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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黑布鞋白布袜青布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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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秋水没有死。

    风大雨急夜黑,萧秋水却没有死。

    他人在断崖之下“江水之中,江水滔滔,天地无情,他知道唐方看不见他,然而他却看见唐方。

    他可以隐约看见,崖上的唐方,透白的脸,纤细的腰身。他想喊,却一连喝了几口水。

    萧秋水不谙水性,他一直没有练好泳技,现在他凭憋一口真气,才勉强能把头部口鼻,浮出水面。

    他发誓日后一定要学会游泳。但学会又怎样,就算学会又怎样?能叫嚷又怎样?天地那么大,水浪浩荡,唐方见不到,也听不见的。

    他知道唐方等一定以为他已死了:想到唐方难过他心里就疼——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不谙水性而又中了屈寒山的剑和彭九的摈铁杖的人,还可以活着。

    可是萧秋水知道自己一定能活——因为屈寒山的剑根本没有刺中他。

    屈寒山的剑之所以没有刺中他,乃是因为彭九的拐杖!

    在屈寒山剑破萧秋水衣襟之际,彭九已先一步击中他,把他震飞出去,落下悬崖。

    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独脚彭九有意为之。这中间不得毫厘之差,不是巧合可以胜任的。

    屈寒山当然没有料到彭九会救萧秋水,所以也并不留意自己有没有刺中萧秋水,而且他强敌当前,事后也毋容他细想。

    彭九要救萧秋水,当屈寒山之面前,谁也不敢明目张胆,所以他只好顺势把萧秋水击落漓江,以绝痕迹。

    彭九出杖自然不会太重,他只要震飞萧秋水,而不是要击毙他。

    所以萧秋水安然无恙——他既未受剑刺,亦未受杖伤,只落在水里,载浮载沉而已。

    萧秋水却知道彭九为何要救他——公亭里,铁星月等擒住“独脚锁千山”彭九,萧秋水却饶而不杀。

    “我不能杀他。”

    一因为彭九断腿,而且年老。

    萧秋水动了这一下恻隐之心,却教彭九不借冒屈寒山发现之险,也要相报的——

    可惜萧秋水不知道,此刻独脚彭九,已为唐朋所杀,而唐朋还以为替萧秋水雪了大仇。

    可是萧秋水现在绝对也不好受,他载沉载浮,耳鼻咽喉都灌进了不少水,后方在咫尺天涯,那般远又那般近,萧秋水身在险境,却依然想到他初识唐方那夜,那使他几乎睡不着时,所想到的那首畲族的歌:

    郎住一乡妹一乡,

    山高水深路头长;

    有朝一日山水变,

    但愿两乡变一乡。

    然而这歌声却从柔婉变凄伤。萧秋水为接近唐方,试图竭力游过去,却被流水越冲越远,萧秋水不谙水性,费尽力气也无效,真似一场梦一样。

    远处的唐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崖还是崖,明月还是明月,水浪满天,何处是岸?

    却不见了唐方!

    断崖明月,萧秋水心内是何其焦急——

    唐方,你要等我——

    神州结义的弟兄们,我还没有死,你们在哪里?!

    然而流水依样地悠悠流着,悠悠地把他送出去。萧秋水因不会泅泳,随波而流,很容易便遭致没顶。

    就在此时,黑夜里,山峡弯处,突然驰出一艘轻舟,乘风破浪,不消片刻便到了萧秋水面前。

    这船来得十分之快,以致狭细的船首划出了一道白色的水浪,其时萧秋水的一口真气,已憋不住,眼看就要窒息,却见舟上四人,急速而熟练地划着船,用的却不是浆,而是长圆形状的棍子!

    这四人一舟到了萧秋水面前,立刻不划了,停了下来,看萧秋水在水里挣扎,足足看了一会儿,只听一人沉声道:

    “便是这厮!”

    萧秋水心里大奇:他并不认得这四人啊。心中转念之际,却见其中一人,用棍一拨,舟已摆向自己,另一人举起棍子,迎脸一棍,没头没脑地盖下来,棍梢响起了一道尖利的急风!

    萧秋水在垂危之际,又遇此变,一惊之下,但过人的镇定与急智却促然未失,猛吸气低头,急潜入水里!

    “篷!”一棍击空、却击在水中,水流激荡,萧秋水虽避过了一棍,但水冲入耳鼻,萧秋水忍不住猛升出水面,实在辛苦不过,却见那人微微“哦”了一声,又是一棍击下!

