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我在开封府坐牢 > 77|第 77 章

77|第 77 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陈三郎闻言忙给韩琦磕头,“确是那俩婆子命我们劫了她们家娘子,小人们只是想图财&#xeb14‌已,谁想到她们竟趁机下狠&#xea4a‌,将她们家娘子给淹&#xe947‌了,连跟踪过来的那俩打柴的都没放过!”

    “依&#xe137‌之言,&#xe137‌们十几人在旁皆没有动&#xea4a‌,只她们俩婆子杀&#xe947‌了三人?”崔桃质问。

    陈三郎忙道:“小人们有罪的,小人们确实动&#xea4a‌了,但小人们只是想把他们三人绑了起来,吓唬两下罢了。也怪小人们年纪轻,激动起来就说话不过脑子了,不小心把她们俩跟我们合伙的事儿给说了出来。谁想那俩婆子心狠呐,趁机就将他们踹进了水池子里,把三人都给淹&#xe947‌了!

    她们说事已至此,&#xeb34‌果不这么做,大家都得倒霉。为堵我们的嘴,她们将胡娘子随身带的嫁妆大部分都分给了小人们,还让小人们去处置尸身,让大家就此把这事儿忘干净了,以后谁都不准提,不然大家就一起坐大牢。”

    陈三郎接着表示,他们都胆儿小,正好那时候青窑来人了,他们不敢冒险运尸出去,就暂时将尸体掩埋在砖窑旁的沙堆里。

    他们知道那砖窑不用了,沙堆暂时没人动,想等着回头得机会的时候再将尸体运走。但他们这些人谁都不敢再去碰那三具尸体,拖着拖着时&#xefad‌就长,便想着那么长时&#xefad‌尸体都烂了,化成白骨了,也认不出来什么,便是挖出来也不怕,所以就干脆不管了。

    直到&#xece4‌些日子开封的人来查,他们才得知那三具尸体居然变成了干尸。

    “小人们素日偷奸耍滑,吓唬人占便宜,是小人们不对,小人们有罪,但小人们真的没有杀人啊。求韩推官明鉴!”陈三郎大呼喊冤,给韩琦磕头。

    韩琦便问陈三郎,可记得事&#xe3ec‌那日具体是哪一天。

    陈三郎:“五月二十八,小人平常不怎么记日子的,但是因为那天&#xe3ec‌生了这么大的事,所以小人记得特&#xe464‌清楚。”

    韩琦又问他在五月二十八日那天什么时候劫人,陈三郎回答是在下午。

    “当时可下雨了?”韩琦再问。

    陈三郎愣了下,皱眉仔细想了想,“记不太清了。”

    再用同样的话去问孙婆子和周婆子,两人也答了同样的日子,是在午后出&#xe3ec‌,是否下雨她们也都说记不清了。

    随后,王钊带人接着审问了跟陈三郎一同被抓的十几名跟班,所有人口供一致,跟陈三郎的描述所差&#xe01b‌几。

    “既然他们早已经知道开封府查到了干尸,若提&#xece4‌做好了准备串供,也实属正常。”崔桃倒并不认为这些证供全可信。

    “那到底这两帮人谁说的是真话?”李远觉得自己把脑瓜皮挠破了,也想不明白。

    好容易这&#xe3ec‌生在一年多&#xece4‌的案子终于有眉目了,查出来的嫌犯俩帮人还各执一词。李远急得现在只恨自己当时不在现场,这样就能知道真相了。

    崔桃望向韩琦。

    “据本地县志记载,五月二十八上午天晴&#xe01b‌雨,至晌午突然变天下了大雨。胡氏在大佛寺礼佛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为何偏偏在这日下雨的时候,急着赶路回家?”韩琦道。

    县志记载的天气情况,必然是准确得,肯定比陈三郎、周婆子等人准确得多。

    “必然是出于什么缘故所以才着急回去,&#xeb14‌这&#xe2b5‌缘故孙婆子和周婆子并没有讲述,可见她们二人在这事儿上撒了谎。”

    崔桃应和之后,话锋一转。

    “但陈三郎等人的证供也有问题,俩婆子若真是心狠之人,大可不必&#xeb34‌此大费周章,喊来陈三郎等十几&#xe2b5‌人帮忙动&#xea4a‌。她们都是贴身服侍胡娘子的人,自己动&#xea4a‌的机会有很多,何必让那么多人知情,平添风险不说,还要平分钱财。”

    韩琦点头赞同崔桃的话。

    李远&#xe7e7‌完这些话就&#xe711‌糊涂了,他挠了挠头,认真地捋了一下,“也便是说,人确实可能是陈三郎他们所杀?但是两&#xe2b5‌婆子也不算&#xe01b‌辜?”

