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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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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明如昼。

    明玉山一到晚上,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孤悬的明月散发着幽冷的清光,将隐藏在林木环绕中的雕栏画栋映衬的带了几分缥缈的仙气。

    万棋一身黑衣,独自站立在山庄后面那片绝壁悬崖上,向外突出的青石仿佛巨龙探出的嘴巴,和她一样冷冷的望着远处的钱塘城。已经是子时了,钱塘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之中,偶尔几只寒鸦掠过天地之交的那一抹惨白,让灯火齐喑的人世间,更多了少许的落寞和孤独。

    突然,山下丛林中惊起一大波乌雀,万棋扭转过头,遥遥可见一大队人马出现在林间小路上,最瞩目的是正中那一座八人青竹步撵,纱帘布幛倒挂在四角,詹文君盘膝其上,双手交拢袖内,平放在胸腹前,双目微闭,在夜色下犹如一尊洁白如玉的坐莲佛像。

    万棋身影一闪,往着山下的方向迎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听到脚步声,詹文君眼睛没有张开,却仿佛知道万棋到了身边。

    万棋随着步撵脚步不停,答道:“夫人没有按时回转,所以来看一看。”

    “是耽误了些,至宾楼里,今日可热闹的很!”詹文君神色难掩疲惫,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题一转,道:“徐郎君可住的习惯?”

    万棋脑海里不由浮现白天跟徐佑那短暂的相处和寥寥数语,淡淡的道:“没听他有什么不满,想必是住的惯的。”

    詹文君唇边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傻丫头,他是什么人,就算有不满也不会明面着说出来也罢,这等事问你却是问错了人,百画可要比你仔细多了。”

    万棋神色一动,糟糕,忘了告诉百画不要将白天的糗事告诉夫人知道。

    詹文君似有所觉,睁开眼,扭头看了万棋一眼,奇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万棋遮掩了一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低声问道:“至宾楼那边如何了?怎么拖延到了这个时辰?”

    詹文君眼中略有忧色,但也仅仅一闪而逝,眉宇间充斥着不可摇动的坚毅,道:“九弟他铁了心要和天师道走到一起,要不是朱睿这次拨冗亲来,方才在议事厅就要乱成一团了”

    到了山庄内,詹文君梳洗过后,吩咐万棋去做另一件重要的事,然后唤来百画,瞧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道:“就你嗜睡,今晚还有事情要做,先忍一忍吧,明日许你赖床不起。”

    百画揉了揉眼睛,又长长打了个哈欠,道:“夫人,我虽然睡着了,可心里一直记挂着呢,你别以为我真的没心没肺”

    詹文君摇摇头,拿她没有办法,道:“日间徐郎君都做了哪些事?不管大小轻重,一并禀来。”

    “诺!”

    百画掰着手指,道:“他老实的很,进了山庄,哪里也没去,就呆在自己房内,除了给咱们寻来的二十人讲故事,再没有别的事做,看起来这人也乏味的很。对了,现下不是二十人了,有两个不怎么成器,被他赶走关了起来”

    “讲故事?”

    徐佑之前对为何要这二十人一直讳莫如深,所以詹文君并不知道他的谋划,闻言眉头微微一扬,道:“什么故事?”

    “我没怎么听,好像是一条白蛇化作人形,到人间找了个郎君嫁了之类的志怪事。”

    “白蛇”詹文君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哈,夫人真要想问,应该去问万棋。”

    “哦?怎么?”

    百画捂着小口,笑的眉眼如花,道:“阿姊她平日里冷淡的很,可偏偏听徐郎君的故事听的入了神,竟连午膳都没心思用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真真笑死人了。”

    “还有这等事?”

    詹文君是知道万棋的,这丫头性子冷,是天生而来,很少对某些事物感兴趣,如此这般倒真是一件奇事,道:“这样啊,我到迫不及待想要听一听了。你去别院看看,若是徐郎君没有入眠,请他移步一叙。”

    徐佑当然没有睡觉,他料定詹文君不管再忙,今夜必然会上山,所以拉着何濡左彣在院子中谈天说地。百画进来时,刚巧看到三人正俯仰大笑,不知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束手行了一礼,道:“徐郎君,我家夫人有请!”

    徐佑点点头,和何濡交错下眼光,起身欲走。左彣忙跟在身后,至于手中剑,那是从来不曾离手的。

    百画蹙眉道:“左郎君,莫非你还不放心?我家夫人又不是老虎,会吃了徐郎君不成?”

    左彣愣了愣,瞧了瞧何濡的脸色,顿时大笑不止。

    徐佑也实在忍不住笑,挥手示意左彣不必同行,道:“你留下陪其翼,我去去就回。”

    出了院门,百画还有些莫名其妙,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院中的左彣和何濡,撅着小嘴,凑到徐佑身侧,问道:“刚才我说错话了么?”

    “何出此言?”徐佑唇角挂着笑。

    “左郎君笑成那个鬼模样,何郎君的脸色也很古怪,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说错了话。”

    百画来时,徐佑正在捉弄何濡。何濡以前是个和尚,捉弄他自然跟和尚有关。若是有其他穿越的人士在,一定听得懂,徐佑只是唱了一首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当然将歌词改的更符合这个年代的俚曲习惯,却已经把何濡逗的不能自抑。没想到百画又很应景的把詹文君比作了老虎,自然引得几人笑不可遏。

    这次见面詹文君选在了密室,连百画都遣了出去。徐佑不是迂腐之人,知道两人所谈不能入第三人之耳,自不会再以男女有别而拒人千里之外。

    跪坐蒲团上,徐佑挺直身子,双目温和如玉,道:“瞧夫人神色,怕是这一日不怎么顺畅!”

    詹文君微微一笑,道:“郎君猜也猜的到,詹珽被天师道视为奇货,已经牢牢的将他控制在手心里,应付起来,委实不易!”

    “无屈郎君误入歧途,虽是憾事,但也是幸事。”

    詹文君望着徐佑,道:“说是憾事,我能理解。可这幸,又从何来?”

    徐佑耸耸肩,道:“在义兴有句俗话,叫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同僚,天师道选了无屈郎君合作,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幸事吗?”

    詹文君哑然失笑,道:“郎君善谑,我之不及!”

    她眉眼分明,眨动间如同秋水临波,可又偏偏透着一股蓬勃的英气,两者交叠,很有一种使人心动的魅力。

    徐佑已经麻木,他并不算多么幽默的人,只是承载了后世互联网时代太多的信息,随口一言,听在这时的人的耳中,却仿若故意说笑一般。

    “听百画说,朱氏来了贵客?”

    詹文君提壶给徐佑斟了茶,道:“吴郡朱睿,郎君可听过?”

    徐佑搜刮了一下脑细胞内存,没有找到有关的记忆,顿时有点怀念履霜了,尴尬道:“我一介武夫,多不闻文事,故而孤陋寡闻,望夫人教之。”

    詹文君正色道:“是我问的差了,郎君心怀天下,自不会关注三吴一隅之地,且武夫也非皆是粗鲁之辈,郎君莫要菲薄。”

    徐佑何等脸皮,哪里会真的妄自菲薄,只是惺惺作态,掩盖他的出身来历罢了。

    “朱睿,字子愚,年不过十九,却是吴郡数得着的少年英华,深得朱氏家传武学精髓,与扬州柳刺史的六女郎柳红玉并称双绝”

    她娓娓道来,声音不徐不缓,不急不躁,一张俏脸不施粉黛,却堪比国色天香。

    徐佑静静的听着,一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