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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宣法寺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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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少昀移开手掌,赫连容细细看去,果然在桃枝的颜色之下看到一条略显凹陷的疤痕,最宽处有近三指,窄的地方也有两指,疤痕表面凹凸不平,那黑褐色的桃枝正是沿着疤痕的走向而生。不难想像,如果没有这枝桃花,这道蜿蜒的伤口将会是怎样骇人的模样。

    “怎么弄的?”赫连容抬起眼来“那天你说你腰痛,就是它?”

    未少昀笑笑,甩手将中衣穿好“烧的。”想了想“也不对,是一根烧着的木头掉下来,烫的。”

    赫连容稍皱了下眉头,隐隐猜到与十年前的大火有关,知道未少昀不喜欢提这事,便也不问,缓缓前行“纹身我见过,只是没见过男人纹桃花的。”

    未少昀跟在赫连容身后,偶尔还有些咳嗽,但心情不错,神情轻松至极“当初我也想纹条龙的,正当要纹的时候听见人说桃花命薄,我偏不信,就纹了枝桃花。”

    “以此证明你命不薄?”未少昀最大的优点是能将复杂的事简单化,短短的一句话,倒让赫连容相信这桃花真的是有来历的,而不是随便选了个样子而纹的。

    未少昀轻佻地哼笑“原来是这么想的,命薄命厚哪能是一个名字、一枝桃花就能决定的?不过现在看来,不信也不成,刚才不就差点英年早逝么。赫连容对刚刚的事仍心有余悸,此时闻言停下脚步,未少昀不明所以,回头望着她“怎么了?”

    “未少昀”赫连容轻舔了下双唇“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未少昀抿了下嘴角,不太适应地转回头“说什么”

    “说谢谢你。”赫连容追上他,认真地再说一次“如果不是你。我想我没办法从泥潭里出来。”

    未少昀睨了赫连容半晌,坏坏地哼笑“终于发现我的重要性了吧?”

    赫连容却不理他地调调。这么几天接触下来。她发现每当未少昀遇到他不想解决或者难以解决地事时。就会拿出这种调调唬人。

    “你地重要性远不仅此。”赫连容见未少昀面现悻色。忙又道:“这次不是同情。”

    “不是同情换成感谢了?”

    “并不是那样!”

    赫连容想要解释。想说自己地话全然出自真心。可未少昀摸了摸鼻子。笑着摆摆手。转身继续上路。“认真地话不要说一认真就开始假了。就虚伪了。”

    赫连容不由怔忡。未少昀走了几步又转回来。“还真有件事。如果你想感谢我。就答应我。”

    “好。”

    赫连容的干脆让未少昀坏笑一阵“不考虑一下?如果我提很过份的要求呢?要你地银子”他突然伸手抬起赫连容的下颔。“要亲你呢?”

    赫连容在下颔被抬起时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躲,听了未少昀的话,反而不躲了,直视他的双眼道:“前者么,我向来认为命比钱重要,如果你要钱,回去我就给你;后者么我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如果你愿意,我抗拒不了任何事。”

    未少昀捏在赫连容下颔上的手松动了些。最后垂下,抓了抓头发,怏怏地道:“我还是保留你对我仅存地感激吧。”

    见他收手,赫连容奇道:“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未少昀迈着方步慢悠悠地前进“叫我的名字。”

    赫连容有点奇怪,静默半晌,还是狐疑地开口“未少昀?”

    “我的要求是,叫我的名字。”未少昀没有反应。重复了一次。

    “我叫了啊,未少昀。”

    未少昀回过身来倒退着前进,不紧不慢地再次重复“我是说,叫我的名字!”

