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虽说做了心理准备,看到照片,她还是难掩心慌。

    居然有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跟她流着相同血液、有着相同的遗传基因,她们却从不晓得彼此的存在。

    纪亚把照片还给殷殷,蜂拥而上的思潮让她半晌说不出话。

    “爸爸把妈妈的照片丢掉了,我只剩下这一张。”说着,殷殷珍贵地把照片压在胸口。

    “爸爸很气妈妈?”纪亚问。

    她怎能搅进这团混乱?

    “妈妈回来就好了呀!慢慢的,爸爸就不生气了。”殷殷安慰她。

    会吗?她不认识这个男人,无从批评。可真要留下?这不在她的计画内,她只想来看看传闻中的姐姐,然后回老家探访叔叔伯伯,最后搭上飞机,花掉这些年汲汲营营攒下的每分金钱,哪知道变化永远走在计画之前?

    怎么办?她能不顾殷殷的伤心,按计画前行?或她能留在这里,把生命的最后一段,贡献给殷殷?

    突然,殷殷尖叫,纪亚忙低头,急问跳脚的她:“你怎么啦?”

    “毛毛虫!”她吓得缩进纪亚怀里。

    “毛毛虫?在哪里?”

    她指向身旁,半人高的柠檬树。

    纪亚松开殷殷,低头寻找毛毛虫踪影。“找到了,哇!是柑橘凤蝶的宝宝耶!我们来养它好不好?”

    “妈”殷殷犹豫。

    “怎么了?你害怕?”她把毛毛虫攀附的柠檬叶,连同枝条一块儿折下。

    “妈,你不是很讨厌毛毛虫?”她不理解母亲的大转变。

    “为什么讨厌?它很可爱呀,来,我表演给你看。”说着,纪亚从草地上拾起一根小树枝,刺刺毛毛虫颈后,瞬地,毛毛虫吐出一根红色的肉棒。“殷殷,快闻一下。”

    殷殷表情嫌恶,却为了巴结纪亚照做了,下一秒,她弹开,捏着鼻子说:“好臭、好臭。”

    “说对啦,这是它的武器,当敌人来时,它就用这个把敌人薰跑,是不是很好玩?”望着殷殷,两人同时笑开。

    “妈妈”抓抓头发,殷殷迟疑。

    “怎样?”

    歪歪头,她想半天,才挤出这句话:“妈妈变勇敢了。”

    “怎么说?”

    “你以前很怕毛毛虫。”

    “因为我长大了呀!”她的答案给的很搪塞,但五岁的小孩不会跟她计较。“殷殷,有没有饲养箱还是盒子?”

    “真要养它?”

    “你不想吗?”说着,她又把毛毛虫在殷殷面前晃两下。“它长大,会变成很漂亮的柑橘凤蝶哦!”“那我进去找管家妈妈要盒子。”

    “好,我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毛毛虫。”她们分工合作。

    纪亚没注意,她们的一举一动全落进世泱眼里,他在不远处的树下作画,在听见殷殷的尖叫声时放下画笔跑过来,然后她们的对话,一句句全传进他耳里。

    殷殷跑进主屋时,他从树后走出来,捡起殷殷掉在地上的照片。

    “你不是宋巧菱?”他说。

    相处多年,他清楚巧菱对昆虫有多敏感厌恶,昆虫、动物是促使她歇斯底里的重大原因。他相信人会演戏,但不信人会掩饰本能,所以,她对毛毛虫的表现让他怀疑起她的身分。

    耸耸肩,她回答:“我从来没说自己是,我叫作余纪亚,早上,我已经自我介绍过。”

    世泱低头看照片,再抬眉对照她的容颜。

    纪亚抢在前头说:“她不是我,我笑不出这样的万种风情。”

    “我同意。”世泱答。这是在观察她近十个小时后的结论。

    她们的确不太像,多数时候她正经八百,而巧菱的举手投足间总漫着一股娇媚风流,她擅长沟通、假设、解释,而巧菱温柔安静,面对他时小心翼翼。

    “我本来以为是你恶作剧,你要求所有人陪你演戏,我以为你想创造一个楚门的世界,观察人类在掉进完全不同环境时的反应。”她笑笑。

    “然后?”世泱手横胸,专心听她。

    当他不再认定她是贼,她的眼光、她的举止、她的说话语态,统统不像贼了。人的主观意识很可怕,一个观念转变,他改变对她所有看法。

    “午饭后,我收到一封信,是给宋巧菱的,但我拆了。”说到这里,她叹气。突然出现的亲人对她而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然后?”他冷淡口气中加了几分温度。

    “然后我知道事情始末,包括我为什么出现在此、为什么所有人会对我错认”很扯、很戏剧、很不真实,却真实发生。

    “信呢?”

