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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九诗会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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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笛儿奇道:“先生怎知小女的称号?”

    忘忧子道:“早间,在下正跟家主人在十碗香雅间用膳奕棋,忽得闻雅奏。家主人便言道,必是‘笛吹柳绿’到了。”

    绿笛儿道:“我说呢,一曲方歇,便有红黄青紫四女相邀。原来,你家主人就在比邻。”旋即道:“不过这奕棋吗,小女棋技疏浅,还得请许解元出马才好。”

    不见许巍应声,一回首却见许巍已然不知何时移到东首的圆桌前,蹙眉凝思。忘忧子颇有些失望地道:“那边是象棋残局,诸位若能破此残局,亦可过关。”众人生平奔波忙碌,哪有时间下棋,怎能跟这忘忧子这样一看就下了几十年的专业棋手对弈?早就打了退堂鼓。走到许巍身边一看,棋桌对面坐着一位佝偻老者,勉强高出桌子一头,怨不得众人上来并未发现此人。

    那老者见众人围到自己桌前,立时来了精神,道:“还是各位有眼光,围棋费时费力,一盘棋只怕下到天黑亦不能完局。”

    清乐子闻言气道:“你懂什么,博弈时间越长,越见高手互搏之玄妙。围棋乃大道,区区象棋纵九横十,三十二子,方寸之地能有什么玄机?童子启智用尚可。”

    老者不愿意了,吹胡子瞪眼回道:“如君所言,围棋到是子多,共有三百六十一,纵横一十九道,繁复费时,一局下来头昏眼花,体力耗损甚巨,背离博弈娱情之初衷。哪有象棋这般家喻户晓,上手易学,老少同乐。”

    清乐子正要还口,忘忧子不冷不热地道:“师弟何须跟人争论,只看擅此二技的人物便可知。围棋乃高雅之技,擅此技者多为雅士公卿士大夫之流,奕棋时多在厅堂楼榭,宁静优雅,且伴有焚香美茗。擅象棋者街头巷尾,屋前树下。棋手凡夫俗子多也,喧哗吵闹,不一而足。”

    说罢,二人互视一笑,面含讥讽。

    老者怒道:“老朽是凡夫俗子不假。请问,文天祥是凡夫俗子否?李清照,刘克庄,洪迈是凡夫俗子否?这些雅士无不嗜好下象棋,洪迈乃丞相之尊更是著有棋经论。宫廷设的‘棋待诏’中,象棋手占一半以上,二位又如何自圆其说?”

    二人闻言顿时哑口无言,正巧有闯关来到的举子,急忙就坡下驴,过去接引。许巍劝道:“老伯,好大的火性。倘若将你这残局破了可算是破了琴棋书画中的棋关?”

    老者道:“当然,谁规定的琴棋书画中,棋就非得是围棋了?子不闻上礼居从书载梁公九谏中对武则天梦中下象棋颇国天女的记叙和牛僧儒玄怪录中关于宝应元年岑顺梦见象棋的一段故事,结合北宋初期饰有“琴棋书画”四样图案,而以八格乘八格的明暗相间的棋盘来表示棋的苏州织锦。由此可知,自古象棋亦曾作为琴棋书画中的棋,而成为文人雅士的”

    许巍急忙打断道:“好了,好了,老伯对象棋之热衷,晚辈们都已受教。现在晚辈要斗胆闯关。”

    老者指着棋盘道:“这盘残局名为‘五六炮进三兵对反宫马’,黒军处于劣势,若不立即扭转,必败。你只要能将黑军转危为安,便算你赢。”

    许巍道:“好说,那晚辈就开始了。”说罢,拈起黒炮走“炮二平五”老者对“马二进三”;许巍对“马二进三”老者对“炮八平六”;许巍对“车一平二”老者对“马八进七”;许巍对“兵三进一”老者对“卒三进一”;许巍对“马八进九”老者对“象七进五。”许巍对“炮八平六”老者对“车一平二。”