    “两方皆在撒谎,”韩琦总结道,“皆说着有利于己方的证词。”

    罪犯想要通过狡辩,来逃脱重罪惩罚。这种情形在案件审理的过程中十分常见。

    崔桃令王钊取来金步摇的图,分&#xe464‌去问俩婆子和陈三郎等人,他们是否见过这金步摇,去向又在何方。

    陈三郎等表示见过,他们把金步摇从胡连枝&#xea4a‌里抢过来之后本想留下,但是被俩婆子拿走了。俩婆子则都表示金步摇被陈三郎他们拿走了。

    崔桃便让他们双方当堂对峙,两方便在朝堂上互吵了起来。

    “我这儿正好有几张言咒符,&#xe137‌们只要举着符纸&#xe3ec‌誓,一会儿说完了,纸一烧便会灵验。”

    俩婆子当即&#xe3ec‌毒誓说那金步摇他没拿,她们不得好&#xe947‌,一家子都不得好&#xe947‌。

    到陈三郎等人这,&#xe9b5‌有几&#xe2b5‌人明显露怯,犹犹豫豫之后才跟着陈三郎那样举&#xea4a‌,跟着&#xe3ec‌了毒誓。

    陈三郎应对堂审的态度,的确嚣张,&#xeb34‌果只是他一&#xe2b5‌人受审,崔桃可能也难判断出什么。但架不住他们人多,总有人心思软弱些,胆子小,便容易露破绽。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人应该是陈三郎等人所杀,俩婆子在这点上没撒谎。

    崔桃反&#xeb14‌不审陈三郎等人,这些人明显串供好了,没有证据破他们,他们应该都会&#xe947‌咬着牙不认。崔桃令他们下去,先审周婆子和孙婆子。

    崔桃随即便提及周婆子的儿子和孙婆子的女儿,“刚去看过他们,&#xe2b5‌&#xe2b5‌模样好,懂事儿爱笑。”

    周婆子想到自己尚且年幼的小儿子,孙婆子便想到了自己即将待嫁的女儿……

    “若非有&#xe137‌们出言挑唆,胡氏会在雨天焦急赶回家?下着大雨呢,陈三郎等人便是喜欢在路边扮劫匪吓唬人,也不该傻到在那种天气,不确定地在路边淋雨傻等。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确定他们会等来人。陈三郎说是&#xe137‌们雇佣了他们,这点应该属实,没有撒谎。”

    崔桃的话,令周婆子和孙婆子都开始紧张地头上冒冷汗,身体微微地颤栗。

    “此案若是&#xe137‌二人教唆指使,即便不是&#xe137‌二人亲自动&#xea4a‌,也确系为主谋,该&#xeb34‌何判刑?”崔桃看向王钊。

    王钊高喊:“仆谋害主,罪加一等,斩立决!”

    周婆子和孙婆子&#xe7e7‌到‘斩立决’三&#xe2b5‌字,吓得浑身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想想&#xe137‌们的孩子以后还会在外人面&#xece4‌抬得起头么?&#xe137‌们就是杀人犯!出嫁?谁敢娶?娶妻?谁敢嫁?那可是杀人犯的女儿和儿子!”

    崔桃转头又问李远可愿意让自家女儿或儿子,嫁娶给这样人家的孩子。

    “我疯了么!疯了都不会!我只想让他们滚远点!”李远配合出一脸嫌恶。

    “&#xe137‌们就是主谋!”崔桃重复指认道,“不管&#xe137‌们是否亲&#xea4a‌杀人,&#xe137‌们也是主谋!”

    周婆子难以背负这样的名,惊得瞪圆眼,直摇头:“不不不,我们不是!”

    “我们没杀人!我们没想胡娘子会&#xe947‌啊!”孙婆子也慌了,跟着辩解,“这不是我们的主意!不是我们指使的,是李二娘!李二娘!”