    大大手掌伸到她面前,纪亚看见他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生命线,和一道弧度优雅的婚姻线,这种男人没道理失去婚姻。

    她从口袋里把信掏出,连同前一封,交到世泱手中。

    展信,他看得很仔细,半句不遗漏,纪亚的恍然大悟同样地出现在他脸庞,他们一起掉进爱丽丝梦游仙境中。

    抬眼,他问:“你可以再自我介绍一次?”

    就这样,他接受这种荒诞故事?很显然,他适应意外的能力不坏。

    “我叫余纪亚,今年二十八岁,老家在台南玉井,我们家有很大的芒果园、文旦园和水稻田。我是典型的乡下小孩,所以毛毛虫吓不倒我,更正确的说法是它们是我的童时玩伴。”她扬扬枝桠。

    “不是所有乡下小孩都喜欢昆虫。”宋巧菱就对它们痛恨无比。

    “或许吧,高中时期,我离家北上求学,毕业后我进入广告公司工作,我的工作能力不错,去年被升为企画经理。”

    “年纪轻轻就升到经理职位,你的前途看好,为什么要辞职?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姐妹?”这原因太薄弱。

    “辞职原因嘛我想我们的交情太浅,不需要谈得太深入。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叫余纪亚的话,我有驾照、身份证、健保卡和存款簿,来证明我的身分。”

    “我相信你不是宋巧菱。”不需要驾照身份证,他信了她,再不怀疑。

    “然后呢?”轮到纪亚来问“然后”了。

    “然后什么?”他不懂她的疑问。

    “在我我姐姐离开之后”说到姐姐两字,她很难习惯自然。“殷殷的情况真的很坏?”

    “比信上写得更坏。”

    “怎么说?”

    “殷殷天天哭闹,夜里常惊醒,偶尔还会梦游,我带她看过很多医生,才慢慢改善情形,但她还是经常吵着找妈妈。最后没办法,我只好每天带她到火车站等候。我实在不懂,宋巧菱这样对待她,为什么她非要母亲不可?”难道母女天性,真是任何人都离间不了的感情?

    “然后?”纪亚又问。

    “什么然后?”

    “你还是想赶我离开?”

    这是个大问题,如果她会对殷殷造成伤害,他一定赶她离开,只是她的表现不像伤害,反而是安慰,安慰殷殷对母爱的殷切。

    “你想离开吗?”他不回答反问。

    “留在这里,不是我的原订计画。”

    挪挪身子,这回他主动用高大身量,替她挡去刺目阳光。“你的计画是什么?”

    “我本打算来这里做客几天,见过姐姐就回乡下老家”

    “回老家长住?”

    “不,待一两个星期吧。”

    “然后?”显然,两人都对“然后”两字有特殊偏爱。

    “我计画带着这些年存下来的钱,周游世界各国,把它们花光光。”

    “钱对你失去意义了?”

    “钱对任何人都不会失去意义,我只是觉得自己蹉跎岁月,把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实在不够聪明。我要善待自己,要带给自己不同的视野和生命。”

    “说得好。”