    至此,完成了五六炮进三兵对反宫马左象重新布局。老者面容严峻,不住点头赞许。许巍阻住了红军的凌厉攻击,便着手进行防守反击布局。许巍“车九平八”老者被迫“炮二进四”;许巍奇招屡出“车二进六”老者无奈只得“车九平七”;许巍平车压马步步紧逼“车二平三”老者对“炮六进四”;许巍黑军进炮反击,真正的反击开始了。随后,许巍“车三平四”老者对“炮六平七”;许巍“相三进一”老者对“士六进五”;许巍“士四进五”老者对“车七平六”;许巍对“车四平二”老者对“马七进六”;许巍步步紧逼,出“车二退三”老者无可奈何只能对“车六平七”;许巍对“车二进二”老者对“马六进四。”至此,许巍已然乾坤倒转,全面占优。老者大汗淋漓,默然思索半晌,颓然认输道:“你们这关破了,上去吧。”沮丧至极,埋首不再言语。

    破了棋关,九色轩“会试”宣告结束,众人来至六楼。楼上面积逐渐狭促,六楼有许多屏风,将大厅隔成数个单间。每个单间里挂着一幅丹青,紫衫女在隔间前站立,笑盈盈地招呼大家道:“恭喜各位才子佳人,你们通过九色轩‘会试’啦,已经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金。更有幸欣赏到家主人的墨宝,这些丹青俱是主人所作,你们要想闯过此关,只要将其中一幅画里的景物赋词作曲并奏出便可。”

    众人一听,难度颇大,纷纷看着绿笛儿。曲艺自然当推绿笛儿,作赋当然非许巍莫属了。绿笛儿缓缓观赏各个雅间的画作,当走至第三个雅间内,但见桌上铺着一副画卷,画上一个美女,背对着山坡,踽踽独行。不知去向哪里,天色已是黄昏时分,小风夹带着毛毛细雨,一个男人默默伫立在不远处,伤感地看着女子远去,衣服被打湿了,也浑然不觉。而此时,黄色的山樱花悄悄地开满了美女身侧的山坡。画卷的左上角,题诗一句:

    无心赏春春来到,有意留春春却远。

    墨迹濡湿,显然刚题不久。

    众人反复咀嚼诗意,不明所以。红泠想起姬沅跟她讲过雁南迁和关雪寒争老婆的故事,而关雪寒的老婆不正是叫欧阳柳春吗?便问道:“有意留春春却远?天下间谁不知道他追求的人是欧阳柳春。柳春,留春有意思,有意思。”

    绿笛儿经红泠一提醒道:“你是说雁南迁一生未娶,所为的人便是欧阳柳春吗?”

    红泠道:“是呀。”遂将那日姬沅讲述的事情说给众人听。

    谷昭道:“嗯,看来错不了了。表面上看这只是一首咏春的诗,实际上却是暗抒胸臆的苦情诗。你们看画卷下这个望着爱人远去,却又无能为力的男人,一脸的失意与悲苦,岂不是雁南迁本人。”

    绿笛儿道:“既是苦情诗,那我便这样来对。”说罢,拿起笔来,刷刷数笔。

    许巍念道:“‘无心赏春春来到,有意留春春却远。小风寂寞吹多少,薄雨易湿拈愁人。’嗯,不错不错。很符合画中人的心境。画主人看了定会欢快,说不定自此视你为知己,不叫你走了呢。”

    绿笛儿道:“去去,莫胡说。”

    众人转出此间。一路浏览,最后走至一幅画前停住。但见画中一个微风细雨的天气,一位老人半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中休憩,却貌似被突然惊醒,睁着一只腥松的睡眼,看着屋前荷塘。荷塘内清晰可见数条金红小鲤,欢快地在塘面争食。塘上有一只蝴蝶,似乎翅膀沾上了水,无力得低飞。荷塘墙边一只探出墙外的海棠,在雨中更显娇艳。周遭是匆匆数笔浅描的手法勾勒出的被雨打湿匍匐在地的茵茵绿草。

    紫衫女道:“家主人知道此关难度颇大,特准许各位毋庸拘泥格式,随意创作。”

    绿笛儿沉思半晌,要过笔墨纸砚,匆匆数笔,一挥而就。然后,侧身横笛,奏道:

    今晨淑雨,

    依稀落花无数。

    但见枝头俏粉,

    仍不胜娇羞。

    倚墙斜柳,

    更增儿许新色。

    只惜哀哀草折,

    弄有几处休?

    蝶湿翼,飞无力。

    碧池满,百鱼欢。

    雨打蛛丝本无声,

    缘惊檐下翁。

    珠沉莲叶复涟漪,

    出自哪家筝?

    余韵悠长,久久绕梁,众人俱听得痴了。良久,方听旁边的隔间内传来一声叹息“各位,老夫在楼上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