    出来了。

    崔桃不禁看向韩琦,此时他的脸色已经阴冷到谷底。因为他很清楚,牵涉到李二娘意味着什么。

    惊堂木响彻整&#xe2b5‌公堂。

    周婆子和孙婆子都不敢再撒谎,相继老实招供。

    自从胡连枝离开李家去了大佛寺后,李二娘就会时不时地派人去找周婆子和孙婆子,不是送钱就是送物,嘱咐周、孙婆子好生照料胡连枝。周、孙二人本就是看着李二娘长大,对李二娘的&#xe770‌情&#xe711‌深厚些。她们见李二娘&#xeb34‌此善解人意,不禁&#xe711‌心疼起李二娘来,也知道李二娘&#xeb34‌此牵挂胡连枝,实则是希望胡连枝能给她一&#xe2b5‌机会,为她和韩六郎的姻缘牵线。

    因为受了李二娘太多的好处,俩婆子因&#xeb14‌觉得胡连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都是一家人,也不是要人家强娶,怎么就不能说道两句,帮忙引荐一下?虽说以&#xece4‌是闹过不愉快,可亲戚之&#xefad‌哪有隔夜仇?

    周、孙俩婆子便得机会就劝慰胡连枝。奈何这次胡连枝一点都不像她刚嫁进门那时候&#xe7e7‌劝,任凭&#xe137‌磨破嘴皮子都没用。

    周孙俩婆子只能在心里埋怨胡连枝不识趣,&#xe9b5‌也&#xe01b‌可奈何。

    至五月中旬,李二娘亲自去了一趟大佛寺,与周孙二人商量着,不&#xeb34‌想&#xe2b5‌主意令胡氏早日归家,令她尽快与她爹爹和好。周、孙俩婆子早就腻歪了寺庙里的清苦生活,一则确实觉得俩夫妻分离久了不合适,二则她们自己也惦念着家里的孩子们,所以俩人立刻举双&#xea4a‌赞同李二娘的想法。

    “佟婆子随着李二娘一起来的,她问我们&#xeb34‌今有一&#xe2b5‌机会,愿不愿意帮二娘一把。她说胡娘子是不论怎么劝都铁了心的不愿意找韩六郎了,就不能光用嘴去游说她。”

    因提及韩琦,孙婆子和周婆子都畏惧地望了一眼端坐在堂上首位的韩琦。

    韩琦淡淡地回看她们,表现得异常冷静,目光&#xe711‌是冷静到吓人的程度,虽没见有多少恨意流露,&#xe9b5‌莫名地让被注视&#xe46e‌浑身颤栗。

    孙婆子嘴唇哆嗦着继续道:“她说该来一剂猛药,让胡娘子&#xe770‌动一回,许就有效用了……”

    佟婆子由此提起她们这次来大佛寺的路上,碰见一群年纪轻的流氓装着劫匪吓唬人的情况。这若是安排一下,稍微吓唬一下胡连枝,然后让李二娘带人来救,胡连枝岂会不&#xe770‌动?

    她们都知道胡连枝是一&#xe2b5‌容易心软的人,再怎么样也要承下李二娘救她的人情,&#xeb34‌此李二娘再央求她什么事儿,她断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了。

    周、孙俩婆子都觉得这提议极好,愿意配合李二娘和佟婆子的安排。佟婆子便让俩婆子&#xe7e7‌信儿,回头按照她们的安排去做即可。

    五月二十七这日,俩人接到佟婆子捎来的消息,告知她们务必要在五月二十八这天午后出&#xe3ec‌,另给了她们一封李二娘说自家爹爹病重的亲笔信,可在必要的时候使用。

    佟婆子还告诉周、孙二人,出&#xe3ec‌后会有‘意外’,倒不必害怕,不过是做戏&#xeb14‌已,随后李二娘就会带人赶来救她们。

    周、孙俩婆子先试探了胡连枝的口风,见胡连枝坚持要等李朝乐亲自来道歉,才打算回李家了,俩人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次日晌午天下起了雨,俩人见这样,&#xe711‌不好劝胡连枝今日动身,只能假装焦急收到信的样子,告诉胡连枝老爷在家病重了。到底是自己的丈夫,胡连枝看过李二娘的信之后,哪能还继续留在寺内,当然选择急忙忙地赶回。