    这是他放弃都市,选择乡村独居的原因,他再受不了大都会的生活节奏,彷佛每分钟都在为旁人而活,他不像人,反像机器。第一次,有个女人和他有相同的论点,真了不起。

    “你同意?”冰男也会同意别人?纪亚讶异。

    “你需要人家的同意?”她比他骄傲十分。

    他说完,她大笑、他莞尔,这天,他的冷峻不见,孤傲消失,悄悄地,寂寞整理行囊,不道别,静静离开。

    也在这天,他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爱上同她聊天。

    满山遍野的野花,红的黄的粉的紫的,串串朵朵,像极外国风景画片。

    远处,家庭教师的笑声似银钤,稚嫩的童音唱和着儿歌,一下子尖叫、一下子大笑,这个下午,欢乐在文家后山散播。

    “我喜欢金黄色的油菜花田。秋收后,爸爸会用耕耘机翻土,播下新种子,短短几个月,油菜花发芽抽穗,开出耀眼的金黄色泽。春风吹来,花朵摇曳,我在金黄色的花海里和堂哥堂弟玩躲迷藏,他们抓不到我,就说我是田鼠转世。”停下话,她回头望他。

    “为什么离开家乡?”他倒给她牛奶,她嫌恶地看一眼,摇头。

    “那是爸妈的希望,他们希望我到外头见世面,别像他们,一辈子待在乡下,当农夫农妇,做辛苦粗活。”

    “你不同意他们的看法?”

    “家乡已在我生命里扎了根,拔除不去,不管身处再远,我总幻想着,将来存够钱,要回到老家,买一块地,种花种菜,种上满满的一大片油菜花海。”

    “不爱当经理,爱当农妇?”世泱爱听纪亚说话,她是个有内涵的女人,思想成熟,看法独特。

    “工作让我有成就感,我用心且卖命,若不是发生一点小插曲,我想,我会继续待在工作岗位上,直到退休。”

    这个插曲颠覆她的人生,她尚未想到解决方案,就被迫接受。咬唇,她发过誓不叹气,发誓要比意外之前更快意。

    把三明治递给她,那是厨师的精心制作,听说里面有“太太”最喜欢的鲍鱼块。

    余纪亚厉害吧,才当几天“太太”就和全家上下成了零距离朋友,对于太太的转变,下人们比他适应得更好更快。

    “你呢?为什么隐居山区?”纪亚问。

    咬一口三明治,果然是人间美味,很了不起的厨师,听说他之前是饭店主厨,但居然肯委身替文世泱工作,他到底是怎样的男人?

    “为了殷殷。”

    “不对,为孩子教育着想,你该留在有竞争的大都会而不是乡下山区。”她反对。

    “这辈子她不必和任何人竞争,我会留给她足够的资源。”

    世泱再拿一份三明治塞给她,他总觉得她太瘦,虽说流行骨感美女,但她的瘦看在他眼底,不顺意。

    纪亚摇头“吃不下。”

    “咬两口,剩下的我帮你解决。”

    她依言咬两口,味道很好,但胃容量有限,把三明治递给他,他不多想,张嘴解决。

    她赧颜。

    几时起,他们那么熟悉?纪亚调开眼光,假装没发觉两人的“间接接吻”

    找来话题,她避掉尴尬念头“我妈妈很早就去世,爸爸把我当成妈妈的替身,加倍宠爱,他从没把我当女孩子看待。”

    “怎么说?”

    “他让我跟着他上山下田。”

    “上山?”

    “对,爷爷留给爸爸一块山坡地,爸爸在上面种芒果、荔枝和龙眼,还挖一潭水养草鱼。爸爸开货车上山时,我坐在货车后面吹风;爸爸施肥除草时,我坐在树梢拔龙眼吃,种子一颗一颗朝下吐,种子打到爸爸,他也不生气。我成天在外头野,太阳把我晒成黑炭,但在爸爸眼中,我仍是全村里最漂亮的小孩。”

    “很有趣。”

    “我喜欢站在稻田中间,风吹过来,一阵阵绿色浪海翻飞,我在绿波间游泳、畅快,爸爸由着我玩,不怕我把稻子弄坏,要是换了别人家小孩,肯定要挨骂。

    我记得稻子结成穗,爸爸常托起累累饱满的稻禾告诉我,越饱满的稻穗越往下垂,结不出好米粒的稻子才会直挺挺地与天争,爸说越丰富的人越懂得谦卑,我懂的大道理都是爸爸和大地教给我的。”

    “你有个好爸爸。”

    “你没有吗?”纪亚反问。

    “我印象中的父亲沉默寡言,很少对我说话,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书房。”

    “他是学者?”