    这一棍打得更快,萧秋水无处着力,竭力一闪“砰”已被击中肩膊,痛入心脾,忍不住叫了一声,另一人见此情形,却十分兴奋,也一棍斜劈过去!

    萧秋水负痛急闪,但不谙水性,挪是挪开了,棍却是避不开,依然被棍梢擦中头部“轰隆”一声,只觉脑门一黑,全身便软了下来,江水不断地呛入耳鼻去!

    那人又要一棍打下去,却听原先说话的人倏道:

    “慢!”

    要打的人奇道:

    “怎地?”

    原先那人阴笑道:

    “这人乃萧西楼之子,留着大有用处!”

    要打杀萧秋水的人也恍然道:

    “看来要个十万两不成问题。”

    后来出手的人却问道:

    “却闻浣花剑派已给权力帮铲了,自顾不及,哪有钱给?”

    另一个稳住舟子的人接道:

    “别管,先把他捞上来再说,死了的人,就没用了。”另三个颔首道是,这时萧秋水口咯鲜血,已渐沉入江中,只见原先那人用棍轻轻一挑“呼”地一声,萧秋水连人带着水珠子,划过明月夜空“砰”地被挑跌入舟中。此人臀力之大,可以想见。萧秋水人虽受伤,主要是因在水中,无处着力,又喝入不少水,以致无法闪躲,而今一旦登舟,摔得虽痛,但他天生意志力过人、居然可以恢复知觉,只听那要打杀他的人嘿嘿笑道:

    “咱们一路上跟着,他人多势众,不好动手,却未料他自己摔落下来,正好替他们三个冤魂超度!”

    萧秋水心中实觉冤枉,自己并不认识他们,便无端端遭了毒手,于是挣扎道:

    “你们是谁?咱们无冤无仇”

    萧秋水一开口讲话,倒令那四人吓得一跳,他们不知萧秋水居然还能说话。原先那人犹疑了一下,沉声道:

    “你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却知道你是谁。”

    那要打杀萧秋水的人桀桀笑道:

    “我们就是长江三峡,十二连环坞,水道天王大老爷,朱大天王的手下,‘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中的四条棍子。”

    那后来出手的大汉狠狠地道:

    “我们一人一条棍子,打死你,替‘三英’报仇!”

    最后一人指着原先第一人道:

    “他叫常无奇,”指了指要打杀萧秋水那人道:“他叫宇文栋,”随而指那后来出手的人道:“他叫金北望,”然后指指自己,道:“我叫孟东林,”然后又笑嘻嘻地道:

    “你都认识了,那你躺下吧!”

    闪电般出手,封了萧秋水的“软穴”、“哑穴”萧秋水身负伤,力未复,无及闪躲,软跌下去,但他的神志依然十分清楚:

    这四人是“长江四棍”他们乃是为报“长江三英”之仇而来的!——

    在“剑气长江”一役中,萧秋水等“锦江四兄弟”曾在秭归镇九龙奔江上,为救那老员外,曾与朱大天王手下对上过,结果是:邓王函怒杀符永祥,战其力和薛金英都为傅天义所杀、因此与朱大天王的人结了深仇大恨!——

    如果说陆路上现在是权力帮的势力,水道上却是朱大天王的天下。而“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四棍”排行比“三英”高,萧秋水纵未受伤,以一人之力,也绝非这四棍联手之敌!

    萧秋水昏昏沉沉,但心中一股求生意志,依然很盛——

    我不能死——

    神州结义大志未酬——

    唐方、星月、南顾、超然,你们在哪里?

    江水荡荡,明月悠悠,轻舟快疾,转眼间已过了无数峡、无数山、无数江!

    也不知道多少天,渡过了多少江,萧秋水在舟中,忍受了多少次讥笑,恶毒的讽刺,对他一生中是一个极大的静思,极巨的磨练。

    他仰卧着:仰着脸只看到急遽变化的云和不变的天,掠过的山尖,那极深沉的思省使他忘却了身上的疼痛,这次就擒,反而使他鲜衣怒马的二十载来,得到一次深思默想的契机。

    然而,今日,舟子停泊了,这显然是在岸边,岸上有极纷乱的叫卖声、赶骡声、鸡鸣声吵杂声。

    这声音代表了人烟:刀剁在砧板上,卖者剁少一分肉,买者偷偷拎多了一块肉;铁锤击打在炉边的铁器上,铁匠刚要铸成一把新的菜刀;王婶的筐子破了,鸡鸭螃蟹爬了一地,有人掩袖偷笑,有孩童拍手咕唁叫,还有地痞流氓,嘴边歪里歪气拈了个广东小调:唉呀走难了!