    赫连容困惑地想了想,突然明悟,看未少昀远远地朝她挑着眉稍,忍不住掀了掀唇角。

    “少昀。”

    未少昀抿住唇边一抹笑意,得意地转过身子。“再叫一次。”

    “少昀。”

    “再叫“我才不要。很奇怪。”哪有人这么喜欢被叫名字的。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未少昀不满地等着赫连容走过“你以前不是叫未少昀就是叫浑球。没有八百遍也有五百遍,我得都找补回来才行。”

    赫连容翻了个白眼“等回去买只八哥,专教它说这两个字,让你听个过瘾!”

    “喂,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两人仿佛忘了刚刚还在生死一线间挣扎,斗着嘴走向河流上游,找到了那座新桥,上了孤雁山,从宣法寺的后门进入,见到了老太太,回归到组织之中。

    老夫人和胡氏见二人那副七零八落的模样都吓坏了,未少昀便将经过说了一遍。不过这经过从他嘴里走一趟全然变了模样,还是误落泥潭,不过没有淤泥没顶,没有惊心动魄,说得两人就像在泥坑里跌了个狗吃屎那么简单,而后便嚷着要洗澡。

    老夫人忙让碧荣去找安排住宿地和尚,替未少昀他们准备热水净身。

    赫连容先去井边冲去身上和头上的污泥,未少昀跟过来,特地嘱咐一句“一会奶奶要是再问起,还按我的说啊。”

    赫连容知道他是怕老太太和胡氏担心,便答应,又提起找大夫地事,在泥里闷了那么久,说不定有内伤。未少昀颇不耐烦地应声“你别管了,我让人去找。”

    又过一会,热水送到了房间里,未少昀不再打扰赫连容,自己另寻地方洗澡去了,赫连容这才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虽然肩上和手臂上的擦伤还有些疼痛,但相比她能活下来、能在这里泡澡,那些简直太不算什么了。

    还有一件万幸的事。她和未少昀的衣物行李都放在马车上被老夫人带上了山,所以有得换洗,而她随身携带装碎银杂物的小包袱则早在落入泥潭时就不知所踪了。

    换好了衣服,神清气爽地从房中出来,天色居然有些暗了,看来她这一泡时间不短。未少昀早就梳洗妥当地在老夫人屋里陪她聊天。卫无暇居然也在那里。

    卫无暇与未少昀二人分别后,马车行至山脚下并未继续前进,而是停下等着他们,谁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后来见天色晚了,这才上了山,将赫连容托付的东西送到老夫人这来,竟意外地发现未少昀他们已经到了山上了。

    未少昀对此颇为得意,让他白等那么久。多花他些车资,丝毫没想到自己差点丧命的事;同时又有些不屑,谁也没让他等。没事装什么好人!

    老夫人倒对卫无暇的印象颇佳,认为萍水相逢就能忠人之事很不容易,卫无暇仔细看了看老夫人的面色,犹豫一下,试探地道:“恕无暇冒昧,敢问老夫人是否患有风湿之疾?”

    老夫人微有讶色“我地确腿有风湿。”

    胡氏惊奇问道:“公子是如何得知地?”

    卫无暇笑笑“在下的祖母也是腿有风湿之疾,站起或坐下时膝盖不敢马上弯曲。在下观老夫人起坐之时与祖母极为相似,故而有此一问。”

    老夫人点头道:“那你来对了地方,宣法寺的智能大师不仅佛法精深,于医道也有很深的研究,我前次来访得大师所赠贴药,十分有效。”

    “在下也是听闻大师擅长此道,慕名而来,无论如何也不想祖母再受风湿折磨。”

    此言一出,老夫人对卫无暇的好感又多了三分。未少昀在旁道:“卫兄弟,你做得还是不够,如果你真的孝顺,应该上山来拜智能为师,把那手绝技学了回去给你奶奶治病”

    卫无暇点头道:“未兄所言甚是,不瞒众位,在下年少之时地心愿便是悬壶济世,不过碍于生活所迫,终是没能学成医道。至今仍是遗憾。”

    未少昀失笑。“那正好,你那卖茶的生意没什么前途。去学医吧,一来能给你奶奶治病,二来能满足你地心愿,我看你长得也挺聪明伶俐的,当个好大夫肯定没问题。”