    “大学教授。”世泱折下一朵紫花,递给她。

    收下花,她直觉地闻了一下,没味道。

    “你的功课一定很棒。”

    对于她的直觉,他莞尔,并不是美丽的鲜花都有香味,这是人类的主观与偏执。就像当年,他看见面容姣好的宋巧菱,便认定有这种容貌的女性,肯定有一副好心灵。

    “他不帮忙我的功课,他认为那是我的人生,要有本事自己走。”

    “你母亲呢?”

    “她是传统妇女,一生中有三分之二的时光在厨房度过,她疼我,却不敢当着父亲面前表现,父亲对她非常吝刻,于是我常告诉她,等我长大,要赚大钱,给她过贵妇生活。”

    “听儿子这么说,所有母亲都会很开心。”

    “对,她笑眯眼,为我煮一根玉米,她总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

    “现在呢?她没有和你住在一起?”

    “她在五年前往生了。”世泱又折下野花,这回他不交给她,直接替她插在鬓边。

    她没推开,歪着头,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世泱摇头,事情过去很久了,悲伤情绪不再。

    伸手调整她耳边红花,他只注意到鲜花美人相得益彰,却没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称得上亲昵。

    “你父亲呢?”纪亚问。

    “他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去世,出殡当天,学校的校长、老师、学生全来了,我和几个学生谈过,在他们眼中,我父亲是个值得敬佩的人物,在父亲正式离开我们那天,我重新认识父亲。”不胜唏嘘呵,倘若时光流转,他希望重头来过,认识父亲除严肃之外,令人钦敬的一面。

    纪亚听完,自己接道:“我爸爸很爱妈妈,他常说我有双和妈妈一模一样的眼睛,他说我遗传妈妈的聪明,只是妈妈失栽培,才会嫁给他这个乡下农夫。现在我才知道,我哪里能遗传到妈妈的聪明,我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垂眉,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讯息。

    握握她的手,他说:“他是在鼓励你,想好好栽培你?”

    “对,国小时期,爸爸就替我请了家教,乡下地方找不到好老师,爸爸找来同村里很会念书的姐姐教我注音符号,厉害吧!季末,收了米、送到农会换到钱,爸爸就带我走一趟农会,要我自己把钱存进去,他说,那是要让我念大学的钱,他希望我将来念美国阿佛。小时候不懂,阿弥陀佛怎么跑到美国办学校,后来才晓得,他要供我念的是哈佛。”曾经,她羡慕父母的感情,盼望自己拥有同样的婚姻。

    “你念了?”

    “爸爸得到肝癌,过世前把土地卖给叔叔伯伯,然后把钱存进农会交给我,他要我尽全力读书,将来光耀门楣。

    十六岁时,我离开家乡进入北一女,后来考上台大念企业管理,哈佛很贵,听说每年学费至少要一百万元以上。我计画过,工作几年存够钱,再到哈佛念研究所,但现在”语顿,现在的她不能朝这方面做规画。

    “还想念?”他很乐意资助。

    “不想!等我进天堂,见到父母亲,再对他们负荆请罪吧!”

    “希望你能给出漂亮解释。”

    “放心,天下父母亲都会对儿女妥协,哪个小孩子刚出生时,爸妈不是希望他成为伟人或总统?等孩子上了国小,父母觉得当银行家、音乐家不坏;念国中之后,心想孩子要是能当上老师、护士、电脑工程师就行了;大学毕业后,孩子找不到工作,父母还不是一样展开双臂,笑咪咪对孩子说:乖孩子,家是你永远的避风港。”

    纪亚的话惹出他一阵笑,没错,所有父母都在作梦和梦碎间学习成长。

    “我只要殷殷在我替她搭起的城堡中,当个温室公主就行了。这样的梦,总不会破碎了吧!”瞧,他多不替孩子预设目标。

    “殷殷慢慢长大,她会发觉外面的世界虽然需要冒险,但却有趣得很。你希望她快乐,却难保不会有个男人来伤她的心。你的梦早晚要碎的,放孩子自由吧,承认他们是不同于你的个体,给他们天空,别想用自己的希冀绑住他们的羽翼。”她做出总结。

    “你真残忍。”他斜眉看人。

    “生命本来就是一连串残忍的过程。”扬眉,欺负他,她得意。

    “我觉得你不该念企管,应该念宗教,你善于同人说教。”

    “我说动你了?你愿意让殷殷学习独立,不依赖你给她的财富?你愿意教导她解决问题,不伸手为她推开问题?你愿意培养她勇气,让她即使失去你,仍然活得精采?”