    萧秋水听到这些声音就想起他爱热闹,可是父母总不放心让他出去,他自己在院里召集村童放鞭炮的童年。有次点燃了炮仗掷丢不及“崩”地一声手里起了个泡,第二天食指多了一条黑纹般的痕印:而今印痕消了:影子却仍留在心上:

    点燃了炮竹要赶快、要勇敢、要准确地掷掉。

    就像出剑一样,快、准、狠。

    可惜萧秋水不能起身,也不能动弹,不然以他的性情一定会跳入人群,跟他们一道热闹。

    现在他只能透过竹篷的缝隙,看出去,见到来来往往、熙攘而繁忙的人群。

    这比几天的寂寞江上,却客气得多了。

    萧秋水虽不知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但听口音;却仍是广州话,但腔调上,却又跟广西不一样,他心里纳闷着,却不知道自己来到广东了。

    粤江为广东省最大河川,上流为东江、北江、西江,故其聚众之地名为三江,其中以西江最长,由槽入粤,至三水与北江相汇,又至广州以东再合东江,以下即转珠江。

    萧秋水被“长江四棍”所挟,即从西江入粤,而今停泊在高要,亦即今之肇庆市,此处离名闻宇内的七星岩与五龙亭,已是不远。

    舟子慢慢靠岸,常无奇“呼”地把绳子一抛,套住木桩,发力一拖,船身即刻系紧,手法之熟练,无可伦比,只听他沉声道:

    “我们此处上岸,先采购点物品、再从水漕到佛山,转到河源,赶陆路赴韩江,行动要快,天王要等急了,我们”言下之意,不胜惶恐。

    宇文栋脸色也有说不出的紧张,只听他道:

    “听说那鹰王也在广东,咱们行动,可要”声音低沉了下去。

    忽听金北望“哎呀”了一声道:

    “咱们的形迹,要是让对方发现了,可死无葬身之地呀!”

    孟东林却道:

    “大不了可是往江中一跳,在陆上,咱们斗不过他,在水里,朱大天王的人还怕他们不成!”

    嘴里说得潇洒,但神色还是十分畏怯。

    这是数日来萧秋水第一次见到“长江四棍”如此紧张、害怕,听他们的口气,好似一方面要赶赴朱大天王之约,一方面又畏惧给极厉害的对头发现,只是这对头是谁?萧秋水也不清楚。

    只听宇文栋又道:

    “咱们去采办,这小子留在这里,总是不妥,不如还是把他”伸手一比,作一刀砍下状。

    常无奇却摇摇头道:

    “杀倒无妨,随便往江里一丢,便是了事。但天王要我们找到杀三英的凶手,现在只抓了一个,是不够的,不如把他擒到天王那里,再引出其他三人,才一并做了;也是大功一件。”

    萧秋水心忖:敢情长江四棍不知道唐柔和邓玉函已死,左丘超然的安危也甚为可虞。

    孟东林点头称是,金北望道。

    “这事就这样定了。现在还是有人上去采办要紧。”

    常无奇点点头道:

    “我们三人上岸去,你留在这儿看船,看好这小子。”

    金北望苦笑道:

    “这个当然。不过老大你们要早些回来,高要可是那‘剑王’的地头哩。”

    常无奇冷笑道。

    “办完事自会赶返,你在江湖上也扬了名立了万的,别怕成那个窝囊相。”

    说着,领孟东林、宇文栋二人上岸而去。

    金北望等了一阵,剥了几粒花生,丢入嘴里,咀嚼了一阵,望望萧秋水,不耐烦地道:

    “养你在船上,倒是吃住免费,不如”

    嘴边忽然挂了个极其恶毒的笑容:

    “先挑断你两条腿筋,也绝了你逃走的路!”

    说着果真蹲了下来,拔出一把牛耳尖刀,狞笑着就要下手;这时岸上人来人往很多,萧秋水苦于“哑穴”被点,叫不出声,心道苦也,这时忽然有人敲敲船舷,问道:

    “有人在里边吗?”

    金北望一震,急收起小刀,堆满笑脸走出去,萧秋水从竹篷的缝隙望过去,看见两个镖师打扮的中年人,用的是很正确的京腔问道:

    “敢问这位仁兄,这舟渡不渡人?”