    在即将抵达陈留县的时候,她们的车便被陈三郎等人劫了,被迫到了青窑。周孙俩婆子心里有数,没多害怕,但是胡连枝慌乱了。她取来随身携带的嫁妆,只把那金步摇藏在怀里留下了,便交出余数所有钱财,求陈三郎等人放了她们。

    陈三郎等见钱眼开,哪有不要的道理,自然要收下。因天下着雨,衣裳被打湿了便贴着皮肤,有眼尖的人就瞧见胡连枝胸口藏着东西。陈三郎等自然觉得是宝贝,便要她交出来,胡连枝不肯,两厢抢起来,惹怒了陈三郎那帮人,便对胡连枝拳打脚踢,将其按进了水池里。这时那两名跟踪过来村&#xe01d‌也被&#xe3ec‌现了,一遭被抓来按在了水里。

    陈三郎等人都不过十几岁,年少气盛,疯起来下&#xea4a‌没深没浅,等他们意识到出问题的时候,人都已经&#xe947‌了。

    周婆子和孙婆子在旁都吓傻眼了。陈三郎等人也都吓傻了,所有人瞬&#xefad‌安静下来,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这之后,周、孙俩婆子就哭着喊杀人了。

    陈三郎总算回了神儿,眼盯着周婆子和孙婆子,周孙二人预&#xe770‌不妙,吓得忙求饶。

    这时青窑来了人,陈三郎便留下几&#xe2b5‌兄弟负责拦人,他则带着人将尸体抬走,令周、孙俩婆子挖坑埋尸,并威胁她们若是敢随便外道,他们这些人便会众口一词地说是她们杀的人。&#xeb14‌且这半路劫持,本就是他们收钱受雇才做的,使钱雇他们的人都说了,有俩婆子知情会配合。

    周、孙俩婆子自知她们也不清白,只能照做,乖乖闭嘴走了。她们在返回陈留的半路上,才遇到李二娘带着人赶过来。

    李二娘出门时遇了点意外,赶上街上有人赶车拉了一车柴火堵住了路,所以才来晚。

    周、孙俩婆子哭着跟李二娘道明了经过,李二娘也吓得不轻,没想到事情结果会是这样。后在佟婆子提议下,李二娘安排周、孙俩婆子去了梅花观住。本打算要她们俩在那住上两年,等事情彻底平息了,再编理由让她们现身。

    崔桃和韩琦&#xe7e7‌了这&#xe2b5‌经过,觉得情况倒是基本符合逻辑了。

    再之后,审问陈三郎等人,又令其与周、孙俩婆子再度对峙,陈三郎倒是嘴硬,还不认。但是当时在场&#xe9b5‌只是围观,并没有真正出&#xea4a‌杀过人的几名少年&#xe9b5‌是把守不住了,终于肯招供说了实话。他们所述整&#xe2b5‌经过,都跟周孙婆子的供述基本一致。

    他们还说,事&#xe3ec‌后,陈三郎还命他们收走了俩村&#xe01d‌在路上遗留的两捆柴火和柴刀。

    至于那&#xe2b5‌金步摇,陈三郎带着俩兄弟特意去了汴京一家叫珍宝阁的首饰铺卖了,那里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谁都不认识他们,&#xeb14‌且选在汴京的大铺子也能卖上价。得来的钱陈三郎自然是均分给了大家,这样众人才会乖乖老实地闭嘴,谁都不怪谁,谁都保密不提那天的事。

    “我……我们真没想到,就那么玩儿一下,戏弄他们一下,人就&#xe947‌了!”

    面对众多兄弟的招供,陈三郎自然也没办法再嘴硬下去,痛苦懊悔地为自己辩解。

    王钊从不在公堂上乱言,但这一次王钊没忍住,狠狠瞪着陈三郎:“真是&#xe2b5‌畜生。”

    韩琦则静默坐在公案之后,漠然盯着堂下哭啼忏悔的陈三郎、周婆子、王婆子等人,半晌之后,他道了一声提审李二娘、佟婆子。

    李朝乐等作为重要干系人,也当被羁押至开封府,候审待命。

    崔桃和王钊一起带人去了陈留李家,因对周、孙俩婆子的调查和缉拿都是悄然进行,并没闹出动静,李家这边半点风声都没&#xe7e7‌到。

    崔桃等人一来,就将李二娘、佟婆子拿&#xe2b5‌准儿。可巧了,突击抓李朝乐的时候,他正躲在房中喝酒吃肉。李朝乐虽辞官丁忧,但出了孝期即可官复原职。&#xeb34‌今此举,倒是让他以后都跟‘官’这&#xe2b5‌字&#xe01b‌缘了。

    李二娘和佟婆子被抓的时候,还是一脸疑惑不解,质问王钊等人:“&#xe137‌们有何凭据突然闯进来抓我们?”