    “你在给我出难题?”不爽,他折下十几朵小花,全数插进她的秀发。

    她由着他去玩,不拨开。

    “再难,你都必须学会解题。每个人都是从当了父母之后,才学习如何当父母亲。”

    “你要留下来帮助我学习如何当父亲?”

    一句话,打断纪亚的理直气壮,她有什么能力帮忙?最需要帮忙的人是她自己!别开眼,她尴尬起身,奔往家教和殷殷的方向,回避他的提议。

    世泱凝视纪亚远去背影,淡淡的甜晕染心田。

    三天,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满一百个小时,说过的话却比他对任何一个人讲得都多,他不明白这种情绪,因它来得太莫名。

    不过,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她是一家人。

    “小兔子,像不像?”纪亚问。

    “像,太阳花呢?像不像?”殷殷把面团花挪到兔子身旁。

    “像,我们做一大堆太阳花好不好?”

    “把太阳花吃下去,我们肚子里就有很多颗太阳。”

    “太阳在我们肚子里烧啊烧、烧啊烧,好热哦!”纪亚顺着殷殷的想像力延伸。

    “好热好热,热到肚子爆开了,砰!”殷殷抓起面团往上丢,瞬间,面粉撒得她们满头白雪。

    看着对方的狼狈,她们大笑。

    “别怕,妈妈拿针线来酚谇皮。”纪亚用面团揉出一根针,凑到殷殷肚子前,撩起她的衣服。

    “不要、不要,好痒”殷殷尖叫,把手中的面粉四处抛。

    下一秒,厨师厨娘加入战争,厨房里,大伙儿玩得好起劲,笑声、叫声,热闹非常。

    纪亚的存在,驱散了城堡里的沉闷寂寥,偶尔,笑容爬上人们脸上,朝气活力慢慢滋长。

    “你们在做什么?”世泱开完视讯会议,走进厨房,皱眉,不到十二月,家里居然堆起雪人!

    “我们在做饼干,太阳花的哦!厨师伯伯说,烤起来会比外面卖的味道更好,我们拿去市场卖,好不好?”殷殷捧起仅存的太阳花说。

    世泱走近,替纪亚抓起发尾的小面团。

    “爸,里面有加小别花,很香哦!”她把饼干凑到世泱鼻尖,饼干未烤好,殷殷先学会推销,这女孩,将来肯定是做生意的料。

    “桂花谁种的?”纪亚趁机教育。

    “园丁叔叔种的。”

    “面团谁揉的?”

    “厨师伯伯。”

    “殷殷有好吃的饼干要感谢谁?”捧起殷殷的脸,她问。

    “厨师伯伯、园丁叔叔,还有种麦子的农夫、磨面粉的工人、卖我们材料的商人,我们必须对整个世界感恩。”殷殷的一大串句子,像从书上背下来一般。

    “你开始教育她了?”世泱问。

    “我的作法和你不同,我要她学习感恩,要她有能力和人们和谐相处,我不希望她只能活在安全天空下,当个不解世事的温室公主。”她强调了温室公主四个字。

    “你不赞成我的教育方法?”斜眉,他佯怒。

    挑眉,对于他的假装,她更加嚣张“我有更好的方法。”

    “你确定自己的方法是更好的?”长手搭到她的肩,他想用气势凌人。

    “没错,我的教育方式才是王道。”挥开他的手,在嚣张之后,她加入摇摆。

    “骄傲。”他被打败了,亲亲殷殷的额头,他说:“钢琴老师在等你了。有没有练琴?”