    萧秋水瞥见金北望一面拱手笑道:

    “这是私船,在下是看守人,做主不得,还劳两位到别处去找。”

    左边的略胖镖师也拱手笑道:

    “那多有打扰了,不好意思。”

    右边的人又高又壮、满颊胡碴子的镖师笑道:

    “我们过那边找,骚扰了。”

    金北望堆起笑容,道:

    “哪里,哪里。”

    两位镖师就退了去,临走前像对竹篷张了张。

    萧秋水猛地与他们打了个照面,心中不禁一寒,原来这两人,一个人鼻子全塌掉了,另一个人,鼻尖少了一块,少了一只左目。

    可是在他尚存一只的眼睛里,却十分的怨毒!

    萧秋水心头一闪,却不知其二人是谁。

    这两人走后,金北望又回到舟中来,好像一时忘了要挑萧秋水的脚筋了,嘀咕了几句,又剥他的花生去。

    过了半晌,金北望突然一拍大腿,狞笑道:

    “对了,本来是要切断你的腿筋的,差些儿给忘了,他们反正上了岸,我就要断你双腿来乐乐。”

    金北望又蹲了下来,拔出了牛耳尖刀,萧秋水自忖无法幸免,正在此时,舟篷又“咯咯”两声,有人敲响,金北望怒道:

    “怎么这般烦人?!”

    只听岸上的人陪笑道:

    “对不起这位大爷,还有事要请教。”

    赫然就是刚才那胖镖师的声音。

    金北望没好气地一窜而出,只见那高大的镖师正小心翼翼上了船来,金北望怒道:

    “去去去,这里是私船,不载客的!”

    那胖镖师忙摇手陪笑道:

    “不载不载,我们知道,只要大爷指点一条明路,哪里有船可以搭乘?”

    金北望不耐烦地道:

    “你不会去问本地人吗?!我才没空管你的事;”

    那高大的镖师愣了一愣,道:

    “大爷你不是本地人吗?”

    

    金北望实在没闲情,道:

    “本地人这个口音吗?”

    那胖镖师呆了一呆,随即笑道:

    “那就对了。”

    金北望倒是一怔,问道:

    “什么对了?”

    胖镖师笑了,露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不是你对了,而是我们找对了。”

    金北望还想再问,这两人突然出了手。

    那高大的镖师突然闪电般自侧边抱住金北望。

    金北望脸色一变,正得挣扎,那胖镖师猛抽出一支尖棒,一棒刺入他的咽喉!

    金北望惨叫,那高大镖师反手抓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扯,金北望下巴脱臼:再也叫不出声音,这人另一只手却拿了一把针,同时间全刺入金北望肛门里去!

    金北望像触电一般弓身跳了起来,胖镖师却用力一扎,棒尖全扎入金北望咽喉里去,金北望立时软了下去。

    那高大镖师一挟,把金北望挟在臂里,迅快地掠入舱里,他掠入时,胖镖师也入了船舱。

    两人杀人,天衣无缝,手段之毒,萧秋水乃平生仅见。

    萧秋水忍不住想呕。

    萧秋水想起来这两人是谁了:

    这两人正是南明河、甲秀楼上施暗算的钟壹窟、柳有孔,他们脸上之创,正是那一役中伤在铁星月、邱南顾手中的!

    这两人亦就是“权力帮”的人物,也是“一洞神魔”左常生的两大弟子。

    这两人掠入舱内,对着萧秋水阴冷地笑着,萧秋水这才真的变了脸色。

    落到“长江四棍”手里,大不了一死,但落到这两个丑陋的怪物手里,却是比死还难受。

    何况这两人曾在萧秋水手里吃过亏,又被铁星月邱、南顾所伤,自是恨萧秋水入骨。

    柳有孔就是那个高大但执绣花针的人:

    “不错,就是他。”

    钟无离就是那矮胖但是提尖梢长棒的人:

    “老二好眼力,差些儿给这小子溜了。”

    柳有孔冷笑道:

    “咱们先把他的帮手做了,单他一人,逃不了的。”

    钟无离“噫”了一声却道:

    “不对,他似给人封了穴道。”

    看来这两人把金北望当作是萧秋水的朋友,所以才一下手先杀了金北望,再来对付萧秋水的。

    柳有孔俯身过去端详了一下,冷哼道:

    “原来是给在这儿的人所擒!看来咱们杀错人了!”

    钟无离“哈”地一笑道:

    “杀错了怎样?!那小子在咱们地盘上也抓人,咱权力帮就有权杀!你看他还藏有尖刀,我们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们!”

    柳有孔沉吟道:

    “这小子怎样?要不要先刺瞎他的眼睛,我看他还瞪眼睛不!”