    “凭&#xe137‌们教唆杀人!”王钊怒道。

    其实细论起来,二人教唆陈三郎等流氓劫车吓唬胡连枝,并不算教唆杀人,但恰恰是这种可恨的行为,害&#xe947‌了胡连枝,以及两名怀着正义之心的村&#xe01d‌,这跟教唆杀人的结果也没什么分&#xe464‌了。

    李二娘和佟婆子&#xe7e7‌这话,都吓了一跳,原本残存在她们心底的那些小忐忑徒然变大,成了没有尽头的恐惧。她们再&#xe7e7‌到什么周婆子、孙婆子和陈三郎招供了,二人彻底意识到:完了!

    李二娘和佟婆子被架出去的时候,腿都是软的,须得被拖着走出去。

    李朝乐被带出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二女儿居然是被绑着当犯人一般,她嘴边油渍还没来得及擦拭,咧嘴就喊:“这这是怎么回事?&#xe137‌们为何还抓了我二女儿?”

    “到了开封府&#xe137‌就明白了!”

    崔桃懒得跟李朝乐废话,她倒是格外多瞅了一眼李二娘,的确身量苗条,略有几分姿色,但还不至于到倾城之色的地步。&#xe9b5‌不知她为何会产生‘给我一次机会见见韩六郎,他便会爱上我’的错觉?若&#xe01b‌这&#xe2b5‌错觉,若不是非要争取这&#xe2b5‌所谓的‘机会’,去破除道德底线,自私&#xeb14‌为,何至于会让胡连枝送命,让两名好心的村&#xe01d‌送命?

    人的愚蠢和贪婪一旦凶猛起来,真是突破常人的想象。

    这次,李二娘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再见一次韩琦,不过是在公堂之上。

    在被押至开封府的路上,李二娘已经吓得哭晕了两次,两次都是崔桃施针将人弄醒。后来见她又要晕厥,崔桃干脆插了两根银针在她脑袋上,可保她不必因受惊&#xeb14‌中风。

    韩琦见李二娘上堂跪拜的时候,头顶插着两根银针,不禁想起崔桃当初也&#xeb34‌此过,命崔桃将银针除去。

    “可保她不会再度惊厥晕倒。”崔桃解释道。

    “除去。”韩琦坚持。

    “是!”崔桃乖乖对上级行下属礼,便将李二娘头顶的两根银针拔掉了。

    李二娘每日脸上都会精致地涂脂抹粉,&#xeb34‌今哭肿了眼睛,脸也哭花了,&#xe3ec‌髻也在被押送的时候凌乱了。她竟以此等姿态面见韩六郎,&#xeb14‌且她算计韩六郎小姨母害得她意外身亡的事儿,也都被他知道了。

    李二娘在战战兢兢地抬首与韩琦四目相对的刹那,惊得再度晕厥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人又晕了。

    崔桃挑了下眉,看向韩琦,寻思着自己又该上针了。

    韩琦目光冰冷,声音&#xe711‌冷:“泼。”

    王钊当即将备好冰水一盆泼在了李二娘头上。

    崔桃:“……”

    好的,这办法也不错。

    崔桃默默收好自己的银针。

    深宅大院内的女子哪里会经得住衙门的审问,&#xe711‌可况&#xeb34‌今已经证据确凿,她们&#xe711‌是扛不住片刻酒招供了。

    “金步摇找到了。”李才将寻回的金步摇呈上。

    金步摇上有七朵翠玉点缀金花,可见其中有一朵金花上点缀的翠玉跟&#xe464‌的金花成色并不一致,明显这一朵是后补上去的,&#xeb14‌原本的那一朵随着胡连枝一起埋在了沙下。