    这番话说得卫无暇十分高兴,最后竟坐不住了,巴不得马上去找智能大师商量拜师的事情一样。未少昀却始终似笑非笑的,赫连容忍不住在桌下轻踢了他一下,老夫人也听出了未少昀话中的讽意,不解地向未少昀投去一瞥,又对卫无暇道:“天色不早了,卫公子如不嫌弃,请留下一同进餐。”

    卫无暇连忙起身“不敢叨扰,在下听未兄所言十分有理,想去与智能大师请教一二。”

    赫连容见他真的把未少昀的话当了真,不由得有些无语,未少昀倒笑了,朝赫连容耸耸肩“你说人有多幼稚,稍有鼓励就想做了,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适不适合你。”

    赫连容无语地翻个白眼,卫无暇却正色道:“未兄此言差矣,不去做,又怎知道这件事适不适合自己?喜欢地不一定适合,适合的也未必是现在喜欢地,凡事总得尝试一番才是。”

    赫连容有些讶异听到他这么说,这就像未来说地,不要试图找一份你喜欢的工作,而要先找一份工作,然后喜欢上它。

    赫连容笑道:“卫公子所言极是,不如先留下用饭,用过饭后,我也想同去一睹大师风采。”

    卫无暇听她这么说便不再推辞,应声时却道:“恩公既然这么说,在下自然从命。”

    因为并未详述与卫无暇地结识过程,老夫人奇道:“恩公?”

    赫连容微赧,卫无暇已又将赫连容的英雄事迹说了一遍,而后又摸出银袋,拿出那块玉牌“这便是家父遗物。”

    “是遗物就收好,不要随便拿来拿去的!”卫无暇此举自然让未少昀大为不爽,明明都要走了,又留下扯什么恩公,摆明了是套关系、有目的!

    赫连容见卫无暇微现讪然之意,忙道:“无暇,你可有忌口之物?如果没有,就让厨房准备斋菜,然后我们一起去拜访智能大师。”

    听赫连容终于叫了他的名字,未少昀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正要开口嘲弄两句,便听赫连容又道:“少昀,你也去,也学学医治风湿之法。”

    突然被点了名,未少昀便将要说的话噎回去,目光移向别处,一副不太情愿地模样。胡氏却看出二人间的关系似有改变,大为欣喜,连忙张罗着要去厨房吩咐备菜,老夫人却对卫无暇那块玉牌留了神,远远地打量着“卫公子”

    卫无暇忙道“老夫人万勿客气,叫无暇便是。”

    老夫人就点点头“无暇,你这玉牌可否借我一观?”

    卫无暇便将玉牌递过去,老夫人拿在手里翻看了好一阵子,眉尖不觉蹙起,似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你这玉牌上为何有道裂痕?”

    赫连容闻言探头去看,上次见这玉牌时因心思不在上面,故而没有仔细察看,今一看果见玉牌上三分之一处,有道不算细的裂痕,看这裂痕足矣使玉牌断开,可玉牌又好好地连在一起。赫连容微讶“可是抢回的时候弄坏了?”

    卫无暇倒像有些唏嘘似地“这玉牌是在家父手上弄断的,也正是因为这玉牌,才救了家父一命。”他说罢,见众人都有听下去的意思,便笑笑“在下自幼家贫,家父跟着一个远途的商队讨生活,从远处运些茶回来,卖给城里的茶商。有一年从南迢返程时,途中遇见马匪,血洗了整个商队,家父亦身受重伤。幸而得这玉牌挡过当胸一刀,虽断一臂,却也因晕迷而被马匪误认已经死去,这才留了一命。”

    “啊!”老夫人忙拔弄起手中佛珠,有些歉然“是老身唐突了。”

    老夫人所为自是在向卫无暇致歉,让他想起了不愿记起的过往,可赫连容却发觉老夫人面上除了几分歉意,还有三分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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