    钟无离摇手道:

    “不行,反正他穴道被封,剑王还以为他死了,咱们送过去,必然奇功一件哩,又可顺此引那两个小子出来,咱们才可望报了大仇!”

    萧秋水听得心里一凉:剑王就是屈寒山,屈寒山既然未死,唐方他们不知怎样了。

    钟无离、柳有孔的眼睛和鼻子乃伤于铁星月、邱南顾之手,自然想引他们俩出来雪此大仇!

    柳有孔想了想,道:

    “咱们就这样提他到七星岩见剑王吗?”

    钟无离大笑道。

    “怕什么?!这是咱们的地头!”

    大笑中,钟无离果真一把手抓起萧秋水,一个箭步上了岸,在街市中就这样大步地走着,街市上有人唏嘘着,却没有人敢插手。

    柳有孔在后面笑着大声道:

    “我这朋友,别的不好,就好喝点酒,现在烂醉如泥,随地乱吐,万一污了大家的地方,请恕罪则个!”

    这一番话下来,就算有人好奇想问,也纷纷捂着鼻子,让出一条路来,生恐萧秋水一个憋不住,会往他们衣服上吐!

    人就是这样,要是“神州结义”的兄弟在场,便一定不会这样的。

    铁星月、邱南顾都不是这样的人,唐方虽是女子,但也有一颗侠心,左丘超然也不是这样的人。

    萧秋水虽也看得出左丘超然本可即刻及时出手救助自己,但他并不因左丘超然这一次未出手救自己而不能原谅:傅天义之一战中,要不是左丘超然双手缠着“铁腕神魔”此刻他还有命在么?黄果飞瀑一役中,要不是左丘超然双手制住沙千灯双腿,萧秋水恐怕早已死在飞刀之下了!

    萧秋水只记得他兄弟的恩惠,而他知道人有时是会怯弱的,在胆懦时下的决定,不一定可以代表那人的品德与行为!

    所以萧秋水此刻虽然被擒,而且身处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境地,但他心中依然是一片光明。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平凡、温和的声音,轻轻地道:

    “这人没有醉,他只是给点了穴道。”

    萧秋水被点了穴道,又被饿了几天,所以连抬头的力量也没有,他突觉钟无离停了下来,而在他面前有一双脚,黑布鞋、白布袜、青衫摆,朴素的文士打扮。

    这人居然一眼就看出萧秋水没有醉,只是受制穴道!

    那温和的声音又道:“两位匆勿赶路,何不把此人穴道解开,不是可以走得更快?”

    这声音充满平和、欢愉,令人听了说不出的舒服,虽然没有看到,萧秋水也可以想象到那人在微笑着说话。

    钟无离的声音却是阴洞中吹入的寒风:

    “关你屁事!”

    那人却失笑道:

    “的确不关我事。”

    钟无离切齿地道:

    “那你还不滚开?!”

    那黑布鞋、白布袜、青布衫果然站开一旁,平静地道:

    “好,我让开。”

    钟无离才走了两步,那人又道:

    “不过,你也要把人放开。”

    钟无离霍然回首,萧秋水又看到那黑布鞋、白布袜、青布衫的下摆,只听钟无离怒道:

    “为什么?!”

    那人温和地道:

    “他也是人,他一定不喜欢被人拎着走路,何况他有两条腿,而且还是年轻人;”这人仿佛笑了笑又道:

    “想必阁下也不喜欢被人提着来走路吧!”

    萧秋水如果不是穴道被点,真个也忍不住笑出来,只觉钟无离恨得牙齿格格有声,一字一句地道:

    “要不是我看你是个读书人,”顿了顿,厉声道:

    “我早要你横尸当道了!”

    这人却依然平心静气地道:

    “阁下纵不把这青年放下来,至少也让他有说话的机会。”

    钟无离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柳有孔却道:

    “就凭你?!”

    这人温文地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有孔自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逼了出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人居然笑了出来。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说过了,你就放了此人吧。”

    这一下可真把柳有孔、钟无离气得几乎要跳起来,钟无离气得把萧伙水一扔“砰”地扔在地上,跺脚道:

    “他在这里,有本事,你来拿吧!”

    萧秋水跌在泥泞中,臀部却撞在街道青石板上,一身疼痛,但因掉下去时是仰身的,所以也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还是黑布鞋、白布袜、青衣衫,阳光逆脸照耀,那人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的脸,唇上两撇胡子,挺拔秀气,嘴边带有温和的笑容。

    他头扎的文士巾,随高要城中的轻风而飘飞。

    只听这文士“啧啧”地道:

    “何必!何必要生那么大的火气,何必要摔人!”

    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