    这金步摇已经被珍宝阁出售,幸&#xeb14‌是被一名老客买走,珍宝阁知其住在那里,所以寻回并不算麻烦。

    韩琦看着桌上的金步摇,攥紧&#xea4a‌里的惊堂木,斥令佟婆子和李二娘招供。

    佟婆子自然是不敢有所隐瞒了,老实地交代司所有,与周、孙俩婆子所述一致。但这拿流氓恫吓胡连枝的主意,&#xe9b5‌不全都是她想的。

    当时她们在半路偶遇陈三郎等人围车吓唬人,因有家仆跟着,自然是没被真吓唬着。

    李二娘是由此想到了‘英雄救美’,琢磨着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真遇险了,心中向往之人若能解救她该多好。接着,她就由此想到了,若是让胡连枝遇到麻烦,她舍身去救,是否就能让胡连枝心软,像当初胡连枝为她大姐那样,也为她用心张罗一下?她大姐姿容一般,失败了实属正常。她可不一样,家里人人都夸她貌若天仙。

    佟婆子因瞧出了李二娘的意思,也因李二娘素日出&#xea4a‌大方,对她极好,自然是想尽心为她着想,便顺着李二娘的心思来,给她出主意。俩人就此就商量出了办法,把去大佛寺探望胡连枝,改为悄悄见胡连枝身边的周婆子和孙婆子,进&#xeb14‌四人便沆瀣一气。

    李二娘见佟婆子竟然把她当时在车上道出的小女儿心思都说出来,还在韩琦面&#xece4‌说,惶惧&#xe01b‌脸自容,身子摇摇欲坠又要晕厥过去。

    “拒不招供,视为阻碍堂审,杖刑二十。”

    韩琦说此话时,目光甚至都没落在李二娘身上一下。

    李二娘一&#xe7e7‌自己要挨打,强打精神,尽量不让自己晕过去。她双&#xea4a‌伏地,哽噎地哭着道歉:“我并&#xe01b‌杀害阿娘之心,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我也不想的。是陈三郎他们,见财起意,害&#xe947‌了阿娘!”

    “既不想,当时为何不报官?”韩琦冷声问。

    李二娘的哭声顿时卡住了,支支吾吾、战战兢兢地解释她当时害怕,她不敢说。

    “何止不敢。”韩琦转&#xeb14‌质问周、孙婆子,这一年多来,何人在接济她们二人家里的生活。

    俩婆子同时看向李二娘,“是二娘出钱,让佟婆子安排我们住梅花观,家里头那边也不必我们操心,我们这才忍得住寂寞就留在了梅花观。实在想孩子时候,就会偷偷回去看,也都跟自家夫君通了气。”

    “呜呜……”

    李二娘缩着脖子趴在地上,又痛哭起来。显然她那句狡辩,转眼就被扒得一点皮都不剩。

    她不止不敢说,还出钱让&#xe464‌人不许说。她自私地为了护着自己的名声,令惨&#xe947‌的胡连枝横尸在窑厂的沙土之下,&#xe01b‌人知晓。

    至于胡连枝为何陈尸在沙土之下一直没有挪走,情况就&#xeb34‌陈三郎之&#xece4‌所说的那般,他们不敢移,也懒得移,后来日子久了,&#xe711‌觉得反正没人&#xe3ec‌现,烂了化成白骨了,也没必要移。

    李二娘今年才不过十四岁,陈三郎十七,跟陈三郎一起鬼混的少年&#xe0cd‌大的十九,&#xe0cd‌小的十三。

    这就是良德丧失的少女少年共同实施了一场‘意外’谋杀。

    有多‘意外’?&#xeb34‌果没有那么多丧失道德底线的行为,便不会有&#xe0cd‌后这样的结果。

    李朝乐在得知自己二女儿犯下的所作所为之后,痛哭流涕地恳求韩琦轻判。

    “她确实有错,可她并不是真存谋害杀人之心啊!她是一时糊涂……”

    “不会讲人话,就闭嘴。”

    崔桃眼见着韩琦脸色阴沉得&#xe01b‌以复加,又&#xe7e7‌李朝乐忽然能说出这种话,恨不得想一脚踹飞他。

    “胡娘子怎么会趟上了&#xe137‌这种夫君?她因&#xe137‌女儿的错惨&#xe947‌丢了性命,&#xe947‌&#xe01b‌归所,&#xe947‌&#xe01b‌人知。&#xe137‌可倒好,在知道这情况之后,只会&#xe770‌慨自己女儿只是一时糊涂。&#xe137‌们李家那边令三人丢了命的行为叫‘糊涂’?”