    “有,妈妈说我弹得很棒,对不对?”她仰头问纪亚。

    “嗯,殷殷是天才宝宝。”

    纪亚的夸奖满足她,于是她洗手离开厨房。

    接着,世泱也把纪亚带离厨房、走入庭园。园里有一组荡秋千,那是纪亚最喜欢的地方,秋千常让她想起父亲在大树下为她绑的轮胎,想起夏日黄昏,她在上面荡啊荡,以为荡得够高,便能飞上天堂,她要找到母亲,告诉她,纪亚很乖很好。

    “明天,我们回你老家。”世泱宣布。

    “台南?”停下秋千,她转头望他。

    “那不是你的计画之一吗?”他笑笑,把她的头扭到正前方,把停下的秋千重新推出弧线。

    “计画”她为殷殷,已暂停下所有计画了呀!

    “我订了饭店,这次陪你回南部,顺便度假,到府城玩几天再回来。”他爱上这种生活,她像他真正的妻子,像殷殷真正的母亲,他衷心希望日子持续。

    “你要跟我一起去?你的工作没问题?”一天当中,他总有七、八个小时关在大房间里面,不晓得在做什么,只听殷殷讲过,爸爸在里面工作,不能打搅。

    “都安排好了,不必替我担心。”他决定的事,不更变。

    “你的工作是什么?”纪亚问。

    看吧,就说她像个真正的“妻子”巧菱从不过问他的工作性质,只要求他提供无上限的金卡,其他的事,她不关心也不在乎。

    “我开几间旅行社、饭店。”世泱轻描淡写,没提到自己的饭店单位是以“百”做计算。

    “为什么你不必镇守饭店、旅行社?”

    因为他没有几百个分身,最后他给了敷衍答覆:“我信任我的员工。”

    “你不怕他们卷款潜逃?”纪亚越问越心惊,哪有人用这种态度经营事业?

    “在你当员工的时候,你有过这种念头?”

    “我是诚恳正直的好员工,不能和一般人相提并论。”她离开秋千,站到他面前。

    “那么我的运气不错,聘了一群品德操守和你相当的好员工。”抓起她的发丝,她的头发够长够黑,也够柔顺。

    “人的运气不会永远优秀。”她反对他的过度乐观。

    “至少眼前,我运气不错。”不错到能在火车站里绑票到余纪亚,把她变成一家人。

    他真固执,不过她也真是的,别人的事业她那么热衷做什么?

    纪亚拉回原话题,她问:“殷殷要去吗?”

    “你希望她去?”他的指头在她额上刷一刷,拂去她刘海上的面粉。

    “当然。”她抓住他的手,不爱黑影在眼前晃。

    然,碰触瞬间,她松手,因为触电感觉很诡谲

    “我会带她去,也请林老师同行,我们回你家时,由司机和林老师陪她去悟智乐园玩。”他对她的反应感到好笑,反手,她不牵他,由他来握,他才不管她触不触电。

    “你不希望殷殷见我的亲戚?”纪亚想抽回自己的手,又怕太刻意,她僵在原地,红潮悄悄爬上脸。

    “我不希望她听见我们讨论的事。”听过习惯成自然吗?现在起,他要她习惯自己。

    “你要她一直误认我是她的亲生妈妈?”

    “没什么不好,这星期是殷殷从出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宋巧菱从没对她好过。”推她坐入秋千,他摇晃起“他的妻”第一次他觉得婚姻美丽。

    他的温柔教人好贴心,当纪亚确定病情,她遗憾自己没有走入婚姻,没有热爱一个男人,没有生一个宝宝,享受身为母亲的乐趣。

    “晚上我们来烤肉放烟火好不好?”她临时动议。

    “为什么?”很久他忘记热闹的味道。

    “今天是农历十五,月亮很圆很美。”每次找藉口,她总是敷衍得很糟糕。

    “再美都不是中秋节。”他不爱被敷衍。

    “为什么非要中秋节?难道情人只能在七夕送花、只能在圣诞传递情意?文世泱,你太迂腐。只要值得珍惜的人在身边,天天都是中秋节;只要情爱在,不用鹊桥,你也能横渡银河,寻找爱人的行踪。”她说得振振有词。

    “你说服我了,好吧!晚上举办烤肉大会,明天清晨,你会在床边收到一束玫瑰。”

    “我又不是你的情人。”

    跳下秋千,她带着笑意,心情愉悦。

    他追上前,在夕阳余辉中,长长的影子罩上她的身子,他乐于当她的阳伞,为她护起白嫩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