不已。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见他们不能了。

    这真是一个足以感人的问题,而生命之于人,只是赐予与收回,却不许人们去疑惑左右。

    白如云一连三天,就是如此的,把自己锁在这个屋子里!

    他真是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受了伤,因为他除了在眉心发觉出用手按时有些酸的感觉以外,别的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症状来!

    这一天,他看书有些倦了,算算时间,裴大希已走了二十天了!

    这二十天之中,他真是感觉不出和平日有什么不同,不由胆子就有些大了!

    须知他本是一个任性的人,从不愿受人拘束的,即使是在疾病之中,也不容易做到,何况他已对所谓的“绝症”失去了信任!

    他慢步走到了原先自己的居处,里面布满了蛛丝灰尘,白如云皱了皱眉,遂入内开始整理了一番,把用不着的东西,都先理到了一边。

    这时候,他竟忘了裴大希的嘱咐,运动之间,已多少用了些力气。

    只是他并不觉得,他走到了风口看了看,心想:“要不是这一场虚惊,此时我的两相神功,怕不早就练好了!”

    忽然一阵风起,大风弥漫而来,白如云退后了一步,可是他却咬了一下牙,又走上前去,立于风口,他不信裴先生的话,他宁可相信自己!

    这一阵凌厉无比的乾天罡风,以雷霆万钧之势,扫洞而过,西天隐隐有雷鸣之声。

    如不是风高入云,只吹过峰尖穴口,整个山林,怕不会为每日一度的大风所吹平了!

    可是高亢的白如云,依然同昔日一样无事地过去了,他大笑了两声道:“老裴可真会骗人,有个屁事!”

    他振了一下双臂,暗忖道:“从明天起,我继续开始练我的功夫,等裴大希回来,我再跟他算账!”

    想着笑嘻嘻地走了出去,到了裴大希的住室之内,首先走到了蒲团前,发了一会儿怔,心中想道:“师父坐功,最是有却病去魔之效,即使是我中了风毒,也是中毒末深,我何不来坐他一下,也许如此蒙福也末可知!”

    想了一会儿,又运动了一番,觉得并无不畅之处,于是胆力大增;当时脱去了靴子,双腿盘膝坐在了蒲团之上,就此行起了坐功。

    他功力深厚,是以风毒侵体,至今不觉,如不任意施功,即使拖延数月,也是无妨。

    谁知道这一任性行禅,可就坏了。

    起先只觉得一股暖气,直逼气海,按常理,这即是所谓的“至阳”之气,由丹田提起,经“关元”、“气海”、“阴交”“分水”、“巨阙”一直上达“华盖”、“玄矶”至“百汇”

    谁知道这一次却不然了,那至阳之气方一上撞,却似有一股大力,硬把这股热气给逼了回来,白如云心中一动,遂再往上一提,那热气竟分为二股,往两处“幽门”穴中窜去!

    白如云大吃一惊,慌忙吸气上提,却是晚了一步,只觉得全身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

    他知道事情不妙了,方想往下压逼那股岔开的气流,可是愈来愈糟!

    更令他惊吓的是,这一霎,两处症状,全都显明地现了出来!

    白如云只觉得心口一阵隐隐作痛,同时背脊酸得几乎宜不起来了。

    而这突来的症状,更似电流一样,霎那传遍了全身,他就连再想下蒲团,已是办不到了。

    这时他才记起了裴大希的言语不假,可是中魔已深,虽有倚天功力,却亦莫可奈何了!

    自如云紧紧地闭住了双目,暗自提气调息,可是正因为他功力愈强,受害也愈甚!

    一个时辰之后,他竟变得全身冰寒,百骸尽酸,想抬一下手臂,都是万难了。

    他张开了双目,但觉双眉之间,如同针炙也似的刺痛,全身虽是奇寒砭骨,唯独眉心之间,却是热如火团一般。

    他就在这又热又冷的外来侵袭之下,勉强又坚持了半天。

    可是到了晚上,他却完全瘫痪了!

    所幸这蒲团是靠墙而设,白如云把整个身子,倚在墙壁边上!

    他仍然紧咬着牙,在这种情形下,没有哼出一声,虽然他全身一点力也没有,可是他脑子仍然极为清醒,目光仍同往常一般的锐利!

    他感觉到很悲哀,因为死亡在威胁着他!

    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乐于迎候死亡的,虽然“慷慨就死”和“从容就义”自古以来留下了不少佳话,但这些大英雄们,也都是处于无奈的情况之下,才做这种光明的牺牲,否则,他们决不会如此轻生的!

    白如云是顶天立地的一个英雄,可是在预知死亡的情形下,他也感到很悲伤!

    如果他并不知道这是一种绝症,那么在他心理上,也许并不会如此惊慌。

    可是痛心的是,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而苟延残喘的目的,只是在等待死亡的来临!

    虽然他不曾动过求死的念头,可是他却连想到这念头的力量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