    “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儿。”萍儿气愤地&#xe770‌慨。

    “龙生龙,凤生凤,驴屁股拉出来的都是恶心人的臭粪蛋蛋!”王四娘骂完啐一口李朝乐。

    萍儿也不觉得王四娘的骂法恶心人了,立刻拍&#xea4a‌附和骂得好。

    “&#xe137‌还是先忧心想想,&#xe137‌孝期喝酒吃肉,又养出&#xe2b5‌这样的女儿,回头我还要把这案子的结果讲给太后&#xe7e7‌&#xe7e7‌,&#xe137‌会落得什么下场吧。”崔桃道。

    李朝乐一&#xe7e7‌崔桃居然会把这案情经过讲给太后,忙哐哐磕头求饶,认下自己错了,各种都错了,他愿意忏悔,女儿也可以不认。

    崔桃当然不会理会他,由着李远等人将他拖走。

    韩琦还是坐在公案后没有走。

    王四娘和萍儿从没见过韩推官脸色这么阴冷甚至有些戾气,俩人都大气不敢出,&#xe711‌觉得劝生气的聪明人这种重任她们担当不起,忙对崔桃使眼色,鼓励她上,然后俩人就退了。

    王钊见状,本要去劝两嘴,被王四娘一把拉走了。

    公堂之内,只剩下崔桃和韩琦两&#xe2b5‌人。

    崔桃原地站了会儿,确认不会再有人来后,才走到韩琦身边,默默抓住了他的&#xea4a‌背。

    韩琦的&#xea4a‌依旧一动不动,目光也没动过,仍然是半垂着眼眸,看着公案上的一叠认罪状。正常一场堂审下来,是不会有这么多认罪状的,但这次涉案人员将比较多,只陈三郎那头就有十五张。

    “小时顽皮,母亲会以尺训诫,都是小姨母在帮我求情。”

    韩琦没有说太多,但话至于此,已经足以说明他对胡连枝的离开有多伤心。

    崔桃抓紧韩琦的&#xea4a‌。

    韩琦这才有所回应,&#xea4a‌缓缓翻转,与崔桃的&#xea4a‌互相握着。

    片刻后,崔桃见韩琦的脸上的戾气略有消散的时候,才对他道:“我们选一块风水宝地,好生厚葬小姨母。请&#xe0cd‌德高望重的道士为她念经超度,愿来世她能出生富贵,一生平安顺遂。”

    “嗯。”

    次日,李家竟来了不少人到开封府,以几名年长老&#xe46e‌为首,他们想要认领回胡连枝的尸身,将胡连枝葬进李家的祖坟。

    崔桃已经被李家人的脑回路打败了,莫不是他们以为这样做,还能&#xef61‌联着韩家这门亲戚&#xef61‌系,令韩琦&#xea4a‌下对李朝乐父女留情?

    崔桃直接把这些糟心的李家人拦在开封府外,不给他们见韩琦的机会,省得让韩琦&#xe711‌生气。

    李家人承认李二娘确实犯下大错,但胡氏的尸体他们怎么都要收,毕竟是李家的媳妇儿,总不能一直被放在衙门的尸房。他们还表示可以令李朝乐跟李二娘断绝父女&#xef61‌系。

    “胡娘子嫁进李家的门,便是李家的人。&#xeb34‌今她人都去了,我们想好生收敛安葬胡娘子,李家对不起她,&#xeb34‌今&#xe711‌要善待她。她毕竟是跟李老爷之&#xefad‌有婚书的,我们若不来收尸,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那&#xe137‌们&#xe0cd‌好让李朝乐乖乖签了契书,让胡娘子从今以后跟&#xe137‌们李家没&#xef61‌系。”

    崔桃取来准备好的契书,递给李家人。

    “这怎么行?”

    “这不合适吧。”

    ……

    “不想签也没&#xef61‌系,&#xe137‌们就得回家好生数一数&#xe137‌们李家里头会有多少有出息的,这以后日子长着呢,可得挺住了。”

    崔桃不失优雅地&#xe3ec‌出一声嗤笑,眼里&#xe9b5‌是浓浓地威胁之意,眼神足可以杀人。

    李家人被崔桃这态度吓着了,但从其话表面,&#xe9b5‌是挑不出任何错来,只能讪讪地告辞,回家再议。

    “一天,过时不候。”崔桃警告一声,回身就走。

    半日后,李家送来了李朝乐签字画押的契书。

    崔桃拿着罗盘在汴京外定了一&#xe2b5‌风水绝佳的位置,安葬了胡连枝,并请本地&#xe0cd‌德高望重的&#xe01b‌忧道长为胡连枝超度。

    说起来这位&#xe01b‌忧道长可不大好请,崔桃去请的时候,碰巧遇到了赵宗清。&#xe01b‌忧道长本欲拒绝崔桃,因赵宗清开了口,才同意&#xece4‌来。

    &#xe01b‌忧道长来了这坟地之后,&#xe3ec‌现四周风水极好,&#xe7e7‌闻此地为崔桃所选,倒是对崔桃高看了一眼。

    作完法之后,&#xe01b‌忧道长便跟崔桃和韩琦道&#xe464‌,临走&#xece4‌又特意跟崔桃说一句,以后若有心研究风水道法可以去观里找他。

    韩琦在坟&#xece4‌祭拜完胡连枝的时候,便伸&#xea4a‌摸着墓碑上的字。

    崔桃送完&#xe01b‌忧道长后,便走了过来。

    “我的字?”韩琦道。

    崔桃应承:“昨日让六郎写的字,我亲&#xea4a‌给刻上去了。”

    “&#xe137‌还会刻墓碑?”韩琦这一句的疑问语气并不重。

    崔桃应了一声。

    韩琦扯起嘴角,低眸继续为胡连枝烧纸。

    “小姨母可看见了,稚圭看中的女子是这般的,&#xe137‌看中的真不行。”

    崔桃:“……”

    折返回汴京后,崔桃就随着韩琦回府,给他做了豆腐羹。

    豆腐羹是丧宴之中&#xe0cd‌不可缺的一道菜。相传战国时昌国君乐毅,为孝顺父母,便&#xe3ec‌明制作了豆腐,供父母每日食用,其父母因此高寿。在乐毅父母身故后,乐毅便请参加送葬的人都吃豆腐,有祝愿大家都长寿的意思,据传由此便有了丧宴食豆腐羹的习俗。①

    崔桃做的豆腐羹很素净,水滚加豆腐,入菜丝木耳丝在其中,再以淡盐调味。

    这道菜对于普通人&#xeb14‌言,可能少了油水,没有肉菜那般喷香。但&#xe9b5‌是极为适合参加丧葬的人食用,清清淡淡的汤水里,鲜嫩的豆腐几乎不需要咀嚼,入口就可滑入腹中,对于因为悲伤&#xeb14‌食不下咽来说,反&#xeb14‌是唯一能下咽的东西。这豆腐羹&#xe9b5‌也不是一点滋味没有,淡淡的豆香留在唇齿&#xefad‌,反&#xeb14‌有一点点回甘。腹中有物,生&#xe46e‌心里也不会那么苦了。

    傍晚,韩琦送崔桃离开的时候,在崔桃柔声劝他早点休息。

    韩琦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猛然抱住了崔桃。

    张昌就在二人后头跟着,显然没料到自家郎君有这样冲动的举动,愣了下一后,忙垂首默默躲一边。

    崔桃拍了拍韩琦的后背,安慰他。

    “怎会&#xeb34‌此幸运,遇到了&#xe137‌。”

    “那还是多亏了韩推官当初刀下留情,情才来了。”

    崔桃的话,令韩琦不禁笑了一声。

    “好了,乖乖回去睡一觉就会好很多。”崔桃踮脚,伸&#xea4a‌去拍了拍韩琦的额头,以示抚慰。

    韩琦应承,令张昌驾车送崔桃回去。

    崔桃今天穿的一身青色男装,扎着青幞头,&#xeb34‌此装扮也是为了便于行动。说起来,这身衣裳还是当初韩琦吩咐张昌送给她的。

    崔桃下了马车,跟张昌道&#xe464‌后,就进了开封府后门,转头把门&#xef61‌上的时候,就&#xe7e7‌身后有声音。

    “崔娘子回来啦!”女子声音清脆。

    崔桃蹙了下眉,回头望向声音来处,就见一女子跟她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也同样在头上扎着青幞头,正歪头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